gu903();男孩子道:“这是什么?”
就听有个青年声音道:“想是哪家娶媳妇罢。”这人一直都没说话,隔壁几人本来都听得有三个人进了雅座,只是此人一直不出声,想来这兄妹年幼,此人应是个护卫。
就听女孩子笑道:“9527,把东西准备好。”这样古怪的名字,果然也只有这样刁钻古怪的主人才能起的出来。
那男孩子顿足,“又淘气甚么?别一会儿惹了祸,那时才好看!”
“九哥几时这样胆小?”
“你要是在咱们寨子里,哪怕你一把火烧了寨子,我也不管你!可现如今皇帝在这儿,你可别闹大了,不好收拾。”跺脚叹息,然后又笑道:“唉,谁叫你是我妹子呢?我总是要帮你的——我可不要得罪你,我还想活着娶你呢。”
“九哥,你要赢了四哥五哥六哥七哥八哥,才有可能娶到我哟!”女孩子嗓音娇脆,口齿清晰,一连串说下来,也不见打顿,更不见羞涩。
隔壁众人皆绝倒。
就听那护卫9527问道:“公主,要用甚么装备?”
隔壁众人都是一怔。
宝蓝少年看了一眼杏衫少年,“公主?”低声喃喃,“莫不是——”
小曹也是浑身一抖,“奴才实在不知这个。”
“哪里来的公主?”杏衫少年挑眉。
门边的护卫上前一步,垂手道:“奴才曾听人说过,川藏滇南那边,是有土司的女儿被称作公主的。”
就听那女孩子用他们都听不懂的语言,语速极快的说了几句话,然后便听有人下跪声音,那9527也说了一句。想必是女孩子责骂了他。
男孩子道:“这里是你们汉人的地方,但也是大清皇帝的地方,要是让人听见了,白添多少麻烦。”
几声闷响,想是9527在磕头,“小的鲁莽!再不敢有下次了。”
那护卫静静听了,又悄声道:“奴才听着,也像是苗疆那边的语言。”
俩少年均点了点头,对望一眼。宝蓝少年道:“一会儿你过去瞧瞧。”
护卫领命,依旧站到门边。
说话间,那吹打乐声越发近了,渐渐行到茶楼下面。迎亲队伍阵仗不小,新郎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头,后面跟着喜轿,一路还有仆人捧着小箩筐儿,一路撒着喜糖喜钱。
好阔气的婚礼。
乐声太响,已经听不到隔壁小兄妹说话声。他们既然知道那个小女孩大概是要在这迎亲队伍里面弄什么花样,自然专心瞧着。
要不是都留了神,还真是瞧不见那从隔壁窗口飞出来的几道细小黑影。
众人都不知道那是什么,过了一会儿,就见下面街道上,一阵混乱不堪,临街面上的摊面儿,几乎一个接一个的倒了桌子,砸了摊子,卖水果的板车散了架,青苹果滚了一地,也滚到新郎的马蹄子下面。
那马本来昂首挺胸走的正得意,也不知怎么的,前腿忽然一瘸,就往下跪去,那新郎便狼狈不堪滚落下来,紧跟着后面轿子也就不得不停了下来。随即一个轿夫脚下踩着苹果,顿时歪倒在地,那轿子失去一角支柱,顿时歪歪倒倒,将新娘子从轿子里面掀了下来。
杏衫少年哈哈大笑,宝蓝少年也掩不住口,“也不知这家人怎么得罪了那孩子。”
还好,不过是顽皮,让那家人丢了面子,不算甚么大恶。
毕竟只是孩子。
宝蓝少年心中隐隐竟是觉着欣慰。
第3章说故事的小女孩
这样混乱,那鼓乐自然是停了,喜娘连滚带爬的过来,骂起轿夫,将委委屈屈的新娘子塞回轿子里。仆人又将马牵过来,重新请了新郎上马。那新郎冠歪袍松,好不狼狈,面色更是青青白白,恼羞不已,但又不能发作,只得道:“赶紧走了,免得误了吉时。”
明明吃了大亏,却没法子找回场子。
如此喧闹,闹了半个多时辰才消停。
等重新恢复宁静,方听男孩子道:“人家不过是抢了你几十匹料子,就这样折腾人?”
“哼,那料子我去年就遣人来定了,我自个儿画的花样子,满大清国独一份!他凭什么就给抢走了?地头蛇了不起么?我没弄死他就算便宜他了。”
“说什么话呢?小孩子家家的,别动不动就胡说。”
女孩子不理他,“可见人算不天算。我分明都算好了,只要按时间表来,就能在皇帝到江南之前离开江宁——结果等咱们来了,却是处处不如意。你说,要不是咱们要等这批料子,可不就早回家了?”
“只能说你想的不够周全。”
女孩子也不分辨,过了一会,笑道:“九哥,说起皇帝来,我给你说个故事罢。”
“有一个国家,嗯……比那些一个城堡就算一个王国的强些吧。有个年少有为的皇帝,他很小的时候就登基了,那时候国家不稳定,内忧外患,辅政大臣也欺负皇帝年纪小不懂事,很是糊弄他。但小皇帝很是厉害,花了十几年的功夫,将辅政大臣都给灭了,里里外外又都打了一圈,于是算是国泰民安了。这个皇帝呢,很是长寿,又娶了很多的妻子,从十几岁开始,就在不停地生孩子,一直到他六十多岁了,还有年轻的妻子给他生了儿子。皇帝非常的得意,但是也很可怜。他生了五十多个孩子,活到成年的却不过二十多个。所以大概对子女的夭折,心里也是麻木了吧。”
“皇帝年纪渐渐的老去了,但是儿子们渐渐的都长大了,而且都成为非常能干非常优秀的儿子,这个时候呢,老皇帝心里就有些害怕了。他害怕自己的儿子太优秀,以至于非常担心玄武门,又担心马嵬坡,于是就将谋略用在自己的儿子身上,结果等老皇帝临死那一天,都还没定下来到底哪个儿子才是继承人。儿子们太优秀了固然是好事,可是优秀到当老子的都不放心的份上,哼哼,要说呢,也实在是没出息的狠了!”
“这倒是新鲜故事。”男孩似乎若有所思,“不过,所谓的没出息——”
“当皇帝的,怎么可以因为儿子或者臣子太能干了而心存忌惮呢?这说明他不仅仅是不信任儿子以及臣子,而且还对自己没信心。所谓帝王心术,也应该运用得宜。臣子好说,太能干的得压着用,文臣武将要搭配着用,玩平衡什么的,都好说。但儿子们能干了,怕约束不住,岂是压就能压的住的?太伤父子感情。还不如一人给个三五千士卒,说:好儿子,如今你能干了,去,给老子把前后左右都打一圈,给你老子开辟新河山去!那才叫豪迈!”女孩儿笑了一通,男孩儿也笑。
“就你有那么多奇怪的故事!也不怕乱说,叫有心人听了去。”
女孩儿又笑了一通,才道:“我这说的是欧罗巴大陆的故事,那边国王皇帝什么的,可多了!遍地都是国王,到处都是公主。”
“那后来,这个老皇帝的二十多个儿子,到底谁继位了?”男孩问道。隔壁几人也是想知道,都屏息听着。
女孩子只是笑,男孩又问了几声,她才道:“你管那么多干嘛?总之这个问题许多大学者都弄不明白呢。历史不过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九哥,我以前不是告诉过你几句话么,那个可是多少代人总结下来的名言哦。”
“哪句?是那句‘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还是?”
“就是这句了。古人还说‘成王败寇’,那继了位的皇子未必是最合适当皇帝的一个,可是合着天时地利人和,他就是最走运的一个。”过了一会儿,又笑道:“还有一句说的更透彻,不过忒俗,我就不跟你说了。”
男孩哼了一声,“你看的杂书也太多了!”
“你管我!”
“等以后你跟我成亲了,我是不许你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
“你现在瞧我是样样好,等你大了些,没准就会想:糟糕!这么坏脾气又粗俗的小妹子,怎么就做了我老婆?还不带换的!”
杏衫少年便低笑:“还可以妹子嫁给哥哥的?这是哪里的风俗?”
宝蓝少年道:“不是亲兄妹吧。汉人不消说了,肯定不成的。蒙古人倒说不定,娶自己外孙女的都有。”
就听男孩子不住的笑,笑了一会儿,才道:“就你会磨牙!这会子闹腾完了,可以走了吧?我饿了。”
“嗯,我也饿了。九哥,你带我去吃前面那家湘菜馆子。”
9527便出去喊小二来结账。
宝蓝少年便示意方才那护卫出去查探。少时,听得隔壁小兄妹下了楼。又过一会,那护卫上来复命,“回爷的话,那对兄妹应当是苗人。那女孩子穿的裙子,是苗绣。”双手奉上一个元宝形的缎子香囊。
宝蓝少年将那香囊拿在手里瞧了一瞧,手工倒是顶精致的,颜色是正宗的茜草红,上面用银白孔雀线绣了一只曲颈天鹅,边上使米粒珍珠细细钉了一圈——就是他们兄弟自用的香囊,也没有如此精致奢侈的。
这边小兄妹已经出了茶楼,在门口停了一会,似是在看要往哪里走。9527指了指东面,三人便往东去了。
楼上俩少年看的分明,那男孩子大约六、七岁年纪,戴一顶墨兰六合一统瓜皮小帽,穿一件天青色的圆领夏衫,束腰带扣是一枚蓝宝石,阳光下熠熠生辉;只是因了由上往下看,瞧不大清楚样貌。女孩儿则梳着汉人女童的包髻,穿一件杏子红的夏衫,一条及膝的海水蓝百褶裙,裙里面一条海水蓝的撒脚中裤,裙边裤边都绣了一圈花样;脚上一双藏青蓝的薄粉底缎面靴子。因裤子长度只到膝盖下面一点,裤脚跟靴子中间便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小腿肚儿。
杏衫少年笑道:“果然不是汉人。”忽然抢过那个香囊,“我去拿给她。”一阵风的下了楼,转眼跑到门口,高声道:“天鹅妹妹,等一下!”
第4章这便赏了你
宝蓝少年就一笑,“这个十四弟!这般冒失!”摇摇头,进入看戏状态。
那小女孩果然回了头。
杏衫少年这才看清楚她相貌,顿时觉着高兴,欢欢喜喜对她一笑,柔声道:“天鹅妹妹,你掉了这个。”将香囊递过去。
那女孩儿生了一张粉嫩的苹果脸,一双丹凤吊梢眼,下颌圆润,脸庞圆润,但已经可以看出,是个鹅蛋美人脸的轮廓。年纪不过五、六岁,正是可爱时节。
女孩儿往回走了几步,笑吟吟道:“谢谢小哥哥啦。”越走越近,也不去接那个香囊,只是走到跟前,仰头看他,“小哥哥真是个好人呢!”
她一脸可爱笑容,叫人失去提防——杏衫少年本来满心欢喜,却不料右肋忽然剧痛,忍不住弯腰,也不知怎么着,身体便往旁边歪倒,狠狠摔在路上。
谁都没瞧清楚,那小小女孩是怎么出手的。
好在护卫们反应灵敏,立时有两个就从二楼窗口翻身下去,宝蓝少年也顿时站了起来,匆匆下楼。
等宝蓝少年走到茶楼门前,就见那小女孩一脚踩在杏衫少年胸口,仍是一脸天真可爱微笑,“本来姐对你的热情,是很感动的,只是呢,阿爸说了,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可你又生的这样好看,所以姐决定,这便赏了你。”说罢,将那香囊丢在他身上。
小曹也已经下来,面色都变了,“你好大的胆子!还不放开我家少爷!”
女孩子侧目,“你家少爷中了我的独门点穴功,你可别恶声恶气的对我说话。”
宝蓝少年倒是沉得住气,只问:“十四弟,你能起来么?”他倒是不信这么点小姑娘有多大力气能伤了自己弟弟——点穴什么的,分明是胡扯。
杏衫少年已经疼得满头是汗,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摇头。
“这位少爷,我家妹子不懂事,请千万别怪她。”男孩子终于看戏完毕,走过来将妹妹拉到身后,“小少爷没什么大碍,用活血化瘀的药揉一揉,就没事了。”
虽然这么说,但一点道歉的诚意也没有。
宝蓝少年有些气恼,但毕竟担心弟弟伤势,命护卫将杏衫少年架了起来。
“还未请教小兄弟大名?”
男孩子假装没听见,“我兄妹还有事,先告辞了。9527,给钱给这位少爷抓药。”抓了妹子的手,掉头就走。
宝蓝少年非常之和气,“和泰,送两位少爷小姐回家。”
女孩儿回头,“大哥哥太客气了。”
两个人都假惺惺的笑。9527拿了一个荷包丢了过去,小曹顺手接住。方才那偷了女孩儿香囊的护卫走到小兄妹身旁,低眉顺眼的,一脸恭顺。
匀了半响的气,杏衫少年才缓过来。小曹赶紧着叫了两顶轿子过来,送二位小爷回去。杏衫少年在轿子里面掀开衣服看了,肋下倒没有青肿,只是一触之下,仍是很疼。
不禁龇牙咧嘴,“小丫头倒是好手法!”仔细回忆了一番,又比划一下,苦笑道:“这回爷算是栽了!”少少有些不服气。
一时想起来,便在轿子里面喊了小曹过来,“方才那个香囊呢?”
小曹忙双手奉上香囊,又递上一个荷包来,是适才9527扔过来的荷包。见那荷包里面放了一个一两重的圆形银饼子,并没有标识。
只得将荷包仔细查看,见是寻常蓝缎子,绣了几朵白色茉莉花,绣工也不出色,不过是江宁街面上的寻常货色。他眼界儿高,自然看不上这个,只拿了那个香囊,想着小女孩儿一脸傲色,说“这便赏了你”——想他身份之高贵,有资格赏他东西的,整个大清国也不过寥寥几个人罢了。
初时也没仔细看,香囊里头搁了三五丸香球,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是淡淡的郁金香,又夹着一股儿薄荷味道,这个时节用,倒是好的。
杏衫少年笑眯眯的,将自己腰带上佩着的香囊解了下来,随手一丢,便将这个香囊系上。一时又拿起来看看,自言自语:“难道真的叫‘天鹅’?瞧她那股子神气,倒也像得很。”
少时到了地方,宝蓝少年过来,“自己能走么?”
杏衫少年下了轿子,走了几步,“还行。”一个小女孩儿能有多少气力?方才护卫早拿了活血化瘀的药膏来,他自己已经揉散了涂抹过了。这些小伤本来也不算什么事,只是竟不料那样一个小孩子也能伤到他,看向哥哥的眼光不免有点闪烁起来。
宝蓝少年倒是知道他,只笑说:“我定不会告诉汗阿玛的,你别怕。”一脸强自忍耐的笑意。
杏衫少年多少有些窘,哼了一声。
小曹已经打发了轿子,宝蓝少年遂与杏衫少年一起,领头进了园子。
杏衫少年刚洗漱过,换上干净衣服,就听小太监在门外禀报:“主子爷,八贝勒来瞧您了。”
少年漫不经心,“跟八哥说,我稍待片刻便出去。”摸了摸肋下,似乎不疼了。曹府送过来近身伺候的小丫鬟帮他系好了腰带,他低头一瞧,蹙眉问道:“那个香囊呢?”
小丫鬟低头,“奴婢瞧着不是爷今儿戴的那个,便单放在边上了。”还算乖巧,转头忙拿了香囊过来,重新给挂在腰带上。
少年冷冷的道:“今天饶了你。”转头出了卧房。小丫鬟在屋里一撇嘴,没敢说什么,忙唤人进来收拾。
少年此时已经换上一件海水蓝五团花绸衫,深蓝缎面腰带,嵌绿松石错金带扣,一顶月白六合一统小帽,帽沿钉了一块白玉,帽顶垂着一尺来长的红缨穗子,衬得他越发的眉清目秀,俊朗非常。
一个刚留头的小丫头站在花厅门外,见他过来,忙打起了籣草编花的门帘子,轻声道:“贝勒爷,十四阿哥来了。”
厅上正坐着一人,捧着茶盏兀自神游,听得小丫头通传,就将眼帘一抬,便见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昂首进来,一脸微笑,“八哥,怎么这时便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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