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这个模样的叶哥比以前要再矮上了一些,他的视线随着他的靠近而垂下,于是便有眼泪从已经兜不住的眼眶中滚落下来,正正落在叶夜微微举起的手背上,倏忽又滑了下去。
那泪水温热,融得叶夜刚硬起来的心又软乎乎地塌陷了一角,不由自主地伸手替他蹭掉了一点脸上的泪痕,心中暗自唉声叹气,想果然对上霍可乐的眼泪,就连说狠话的语气都会软上不少:“什么为什么?”
霍可乐仓惶地看向他,声音因为再压不住的情绪而提得有些拔尖:“你说过的...”
他盯着叶夜,包着眼泪的眼眶通红,像是将碎未碎的琉璃。
“你说过你很高兴能再看到我...说过我随时都能去找你的...”
隔着模糊的,水纹一般的视线,他看到男孩笑了一下:“你不是之前就都猜到了吗?我是个三心二意,花言巧语的骗子啊。”
“那些话我说出口的时候是真的。”叶夜说,“但现在也是真的要反悔了。”
霍可乐的嘴角颤抖:“为什么要反悔?”巨大的,熟悉的,即将再次失去对方的惊惧与惶恐在这一刻牢牢地攫取了他的心神,即便他努力从混乱的大脑中拨出什么,也只能徒劳无功地说,“是因为边淩吗?我可以不去主动联系你——”
他还想再说一些什么,但到底是还没出口,就在面前男孩微微皱起的眉头中咽了回去。他看见叶哥用一种无奈的,惋惜的——又或许是难过的表情说:“不是边淩,不是你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人,我有新的喜欢的人了...而且迟早还会有再下一个的。”
那贴在自己脸侧的手离开了。
“可乐,我要反悔,和你选择怎么做没有什么关系。”
霍可乐愣愣地看着他,有风自门边的窗户呼啸而过,那句话似是乘风一道附在肌肤上,凉得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在某一瞬间,恼怒和愤恨如同岩浆般疯狂涌动了起来,他甚至想大声质问对方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心软相认,何必在见面时对他伸手邀请拥抱,何必直到此刻表情仍带着温情款款——
可霍可乐知道的。
这不过是自己被逼到绝境之后,不惜一切想要留下对方的愚蠢手段。
这只是自己的不甘心在沸腾。
他知道的。
所以最后的最后,他只是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所有几乎冲出喉咙的恶言,只剩下句:“那今晚,你还会留下吗?”
他说这句话时似乎是想笑一下的,但到底是没有笑出来,只能维持着那副还未完全褪去的激动和狼狈,垂头丧气地站在叶夜的面前。
“如果你不介意。”叶夜看着他,重新笑了起来。
于是一切重新回归平静,两人坐在不大的沙发上吃完了这顿简陋的晚饭,霍可乐又变魔术似的从茶几底下摸出了个投影仪,说似乎是上一任屋主落下的,问叶夜要不要一块看个电影。
叶夜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于是房间的灯光齐齐暗下,只余下宽敞落地窗外的车水马龙犹带着霓虹灯影一路顺着地板攀至脚边,叶夜随手选了部老片,霍可乐也为了配合这情调去开了两瓶啤酒,两人便一道坐在昏暗房间的地板上,啜着杯中冰凉的啤酒仰头去看。
那是部喜剧片,可是直到片尾的字幕滚起,房间里也没有响起笑声。
叶夜无奈地转过头看向霍可乐,正对上后者还没来得及挪开的视线:“不是你说要看电影的吗?”
或许是一场电影的时长足以让霍可乐把一切都想通,他这时又完全地冷静了下来,甚至露出了个孩子气点的笑容,像是回到了之前:“只是不想那么早睡着。”
他又说:“叶哥,我之后还能再看到你吗?”他问完,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说,“世界总共就这么大,我想以后还是能见到的。”
叶夜撑着下巴看他,自然没有打算告诉他自己所处的不过是若干个世界之中的其中一个,如果他结束休假,之后极大概率应当都不会再见的。
他只是笑着应道:“是吧。”
“那就可以了。”霍可乐说。
作者有话要说:改过两个版本,一个更偏激,一个更舔狗(?),但写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让他清醒一点,也让叶夜也从冷酷无情变成了好好说话。
...所以我当初写修罗场不是为了爽的吗?
nmd为什么写到最后这么痛苦(抱头尖叫)
第134章结束
叶夜从睡梦中醒来时,朝阳未起,四周万籁俱寂,只有隐隐的鸟啼声啾啾响在窗外,他枕在枕头上迷迷瞪瞪地看了看,觉得为时尚早,本想继续睡个回笼觉,意识却反而在闭眼之后逐渐清醒了过来,只得认命地从床上翻身而起,坐在床沿往下去看睡在地上的霍可乐。
时间往前推几个小时,在电影的片尾字字幕连同赞助商一并滚完之后,两人关于“之后是否还会相见”的谈话也姑且算是告一段落,叶夜让霍可乐先去洗澡,自己复又打开了公寓的冰箱想着要不要做个夜宵——然后不负众望地发现霍可乐的冰箱果真是只剩下了两颗鸡蛋,多的也就只有啤酒了。
叶夜沉默片刻,心道也难怪能瘦成那样,只能就此作罢,重新坐回沙发上等着排队洗澡。等他从浴室里再出来时,霍可乐已经躺在了打好的地铺上,笑着和他说了声:“床给你睡吧。”
叶夜没想到。
毕竟以他们俩目前的关系,睡在一张床上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事情,甚至于叶夜洗澡的时候还认真思考过自己要不要和可乐打一个快乐分手炮,再不济温情地相拥而眠也是可以的。
...现在看来霍可乐并不想。
叶夜难免有点惋惜,但也识趣地没再说什么,顶着头湿漉漉的头发就在房间里四处张望着找电吹风吹头发,水珠就这么滴滴答答地顺着发尾坠下,隐没于搭在肩头的白色毛巾里。霍可乐看了一会儿,到底没抵抗住过往十年里养成的习惯,起身探手接过了吹风机,坐在叶夜的背后帮他吹干。
两人挨得近,身上都还带着未干的水汽,相同的沐浴乳香味交织在一块,像是回到从前,那时霍可乐不过二十五六,揣着满腹少年心事,在剧组安排的酒店里,第一次小心翼翼地捧起了心上人湿漉漉的发梢。
而现在,大抵是最后一次了。
想到这霍可乐握着发尾的手微微发紧。
他心知叶哥不会喜欢自己死缠烂打,他也的确想做得足够从容,可到底是满心满眼的苦涩,在他那副故作平静的表象下翻江倒海,几乎要涌上喉头从嘴中呕出,让他冷静到残忍的爱人看一看自己那颗心究竟是怎样的千疮百孔。
可霍可乐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叶夜看不到的角落里,在那将干的发尾上,落下了一个小小的亲吻。
叶夜似有所觉,转身去看,只来得及瞧见手长腿长的男人从背后抽身站起,瘦高的个子在灯下被拖出个长长的影子,声音轻轻地说:“叶哥,吹干了。”
再之后的事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他们一前一后进行洗漱,叶夜换了身尺码正合适的睡衣——应当是霍可乐原本为了“未来”而准备的——便在床上与床下各自睡了个好觉。
叶夜就着窗外照进的朦胧天光低头去看脚边的霍可乐,那原本薄而浅的眼皮此时微微发肿,脸上还带着干涸的水痕,映衬在脸上,像是烈日下贫瘠的的河流,最终消匿于枕头之上。
...也可能只有自己是真的睡了个好觉。
叶夜无声叹气,从床上滑下,蹲在垫被边沿,伸手戳平了霍可乐虽在梦中仍然微微皱起的眉心,又探手去摸他的枕边。
和以前一样,霍可乐总是习惯将手机放在枕头旁边,叶夜撑着身子随便扒拉了两下就翻了出来。
手机仍然是他离开前霍可乐所用的那一个,叶夜摁亮屏幕时,还能看见是当初自己拍的照片做成了壁纸,照片上年轻而神采飞扬的霍可乐对着镜头爽朗大笑,背景是片遥遥无际的大海蓝天,明朗的不得了。
叶夜与照片里的霍可乐的对视了两秒,就忍不住跟着露出笑容,而后熟门熟路地划到密码界面,按照霍可乐的习惯输入了他们在一起的纪念日。
手机屏幕微微一闪:密码错误。
叶夜:“...?”
叶夜狐疑地沉默两秒,输入了霍可乐的生日。
密码错误。
叶夜又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密码错误。
叶夜:“......”
是怎样?
其实霍可乐已经有第二春了?
叶夜沉默两秒,心惊肉跳地输入了陆恒的生日。
密码错误,锁屏一分钟。
叶夜松了口气。
他欲言又止地攥着手机看着霍可乐的睡脸陷入沉思,并在那一分钟过去之后,陆续尝试了诸如“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日期”、“霍可乐第一次告白的日期”、“两人第一次做快乐运动的日期”等等后,终于姗姗来迟地想起了什么。
叶夜输入了叶语秋的忌日。
手机在微微卡顿之后,进入了主界面,壁纸上眉目清润的男人面上带笑,似是隔着屏幕、时光和世界,遥遥与叶夜对视了一眼。
有一说一,叶夜觉得大可不必如此。
想也知道,霍可乐用这个日期做密码,多的是自我惩罚的意味,可不管是作为曾经一心一意爱过他的叶语秋,还是作为如今始乱终弃的叶夜,都不需要他用这种方式来纪念自己。
如果一定要说,叶夜反倒是比较希望霍可乐也能和小顾老师一样突然失忆从此脱离苦海...但现在说这些不过都是废话,叶夜总不能说干就干给霍可乐一棒子,只能把霍可乐的屏保密码给直接取消,再转到微信界面给陆恒发了条消息。
临近要走,叶夜心中原本想交代的事情有很多,可等真落于指下时又觉得太过多余,于是删来减去,最后也只是在对话框中说霍可乐最近这两天心情不佳,希望对方过来照看,如果有空再带对方一块去超市采购回把冰箱填满。
他没有署名,发过去之后了就重新关了手机放回霍可乐的枕边,而后轻手轻脚地收拾起昨天换下的衣服退出房间。
临关门前,叶夜于昏沉的天光中最后看了一眼霍可乐熟睡的侧脸,用气音说了声:
“我走啦。”
——
七点十五,陆恒准时准点从梦中醒来,多年社畜生涯早就让他养成了相当规律的生物钟,生怕哪天起迟了自家手下艺人就出事了,到时候吃瓜都赶不上那些兢兢业业的自媒体人。
陆恒摇摇晃晃地酒店过于柔软以至让他腰酸背痛的大床上爬起,摸起床头眼镜戴上的同时也迅速地想起了现在的情况。
苍天可鉴,他本来是和霍可乐一起住在租好的公寓里的,自己甚至都做好了准备和对方一起守株待叶夜守她妈个一百年,下一秒就被霍可乐直接连人带包请了出去说有人要来如果他在场面会太尴尬了。
陆恒:?
凄风苦雨凉夜,陆恒拎着大包小包站在街头,在心中暗自发誓自己这辈子再帮霍可乐的忙他就是狗。
然后他就在清醒的瞬间看到了手机上的微信留言,发送人是霍可乐,内容却明显是来自于另一个人之手,对方言辞委婉,陆恒通读一遍才反应过来这是怕霍可乐想不开做点啥所以让自己去盯梢。
叶清秋意外身亡之后霍可乐几度想要自杀的场景历历在目,陆恒浑身冷汗,一路狗叫地赶到现场,就瞧见霍可乐本人就背对着自己坐在沙发上拿着张纸,垂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恒脚步一顿,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便已经抬眼看了过来,而后露出个出道以来最丑的笑容,眼泪无声地从眼眶中不断坠落下来,他和陆恒说:“哥,他真的走了。”
尾音落下时,他忽然大声啜泣起来,像是只被再次抛弃的小狗,哭声里都带着凄切的哀声。
陆恒不明所以,但仍然飞快地凑了上去,熟练地伸手拍了拍霍可乐的肩膀,又随手接过了那个已经要被泪水浸湿的字条,便见那纸上横着一行熟悉的隽秀字体,已经被泪水打湿了大半。
【好好吃饭,后会无期。】
陆恒皱眉端详片刻,忽地想起那让他感到眼熟的字出自何处...他曾经在不同的地方见过这个字,在霍可乐化妆间镜子上贴着的便利贴上,在便当盒的盒面上,在时尚晚会的开幕海报上——他恍然记起那个年轻男孩在看到自己假称舅舅时欲言又止的好笑神色,和霍可乐看见对方时猛地亮起的眼睛——似乎有某个荒唐的猜测就在嘴边,但到底是被陆恒惊疑不定地咽了下去。
“别哭了。”他不敢去说那个可能的真相,只能抽了茶几上的纸巾去糊霍可乐湿漉漉的脸,沉默地望了他半晌,最后还是轻声细语地劝道,“...我带你去买点东西,把冰箱填满吧。”
——
秦钰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在来到A城的第二天就喜提一名梦中情人,更没有想到自己在面对梦中情人和自己玩了一晚上之后就直接人间蒸发的情况下,仍能对他保持相当大程度的热情,甚至耐得住性子乖乖守在酒店等了两天——
当然了,耐得住性子的其中很大一个原因,大概还有自己在出门吃饭时看到了那个瘦高的“前男友”也因为找不到人而面色苍白,让他不由得产生了种“惨还是他惨”的同情,并进而邀请了对方一起吃饭。
虽然最后被那个遮得严严实实的男人给摇头拒绝了。
秦钰倒也没觉得尴尬,笑着点了点头就表示了理解,正要抬腿离开,又听见那个男人出声叫住了自己说:“如果你看到了他...可以打这个电话。”
秦钰满脸无辜地伸手接过对方递来的名片,等到人走之后才低眉去瞧上面方方正正印着的字,又在看到【明星经纪人陆恒】时挑眉笑了起来,心里咂摸着想倒也是配得上叶夜那过分漂亮明艳的脸蛋的身份——直到很久之后,那时和他整日在床上滚来滚去的叶夜无意从他钱包里摸出这张名片的时候,秦钰才知道当时递给自己名片的根本不是陆恒,震撼得秦钰大呼自己赚到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在接到名片的当天晚上,他就又重新联系上了叶夜,并约好在次日傍晚的五点见面。
于是从第二天的三点起,秦钰就把行李箱里的衣服一件件拿了出来,花费了大半个小时精心搭配细心挑选,又叫来了客房服务拜托熨烫衣服,自己则拐去浴室洗了个澡吹头发,临近四点时,便已经是端端正正打扮好的模样,连带着卷起的发梢都泛着刚买来精油香喷喷的味道。
做好基本造型,秦钰又坐在酒店的床上,根据以往的约会经验在挎包里带上了诸如纸巾耳塞的小东西,最后在四点一刻时按照计划准时准点地出门打了个车往音乐厅的门前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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