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温蔺吐了口气，对上黄主任的眼睛道：“就她吧。”

黄主任有些懵：“确定吗？”

“不行吗？”

“刚才查了一下，是个大一的新生，怕现场发挥不稳定。”

温蔺固执己见：“就她，叶粼。”

正在上课的叶粼打了个小喷嚏。

脑袋发胀的看着眼前的高数，是挥之不去的噩梦啊，地狱魔鬼伸出触角要把她拉入深处。

是的，高数太恐怖了。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叶粼正在收拾课本，突然有道阴影投来，抬起头看见是高晓楠，稍稍惊讶：“找我有事？”

高晓楠的表情有些别扭：“今晚宿舍聚会，你要去不？”

叶粼回味了这句话，才意识到她们想跟她和好了。

但是今晚，她约了楚学姐拉小提琴呢。

还得早回去练钢琴……

之前那间房子就有一架三角琴，虽然被强迫性的放置了衣柜，但不影响她每晚都要练琴。

“我没时间。”叶粼淡淡的说。

高晓楠主动来已经是姿态放低，被拒绝后有几分恼羞成怒：“你就这么给脸不要脸？我们又不是故意的，而且你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明明……”

明明跟温蔺有亲戚关系，还装什么都不知道，每天看着她们耍猴戏呢！

叶粼叹息，在课室也不好吵起来，语气放软：“我真没时间，如果想约，下次提前说吧。”

高晓楠也无可奈何，人家不肯，难道要拿绳子绑过去吗？

很快她便走了。

叶粼耸耸肩，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晚上回去时，还是温蔺来指导她，跟平常无异。

直到周末的时候，叶粼接到了楚昧的电话，因为她一句话，浓浓的睡意都被赶跑了。

“黄主任找我？！”

楚昧嗯了一声，声音有些难堪：“好像是关于义演的……”

“……”叶粼眨眨眼，表情空白，半晌才反应来，“不是说，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吗？”

楚昧也不太懂：“我不知道，所以你来一趟吧，如果到时候有什么事，你全压在我身上，别自己撑。”

严格来说，在音乐圈子里，替人演奏跟替考也差不多是一个道理，所以当楚昧接到通知时，非常不安。

“楚学姐，别说傻话了，我们见面再说。”叶粼挂断电话，洗漱换衣服。

出了房门才发现家里空无一人，温蔺也不知道去哪了。

没多想，拿起书包就走。

去到教务大楼时，看见楚昧身边的穿着西装的中年大叔后，心里一咯噔，这位应该就是黄主任了。

黄主任看见叶粼暗自打量，便道：“你去三楼503室，有人找你。”

叶粼脑子还没转过来，下意识看了眼楚昧，楚昧咬着唇摇头：“你去吧，我在楼下等你。”

这两人的表情，一个沉重一个肃穆。

让叶粼的心情忐忑不已，总觉得去上刑场。

穿过一道走廊后，看见门牌号503，叶粼停在门口，深呼一口气，敲门。

里面传来一声动静：“进来，门没锁。”

叶粼不假思索的拧开手把，眼睛都不敢乱瞄，直视稳坐在老板椅上的温蔺。

身后的金芒铺满他整个后背，剪裁合体的衬衫显得他肩膀非常宽厚，眉眼皆淡，一如既往的让人看不出情绪来。

叶粼松了一口气，关上门：“蔺叔。”

温蔺看着她那张小脸，喉结处滚了滚。

脑髓深处勾出从前一点一滴的记忆来，那些个小细节，二中小公寓保养极好的小提琴，暑假明明交际匮乏却一周要出去好多回，这些得不到解释的如今都有了非常好的答案。

只是这个答案让他有些沉重。

不是因为小提琴，而是因为原来他自以为相处了一段温馨时光，就天真的以为能得到一个对他完全开敞的叶粼，实在是太酸涩了，顶着喉咙，好难受。

叶粼心里惴惴不安，唤多一次。

温蔺反应过来，点开音频：“你来听听这段曲子。”

叶粼刚想抬脚走过去，但开头那一段熟悉的音调，让她生生的僵硬在原地。

空气犹如被冻结了。

温蔺及时按下停止键，冷白的肤色如纸，不咸不淡道：“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第30章叁拾

叶粼哆嗦着唇，很快又让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游移就是不敢看着温蔺。

瞒不住了……其实她也不打算瞒太久，只是这对峙的方式让她猝手不及。

“我也喜欢小提琴。”叶粼说了个折中的理由。

“为什么选择钢琴？”温蔺平淡的目光看着她，“两种水平，非要对比的话，里面孰轻孰重，我就不说了。”

温蔺身后的窗帘半掩着，光透过玻璃的形状分成一块块的照在地面上。

叶粼盯着那几块光圈，皱着眉：“是，我小提琴要学的比较好。”

其实很多事情都浮现水面，只要温蔺稍微冷静思考，也能找出缘由，恐怕非要从叶粼口中得到答案，是他的执念。

“为什么选择钢琴？”他一如重复，步步逼近，让叶粼退无可退。

叶粼脑袋一嗡，眼前快速闪过几个零丁散乱的片段，不免有些难以自控：“没有为什么！”

“叶粼。”温蔺语气加重，“做人不可以贪心，也不要勉强自己。”

喜欢哪样就学哪个，专注且认真，而不是一心二用，到头来两边不讨好。

“……我知道。”

场面凝固片刻。

叶粼掩埋眼底的情绪波动，抬头时已恢复平淡：“还有其他事吗？”

温蔺顿了顿说：“迎新晚会，你负责小提琴手合奏之一。”

她有些哑然：“好。”

下楼时，黄主任已经不在了，楚昧还在焦急等待。

叶粼安慰着说没事。

楚昧看出她心情不好，觉得她有事隐瞒。

“学姐，今晚咱们出去吃吧。”

楚昧牵起嘴角：“行。”

温蔺今晚很早就回去了，扯开领带放在卧室的衣架上，衣领微微散开，漏出一节白皙的颈窝。

他头一次没有问叶粼的去处。

其实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他太敏感了。

去浴室冲了个澡。

出来时在床沿坐下，顺势的躺下去。

屋内一片昏暗，沉寂围绕着，马路边有车辆流过的声音，窸窸窣窣。

他微微闭着眼。

不知过了多久，温蔺轻轻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睡过去了。

他愣了半天，紧接着又从床上弹起来，拿起手机一看，都九点多了。

他刚睡醒，其实什么都想不起来，但还是记得叶粼。

起身出门，看着右手边紧闭的房门，敲了敲，没动静。

下意识摁下手机屏幕，黑暗中的荧光映在他深黑的眼底。

就在此时，客厅的门咔擦一声。

温蔺手一顿，

迈开长腿走去。

发现叶粼背对着他在玄关换鞋，不知不觉松了一口气。

将小白鞋放进鞋柜里，叶粼微微转头，双颊粉粉的，对温蔺浅笑：“你在等我回家吗？”

“……”温蔺谨慎回答，“是。”

叶粼将书包放在沙发上，一举一动都非常优雅文静：“你身子不好，以后不用等我了，早点休息。”

“……嗯，我就是不放心你。”

叶粼蹙眉，淳淳善导：“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等我，倒是你，别老到处玩，回家就好好待着，没什么事就练琴。”

“……”

好吧，温蔺确定她喝酒了。

温蔺叹了口气，走近几步，发现还能嗅到若有若无的酒味，看来还喝了不少。

下一秒，他转身走近洗手间里，出来时，手上多了一块湿润的毛巾。

“擦擦脸，我去厨房给你倒杯茶。”

叶粼鼓着腮帮子，就着他的手，将温热的脸贴上去，那瞬间，拔凉拔凉的，却又很舒服。

温蔺一愣，想缩手却不能缩。

“蔺叔你帮我擦吧。”

温蔺柔声道：“我帮你倒茶。”

叶粼摇头，双手举起，捏着他捂毛巾的手腕，隐隐约约听得出来哀求：“你别走。”

客厅只是开了一盏暗黄的灯，暖洋洋的，阳台门并没有关紧，外面的路灯与吆喝声微微传来。

显得他们这一片空间格外寂静，似乎连对方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温蔺虽然可以肯定她喝醉了，但叶粼的眼神清晰又明亮，不显醉态。

只好帮她擦脸，接着把毛巾扔在桌上。

叶粼如无尾熊般抱着他的手臂。

赶都赶不走的那种。

“……”叶粼的嘴唇动了动。

温蔺低头问：“你说什么？”

“……对不起。”叶粼说完后，头紧紧的蹭着他胸膛的位置，整个人忽然埋在他怀抱里了。

这三字像重石千斤。

狠狠的砸在温蔺的心里。

他伸手碰了碰她后脑勺，动作很轻柔：“蔺叔没生气。”

一时半会没什么动静，半晌叶粼将头抬起，双眸亮晶晶的：“不，你就是生气了，你今早很凶。”

温蔺有些哭笑不得：“没有，我只是……”

“你只是有点生气我瞒着你。”叶粼接了这话的茬。

温蔺一言不发。

叶粼焦急的解释：“我本来想告诉你的，但是没找到机会！”

温蔺无奈了：“你先松手。”

叶粼力道还紧了几分：“我不！”

她的行为举止一点也不像个醉鬼。

温蔺沉默了片刻，欲言又止的样子，但还是没说话了。

“蔺叔，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嘛？”

“你问。”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叶粼一点也不敢抬头，紧紧把头埋在怀里，嗅着他独特的气息。

温蔺感觉到她的手臂微微颤抖，似乎在害怕。

他一直没说话，叶粼眼眶微红，咬着唇说：“是不是因为我是妈妈的女儿？”

“不是。”他回答的很快。

“那为什么？”

“……你长得好看，可能我是个隐藏的颜控。”

叶粼蓦然松开了手，退后几步，眼睛微眨：“其实我也是。”

紧接着叹息道：“刚才跟楚学姐喝酒了，她说我，看起来有点烦躁，让我转移注意力……”

叶粼艰难的说，其实原话有点出入。

楚昧说她看起来很烦躁，特别是遇到关于温蔺的事情，会变得多虑变得很奇怪，练琴的时候尤为明显。

当然叶粼也没有跟楚昧说实话，导致这样的原因，只是因为她的欢喜。

楚昧觉得她是因为温蔺是长辈，又是大师，所以会紧张，让她转移注意力。

温蔺微微挑眉：“她让你做什么？”

那瞬间叶粼的表情有些古怪，一字一句的斟酌道：“她让我试试交个男朋友。”

“……”温蔺抿嘴，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你答应了？”

叶粼摊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累瘫的样子：“我有喜欢的人了。”

——万奇。

之前温蔺就听过了，现在想来心里不是滋味。

还没来得及反应，叶粼突然握紧拳头，浅色的眸子迸发着一股热血：“我决定了！这段时间要跟他表白！”

温蔺心一跳，紧张的抿着唇，保持沉默。

叶粼那闪闪发光的眼神，亮瞎着他的眼。

温蔺不动声色的挪开了。

“好……你试试。”说这话时，他喉咙异常干涩，吞咽的动作非常艰难。

谈话就此打住，温蔺进厨房帮她倒茶，还弄了醒酒汤。

叶粼喝过后，心里一阵暖流。

折腾到快十一点了，温蔺说要休息，便提前进了房。

叶粼心思敏感的觉得他有点心情低落，果然还是因为她瞒着小提琴的事情念念不忘呢。

冲了个澡，浑身凉透了。

在醒酒汤跟茶叶的加持下，叶粼一点也不困反而还很清醒，幸亏明天是周日没课，通宵一下也没问题。

只是……

叶粼微微向后靠着，桌前笔记本摊着，也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几分钟后，她忍不住没事干的空虚感，在旁边抽了张A4纸，刷刷的写满了温蔺的名字。

写完后剪出正方形，折了个千纸鹤。

叶粼双眸微亮，似乎找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大概知道了对方的心意。

第31章叁拾壹

钢琴表演系的大一新生去参加了小提琴合奏表演。

这个一听就很匪夷所思。

然而事实上，叶粼真的参与进去了。

叶粼现在除了每天上下课练琴就是去参加排演。

那个手臂跟肩膀跟脖子的衔接处简直是酸的能升天了。

温蔺比她忙，现在晚上大家都不一起回去了。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万奇跟苏蜻忽然堵在她教室门口。

说起来，她跟苏蜻真的是没缘分，宿舍分不到一起，连班级也是按宿舍来分，还是无法一个班。

平时上课几乎都是错开的。

这样过多磨难的友谊能维持到没有生疏感已经实属难得了。

而且快十一月了，迎新晚会前期，学生会社团大量招人，苏蜻知道了叶粼宿舍那些破事后，这段时间经常来找她，

还深刻检讨因为太忙而忽略她，导致现在孤助无援的处境，深深后悔。

万奇这人长得还行，比起歪瓜裂枣来说，他五官端正，清秀俊雅。

而且也是钢琴专业的，他跟苏蜻的缘分比较深，两人分到了一个班。

叶粼背着包迎面走去，目光在苏蜻身上扫了几眼，转到万奇那，发现他剪了头发，整个人干净利落又不缺文雅。

“这个老师就爱拖堂，哎。”

今天他们是约好了一起去学生会或者社团转转的。

“我就这么点空闲时间全放在你身上了。”

苏蜻打趣着：“哎哟，这哪敢啊，对了，明晚万奇生日呢，要去吗？”

说到这，万奇的眼一直看着叶粼，充满着期待。

叶粼笑了笑：“嗯，我请个假。”

很快到了万奇生日的那天晚上，在一个包厢内开派对，来的人并不多，大概就六七个，大部分都是叶粼不认识的。

苏蜻跟他们玩的比较好，因为是同班同学。

叶粼在这文静的坐着，倒显得格格不入。

有人点了时下最流行的嗨歌，衬托着无数小灯光移动，整个包厢的气氛都被火热带动起来，犹如大型蹦迪现场。

叶粼刚喝完一小口果汁，万奇从隔壁挪过来：“你不唱歌吗？”

“我不会。”她的语气不温不热。

万奇盯着那张如玉的脸，忽然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无聊？”

叶粼一愣，心说是有点，但毕竟是人家的生日会，哪能说实话呢。

“没有啊很热闹。”

万奇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过了会儿。

叶粼忍不住问：“你不去唱歌吗？”

万奇摇摇头：“唱累了，休息会。”

叶粼也不管他，一直在喝东西吃东西来回切换。

gu903();一直待到快十一点半的时候，才念念不忘的散了，明天还有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