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神眨眨眼》TXT全集下载_33(2 / 2)

爱神眨眨眼 ranana 4895 字 2023-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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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903();s说:“月老算吗?”

我说:“月老充其量就是丘比特吧?”

小宝吐舌头:“丘比特白白胖胖,还有小翅膀,看着怪可爱的,到了我们这儿,就成了个糟老头了。”

我说:“罗马人管他叫丘比特,希腊神话里他是厄洛斯,掌管情。欲,是战神和爱神的孩子。”

蜀雪说:“中国神话里只有仙女下凡洗澡,衣服被凡间的男人偷走,就再也回不去天庭,只好给凡间的男人做牛做马,惨啊。“

我说:“未必吧,也有说法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啊。”

蜀雪的人往后仰去,双手撑在身后,他问道:“你做过仙女,还做过鸳鸯?”

我稍偏过头去看他,说:“我没有,不过事情都有两面性不是吗?可能仙女有痛苦的时候,但未必没有开心的时候,痛苦和开心是可以并存的。”

蜀雪说:“心情有起有伏很正常,可以理解,要是开心和痛苦同时发生,那仙女估计要得神经病。”

我说:“可是这种事情不是常常发生么?人一开心就会痛苦吧,因为开心的感觉会消失,想到这个不就会痛苦了吗?开心是伴随着痛苦的。”

蜀雪看我,眼神一时深邃,我也看着他,没有移开视线,蜀雪先扭过了头,不看我了,他说:“你哪里来的这么多歪理……“

小宝慢悠悠地说了句:“你别说,好像有时候真的会这样。”

蜀雪拍拍他:“你不要被他带跑了,”他对着小宝说,“他是外星人脑回路。”

他往地上弹烟灰,不说话了。我也想抽烟,把薯条放下了,放在我和蜀雪中间,点香烟。没人说话,过了好一阵,还是小宝打破了沉默,他问s:“刚才老范是不是哭了?”

s说:“不知道盒盒和他说了什么。”

小宝琢磨地敲着下巴,出神地望着天星,说:“老范一直都是一个人……”

我也看天星的方向,问了声:“范经理是在等什么人吗?”

蜀雪说:“好再来以前的老板是个歌星,后来,大家都说他出车祸,死了。”他顿了下,抽烟,舒出口青烟,才继续,“老范以前给那个歌星当经纪人的。”

s附和地应声,说:“范经理是台大国文系的高材生。”

“国文?”小宝问。

s说:“就是中文。”

小宝仰起头,背弓着,略显疲惫,略显苦闷:“好奇怪,为什么一样的东西,有这么多不同的叫法。“他仍仰着头,望着天,他问我们:“你们都怎么说月亮啊?”

我说:“月亮。”

蜀雪也说:“月亮。”

s问:“月亮还有别的说法吗?”

小宝又问:“那喜欢呢?你们老家方言都怎么说啊?”

我说:“欢喜。”

蜀雪看我,也说:“欢喜。”

小宝看向我们:“你们老家是一个地方的?我还以为你们只是在一个地方念大学。”

他探着身子,依着蜀雪,冲我挤眉弄眼:“老乡见老乡,有没有两眼泪汪汪啊?”

蜀雪推了推他的脑袋,往他头发上喷烟,小宝靠在他身上直笑。蜀雪也笑了,他笑着说:“那个芭蕾舞里,战神和爱神最后生孩子了吧?”

我问:“什么芭蕾舞?”

他说:“孙毓和秀秀跳过的那个,就是讲爱神和战神的爱情故事的吧,不过为什么叫《阿波罗》?”

我摇头,说:“实际上是关于阿波罗丧失了神性,又取回神性的故事。“

小宝叹道:“你们每次讲阿波罗,我都想喝菠萝啤。”

我们都笑了,s拿起手边的纸杯喝啤酒,小宝弯腰拿起放在脚边的可乐,打开盖子,咕嘟咕嘟喝,蜀雪喝我的可乐,咬着吸管。

s问:“神性是失去了还可以取回来的东西?还蛮方便的。”

蜀雪不以为意:“人性丢了也可以找回来嘛。”

小宝举高手说:“我知道!我知道!就和外国电影里演的那种桥段一样,浪子回头,是不是?”

蜀雪笑着点头,说:“外国电影吧,讲究这个,可能因为普遍都信教,信天主,耶稣,搞得全民都有一种宽恕心理,愿意相信人能通过忏悔获得一种解脱,挺自欺欺人的。”

我说:“那总比一直在悔恨中沉沦好吧,不光折磨自己,说不定还折磨他人。”

蜀雪说:“但是有些伤害是无法弥补的,一个人杀了人,对被害者的家属磕头道歉,说对不起,照顾他们,甚至照顾他们终生,被他杀的人会回来吗?”

我握住了蜀雪的手。又没人说话了。沉默逡巡了片刻,小宝问:“成语接龙,还玩不玩啊?”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母亲。我赶忙接了,起身去边上讲电话。

电话那头,母亲问我:”你怎么不在家?“

我说:”快回去了。“

母亲唉声叹气:”又在公司加班?唉,早就和你说了不要做这份工作,换一份轻松点的,你不听,一直这么加班,身体怎么吃得消?不要仗着自己现在还年轻就这么消耗自己,怎么不说话?嫌妈妈话多了?嫌妈妈啰嗦了吗?妈妈是关心你,妈妈半夜睡不着,想到你一个人在外地,没有人照顾,妈妈心疼你。”

我说:“不早了,您休息吧,我马上就回去。”

母亲说:“你说你要和秀秀结婚,我就让你们结了,我做得还不够吗?现在她跑了,我早就知道她会跑,她们学艺术的,脑子都不对劲的。”

她的声音里浮现出哭腔,还在说话:“你不可以嫌妈妈话多,不可以嫌妈妈啰嗦的,知道吗?我是你妈妈,你不可以恨我的,你知道吗?”

我说:“我知道。”

母亲抽了声气,语速放缓了,她问我:“你还记不记得妈妈第一次带你去迪斯尼?”

2.(上)

我说:“我记得。”

母亲说:“你当然会记得啊!怎么可能会忘记啊?”

她马上自己又接着说:“奥兰多的天气真是好,每天都是晴空万里,万里无云啊,海鲜又新鲜,龙虾那么大一个,才多少钱?好便宜,房子车子都不贵,纽约么,地铁又脏又臭,到处都很乱,芝加哥么,风太大,旧金山华人真是多,还是那里好,怪不得你小姨去了那里就不想走了,确实很宜居。”

我抽烟,应声:“是啊,确实不错的地方。”

母亲问我:“什么时候再去吧?去散散心,这次我们就不住小姨那里了,我们自己订酒店。”

我说:“过阵子吧。”

母亲忽而很激动地抽了一声气,说道:“每天晚上那个城堡前面都放烟花!我们玩了四天,你每天都要等着看完烟花才肯回去,有一天放烟花的时候你看着看着竟然睡着了,你趴在妈妈肩上就那么睡着了,烟花那么大声你竟然都没醒。”

她笑了起来。我跟着笑了两声,我说:“是啊,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母亲带着我,小姨和小姨夫——一个亚麻色头发,棕色眼睛,戴金丝边眼镜,人高马大的美国人,带着他们的两个混血孩子,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男孩儿比我小两岁,女孩儿全程都坐在婴儿车里,全程嘴里都咬着一个奶嘴,我们一起游玩奥兰多的迪尼斯世界。

那女孩儿全程都瞪着她大大的棕色眼睛看外面的世界。

小姨和小姨夫讲英语,母亲也讲英语,和小姨讲,和小姨夫讲,和我讲。母亲还会意大利语和韩语,意大利语在出门吃饭,在家找红酒时很派得上用场,她时不时就会冒出来几个单词。但是韩语她不太讲,只在和父亲的韩国生意伙伴聚餐时才会说上几句。大家会夸她,业太太,好厉害,韩语讲得这么好。她听到这些夸奖很开心,有时候有些人会继续夸,夸她皮肤好白,皮肤好好,问她是不是朝鲜族,她就要不开心了。有一次,我在家看一部有关朝鲜的纪录片,母亲经过,看了几眼,要我换台,她皱着眉头埋怨,这种片子有什么好看的,那种地方你又不会去,又破又穷。她说,你看他们的眼神,一副吃不饱的样子,吃不饱的人都是没素质的人。

她觉得韩语的发音很不好听。

她对很多人,很多事情都有偏见。

母亲也会风顺的方言。风顺的方言里讲“喜欢”就是“欢喜”。欢喜也可以用来形容快乐的心情。

母亲不是风顺人,她的老家在风顺市郊的村落,说的方言和风顺方言有一些差别,她管她们老家话叫“土话”。她教我讲风顺话,我们在家讲,她和外婆讲,外婆和她讲“土话”。外婆住在老家的大宅子里,明朝时候的建筑,外面和里面都很旧。母亲结婚之后,只在春节时回老家,老宅探亲,住上两晚。母亲从不和外婆一起出门。

母亲很少出门。

她对阳光也有偏见。她认为阳光是岁月最大的帮凶,是带来一切疾病的罪魁祸首。她连我和秀秀在家里书房跟着美术老师临摹阿波罗的石膏像都要挑三拣四,最后我们在她的要求下只好画断臂维纳斯。她由衷地欣赏这尊雕像,她鄙夷后来人用电脑技术合成的双臂完整的维纳斯。她说:“残缺才是美,神秘才是美神,这些人懂什么呢?”

秀秀说过,你妈妈真古怪。

我问,哪里古怪?

她说,她好像一个裹小脚,手上戴满金镯子,然后读杜拉斯的女人。

我说,你少看点张爱玲。

奥兰多的天气确实很好,终日阳光灿烂,母亲打着她的遮阳伞,穿着长袖长裤,戴着手套,墨镜,口罩和我们一起游玩迪斯尼世界。

小姨夫问过小姨,你姐姐难道是中国的什么大人物?

小姨说,我姐姐对阳光过敏。

小姨夫露出痛苦的神色,说,我真抱歉。

到了晚上,母亲会找洗手间换装,她收起她的洋伞,脱下她的长袖,换掉她的长裤,她穿上花裙子,踩着高跟鞋,我们一起在魔法城堡前看烟花。母亲牵着我的手,我摸到她的手,而不是她的手套,我也牵着她的手。她问我,你怎么这么喜欢看烟花呢?

我点了点头,没说话。

母亲又问,要妈妈抱吗?她瞥了眼小姨站着的地方,我跟着小心地看过去,小姨抱着女儿,小姨夫抱着那男孩儿,男孩儿仰着脖子看烟花。

我没说话。母亲笑了笑,说:“真是的,这么大了还这么粘妈妈!”

她撒娇似的说话:“好啦,好啦。”

她说得很大声,以至于小姨都转过脸来看我们了。母亲抱起我,我搂住她的脖子,我小声和母亲说:“妈妈,我太重了,你会很累的。”

母亲说:“妈妈不累的,妈妈喜欢抱着你呀,我是你妈妈呀。”

我紧紧搂住母亲的脖子,她的手贴在我的后背上。

小姨斜着眼睛打量我们。她对我笑了笑。她轻轻摩挲女儿的背。

那小女孩儿趴在她肩上睡着了。

烟花接连炸开,火光映在所有在黑夜中仰望着夜空的人脸上。所有人的脸都红红的。我背过身,脑袋倚靠在母亲颈侧。我看到那个小女孩儿闭拢的眼睛,她睡得好沉,小姨抱得她好紧,小姨的姿势一直都没变,生怕她掉下去似的,生怕变化动作会吵醒她似的。我也忙闭起了眼睛。

我问了声:“小姨最近还好吧?”

母亲陡然拔高了音量:“当然好啦,怎么会不好?”

不过母亲的声音一下就恢复了,平静地说:”可能年底要回来扫墓。“

“扫墓不是清明的时候扫的吗?”

母亲说:“人家现在拿美国护照,当然沿用美国习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说:”一家人一起过来吗?“

母亲说:“对啊,一大家子呢。“

母亲又说:“Eric比你小都已经有两个小孩了。”

我说:“是啊,都有两个孩子了。”

母亲叹气。我说:“早点睡吧,不然要错过美容觉的时间了。”

母亲问我:“你是觉得我老了吗?”

她的声音冷冰冰的。我说:“上次我们和秀秀出去吃饭,不是都以为你们是表姐妹吗?”

母亲笑了:“我是表妹还是表姐啊?”

我笑着说:“表妹,当然是表妹。”

母亲还在笑,我抽烟,弹了弹烟灰。

从城堡往迪斯尼出口走的路上,人太多了,我们和小姨他们走散了。母亲问我:“你自己不会走吗?你知不知道抱你很累啊?你多大了还要人抱?”

她问我:“你怎么就长不大?怎么就这么粘人?”

我说:“对不起。”

她说:“不许哭。”

她说:”妈妈是在和你讲道理,你知道吗,等你大了,你累的时候是不会随时随地都有人来抱你,都能找到依靠的。也不会有人来和你讲道理,大人的世界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我点头,我说:“我知道了。对不起。”

晚上,我睡不着,坐在厕所的马桶上。母亲来敲门,问:“你在里面吗?”

我说:“我马上出来。”

她问:“妈妈能进来吗?”

她问:“能给妈妈开门吗?”

我去给她开了门,她站在门口,穿着睡衣,跪下来,抱住我。我那时候太小了,她需要跪下来才能抱住我。她抱着我,摸摸我的后脑勺,声音很轻很柔地和我说话。

“在生妈妈的气吗?”

我摇头,说:“我没有。”

我不能生她的气。我不能恨她,因为她是我的母亲,她爱我,她的任何举动,一言一行都是出于母爱。没有一个母亲是不爱自己的孩子的。所以,孩子不可以生母亲的气,孩子不可以恨母亲。绝对不可以。

她领我回去我的房间睡觉,我们开着床头的灯,一个大人一个小孩儿挤在一张单人床上。母亲和我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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