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神眨眨眼》TXT全集下载_30(2 / 2)

爱神眨眨眼 ranana 4984 字 2023-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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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瑞斯说:“他尚未听到战争胜利的凯歌就死去了。”

“这是他的命运。”我说,“永世流传的芳名不重要吗?谁会记得每一个赢下特洛伊战争的希腊战士的名字?”

阿瑞斯低吼道:“命运,又是命运!”

我抬头看他,他的脸涨红了,怒气冲冲地说着:“普通地出生,平凡地长大,平静地死去,难道不是一种幸福吗?”

我问他:“你想成为人吗?”

在这里没有神会听到我这渎神的疑问。我想问他。

阿瑞斯低下了目光看我,问道:“阿波罗,告诉我,你是如何使你的神性丧失的?”

我说:“我无法解释。”

“你都做了什么?”他问道。

我说:“我向火神告密你和阿佛洛狄忒幽会,我向你坦白阿佛洛狄忒要我保守的秘密,即便我知道那秘密会伤害她,伤害你。”

阿瑞斯说:“我没有被伤害。”

我说:“是的,因为你已经爱上了她,你可以原谅她的一切。”

阿瑞斯问我:“你在忧伤什么?”

我说:“我伤害了阿佛洛狄忒。”

他说:“并不是因为她。”他说,“看着我,告诉我,你还做了些什么?”

我说:“你可以尝试放弃一切纷争。”

他说:“我尝试过,但是没有任何结果。”

我叹了声气,我无法回答他的问题,我不知道答案。

阿南刻带着我们来到了海上了,海浪是那么汹涌,一个巨浪过来,我们飞得不够高,我和阿瑞斯双双被浪头扑进了海里,不等我们在海上浮稳,又一波浪过来,我眼前一黑,很快,又一亮,我坐在了一艘小船上了,我眼前站着的是正是普罗米修斯的儿子丢卡利翁!他忧心忡忡地抱着船头的船桅,巨浪一个接着一个,他浑身都被海浪打湿了,他的妻子皮拉哭泣着从船舱里奔出来,跌跌撞撞地到了他的跟前,搂住了他,说道:“丢卡利翁啊!这船再无法承受更多了!”

小船左右颠晃,浮浮沉沉,我听到木板碎裂的声音,帆布撕裂的声音。丢卡利翁痛哭了起来,他跪在了甲板上,哀声道:“至高的海神波塞冬啊,要如何你的怒火才能平息啊……”

皮拉也开始哭泣,她捂住了脸,抽噎着说道:“毁灭,我们还是逃不脱。”

毁灭……

多熟悉的字眼。

多熟悉的声音。

是谁在我耳边说话,是谁在说什么语言?我竟听不懂……

像一首诗……

皮拉拿出了一把匕首:“让我们一起离开吧,我不要死亡将我们分离!!”

她又说:“还是以我献祭!让我作为祭品来安抚波塞冬的怒火吧!丢卡利翁,不要忘记我!”

阿瑞斯往前走了一小步——他就在我身边,我们的身上都不曾沾染一滴海水,我们跟着船只摇晃,我说:“他们会活下来的。”

我往前指了指:“帕那索斯山近在眼前了。”

阿瑞斯还是伸出了手,他的手指穿过了皮拉的头发,他道:“我想我们被时间抛弃了。”

时间抛弃了我们,那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我们在船上坐下了,丢卡利翁和皮拉争执了起来,他们强夺匕首,一时拥抱,一时争吵,一时痛哭流涕,一时亲吻彼此。

我说:“当曙光来临时,他们会意识到他们是多么的可笑。”

阿瑞斯说:“可笑?你认为在生死关头挣扎的人是可笑的吗?”他的声音干哑,他接着说:“我知道了,因为神族不死。”

我纠正他:“是很难死。”我又说:“普罗米修斯已经告知他们,他们会安然无恙,假如他们真的信仰虔诚,他们便能平静地对面这海洋上的一切考验。”

阿瑞斯说:“因为他们是人,他们的生命何其短暂,他们面对危险时何其恐惧,他们的挣扎源自他们的理性。”

他说:“理性是人的特权。”

我嗤笑了声,这玩笑可开得太大了,我说:“就算这里是众神无法听到,无法看到的领域,也不代表你可以胡言乱语。”我说,“他们在恐慌中丧失了理智,变得疯狂,一时哭一时笑,你叫他们解释他们哭什么,笑什么,他们无法解释。”

阿瑞斯看着我,说:“爱情让他们愿意选择一起死去,爱情也让他们挣扎是否要一起争取一线希望,爱情是毁灭,也是生机,他们的眼泪是软弱,是害怕,也是欣喜和欣慰,他们的笑是武装和掩饰,也是快乐和幸福。”

他问我:“你难道没有恐惧的时刻吗?”

我说:“我没有恐惧的时刻。“

“即便克尔从你眼前掠过?”

“我便与他战斗。”

“即便你的生命正在逝去?”

“我便接受命运。”

阿瑞斯轻笑:“人们信仰你,人们敢于挑战命运,你却甘愿信仰命运。”

我说:“俄狄浦斯挑战命运,躲避命运,可恰恰掉入了命运的陷阱,没有人能逃脱阿南刻的安排,神也是。”

阿瑞斯这时说:“是的,我想成为人,我想活在有限的生命里,做出我自己的选择。”

我说:“你厌恶战争。”

他说:“不,我不厌恶战争,只是这不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厌恶的是这个符号降临在我的身上,我便只能接受。”

我看着他,战神的眼神透明而坚定,那木板碎裂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一根船桅断裂了,一块帆布掉了下来,挡住了我的视线,我赶紧撩起它,寻找阿瑞斯。

阿波罗(中)

出乎我的意料,这帆布后头没有了滔天的巨浪,被淹没的城邦,人类的末日,也不见哭泣的丢卡利翁和惶惶不安的皮拉,这帆布后头竟是一片热闹的集市,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摊贩,有卖瓜果的,卖香料的,有吆喝自家熬煮的酱料的,好几家卖橄榄油的排在一块儿,每家小摊前都围着不少询价的人,对话声此起彼伏,我却一句都听不懂,人们的打扮也古里古怪,无论男女都露着胳膊和大腿,女孩儿们脚上穿着一种靠细鸡骨一样支撑着的鞋子,大多数人的鼻梁上架着一片黑漆漆的板子似的东西,还有狗也有模有样套着个布袋,狗的颈上全拴着绳子,绳子的一端由人捏着,我真好奇,鸡呢,牛呢?也都这样被拴着吗?

我近旁的一个水果摊前,一个顶着鸟窝似的棕黄头发的男人牵着的一条白毛狗冲我直叫唤,男人和边上的女人热络地攀谈,丝毫没有要安抚那狗的意思,只是不时扯动一下绳子。阿瑞斯就在那狗边上,他嘴里正嚼着什么,水果小贩热情地招呼着他,嘴皮不停动,一会儿塞给他两颗小小的,绛红色的果实,一会儿从苹果堆里挑出一颗,在衣服上擦了擦,作势要他尝。那狗还在叫,阿瑞斯瞅了我一眼,扔给我一颗那绛红色的果实。我吃了,吐出核,一下子,我什么都懂了,什么都明白了,我径直朝阿瑞斯走过去,那白狗——这白色的吉娃娃狗叫得更厉害了,我没理它,才要和阿瑞斯说话,水果小贩笑着招呼我们:“您二位这是要去剧场演出呢嘛?”

他在说话,希腊话,现代的希腊话,21世纪的希腊话,他卖的是苹果,香蕉,樱桃,杏子,梨子,他边上是卖奶酪的,羊奶的,牛奶的,山羊的,绵羊的,水牛的,谁在讲英文,不列颠口音,还有法语,魁北克口音,谁……有人在念诗。

J'ailongtempshabitésousdevastesportiques.

更古老的法语。

那声音从天上飘飘扬扬荡下来,那声音从我耳朵深处悠悠远远钻出来。

我抓住了阿瑞斯的手:“是波德莱尔!”

波德莱尔,法国的诗人,恶之花,巴黎的忧郁!

“诗人中的国王,真的上帝!”

上帝……21世纪的信仰,21世纪的神,唯一的神,主神,大神。

我全都知道了!我又拿起一颗樱桃,樱桃甜蜜的滋味滋润着我的唇舌,同时滋养着我的认知,我已经对这个世界了如指掌了!人们从猿猴进化成洞穴人,人们从钻木取火,茹毛饮血到织衣蔽体,创造文字,文明在火焰中诞生,人类在迷茫中摸索,人们崇拜月亮,人们崇拜太阳,人们为神写铸像,那么多神,那么多佑护,奥林匹斯闪闪发光,我们的故事乘着希腊的商船航向世界各地,然后……

迎面走来一个张着嘴,像是在自说自话着的年轻男人,他脸上的表情丰富,手上不停打着手势,他和我擦肩而过,我看到他耳朵里塞着个无线耳机,我伸手拿了他的耳机塞进了自己的耳朵里。有人在说话,就在我的耳边说话。

”所以,我就和他说,你还在吗?“

我说:“我在!”

那年轻人一个箭步冲到了我面前,我忙把耳机塞回了他耳朵里,我和那水果小贩说:“再给我一袋樱桃,一带杏子,还有苹果。”

我会知道更多吗?我能知道更多吗?对了,我得付钱。

我脱了身上的铠甲,和小贩说:“这全给你!”

我说:“黄金的阿波罗铠甲!你会在当铺卖个好价钱的!”

那小贩挤着眉毛狐疑地打量我,阿瑞斯把我拉开,瞪着眼睛看我,我也看他,说道:“你不想知道更多吗?这里是哪里……这儿……谁发明的无线耳机?这东西可不能让赫尔墨斯看到……”

我想到了!我冲那小贩打了个手势,拿回自己的铠甲:“失礼了,请问最近的当铺在哪儿?”

我去附近的当铺当了我的铠甲。我说这价值连城,当铺的老板说,两百欧,你要还是不要?我收了他的两百欧,还要走了他店里的一套白西装。我对阿瑞斯道:“你也该换身打扮,我们应该入乡随俗。”

阿瑞斯说:“我打听过了,奥林匹斯山还在。”

哦,奥林匹斯,我怎么会忘呢,我们要回去那里,他要回去那里,他得回去找阿佛洛狄忒。

我说:“神们还住在那里吗?”

我冷静了下来,这是个不再信仰希腊神明的时代了,我瞥了眼路边贩卖明信片和旅游纪念品的小店,我要了张旅游地图,展开来看,好啊,我们现在在雅典卫城。帕特农神庙成了著名观光景点,宪法广场北部的宙斯神庙只剩下些立柱。

我问阿瑞斯:“那我们现在算神,还是算人?”

我说:“我知道了,阿南刻将我们放逐在了时间里,我们出不去了。”

阿瑞斯说:“没有人信仰战争难道不好吗?”

我说:“算了吧,从前就没有人信仰你,国王不想坦诚自己的贪欲,勇士不愿表露争取荣誉的心机,便说都是阿瑞斯从中作梗。”

阿瑞斯笑出来,我也笑出来,折起地图,指着前头:“从那儿转过去。”

“去哪里?”

“让我们看看人人敬仰的宙斯是否还受人垂青。”

宙斯神庙如同那旅游地图上的照片一样,连建筑框架都荡然无存,只有十来根石柱支撑着灿烂的阳光,在草地上投下破碎的阴影。这里没有什么游客,我和阿瑞斯走在那石柱中间,一股悲凉的情绪涌了上来。

我说:“众神陨落了。”

阿瑞斯问我:“你后悔了解了这个时代了吗?”

我说:“不,我知道,总有一天这时代会来临。”

我又说:“或许吧,有一点后悔。”

一群年轻的女孩儿忽然朝我们跑了过来,他们喊着:“阿波罗!是阿波罗吗?”

我冲阿瑞斯挤眉弄眼:“看啊!谁说众神陨落了呢?”

孰料,这群女孩儿直奔着阿瑞斯而去,她们敲打他的盔甲,抚摸他的臂膀,对他的肌肉线条赞不绝口,我起先感到愤怒,后来只觉得无奈,并且想笑。我笑着站在一旁,阿瑞斯呢,脸上写满不情愿,但又挣脱不出女孩儿们的包围。女孩儿们叽叽喳喳地问他:“你有脸书帐号吗?哦,天呐,你是模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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