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太好了!”曲珍跳起来拍手,跑进屋里用藏语和阿妈说话。
洛河笑了笑。
在西藏待久了,似乎所有的怨恨都能被洗成平和。
只有相思,越洗越深。
晚上吃过饭,洛河去支教管理中心提交了近几日的教学报告。
回去的路上,踏着满天的星光,仰头想夏天。
北京没有这么明亮的夜空,云层里翘出一个星星来就算的上是非常好的天了。
洛河举起相机对着天空拍了一张照片。
再好的相机也拍不出大自然美的万分之一。
他找了个土堆坐下来,翻阅着今天拍的照片。低声呢喃了句:“不知道哥哥在做什么。”
三年期限快到了,还差一个月。
时间最难熬的,就是开头和结尾。
刚离开的那段时间,洛河做事总是容易走神,像是心智跟着少了一块,怎么也正常不起来。
时间久了,心口的伤结了疤,不那么疼,却凸着一块膈在了心口,成了一块心病。
夏浩找他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夏家养了夏天二十多年,不是你一句喜欢就能带走的。给你三年,证明你能爱他一辈子。”
这大概是最宽容也最残酷的考验了。
三年很多事都可以改变,一个人对自己再自信,也不能保证另一半不会改变。
他怕,夏天也怕。
可他还是答应了。
如果三年能换陪在夏天身边一辈子,那他愿意。
大昭寺,又名“觉康”,是一座藏传佛教寺院。
拉萨的名字就起源于这儿。
寺内供奉着释迦摩尼12岁等身金像,所以这儿是藏民信众的佛土。
洛河以前就听过这儿,可真的亲眼见到了,还是震惊的说不出话。
如果说人的思想是有共鸣的,那他在这儿是真的听到了来着神的声音。而这声音的发出者,不是殿内的金身,而是蔓延一路的朝圣者。
格桑曲珍到了寺外就变得很安静,跟着母亲,在一片雾霭朦胧里,一步一长头朝着释迦摩尼的等身像磕过去。
洛河看着身边一个个朝圣者,心中翻涌上来一股劲儿。
他本没不信佛,这一刻却跟着他们跪了下来,用最至诚的礼佛方式‘磕长头’向佛祈祷。
一磕头,愿君千岁,
二磕头,愿君康健,
三磕头,愿如梁上燕,可岁岁长相见。
今年的天气有些古怪,5月初热的人穿短袖都嫌不痛快,翻天就冻得人想套上棉袄。
夏天不信邪的扛了三天,然后光荣的感冒了。
年前工作室重装了一次,面积也加大了。老大年后招了几个实习生。
即将毕业的少年们看的夏天意难平。
不过也有好处,就是工作上轻松了下。
年轻好学的孩子们,像有使不完的精力,一天天兴冲冲的围着工作打转。
夏天想起自己刚工作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有时候会为了工作主动熬到深夜。
时间久了,那股热情也就散了,随着技术一起长的还有心气儿。
他觉得老大这次招实习生,多半也是想刺激刺激他们。
林洋也感慨,端杯咖啡望着新人叹气,吓的小伙子以为自己做错了事儿,直棱着眼看他。
夏天抬脚踹人,冲实习生挥了挥手,让他该干嘛干嘛。
“明天一起玩吗?”林洋看他。
“不去。”
他只想睡觉。
头还有点晕,眼睛也干涩的难受,不知道在不在发烧。
打从洛河离开后,夏天的日子过的很机械。每天按部就班的填的很满,日子却总觉得空的厉害。
有种浮在半空搭积木,再华丽,没有地基,也会倒。
他谈不上丧,成天也挺乐呵,逗乐打趣一样没少。
唯一不一样的,就是回家次数变多了,有空就会回家陪陪老妈。
老爸不需要他陪,还嫌弃自己跟他抢媳妇。
夏浩比以前更忙了,经常直接住在公司,一周才能回趟家。
日子往前推,一天天的变化都记在了日记本上。
中午下班,夏天伸了个懒腰,琢磨着中午吃什么。
接待室的一姑娘敲了敲技术部的门,喊了声:“夏天,楼下有你的外卖。”
“?”
夏天闻声看过去:“我没定外卖。”
这姑娘是前年过来的,刚来那会儿装淑女,结果聚餐一顿酒喝的原形毕露,也不装了,大咧咧的还挺讨喜。和夏天说话也不客气,冲他挥挥手:“不知道,打电话说是给你的,下楼取下。”
夏天盯着她的背影皱了皱眉,把可能的人逐一排除后,心里像是落进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没多大浪,激起的水滴正好打在了心尖上,连着指尖一阵酥软。
他已经好几年不定外卖了。
一看到外卖,就会想到狗崽子。
他深提了一口气,站起身的时候发现腿有些抖,特像小时候被偏科的老师叫起来的时候,会突然神经紧绷。
电梯一层层往下,夏天看着门上倒映的身影,想到了什么,伸手往后抓了下。
扑了个空。
三年的时间已经到了。
只是他不敢想。
下课前的一分钟最难熬,你不知道是准时还是拖堂。
他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夏日,他在大厅外见到那个少年。
“你穿的什么?”
“黑色运动裤加白色短袖。”
“你们店的外卖配置是收附加费的吗?”
“不放辣椒的辣椒炒鸡蛋什么味道?”
“要不……一起尝尝?”
时间正值中午,和当年一样。
少年穿着黑色运动裤加白色短袖,和当年一样。
他冲自己挥了挥手,也和当年一样。
夏天定定的看了他很久,最后侧开头伸手揉了揉眼睛。
男生一步步朝他走过来,最后站在他面前。
他似乎又长高了些,身上洗衣粉的清香兜了他一头一脸。
夏天把冲出口的哽噎咽了回去,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开口:“我的外卖呢?”
一阵风过,扬起了少年额前的碎发。
洛河用力咬了下口腔内壁,任血的铁锈味充斥,压住即将冲出眼眶的泪水。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盒子,举到夏天面前,笑着看他:“我有一枚戒指,不知道夏先生……愿不愿意带上。”
第14章番外1:一生
北京正值秋季,卡在了一场秋雨一场寒的进程道路上。
清晨的细雨裹着风打进窗户,一丝丝凉意顺着指尖往上钻,不知道碰到那根神经,带的浑身一哆嗦。
迷迷糊糊中,一阵失重感把人从梦里甩了出来。
夏天身体猛地晃了下,睁着还没太聚焦的双眼,盯着近在咫尺的帅脸,才一点点回过神儿。
他抬手揉了揉眼,指间的戒指带着微微的凉意擦过眉心。
像是什么东西落在了心坎上。
桌上的手机响了声。
夏天伸手拿过来。
“吃早饭没,我给你们带点儿?”
“行。”
回完消息,他伸了个懒腰,抬手捏住了洛河高挺的鼻子。
几秒不到,就见狗崽子睁开眼,委屈巴巴的盯着他。
“哥~”
“起床。”夏天拍拍他的脸,“林洋快过来了。”
“哦。”
夏天下床洗漱,洛河赖在床上定了一分钟后,也爬起来跟进洗漱间骚扰宿主。
俩人半打半闹一通折腾,才收拾好下楼。
今天要搬家。
洛河回来之后和母校联系,最终留在了人大做助教。
夏天的单身小公寓一个人住还算宽敞,两个人一起住就有些不太方便。
他和洛河商量了下,确定搬去西屋国际公寓。离人大和中关村都近,上下班也方便。
房子是夏天买的,洛河每个月把工资折成房租交给他。
对于他这种大男子主义又幼稚的行为,夏天没反对。
两个男人的感情,没有哪一方是天生就该被保护的。
洛河想要平等自尊,他给。
林洋到的时候,客厅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
洛河在一旁收拾,夏天歪在沙发上看手机。
“......”
家庭地位一目了然。
“林哥。”洛河冲他打了个招呼。
“嗯。”林洋应了声,走过去把早餐放桌上,抬腿踹了夏天一脚,“你好歹帮帮忙。”
夏天挪开腿给他让了个座,头也不抬:“我是伤患,动不了。”
“你那儿伤了?”林洋笑他,“胳膊还是腿?”
夏天凉凉的看了他一眼,目光扫过站一旁笑眯眯的罪魁祸首。
洛河迎着他的目光眨眨眼,冲林洋说:“林哥,哥他昨晚没睡好,我自己来就行。”
没睡好?
林洋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脑中灵光一现,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笑着伸手拍了拍夏天,迎着他莫名其妙的视线,诚恳地说了句:“辛苦了!”
“......”
夏天抬腿给了他一脚。
滚犊子!
天公还算作美,清晨飘的雨,还没到中午就被地面吸干了。
下午三个人加上搬家公司一通收拾,终于是赶着天黑结束了战斗。
收拾的大差不差,他们一块去了‘缘来’吃饭。
说来挺神奇,中关村附近很少有哪家饭店能开个几年,可‘缘来’开了都快七个年头了。
生意也算不上特别火爆,就是回头客多。
洛河告诉他们,芸姨的女儿以前在人大附中上学,后来考上了人大。
妈妈舍不得女儿,就一直干了下来。
“小慧说上完大学去上海工作,不留在北京。到时候就不干了,回家养老去。”芸姨擦了擦手,脸上是自豪的笑。
夏天心有动容,侧头看了眼洛河,发现洛河也在看他,两人视线交汇,彼此相视一笑。
洛河在桌下伸手握住夏天,手指轻轻转着他手上的戒指。
夏天也用力握了握他,盯着桌角‘缘来’的Logo有些感慨。
一个人不再年轻的证明,大概就是从太多的“无所谓”变成太多的“舍不得”。
他觉得‘缘来’这个名字很好。
单提‘缘’而不说‘分’
因为人们,往往都是“因缘而来,无分而往。”
像他和洛河这样,有缘相见,又有分相守的,怕真是上天给的馈赠。
人的一生不长,能守住一份缘分......真的,就很好。
第15章番外2:回家吃饭
洛河下班后,去了趟中关村购物中心。
晚上要回夏天家吃饭,他想给叔叔阿姨买些礼物。
顺着趟逛了一圈,顺便给家里买了些日用品。
冬季的风划脸。
洛河抱着大大的购物袋往家走。
身边,是来来往往的人。
他突然想起多年前,夏天把他从公交车站捡回家的时候,自己也是这样,抱着个购物袋。
只是那时候,回的是夏天家。
现在,回的是他们的家。
小区楼下在修管道,洛河绕着路从车库进的。
上楼开门,一气呵成,然后……
“为什么啊?我陪了她7年啊,怎么能这么对我。”
“我到底哪儿不好?啊,你说!”
“我什么都想着她,我就差在房产证上,写她名儿......呕~”
“哎哎哎,别吐我身上!”
整洁宽敞的客厅地上,两个人叠在一起。一个被压在下面,一个趴在上面......抽风。
夏天实在推不开醉汉,只能掰着他的脸移向另一边,防止他吐自己一身。
转头对上站在门外的洛河,眉毛一挑,冲他招手:“快过来,把这头猪拉开。”
洛河还沉浸在自家哥哥被压的惊愕中,闻言扔下东西就拽人。
拉起来看到脸,发现居然是,林洋。
“他怎么了?”洛河转头问。
夏天揉了揉手腕,冲他扬了扬下巴:“失恋了。”
“......”
真够折腾的。
俩人把林洋收拾了一通,扔在沙发上,给他盖好毛毯。
方才闹得那么凶,现在却只是默默地流眼泪。
夏天见不得他这样,拿了包抽纸放他旁边,转身去阳台找洛河。
“好,我们晚些就过去。”洛河挂了电话,看着走过来夏天伸手。
“老妈打的?”他抓住洛河的手捏了捏,先人一步把他抱进怀里揉了揉。
“嗯,让我们早点过去。”洛河乖顺的把下巴磕在他肩膀上,看着窗外的景色。
从这个地方,正好能看到中关村步行街广场。
周六,人还挺多。
“林哥,为什么分手?”
夏天手放在洛河背上轻轻拍着,有点像会哄小孩:“你知道陪跑吗。”
“嗯?”洛河低头在他肩窝蹭了蹭。
夏天拍了拍他的脑袋:“就是把你送向爱情,我就可以滚蛋了。”
林洋的女神,是比他们大一届的学姐。林洋暗恋了她三年,终于在人家毕业的时候表了个白。然后,就开始了长达7年的爱情陪跑。
有那么一种人,依赖你,信任你,总是怕自己的伤疤揭给你。你以为你们是最亲近的人,却不知道,对方其实一开始就否决了你。
林洋其实连备胎都算不上,他就是个陪跑的,送完人,就结束了。
夏天呼噜呼噜洛河的头发,轻叹了口气。
傍晚的风混在冷气流里,略过光秃的树干,看着是又狠又温柔。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