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烨广袖下的手紧握成拳,他见着那张笑脸只觉得心如刀绞,他知道,她怕是以后,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看着他了。
从来没有他哥哥舒烨得不到的东西!
一旁的桑琪见着眼前的少年脱了那层戾气,眼睛红红的样子让她想起了他从前懵懂无知的纯良模样,不自觉地又朝他走进两步。
仿佛他孤独的时候她这样靠近些便能替他暖一暖心,哪怕她知道其实这样并无半点用处,不过她这样不起眼的一个人,貌似只有这种时候才能靠他近一些,仅仅只是近一些而已。
从前她希望公主与驸马好,来的时候她见着总是爱斗嘴的梁将军与颜姑娘希望他们好。
她其余大部分的时间在心里偷偷祈祷眼前的他好,她觉得自己犹如萤火,也许只是点点微光,可还是希望自己能够照亮温暖他一点点,成为他心里的光。
可她比谁都清楚,眼前的人从来都看不见她。
沈庭继走过去握住了李锦瑟的手,看一眼眼前的男子,低声道:“咱们走吧。”
哥舒烨见着眼前的人要走,咬牙道:“李锦瑟!”
还未待李锦瑟说话,只见他一把拉过一旁的桑琪,不顾她带着惊慌失措的挣扎扣着她的后脑勺低头便吻了下去。
李锦瑟大惊,“哥舒烨你疯了!”
她松开沈庭继的手,上前一脚将哥舒烨踹开,一把拉过嘴角破损发丝有些凌乱眼里尽是难堪的桑琪,心疼的揽着她的肩道:“桑琪你没事儿吧?”
桑琪看着眼前眼里满是担忧的公主,想要说“我无事”,可一张开口,眼泪夺眶而出。
她知道公子并不喜欢他,只不过是拿她出气,她也知道她不过是一个奴婢,可她已然觉得心里很疼。
李锦瑟看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眼里的泪却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的桑琪冲冠眦裂,冲上去一拳头打在一旁的哥舒烨脸上,指着他恨恨道:“哥舒烨你明知道她喜欢你,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哥舒烨没有还手,只伸出手指摸了摸已经见了血的嘴角呆滞的看了看一眼一旁的桑琪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李锦瑟拉过桑琪转身上了马车,沈庭继主动坐到了车辕上,赶车的马夫驾着马车绝尘而去,只留下哥舒烨一个人看着逐渐消失在街角的马车,过了好一会儿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了。
马车内,李锦瑟用帕子轻轻的替桑琪擦拭着嘴角的血,一边擦一边怒骂道:“现在的男人都是属狗的吗,怎么动不动就爱咬人!”
她大抵是气急了,嗓门一时有些大,车辕上的沈庭继闻言摸了摸自己的牙齿,偷偷的往后看了一眼。
李锦瑟见着眼前抱膝团坐默不作声的桑琪并未说话,呆呆的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只觉得心疼无比。
可眼下她实在是不知如何安慰她,人是她召来的,祸事也是因她而起,平心而论,她若是换成桑琪的立场,心里该有多难受。
哼,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这个哥舒烨看着生的一副好模样,心肝都是黑的!
她自己在那唉声叹气自责,,桑琪连忙拉住她的手哽咽道:“不怪公主,都是奴婢的错。”
李锦瑟一时哽住了。
她眨了眨有些涩的眼睛扶住她有些瘦弱的肩道:“桑琪,在我心里你不是奴婢,你可以喜欢任何人,你没有错,错的是哥舒烨。”
“喜欢驸马也可以吗?”桑琪突然问道。
李锦瑟一愣神,正要点头,却见桑琪咧嘴笑了笑,“奴婢说笑的。”
她说完,擦了一把眼泪拉开了车帘看着外面黑黢黢的夜,今晚月亮星稀,微弱的光笼罩着两旁那些树杈上,在路上影造出光怪的影儿,再远些,仿佛是看不进尽头的黑桐,令人捉摸不清方向,让人心中害怕,彷徨不安。
她赶紧抬头仰望着悬挂在高空的上弦月,尽管只是半分残月,可她还是觉得月光皎洁,神圣不可触摸。
“公主,”桑琪回来头来她,吸了吸鼻子,捂着脸道:“奴婢,是不是不该奢望天上的月亮?婢心里难过,对不起,给公主添麻烦了。”
“桑琪。”
李锦瑟见着她不断从指缝间溢出的泪水,心里触动,忍不住抱住她陪她一起流泪,“桑琪,你别这样。”
“我第一次见到他便喜欢他,可我知道他与我不同,我自幼陪在公主身边见贯了各种各样的王孙贵胄,第一次见到他我就知道他与我不是一样的人,可我,还是没能忍住,哪怕我知道他喜欢公主。我真羡慕公主,喜欢的人就去告诉他,实在不行就想办法骗过来,可我,大抵一辈子也不敢站到他面前同他说,我喜欢他,像公主喜欢驸马一样多。”
李锦瑟:“……”
我骗了谁?
她有些心虚的看了看车帘外的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道:“桑琪,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姑娘,事事为人着想,等回去,我就把整个李朝未婚的青年才俊画像收集来任你挑选,这世间好男儿千千万,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子,大把,哥舒烨这个渣渣,咱不稀罕。”
桑琪闻言扑哧笑了,“公主贯会哄人,不过听公主这样说,奴婢真的很开心。”
李锦瑟见她笑了心里好受多了,想着等回去了一定好好的把这事儿提上日程,至于哥舒烨,哼,只是一朵黑心莲!
入夜子时,郡府衙门后花园,梁怀璟回来的时候便见着哥舒烨抱着坛酒形影单只的坐在石桌旁。
他挑了挑眉坐在了他一旁拿过旁边的酒径直开封饮了一口,忍不住感叹:“好酒!”
他们来这几天,吃的没有也就算了,就连酒都也没,也不知他哪儿弄来的。
眼前的人眼皮子也未抬一下,自顾自的抱着坛子饮酒,眼见着一坛子酒下去了一半,梁怀璟思及近日来的事情一时有些感慨万千,看着失魂落魄的人道:“怎么,受刺激了?”
哥舒烨抬眸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仰头将剩下的半坛子酒饮了个干净,又重新拆了一坛。
梁怀璟轻叹了一口气拿起酒坛与他碰了一下,笑道:“你啊,不要被她外表骗了,她自小就这个德性,小时候,她还垂涎我的美貌来,可自打见了沈庭继,她眼睛就再也移不开了,甭管她看着你的时候眼里有多少深情,只要沈庭继一出现,就是亲弟弟她都能当场给卖了,更何况你还是个表的。”
哥舒烨终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你如何知道?”
梁怀璟摸了摸下巴,“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她那点儿花花肠子也就能骗骗你,她这个人心里往大的说,就是藏着李朝的天下,藏着身边所有的人,极其的讲义气,可往小了说,她心里只有那沈二郎,为了沈二郎她是什么都能忍,能做,同样,沈二郎为了她那也是能豁出命的,你啊,就别惦记了。”
哥舒烨冷哼一声,“你又怎知我不能为她豁出性命来?”
“我信你,可感情的事儿,他不就讲究个两情相悦,情有独钟吗?”
哥舒烨抱着他那坛子酒起身冷冷看了他一眼,里面似带着无尽嘲讽,“是吗?那今夜我便去与浅浅姑娘畅谈人生去。”
只见方才还嬉皮笑脸的一个人当即冷了脸将坛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狠狠掷在地上,从一旁的树干上折出两根树枝丢一枝给他,指着他磨了磨牙,“练练?”
哥舒烨执起那根树枝冷笑,“你瞧,拿来劝别人的话终是劝不了自己,来!”
作者:我开了桑琪与哥舒黑莲的短篇追妻火葬场,专栏可见。
第69章
这厢梁怀璟与哥舒烨借着酒意打的难舍难分,酣畅淋漓。
那厢李锦瑟超常发挥了一下中国好闺蜜的潜质,拉着桑琪畅谈人生,花个半个晚上的时间来开解她,同时向她表示,莫说哥舒烨他还是她表弟,即便是亲弟弟,她也会上前揍他一顿为桑琪报仇。
桑琪感动之余不忘劝诫她,切莫因为她的事儿伤了两国邦交,不值得的,而且,若是打了圣上,恐怕刘太傅又要罚公主抄书了。
李锦瑟没想到反过来还要桑琪来安慰她,一时有些感慨万千,两人提起了京都的日子,又提起了景和。
一想到景和,她这段日子不见还有些想的慌,从前她觉得景和三观不正,但是比起这黑心莲实在可爱太多了,这帝王家长出来的小孩怎么三观都略带扭曲,最后说着说着,实在是顶不住自己便先把自己哄睡着了。
翌日她一大早带着桑琪去了府衙,才刚进门便见着吴郡守欣喜异常的告诉她沈家与各大乡绅已答应以二两银子一石粮将粮食卖于朝廷,同时,沈家以捐赠的方式捐了五十个粥棚,各大乡绅每人各捐赠十个粥棚,粥棚一直延续到粮食丰收之际,不仅如此还捐赠了大量的冬衣给灾民们过冬。
李锦瑟看着吴郡守那张闪烁着星光如同开了光似的眼睛深觉安慰,她虽不知沈老太爷以什么方式说服了他们,但是问题解决了,连日来压在心底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决定要给这些个乡绅一些好听的虚名,用以嘉奖这些人在此次震灾中所为百姓做出的贡献。
她与吴郡守正说的激动之时,远远便看着梁怀璟过来了,走近了些才看见,梁怀璟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就跟调色盘一样。
她心下诧异,昨夜沈庭继回府后熬了点粥给她后便独自去休息了,不应该大半夜跑出府跟他打架才是,那这郡守府又有谁这么大的胆子跟梁将军动起手来,莫非是哥舒烨?
她正想着,哥舒烨也背着手从廊下走来,一见到她与桑琪,略微不自在的站在那,装作看风景。
李锦瑟仔细一瞧,见着他脸上也跟梁怀璟似的,都不大好看,这下更是好奇了,这两人怎么好端端打起来了,不应该啊。
吴郡守见院子里气氛有些诡异,低声告诉她,昨夜,据路过后花园的下人说,两人打了半宿,砸坏了好多的花花草草还有石头桌子之类的。
李锦瑟瞧他说起那些东西时颇为心疼的样子,安慰他说:“这两位都是有钱的,你且先记上,回头让他们陪。”
吴郡守一听,赶紧推辞,“不过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不用不用。”
李锦瑟正色道:“即便是花花草草,损坏东西那也是不对的,行为非常可耻,性质极为恶劣,可知道他二人为何打架?”
吴郡守偷偷看了他二人一眼,压低了声音,“好像是为了浅浅姑娘。”
他话音刚落,李锦瑟便见着严浅浅从左侧廊下走来,见到他二人也是略微惊讶,不过在看见她时,轻哼一声,扭过头去。
李锦瑟知她是因着前些日子她被梁怀璟抗出去自己没有施予援手而生气,赶紧十分狗腿的跑上前去拉了拉她的袖子,“浅浅你可以啊,他二人昨夜为你打架,可知是何缘故?”
严浅浅挣出袖子磨了磨牙齿,“想知道啊,自己去问啊。”
李锦瑟碰了一鼻子灰,心想这说话的调调越发像梁怀璟了,但她心想,咱好歹也是堂堂公主,这啥也不敢问,摸了摸鼻子拉着桑琪跟着吴郡守办正事去了。
沈家办事麻利,不出几日便将粮食衣物准备的妥妥贴贴,银货两讫那日,李锦瑟瞧着那才捂了没多久还热乎着的银票心肝疼,当然了,那些觉得自己贱卖了粮食的乡绅们看着比她还要心疼,眼瞅着自家满当当的粮仓瞬间干瘪了下去都快哭了。
吴郡守派衙役们运粮的时候他们跟在后面浩浩荡荡的队伍走了几条街,运送粮食的车上系着大红绸子,吴郡守在前面雄赳赳气昂昂一路咧着嘴笑的跟个新郎官似的,他们在后面哭丧着脸跟在后面依依不舍,李锦瑟心想这气氛多适合唱“十八里相送”啊。
后来,吴郡守看着这样跟下去不是办法,上前握着他们的手情深意重的表示:“各位家主天冷别再送了,粮食我们会好好吃的,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给衙门找本官。”
那些人脸上一喜,还未开口,又听他接着说:“来找本官也做不了什么事儿,但是本官后花园里的石桌是公主殿下亲自捐赠的,本官可以请你们饮酒赏月。”
李锦瑟坐在马车里见着身上绑着红绸子面色白了又白的人差点笑岔了气儿。
有了钱吴郡守办事效率非常的高,没几日捐赠的粥棚也置办的一应齐全,连带着搭建了几个避难之所,方便更多的百姓住进去。
粥棚一建好李锦瑟为表心意,在各家各户捐赠的粥棚旁竖立了牌坊,写着捐赠者的家族,并挨个的跑去隆重的进行了剪彩仪式,让吴郡守写了文章并提出要求:务必往死里夸!
在剪彩当日,阳光灿烂,微风轻拂,粥棚上绑着的红色彩带随风轻扬,远远望去,火红似海,吴郡守看着粥棚熬着白米粥的大锅“咕嘟咕嘟”冒着氤氲热气儿,隔着老远就能闻着米香味,笑得脸上的褶子舒展的就跟菊花似的。
李锦瑟念着手稿,只觉得吴郡守是个人才,里面文绉绉的彩虹屁一环套这一环,将各个乡绅夸得如在世的佛爷,拯救苍生的菩萨。
那些个乡绅原本只觉得眼前流出去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笑得比哭还要难看,后来见着那些穿着厚棉衣,手里捧着热乎乎的粥的百姓们感恩戴德的眼神,将那些原本心不甘情不愿的乡绅们熨烫的十分妥帖,那点子意难平也都跑的干干净净。
李锦瑟背着手站在田埂上看着一望无际的麦田在微风里泛着绿浪,只觉得身心舒畅,将一众乡绅真诚的夸了一遍又一遍,认为此次出行任务之所以完成的非常圆满,都是他们的功劳。
目睹了全程经过的沈老太爷拄着手杖看着高台上侃侃而谈的孙媳妇儿,又看着被在场的百姓们感动的落了泪向来重利的家主们,憋了好半天,对着一旁一直噙着一抹笑意深情款款看着台上激情澎湃的发言的公主殿下的孙儿说道:“你媳妇儿,真让人叹为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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