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市北的人吧,叫什么来?”江远修一脸痞气的样子逗笑了邬雅,这人还是那么能装,至于市北算是这几年混混界的流派之一,市南市北并非是以城市地域来划分,这个说法还是当年江远修创立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防警察。
市北当时是在江远修手里的,市南邬雅并不清楚,当年跟着他一路也都是打打酱油,再者年少懵懂,一心构想出来的江湖梦,说到底也就只是一场梦而已。
“我是阿虎啊,哥,您忘了吗?我还给您办过事呢。”
江远修确实不怎么记得这个人了,他上前一步,阿虎吓得退一步,心里本就没底,再一想作坊里早就没了人,他更是有苦说不出了,江远修的狠劲他是见识过的,这人就是个笑面虎,不然也不会在离开市北以后还这么威风。
江远修眼神越过他,直接看向前面的作坊,一把推开阿虎,径直走过去。
阿虎还没有来得及阻拦,他就走了进去,紧接着里面传来砰砰两声,阿虎和邬雅同时扶额。
造孽啊。
两个小喽啰是被直接扔出来的,阿虎立马上前,还没等开口就被江远修一把揪住衣领,双眼猩红一片,语气狠厉,“人呢?”
阿虎吓得浑身发抖,“那个,我……我也不知道,我就把她关在这里面,然后……然后就跑了……”
“什么时候没有的?”
“就刚刚。”阿虎缩着脑袋答。
说实话,要是邬雅认真了,这里的几个也不见得是她的对手。
江远修一脚踢开阿虎,打量了一下四周,扬声道:“给你三个数,立马出来。”
阿虎和其他几个人一脸茫然,这傅哥是跟谁说话呢?
哗啦啦的水声吓了在场人一跳,邬雅慢腾腾地从木桶里爬出,身上的汁水淋漓,江远修神色复杂地看着她,阿虎和那两个小喽啰直接躲到了江远修身后,吓得不轻,“那是什么东西?”
江远修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邬雅站在离他三步远的位置,脸上左一块泥巴右一块泥巴,头顶还顶着个白花花的鸡爪,身上更是惨不忍睹。
江远修惊讶地看着她,“你……”
邬雅朝着他翻了个白眼,“你当年教我的,只要能保命哪里都可以。”
好吧,是他错了。
江远修转过身去,换了张脸,说道:“今天这件事我就不计较了,以后别让我遇见你。”
“好好好,傅哥。”阿虎连退了几步,每退一步都要看一眼邬雅,他巴不得这两个人赶紧走。
江远修迈开长腿,走了出去,邬雅皱着眉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保持一定的距离。
“过来。”江远修停在寂静路口,忍不住向后看。
邬雅咬着唇,死活都不过去,江远修长叹了一口气,直接走过去打横将邬雅抱起,“老实点。”
“你放我下去!”邬雅挣扎着,他难道就不怕她弄脏他的衣服吗?
江远修的声音清醇,脸上却是满满的嫌弃,“让你臭死了。”
“那你放我下去啊。”
“脏都脏了,不怕了。”江远修顿了一下,“他们没对你做什么吧。”
邬雅动动眼珠,故作委屈,“做了。”
江远修忽然心一颤,立马停下步子,“做什么?”
“你猜。”
“……”江远修说,“邬雅,你不要得寸进尺。”
邬雅:“他们绑了我而已。”
“能解开绳子,你也算有本事。”江远修笑着朝马路对面的车子走过去。
邬雅没说话,等他把他放下自己,她才抬起头去看江远修,“别和那些人混在一起了,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找个正经工作了。”
江远修嘴角上扬,颧骨都要高到天上去了,“嗯,好。”
说完,他就打开车门,“进。”
邬雅纠结着,再看看自己身上,“我还是不进了吧。”
“放心,这不是我的车,是我助理的。”
“……”
秦逸走在路上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缩缩肩膀继续往家走。
车上,寂静一片,只余邬雅均匀的呼吸声和江远修的轻笑。
邬雅靠在车窗上,累得睡了过去。
江远修看了一眼她,下车,靠在树上,点了一根烟,眉目隐在清冷的月光下,已不似当年清秀。
当年?
那个寂静的小渔村,那个身穿百褶裙的姑娘,那辆他偷来的机车,那场无疾而终的初恋在时光缝隙中拼命挣扎着,海浪声越来越近,风声却越飘越远,直到带走了少年所有的愁绪。
……
海滩上,亮白的贝壳在阳光的曝晒下,闪着夺目的光芒,海浪一下接着一下拍打在沙子上,邬雅赤着脚,弯腰捡拾被海浪打上来的鱼虾,身上的百褶裙缝缝补补,两个麻花辫乖巧地躺在胸前,白净的小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
不远处传来了风铃声,清脆可人。
邬雅用手挡住炽烈的阳光,眯着眼去瞧来人,之后甜甜地笑开,“阿越哥哥。”
容越赤着脚靠近,瞧了一眼邬雅桶里的鱼,拿出一个诺基亚小手机,按键声一声接着一声,很快一句话落在了邬雅的眼底。
“下午我去县城把这些鱼卖了吧。”
邬雅摇头,“不行,这都是死鱼,不新鲜的,这些要放在屋顶晒成小鱼干。”
容越干净的脸迎上阳光,几近透明,好似吹弹即破,清澈的眼睛里有些情绪在沉淀,直到完全消失,他才露出一个笑来,从邬雅手中接过小桶,径自朝不远处的小房子里走去。
邬雅拍了两下手,甩着两只莹白的胳膊,跟上容越的步伐,笑眯眯的,不谙世事。
“妈,我们回来了。”邬雅朝着房间喊了一声,无人回应,她看了一眼容越,容越扯扯嘴角不说话。
邬雅蹙起眉头,朝沈妈妈房间走过去,还没等走到房间,里面就传来了摔东西的声音,紧接着争吵声响起,一声高过一声。
他们又吵架了。
邬雅捏着拳头,脸上挂上笑,从容越手里拿过小桶,乖巧地走进厨房,搬来板凳坐下,收拾起鱼来,鱼鳞从刀刃缝隙间脱落,邬雅心上那处结痂似乎也渐渐脱落,直至露出可怕的血肉,鲜血淋漓。
从她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开始,爸妈的争吵就一天比一天凶,穷人家的孩子根本不奢望上什么大学,更何况还有沈杭在,可是,人都是自私的,邬雅不想自己的灵魂一直栖息在这片大海上,她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
容越走进来,蹲下身子,拿出手机放到邬雅眼底。
“去上大学吧,我陪你。”
邬雅抬起头来,看着容越清澈的眼底,心里莫名平静下来,那里好像有一片沉寂许久的海,没有风浪也没有生气。
“沈杭怎么办,我不能不考虑他,如果我退下来说不定还能培养一个清华生呢。”邬雅自嘲似地笑笑。
容越没说话,低头打着字。
“我把旧宅卖掉,供你上学。”
邬雅猛地抬头去看容越,眼神中有警告的意味,“那是你爸妈留给你的东西。”
容越不说话了,双手紧紧捏着手机,他很明白邬雅的灵魂应该属于更遥远的地方,她的心里有一个很大的世界,他真的很想带她去看看,只是没有想到那个带她走的人很快就出现了。
只是不是他。
第47章锁章
第48章问心无愧
邬雅迷迷糊糊醒来,车里暖黄的灯光罩下来,她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身旁空空的位子。
江远修看到车门打开,他及时掐灭烟,扔进一旁的垃圾箱,迈开步子走过去。
“醒了?”
邬雅还不甚清醒,一股烟草味闯入鼻腔,她深吸一口气,“你抽烟了?”
“嗯,抽了一根。”江远修的皮鞋在地上蹭了一下,“上去洗个澡再走吧。”
邬雅瞥了一眼身后的高楼,摇摇头,“不了。”
江远修看她没有留下来的意思,也不勉强,从兜里拿出容越的手机,“你男朋友的手机。”
男朋友?
邬雅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男朋友是谁,掌心里就落下一个手机,秀眉皱起,“你怎么会有他的手机?”
果然是男朋友吗?
江远修沉眸,“我在医院下面散步,正好碰到他,他不会说话,拜托我报警,所以剩下的你都知道了。”
邬雅的心莫名揪了一下,握着手机,“对不起……”
她反身离开,竟然连头都不回,难道他连听一句谢谢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怪不得她将他拒之千里,原来已经心有所属了吗?
江远修从浴室出来,将脏了的衣服扔进洗衣机,转身进了书房。
他坐在书桌前,拨通秦逸的手机,“喂?”
“我去,你总算是想起我来了?”秦逸扔掉手中的三明治抱怨道。
江远修抚着微疼的额角,“以后不用演我助理了。”
秦逸一听江远修这语气就不对劲,“怎么了?被妹子拒绝了?”
“她有男朋友了。”
“卧槽,有男朋友了还上你的床?”秦逸满脸震惊,“要我说这女人要不得,真的。”
江远修自嘲一笑,“曾经是我一手把她变成一个怀到骨子里的女人,又怎么会嫌弃她,只可惜她
连这样的自己都不肯留给我。”
秦逸听的是一头雾水,“我说你是不是魔怔了,你在念诗?”
江远修长叹一口气,打开电脑,问道:“下个月我要去西藏一趟,景时那首歌你自己看着办吧。”
秦逸也是很佩服江远修,一秒钟进入工作状态,忽然反应过来他这是要撂挑子,急忙说道:“不是,没有曲子我怎么写词?”
江远修又是一声叹息,“合着没曲子你就不写词了是吧?你这些天都做什么了?”
“相亲啊,我妈非要逼着我去,我又不和你似的一堆女的追在你屁股后面,我得自己去觅食啊。”秦逸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窝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他那副不修边幅的样子江远修闭上眼睛都能想象出来。
“这里有个小样,要听吗?我最近状态不好,写不出来好曲子。”
秦逸贼贼一笑,“行,有个小样就可以了,话说你去西藏做什么?”
“找灵感。”
“……”
不愧是作曲大神,连找灵感都要飞去别的地方。
邬雅一路跑到医院楼下,一眼就看见坐在台阶上的容越,月光洒下,映着他白皙的面庞,像个受伤的孩子。
她跑过去蹲下身子,“容越?”
容越感觉到眼前有人影闪过,继而抬起头来,眼中有不解有惊喜还有一丝惶恐不安,心里五味杂陈,邬雅以为是自己现在的打扮吓到他了,立马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有点脏。”
容越一把将邬雅抱进怀里,紧紧箍住不肯放手,邬雅拍拍他的肩膀,静静待了一会儿,他才松开她,再抬头时,邬雅瞳孔一震。
他哭了。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邬雅第二次见他哭,第一次是在他父母过世时,无声的哭泣才最让人心疼。
容越揩去眼角的泪,展开眉头,露出一个笑来。
邬雅从兜里摸出手机,然后说道:“谢谢你,如果不是你,估计也没有人会发现我被人劫走。”
容越拿过手机,打了两个字,“他呢?”
“先不说这个了,你先上去看看沈杭,我回家洗个澡就回来。”
容越也不强求她,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笑着点点头,目送她离开才进了大楼。
邬雅洗过澡以后,站在镜子前擦着微湿的发丝,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努力牵动嘴角,却发现连一个最简单的笑她都不会了。
她的笑,从不入眼底。
地面上湿漉漉一片,她拿过扫帚一点点扫成一堆,然后又扯了一块破布将其吸走,结束后她看着简陋的地下室,忽然想起在蓝夜的自己,虽然被人诟病,但是只要自己没有做过就问心无愧,况且她真的很喜欢和柠檬他们共事,在舞台上的她是最真实的。
狂野的,安静的,性感的,可爱的,都是她最真实的一面,因为不在乎,所以不用顾忌任何人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