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翼一看,封面上写着《郁离本草》,就知道是药书,把书一甩:“爹,你是有多瞧不上你儿,还拿这个,三岁小儿都不看了好不。”
“爹,你相信不,我记得的药比这个还多。”
开始了开始了,盛翼有点小小的激动,话说这种另类的扮猪吃老虎也挺爽的呵。
接下来盛又南的话让他身子一抖。
“你,你知道个屁,我当我不知道,你就想找个借口开溜。”
“……什么嘛,我说会就会,不信背给你听,人参味甘。”
“闭嘴。”
“不信我,呜呜呜。”
“这个借口你已经找了八百遍了,八百遍了!”盛翼说完往前踱了一步,手一动。
盛翼惊恐地往后退去,捂着耳朵:“别扯了。”
“学不学?”
“学。”
盛又南瞬间一脸慈爱:“你还是这个态度,一点儿也没改,万一选中,只怕一天不到,你小命就玩完,”不知哪句话让盛又南冒了火,突地一声怒吼:“跪下。”
哎呀妈呀,一惊一乍的,不得心脏病都难呀。
盛翼的膝盖很听话,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跪着读,省得又东想西想,”盛又南吩咐丫头看着,就自顾自走了。
喂喂喂,盛翼欲哭无泪地看着盛又南饱含气质的背影,怎么搞的,刚才自己不是想了无数种台词么,事情怎么演变到这种地步。
盛翼就一直跪着,左腿换右腿,右腿换左腿,跪着也不容易好不,他一翻身坐了起来。
“砰”地一声响,盛翼一个哆嗦,就看到那胖丫头将手里的棍子朝桌上一敲,瞪着他:“老爷说了,要跪。”
盛夕颜的这根棍子是不是传给她了。
盛翼揉了揉膝盖,嘻皮笑脸地说:“红杏姐,行行好,我腿要废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将来,我要娶你入了门,你还得伺候一个残废,多累呀,是不!”说完,朝她妥妥抛了个飞眼。
另两个丫头转头嘻嘻笑了起来。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红杏红着脸,朝他骂了一句。
“啪,”突地一个声音在地砖上响起,红杏吓了一跳,转身去看。
“喵汪……”
盛翼有点鄙视这只猫,叫得一点不地道,可是,鄙视着鄙视着,就觉得不对劲了,突地眼前一亮,差点笑出声来。
别的记不住,这人是不会忘记的:没错,原主人从小玩到大的死党曲游春到了。
这丢石子的方式,学猫叫学成了狗叫,不要太熟悉。
来得真及时呀。
“哪里来的死猫,”红杏指着另两个丫头:“你去左边,你去右边,”说完看了盛翼一眼,果断去了后面。
真是亲亲的红杏姐,每次用这个方法让自己脱险。
这个世界蛮美好的嘛。
一个身着绿衣的瘦弱少年从廊柱后晃了出来,贼眉鼠眼的地四处看了看,扑地上前,一把拉住盛翼:“走。”
一道两人高的墙拦在眼前,盛翼捋了捋袖子,豪情万状地说:“钻狗洞。”
两人悉悉卒卒到了外面,喘了口气,盛翼一拳打过去:“你丫的还活着呀,也不来找我。”
这是前盛翼和死党的惯常性打招呼方式,千万别露馅了。
“没死,气透着呢,”曲游春嘻笑着将脸挨过来,手里一动,一把扇子就撒开了,看去,书香四溢,翩翩少年。
盛翼朝他看了看:“可惜一副好皮相,却不会装扮?”
曲游春不解地看着他。
“少了顶绿帽子。”
“去,”曲游春朝盛翼看了看:“看我不捏死你丫的,”接着伸手就去捏。
盛翼一把打开他的手:“死开,今天有什么想法?”
“也没啥的,几天不见,怪想的,对了,我家新出了几个菜品,带你去尝尝鲜。”
曲游春家是开酒楼的,盛翼家是开医馆的,本来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但曲游春家的菜品里有药膳这一列,于是曲老板就经常来盛家走动,讨些方子,有时也带着曲游春来,一来二去,这两臭味相投的臭小子就成了莫逆之交。
“不去,”盛翼有些兴味索然。
“要不去怡红院?”曲游春扇子一收:“最近来了个清倌,那相貌,啧啧啧,琴艺,啧啧啧!”
怡红院,不是妓院么,作为一个新时代的青年,这样,不太好吧,盛翼眼睛突明突暗,像是极力在抗拒什么诱惑。
“你又怎么啦,又不是没去过,再说,咱们先听琴,”曲游春眨巴了一下眼睛,把他作死里一拖,盛翼瞬间就变成了柔弱无骨的男子了。
往左走是怡红院,往右走是曲游春家酒楼。
然而,曲游春才把盛翼往左拖动两步,就感觉到盛翼正在把他往回拖,口里嚷嚷:“突然想吃你家的新菜,怎么,舍不得。”
“舍不得个鬼,”曲游春气得拿着扇子在他肩头上一敲:“你丫的性子怎么这么不稳,反反覆覆的,让人有点心理准备行不。”
盛翼不理他,神情从没有过的专注,曲游春就诧异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熙熙攘攘的闹市里,前头一抹冷而淡漠的黑色影子正大步流星往前而去,而盛翼,似乎眼光定在他身上。
第13章解释
“看什么呢?见到鬼了!”曲游春踹了他一脚。
盛翼嘀咕了一声:“还是得解释一下,”接着顾不得曲游春,脚底抹油朝那边过去了。
“解释什么呀?”曲游春唐僧似地碎碎念。
这抹黑色影子是叶云寒,他在一座酒楼前站住了,那俊俏出尘的模样立马将酒馆吸引了出来,酒馆把抹布往肩上一搭,一张脸笑得稀烂:“客官里面请!”
叶云寒略一迟疑,抬腿就走了进去。
盛翼看着酒楼侧面“醉仙凭栏”几个字,呼地吐了口气。
曲游春莫名其妙:“你这什么鬼的表情,到了怎么不进去……呵呵,今天天气好……阴天,总算不下雨,”突地伸手将盛翼一拖,拖到一旁的窄巷子里,紧张兮兮地说:“我是偷跑出来的,别让我爹发现了,真是要命。”
“……有啥好怕嘛,”盛翼瞪他一眼,又要出去。
“哎呀,祖宗,我爹有个伟大的愿望,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你又不是不知道……呵呵呵……伯伯好呀,替我问妹、婶婶好,”曲游春又将他拉了回来,指着他的鼻子:“不准出去,闹出人命我天天爬你家窗户。”
“话说怎样才能进你家酒店?”盛翼板着脸装正经,带得曲游春都正经了。
“你到底要作什么,”叶游春很不满:“怡红院的姑娘都不感兴趣了,喜欢男人了?”
“喜欢你个头,”盛翼踹了他一脚:“我欠人家一个解释。”
“解释什么?”
“……”盛翼看着曲游春那副认真样子,思索着怎样回答,总不能说自己糊里糊涂穿了个女装戏弄人家半天吧。
死党就是死党,曲游春见他没回答,也就不问,眼睛转了转,一把揪住盛翼的衣袖,就往窄巷里钻。
这条路盛翼觉得眼熟,想了想,有点印象:有两个到处鬼混的人经常来来往往。
盛翼:“……”
巷子尽头便是酒楼的后院。
“脑子被门板夹了吧,咱哪回不是走的这条路,”曲游春朝他手臂上甩一扇子。
两人鬼鬼祟祟进了后院,几个中年妇人正在洗菜,两个小子来来回回地端菜,送碗,一墙之隔的厨房噼哩啪啦一阵乱响,好不热闹。
曲游春和盛翼一进去,那些妇人赶紧站了起来,曲游春忙把食指放在嘴前一嘘,示意她们不要作声。
由后门一进去,各种声音就扑面而来。
“客倌,您几位,好嘞,什么酒,哇噻,像您这样身份的得来一壶宫庭玉液吧。”
死贵死贵的吧。
“这位太太,小心楼梯,鸡鸭鱼肉样样都有,全羊给您备着呢。”
这是头牛么。
“楼上那位公子点的几样清炒小菜,可得小心了。”
盛翼听得最后一句,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什么公子?”
“您您,盛……”那堂倌看了看盛翼,又看到了他身后几乎贴着的曲游春,眼珠子风车似的朝后转了转。
柜台上,正站着一个锦衣中年人,面容严肃,却又带着笑,活像一尊财神菩萨。
曲游春:“……”他见着鬼似地一跳,蓦地将盛翼一扯,慌慌张张冲楼上窜去。
“撒手撒手,你爹没跟上来,”盛翼被他揪得难受,将手一搭,欲去掰开。
哗啦啦一阵响,曲游春的力气不知为什么瞬间大了起来,带着盛翼冲破了门帘,跌进了一座雅间内。
两人叠罗汉似的倒在一起。
“起来,”盛翼心痛肝痛全身痛:“也不知道减减肥,胖得像猪,压死老子了。”
曲游春没时间顾及到重不重,脖子差点扭成一百八十度,瞧了瞧,然后呼地从肺里压出一大口气:“哎呀,吓死了吓死了……”
“还不起……”盛翼正欲再吼一句,就吼不出来了。
因为,那个冷若冰霜的人正坐在离他们不远处,捏着杯子,眼光淡淡地扫过来,一扫一阵冰碴子,扫到他脸上,就怔住了。
“呵呵,叶,公子呀,真是巧呀!”盛翼把曲游春一推,立马坐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人模狗样地满脸堆笑。
曲游春呃了一声,反手一扯,本意是想借势起来,谁想到就那么不凑巧,“嘶啦”一声,盛翼那件袍子,紫色的镶金袍子,就这样被扯下一块来。
盛翼:“……”这他妈还怎么装。
“切,又不是没扯过,”曲游春觑着盛翼的脸色,把手里剩下的布一丢:“等会我给你换一件就是了,你说说,你都过的什么日子,连件衣服都这么差。”
一不做二不休,盛翼干脆将外袍一扔,朝叶云寒哒哒地跑过去,笑得春光灿烂:“叶兄,是我,是我。”
“你是谁?”叶云寒的面色不见改善,却愿意搭他的话。
“这位俊俏的公子是?”盛翼正欲说话,曲游春扇子一展,风度翩翩地移步上前,眉眼里都是笑:“天底下哪有这么俊俏的男子,莫不是女扮男装!”话尾声音拖长了。
叶云寒眉头一收,眼神瞬间凌厉起来。
曲游春:“……”悄悄地用扇子遮住了半边脸。
盛翼拍了曲游春一下,向他介绍:“这位是南叶北盛的医学世家叶家叶云寒公子,”又指着曲游春对叶云寒道:“这位是小弟挚友,这酒楼的少公子曲游春。”
“幸会,幸会,”曲游春忙伸出手去。
气质出尘,容貌俊秀,不想结交是不可能的。
叶云寒却没有半点结交的意思,只是看了看盛翼,又问了同样一句话:“你是谁?”
曲游春讪讪地收回了手,把扇子朝盛翼头上一敲:“问你呢。”
“知道了,”盛翼朝曲游春甩了个白眼,接着嘻嘻哈哈地朝着叶云寒,眼角一挑:“叶兄猜猜。”
叶云寒自顾自喝水,不理他。
盛翼讨了个没趣,埋怨:“不认识吗,我们可是在一起经历过生死的。”
叶云寒眼皮子一跳,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将杯子往桌上一放,力道用得重了些,把桌子撞出一声响。
坏了坏了。
盛翼笑上加笑:“我不也是没法子么,哎……我真不是故意骗你的。”
曲游春表示很疑惑,看了看盛翼,又看了看叶云寒:“你们,是什么关系?”
盛翼瞬间风中凌乱。
叶云寒似乎听不下去了,杯子往桌上一顿,发出啪地一声响,站起来就要走。
这是,又生气了。
盛翼吓了一跳,腾地跳下来,一个闪身拦住他:“别介呀,我只不过穿了个女装嘛,不过多和你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嘛,我向你赔礼道歉,要不,你打我一下,来来来。”
叶云寒表情复杂。
盛翼赶紧去拉他:“坐坐坐,我请客,咱们一回二回熟,交个朋友,行不行?”
叶云寒看都没看他,将袖子一扯:“不必,”接着将帘子一撩,抬腿就走。
盛翼要追,曲游春一把扯住他:“魔怔了是不,脸皮厚得不行,也要看是谁,像我,无所谓,他就算了。”
盛翼白了他一眼,心里也生了气,也不去追了,嚷嚷了两声:“了不起么,老子又没欠你钱,摆着一张臭脸给谁看。”
“就是嘛,上菜,”曲游春朝帘子喊了一声,然后,就看到几道绿油油的菜端了上来,一把就推开了:“要死呀,要死呀,这是给人吃的么。”
“话说,你为什么要穿女装,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难不成,你真喜欢男人?”
一转头,就看到盛翼两眼瞪着他。
曲游春:“……”他默默打了自己两个耳巴子。
外面叶云寒快速出了酒店,走得急匆匆,仿佛后面有鬼跟着,那日常跟着他的老仆人从斜兜里小跑过来:“公子,不是约好在酒楼等么,您怎么出来了,差点错过了,哎哟,老奴这老腰……”
看着面前倚老卖老地捶腰的中年人,叶云寒想起他舞起刀虎虎生风,两脚一抬飞檐走壁的实力。
叶云寒:“平叔……”
平叔:“好了好了,昨日在外面风餐露宿一晚,老奴确实得到些消息,四殿下那里情况不明,说是数日前突然昏倒了一回,后面又……或许是,昏着昏着习惯了,老奴再观察观察。”
叶云寒被这个昏习惯了雷了一下,没出声。
“另外,老奴去了一趟城外北大营,打探了一下余家军的情况。”
余家军,自前朝就成立了的,统领都是余家人,以其骁勇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而闻名。
“现在统领是余家第二代传人余泻玉余郡主,余老将军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因为牵扯一些前朝旧事,余郡主对此非常忌讳,所以无人提起。”
叶云寒皱了皱眉头,扫了一眼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
“但是,也不是一无所获,老奴打探到余老将军当年唯一一次兵败的原因,据说是与太医院的锦华太医有关。”
余家军百战百胜,正因为如此,先朝皇帝才在燕天涵动乱之时将之召回,谁知道在朝华京郊一战,竟然全线大败,燕天涵称帝,而余家军自此销声匿迹十余年之久,直到余郡主重掌兵权,当然,现在的余家军不过是后面重新建立的,与原余家军毛线关系也没有。
叶云寒说了声:“锦华太医?”
平叔轻轻地点了点头:“是,这锦华太医原来是药部少使出身,据说与余家军统领余印泽两相交好,这次兵败,纯粹是燕天涵用锦华做的饵子,余印泽一时按捺不住,中了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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