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神医这是要等到何时?”时贵人开腔是开腔了,嘴角却擒着一丝嘲笑:“时间久了,二殿下自然就醒了,难道要算在她的头上不成。”
盛又南神色一凝,似乎也不知如何回答。
虽然,盛翼刚才手法看起来很专业,但具体什么时间能醒来,谁能说得定,再者,以这个儿子在家的表现,不戳死别人都是运气好了。
盛又南踌躇了一下,朝盛翼一望,似乎面有难色。
要想不坐牢,别无他法,只得豁出去了。
这时的盛翼被那么一吓,暂时把当官的心扔到爪哇国去了,他抬头望着时贵人,不行,老子不能栽在这里,急事用急法,豁出去了。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神情,眼神无比坚定:“娘娘,其实,方才草民的针法只用一半,余下一半没有使用。”
盛又南那双杀死人的眼睛就瞪了过来,叶云寒看向他的眼神也有些疑惑。
盛翼没去看他那爹,倒是朝叶云寒一瞪眼,小样,都不知道给老子说句话,枉老子这么信任你,还给老子下套,等会再整你,叶云寒看到他那一瞪眼,似乎更疑惑了。
时贵人却沉浸在他的说词之中,没注意这个,用带着怒意和怀疑的腔调说了句:“你别不是为逃脱罪责,在诓本宫。”
盛翼就是怕她不搭话,现在见自己计逞,心里暗喜,紧接着说:“民女现在性命都在娘娘手里,岂敢妄言,只因此针法有难言之隐,所以,刚才未敢擅自使用。”
“是么,”一旁的盛又南朝时贵人看了看,见她没回答,就眼睛转了几转,赶紧搭上了话,神情全不似刚才般慌乱,表情淡然,话语从容,像说一桩与自己极不相干的事似的,一丝儿也看不出波澜,但说的话却很不对头:“这是什么针法,我怎么没见过,真是奇了。”
时贵人眉头一蹙,似乎陷入了沉思。
盛翼就暗暗叫苦,哎呀妈呀,这是什么猪队友,坑儿呀坑儿。
这一回,是盛翼狠狠瞪了盛又南一眼,盛又南眼睛眨了眨,似乎很不理解。
不理解个屁呀。
“父亲,你不知道的多着呢,回去我教你,乖,别添乱。”
盛又南脸一抽,腿一抖,差点跌了一跤。
“什么难言之隐?”终是儿子的命重要,时贵人冷眼见这对鸟父子过了一个来回,忍不住还是问了句。
“放血之术,非独放手,脚指也放。”盛翼说完这句就盯着时贵人,眼神丝毫没有犹豫,接着,他翘起了兰花指,甩了一下裙摆,接着说下去:“古来有句‘男女授受不亲’,是以……”
盛翼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尴尬,转过头去,正看到叶云寒朝这边看着,盛翼打定主意要他恶心,眼角一飞,妥妥一个媚眼,甜度百分百,叶云寒僵了一僵,脸上的冰霜都碎了,立马把头扭过去,连背都是直的。
盛翼爽得不要不要的。
这边时贵人还沉浸在男女授受不亲里半响无言。
盛又南捋了捋不存在的胡子,在一旁就有意地加了把柴:“救命犹如救火,像二殿下这样尊贵大家,岂会拘泥这个,这不是给天下人树立一个不好的榜样么,以后治病,谁还敢全力而为。”
这话说得很是时候,盛翼笑嘻嘻地看了盛又南一眼,见他又朝自己瞪了一下,就立马把神情收敛了去,嘴角一撇。
时贵人头微抬,一副极度装逼样。
沉默,沉默。
一旁赋秋雪的眉角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
盛翼从心里骂了时贵人一句,嘴里却不得不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若是民女没有唤醒二殿下,到时任由娘娘处置,绝无他话。”
反正现在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不如豁出去,或许能活命,再说,全套针法用过,他要还不醒,只能说自己倒霉了。
自己不是当官的料,奢望多了遭报应了,阿弥佗佛,老师呀,别坑我呀,我可是亲眼看到你把别人救醒了呀!如果说穿越之后非得用金手指才能活下去,那前世学的这些医案医术就是我的金手指呀,可得点石成金,别失手了。
说不紧张是假的,盛翼手心里都渗出了汗。
似乎感觉到他的紧张,一旁的盛又南瞟了他一眼,脸面竟然带着一丝丝的忧虑。
脸大了,说不定是在担心他盛家。
叶云寒又看过来了,看个屁呀,管你毛线事。
“这是你说的。”时贵人终于松口了,脸上的神色却没好看一丁点儿,言语中带着威胁说:“若治不好,本宫担保你项上人头难保。”略停一下,看着盛又南道:“到时,再问你盛家一个治家不严之罪,永生永世休想再在朝华行医。”
盛又南用眼光噼哩啪啦地朝盛翼抽来。
盛翼:“……”
“让他进去诊治。”时贵人下了简短的命令,就将手抚上额头,似乎不忍心看到接下来一幕。
盛翼对时贵人娇媚地笑了一下,明显感觉到时贵人要爆了,这才翘起兰花指,扭着腰,小碎步进了帐幔。
这回,时贵人没有跟进去,倒是让赋秋雪与叶云寒进来了,她在外面殷殷吩咐:“不该动手的千万不要动。”
盛翼双手一伸,直接去探燕倾城的脚,权当没听到,时贵人直翻白眼。
突地身旁一动,盛翼惊奇地发现,叶云寒竟然坐了下来,不言不语地脱掉了燕倾城的薄靴和长袜,一双白净的脚面便出现在眼前。
呵,这时节知道讨好自己了,迟了。
盛翼傲骄地坐在床沿。
叶云寒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说了句:“下针。”
好像是命令的口气,要不是看在他刚才帮忙脱鞋的份上,盛翼恐怕又得捉弄他一回,不过,对于一个专业医者来说,治病才是重要的,他瞬间又眼观鼻,鼻观心,神情肃穆得叶云寒都诧异。
不过,下一刻,叶云寒是真的见识了盛翼的残暴劲。
只见他一手捉针,一手按脚,疾速一伸,就朝那脚趾头狠心刺了下去,十个指头,个个见血。
叶云寒愣了一会儿,目光却落到盛翼的脸上,那淡淡的神色很是复杂。
盛翼却没心思去和人互动,两手移动,一针落一针起。
帐内帐外,都一片寂静,连时贵人都顾不得翻白眼了。
好不容易刺到最后一针的时候,盛翼的目光顺着燕倾城身上移了上去,移至玉琢般的玉容上,最后停在那浓密的睫毛上一瞧,一动也敢不动。
此时此刻,盛翼的呼吸急速起来,心也跟着砰砰乱跳。
大爷呀大哥,你这时节要不醒来,恐怕我这小命都没了。
可是,那睫毛连眨也不曾眨一下。
盛翼心里有些慌乱,眼睛眨了眨,不知为什么,竟落在叶云寒那半侧俊冷的脸上,都忘记自己还在生他的气,倒是发了会呆。
而叶云寒,眼神在燕倾城身上和手上转来转去,虽然没什么表情,不难看出,他没那么淡定了。
赋秋雪抱着袖子,一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姿态:“还要多久?”
盛翼白了他一眼:“再等一会儿会死呀!”捋了捋袖子,慢慢地替燕倾城穿上袜子,又穿上靴子。
极慢极慢,慢得叶云寒看了两眼,但却没伸过手来帮忙。
看得出,他是在拖延时间。
所有人都屏息静气的,连大气都不敢出,各人揣着各人的心思。
盛翼额头上的汗都慢慢渗了出来。
终于,时贵人稳不住了,见盛翼呆坐在床前,怒从心头起,一把掀开帐幕,两步跨了进来,也顾不上宫中礼仪,玉手握着拳头,捏得嘣嘣响。
毫不怀疑,下秒,盛翼脸上就会多一块青紫,而且,是很暴力的那种。
“母亲。”一个清浅如兰般的声音适时响起。
盛翼吓得一哆嗦,连退了几步,站稳了,朝床上看时,见燕倾城那浓密的睫毛动了一动,一双妖魅似的狐眼睁了开来,朝这边望着,哇噻,不要太美好了,真的。
他醒了,终于醒了。
醒得真是时候。
盛翼鼻子抽了抽,差点要哭出来。
“儿呀,心肝呀,你终于醒了,你可知为娘……”
时贵人一声声像嚎叫,一脸的眼泪鼻涕,这一幕实在是……
叶云寒揉了揉额头,呃,哥,你刚才可是脱了别人靴子的,还没洗手。
盛翼全身像散了架似的,连裙子都不提了,慢吞吞地出来了。
第10章真相
盛翼软柿子似地塌在帐外,叶云寒与赋秋雪一前一后地出来了,一样的冷漠,只是一个淡然,一个傲娇,活像两尊门神。
赋秋雪那眼睛长在头顶上,根本就看不到盛翼,倒是叶云寒,从他脸上淡淡扫过去,默默站立一旁。
“你日常惯会偷懒,从不曾把心思放在习医上,这套针法是怎么会的?”那个虐待狂渣爹慢慢蹭过来,一脸怀疑人生的样子。
盛翼像模像样地咳了一声,俨然一副授人不惑的恩师样子:“想学!我还不想教呢。”
盛又南:“……回去就给我面壁思过。”
才弄死自己一回,又来。
哎呀,脑壳有点昏……
我天,居然想起了这位老爹虐待自己的诸多细节,每日孜孜不倦地逼着自己卯时起,亥时才休息,恐怖啊恐怖,而且,一天之间,除了吃饭上厕所,都是,逼着看医书,学针炙,稍有不从,非打即骂,面壁思过几乎是家常便饭。
呜呜呜,简直是一部辛酸血泪史。
接下来,思绪又给他抖了一下……
“我不是你娘,你是我娘。”
“儿呀,爹给你跪下了好不,你就给咱盛家争争气,争争气。”
“叶兄,怡红楼来了个春香,百花楼来了个牡丹……”
盛翼“……”
他艰难地咽了一下,剧情好像和自己想像的不一样,大不一样。
什么鬼的反杀,什么鬼的虐待,呜呜呜,害得老子穿个女装装了半天,丢人晓得不。
停停停,千万不要再来一波这么温馨独特的回忆杀了,老子消受不起,谢谢。
他勉强整理了一下情绪,脸上瞬间堆满了讨喜的盈盈笑意:“爹,你老人家不带这样的吧,我不想学,你天天逼,现在会了,你又来罚我。”
盛又南:“呵,乱撞乱闯的吧,你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
盛翼嘴巴转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弯,绝对高难度。
盛又南:“你这幺鹅子整得一出是出的,你知不知道天高地厚啊,这事也是能胡搞乱搞的啊……”
救命呀!
盛翼捂住了耳朵,然而下一刻,耳朵上一阵锐痛,是被盛又南扯住了。
叶云寒离得近,正展眼看着面前这一幕老爹教子,盛翼嘻皮笑脸地打了个招呼:“叶兄。”
叶云寒眉头抽了一下,别过眼去。
盛翼腹诽:“还好自己脸皮够厚,要不然,谁爱理他,总是这幅冷冷淡淡的样子!”
盛又南:“到处招人嫌。”
盛翼拍了拍耳朵上的钳子:“松松松……”
“城儿,你怎么样了?”帐内就传来一个超级温柔的声音,时贵人嚎了半天,可能累了,终于想到问儿子情况了。
燕倾城似乎懒得理她,嘴巴动了动,却没有说话,那两道好看的眉毛微微一蹙,又闭上了眼睛。
哈哈,真是深得吾心,原来,他也嫌他老妈烦。
盛翼揉了揉被扯得火辣辣的耳朵,推了推盛又南说:“看到了没,爹。”
盛又南一脸的疑惑。
盛翼:“教儿子的方法,也不只一种嘛,也不是非得要学医嘛……”
为了免得回去再受那个苦,先得把盛又南掰扯掰扯,说不定能掰过来一些呢。
别的都还好说,主要是那个起床的问题太大了。
“你,再说一遍!”盛又南真的是练出来了,无影手。
盛翼一闪,就闪到叶云寒身侧,拉拉叶云寒的衣袖,捏着嗓子道:“叶兄,是不是兄弟,是兄弟救一救。”
叶云寒把袖子一抽。
“你,你,现在是女子!”盛又南无可奈何,声音大了又怕、小了又不甘,刚好逼近盛翼,就看到时贵人踱了出来,满眼诧异。
盛翼又揉了揉火辣辣的耳朵,盛又南火速将他往身后一推,一脸是笑:“探讨医学,探讨医学。”
盛翼:“……”
叶云寒:“……”
时贵人狐疑地看了看盛又南那胖胖的圆脸盘,半响,方蹦出一句:“你们医术世家,自是有旁人不及之处,探讨是很有必要的。”
这句话砸在盛又南耳朵里,砸得他心情好极了,刚才那看向盛翼还狂风暴雨的眼神瞬间慈爱无比。
盛翼忽然又从脑子里搜罗出了一些新信息……
“儿呀,这枣花糕好吃不——呜呜呜,爹你吃完了”
“这竹蜻蜓让爹看看好不好玩——不见了,爹你赔我。”
“哎呀,车子翻了,医药箱呢——我说大夫,先救你娃行不。”
盛翼看向盛又南的目光极其复杂。
时贵人眉头一收,一脸的肃穆与庄严,虽然脸上还挂着泪痕(一道粉沟子十分晃眼,)但神情却与刚才仿佛判若两人:“列位,现在人醒了,可以开方了么?”
照理说,方才是盛翼弄醒的,现在开方也得先看盛翼的意思,众人的眼光就都落到盛翼身上。
“还各位请畅所欲言,”时贵人似乎很客气,很明显,话是对着在场所有人说的,谁都听得出,她要淡化盛翼的功劳。
这个死女人,看不上自己,自己还看不上她呢。
盛翼看看身上的裙子,想起王妃两个字,瞬间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切,她不愿意自己治,自己也不想治呢,到时还得男男女女的捋一遍,麻烦。
他保持缄默。
gu903();然而,他不作声,大家也不好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