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意漫不经心的脚步一顿,她停在宫门外边轻咳一声。
里头的声音很快停下,那两个宫婢探头探脑地朝着外头看来,见着羌意时吓了一跳,双双跪倒在地。
“公,公主,奴婢失言,请公主责罚!”
羌意轻瞥了眼蔷薇,后者得到示意,走上前一步。
“你们刚刚所说,摄政王冷脸闯进常宁宫是什么意思?”
那两个宫婢低伏着身子,听到这话不约而同地看了眼对方,而后右侧一人缓缓抬头,道:“回公主的话,奴婢二人正巧从常宁宫过来,刚刚摄政王独身一人,有些,有些怒气冲冲的……进了太后寝殿,奴婢们给他行礼亦像是没听见般。”
羌意有些疑惑,宫婢的话自然不可能作假,“怒气冲冲”一词或许有些夸张,估摸着就是冷着一张脸。可就算是这般,能让裴贺朝喜怒形于色的又是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二更
第十九章
“你们退下吧,以后记得在宫中谨言慎行,有些事有些话若是被有心人听去,那就不太好了。”羌意垂眸看着两个尚在最好年岁的小姑娘,轻声建议道。
“是!”两个宫婢叩着头,“奴婢谨遵公主教诲。”
说罢,两个人急急起身,压着头退开。
“公主,我们现下还是回颐安宫吗?”等那两个宫婢消失在夹道上,芙蓉这才开口问道。
羌意点点头,望着前头的路,道:“先回吧,你帮我梳洗一番,去延华宫面见皇上。”
三个人回到颐安宫不过一刻钟多一点的时间便又出来,朝着延华宫走去,哪想刚踏进延华宫的宫门,羌以泽就一副急匆匆的模样往她们这边行来。
“皇上?”羌意福身行礼。
“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羌以泽面色一变,浮现一丝喜色,又加快几步走过来牵住她的手,“怎么回来没有提前通禀一声?”
“觉得没有必要就没派人通知。”羌意笑着解释,看着羌以泽身后不远处匆匆抬来的御辇,奇怪道,“皇上这般行色匆匆往外赶是做什么?”
羌以泽眉头皱着,轻叹口气道:“我要去母后那儿。”
常宁宫?
羌意不免想到之前宫女所说的事,她吩咐后头御辇上前,道:“皇上先上坐辇吧,我同皇上一道过去常宁宫。”
一听到有她相陪,羌以泽果然没那么急色了,挥挥手便让后头的宫人上前,由人扶着上了御辇。
羌意特意吩咐宫人行得慢些,也趁着这一路问了羌以泽几句,可算是大概明白裴贺朝今日冷脸闯常宁宫的原因了。
其实总的来说还是梁州赈灾款一事。
梁州河堤判官曹岩的外祖父是裴湘祖父表弟的堂弟,那外祖父听闻自家外孙犯事下狱后便撑着一把老身子骨从梁州千里迢迢赶来帝京,本想找自家堂哥去同裴湘祖父说说情,可来了帝京才知道裴湘祖父早在几年前便走了。
这说情的路子虽然断了,可自己不远千里从梁州而来,总想着不能无功而返,于是他又让自家堂哥安排自己进宫面见裴湘。
最开始,曹岩外祖父是想直接找裴贺朝的,还是自家堂哥拦下来,说裴贺朝这条路定是不通,不如去面见深宫中的太后来得方便。
一开始,裴湘并不把这什么祖父表弟放在眼中,她深知祖父同这人往来不多。
可没想姜还是老的辣,她祖父这表弟很快琢磨出裴湘的性格,不再一味恭维她,反而明里暗里用激将法表示不怪她帮不了忙,她同皇上孤儿寡母处在这宫中,裴贺朝虽为摄政王,可朝中文武百官看着其实也做不到随心所欲,裴家到底是落寞了云云。
裴湘一向心高气傲,听到这话哪里忍得住,前后不过一刻钟就立马改了口,说是这事曹岩的罪并不算大,最重要的是他背后那人,等将那人揪出来,曹岩自能安然无恙。
“舅舅当然不会放过曹岩,一听母后答应此事,连早课也不上就往常宁宫去了。”羌以泽小手搭在御辇的扶手上,面朝着羌意的方向轻声说着。
羌意听完前因后果,反倒没有之前那么担心。在原著中,裴湘这人一向是以裴贺朝为先,先前答应此事本就是被激得一时脑热,裴贺朝亲自过去,她定是很快会改变态度。
不过……
羌意想到这里,她侧头又看向羌以泽,问道:“皇上,此事在你看来,曹岩应该被饶恕吗?”
“姐姐,你是在问我吗?”羌以泽看上去有些意外。
羌意轻嗯一声,看着他,等他继续说。
“舅舅说过……”
“不要他说,我现在是在问皇上你自己的看法。”羌意笑笑。
羌以泽一顿,陷入沉思。
见他这般,羌意倒也不急,勾着唇静静等着。
“呃……”走过一道宫门,往太清池边走去时,羌以泽终于发出点声音,“我觉得一个人不管做过什么,都是需要自己去负责的,曹岩做的是错事,损害的是我云昭子民,这和他是什么身份无关,是否同母后说情无关。”
羌意一边听着一边点头,有些话虽不大严谨,但理倒是都对上了。
“曹岩做了错事,自是有大理寺和刑部来判,绝不是母后或者几个人说上几句便能定下的,云昭律法更是写得清清楚楚,该怎么判,该怎么罚都很明了。”羌以泽说到后头,小手慢慢上抬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至于曹岩背后的人,查出来后亦是这个结果。”
话落,羌以泽猛地转过头看向她,面上有些不好意思,道:“姐姐,我说完了。”
“皇上说得不错,看来这段时日摄政王和丞相的课还是很有效的。”
其实懂理只是其次,羌意更欣慰的是羌以泽敢于表达自己想法了,以往或者说原著中,羌以泽这个小皇帝习惯了在裴贺朝把持的朝堂中“浑水摸鱼”,不会表达自己的观点更不会尝试做出同裴贺朝相反的决定。
这样长此以往,即便裴贺朝的举措都是对的,但在外人看来也是他心怀不轨逼迫着小皇帝做出决策。
一个懦弱,一个暗藏野心,这就是原著中朝堂中很多人对他们的看法。
走过太清池没多久,常宁宫就出现在眼前,羌以泽下了御辇走在前头,羌意则跟在后面。
殿中十分安静,外头伺候的宫人也没有任何异样,如羌意所料一样,裴湘绝对不可能同裴贺朝作对。
可她进了殿中,让人没想到的是,裴贺朝竟早就离开了常宁宫。
“母后,舅舅呢?”羌以泽睁着大眼环顾四周。
羌意在后头缓缓福身,目光十分谨慎地虚落在前方。
“你们怎么一起来了?”裴湘虽说刻意隐藏,但羌意还是从她微红的眼眶中看出些许端倪。
看来,就算裴湘再怎么听裴贺朝的话,她今日还是发泄了一点情绪的。
“今日儿臣回宫,本是去延华宫面见皇上的,正巧撞见皇上要来常宁宫,便也顺道一起来向太后请安。”羌意在羌以泽前头先开口,这意思就是让他不要再提曹岩那事了。
羌以泽到底同她亲昵相处两年多,很快察觉出她的意思,也顺着她的话说:“儿臣亦是来给母后请安的。”
裴湘显然懒得纠结真假,轻嗯一声便打发宫婢上前伺候。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稍后
第二十章
羌意却并未落座,借口自己刚回来,宫中还有些事宜,便早早地从常宁宫出来。裴湘显然对她也不甚在意,懒懒地掀起眼皮看了下她,便抬抬手让她随意去留。
从常宁宫出来,芙蓉突然低声道:“公主,奴婢怎么觉得太后今日有些不大一样啊?”
“你也有这种感觉啊。”蔷薇跟着附和。
羌意抬眼看着前头,嘴上虽没有说什么,可脑子里却不断浮现刚刚裴湘微微发红的眼眶。
按着原著的时间线,这个时候的裴湘应该还未同裴贺朝讲述自己心意才对,二人之间也应该还维持着最为简单的姐弟关系。
那今日裴湘那副神情是为何?
“公主,你还记得之前奴婢说常宁宫半夜传出男子声音的传闻吗?”芙蓉悄悄说道。
羌意瞥了她一眼,说:“记得,怎么了?”
“其实后来有人说那男子的声音同摄政王很像……”
听及此,羌意脚步一顿,不着痕迹地顾了眼四周,轻斥道:“这些话莫要说了,不管像与不像,那人又是谁,都同我们无关。”
这些都是原著剧情,她没必要去触及。
芙蓉噤了声,吐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
“你这八卦心一起,嘴巴就是管不住。”蔷薇打趣道。
前头就是太清池,羌意下意识地往皮皮往日习惯呆着的小道走去,可一眼望去,那熟悉的黄白相间的小猫却并未出现。
她倒也不觉得什么,皮皮本就贪玩,跑到哪个小角落玩耍是常事,只不过出宫这么些天回来没能第一时间见到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走吧,回颐安宫。”说着,她拐过一条小路,准备往太清池另一头走去。
“喵!”
倏忽之间,一个灵活轻巧,黄白相间的身影从前头飞奔而来,一跃跳进羌意下意识伸出的双臂之中。
“皮皮!”羌意又惊又喜,还没来得及好好撸撸毛,余光已经瞥见前头褚色锦袍的一角。
果然,下一刻,身后的芙蓉和蔷薇双双出声:“奴婢叩见王爷。”
皮皮在她怀里晃动着尾巴,羌意抬头看向裴贺朝。
“微臣见过公主。”
对面的人先开了口,嘴角还噙着一丝并不遮掩的笑意。
“珩王怎么还在宫中?”羌意以为他从常宁宫出来就该直接回府了。
裴贺朝往前走近几步,目光直直地盯着她,淡笑道:“看来公主是知道我去过常宁宫了。”
羌意抬眸,毫不退避地回看着他:“本宫就是从常宁宫过来的。”
“臣本来是要离宫了,只是……”裴贺朝轻笑一声,又往前走近几步,长臂一伸,大掌在皮皮小脑袋上揉了揉,“这小猫半路将我拦下,我也只好陪它玩一会儿了。”
羌意被他这一连串流畅无比的举动给整蒙了,等她反应过来二人的距离已触及安全范围后,立时往后退了一大步。
裴贺朝丝毫没因她这一退步而不悦,反而优雅笑着收回自己的手,继续道:“刚刚臣带着它在前头赏花,听到这边有脚步声,瞬间从我怀中跳下,我还以为它这是怎么了,原是公主来了。”
羌意听完,心里头有些高兴,轻笑着在皮皮身上顺了两把毛,道:“我说过,皮皮同我是十分亲近的。”
两个人的心里不约而同想到先前定下的赌约,裴贺朝更是大方地点头:“那臣就期待着公主赢得这个赌约。”
裴贺朝虽每日都会进宫,但待的时间自然不可能比得过她,这么想着,羌意毫不谦虚地笑笑:“借珩王吉言。”
说完,羌意颔首又道:“本宫不打扰珩王了,先行一步。”
“公主就没什么话想要问微臣吗?”就在她转身之际,裴贺朝猝不及防开口。
羌意一顿,蹙眉回过头:“我需要问什么?”
“公主向来没有到常宁宫请安的习惯,今日到这,难道不是对梁州赈灾款一案有所好奇嘛?”
被戳中心思的羌意面上一红,她确实对此案的进展好奇,今日听说裴贺朝冷脸闯进常宁宫,她本以为是有什么大新闻,谁曾想不过是一处走后门被阻的戏。
“怎么说我之前也是接触了梁州水患一事,也帮着想过筹集赈灾款的法子,关心一下此案再正常不过了吧?”
裴贺朝笑笑:“那是自然,公主久居颐安宫,臣本以为公主对这外头的事并不关心,可近段时日以来,从公主种种举动中,不难看出公主心怀天下与百姓。”
听到这话,羌意心中一颤,这怎么感觉话里有话?
她抬眸看着裴贺朝,不着痕迹地解释:“本宫也没做什么,若是筹款一事,也是巧合碰上而已。”
对面的人不置可否,笑道:“不管如何,公主却是有权利知晓此案进展。”
羌意不语,等着他继续说。
“曹岩并不是一个硬骨头,但是他的嘴却十分严紧,不管大理寺刑讯也好,谈条件也罢,他都没有要将背后之人和盘托出的意思。”
“不是硬骨头却嘴硬,听上去有些矛盾。”羌意不解。
裴贺朝轻笑一声往前走去,羌意下意识跟上他的步伐。
“一方面,他估计还企盼于自己同裴家的关系能将他救出,另一方面,那就是他有极大的自信那个背后之人能够保下他。”
这番话让羌意脚步一顿。
走后门这种事向来是只能做辅助用的,也因此曹岩将秘密严防死守的很大原因就是后面这个,可又有谁能在裴贺朝的指令下保下他呢?
突然,一个念头在她脑中飘过,她猛侧过头,一些话在她嘴里转了又转。
“公主有话说?”裴贺朝很快察觉到。
羌意先是点头,后又摇摇头道:“我只是心里有个猜测,三法司共同审理的情况下,很少能有外人将犯人保下,尤其是……珩王你亲自参与,再则还有丞相在。”
“公主的意思,臣明白。”裴贺朝但笑不语。
看着他这般神情,羌意心中了然,这人明明心中已有底,刚刚那样说来还像是要同她好好商讨一番。
这么想着,羌意暗自翻了个白眼,轻咳一声道:“既是如此,那王爷还是赶紧去将此人揪出来,早日了解此案吧,本宫就先带着皮皮回颐安宫玩一会儿。”
“臣送公主回宫吧。”就在羌意欲转身之际,裴贺朝又一次开口将她喊住。
作者有话要说:增加亲密度法则一:亲自送你回家
第二十一章
羌意显然没料到裴贺朝会提出亲自送自己回宫,下意识就开口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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