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楠瞬间蔫儿了，默默挪到他哥一米以外的安全距离。

谈笑间，小警察已经把那几个打陈牧的混混也押了进来，冲国字脸警察敬礼：“杨义前辈，所有相关人员都已带到。”

杨义略一点头，对小警察道：“辛苦了。”

他打开笔录本，抬起头用极具压迫感的目光扫了众人一眼，严厉地开口：“哪位是报案人，先过来做一下笔录，其他人，靠着左边的墙站一排，双手抱头蹲下！”

猛然抬高的声音让李安楠一个哆嗦，拽着简舟衣角往他身后躲，吓得眼眶都红了：“哥，我害怕。”

“没事。”简舟轻叹，抬步走到杨义面前，拉开椅子坦然坐下，说，“是我报的警。”

杨义用惊讶的目光打量着简舟，问：“男生？”

看简舟点头，杨义不赞同地摇头，神情难掩厌恶，“你们现在这些小年轻，真不知道脑子里想些什么东西，好好一个男孩子打扮成这样。”

简舟用同样的神情回敬杨义，冷笑道，“关你屁事。”

杨义脸色顿时不太好看了，用碳素笔在桌上敲了两下，问：“叫什么名字？”

“简舟。”

杨义本想在笔录本上写字的手一顿，抬头重复道：“简舟？”

简舟神色平淡，“嗯。”

“是你……”杨义面色复杂地盯了简舟半晌，最终勾了勾唇，言语中充满讽刺意味，“你活的倒挺多姿多彩。”

简舟微微抬头，眉眼冷傲，要是沈郡看到，准知道这小猫咪又炸毛了，“活的是不错，失望吗？”

杨义冷哼，“人在做天在看，把自己朋友推下楼，就算法律拿你没办法，我也不信你晚上能睡得安稳。”

听完这句话，简舟眼中彻底结了冰，孟方亭自杀之后，他确实很长时间睡不着觉，甚至严重到要去看心理医生，说起来，倒要‘感谢’杨义。

杨义此人，不能否认，他是位在岗位上尽心尽责二十几年的老民警，办案一丝不苟，正义感十足，口碑颇为不错。

而就是这份正义感，当初逼得简舟险些崩溃，原因很简单，杨义不相信孟方亭是自杀，所以，当时同在天台的简舟成为了他的第一嫌疑人。

老民警审问犯人自然很有经验，同一段情节翻来覆去地让对方重复，简舟那时候还不到十岁，亲眼目睹了朋友的死亡，却被迫一遍又一遍描述当时的场景，一遍又一遍回忆孟方舟跳楼的画面，语言间难免颠三倒四，前后矛盾。

杨义却因此认定了自己的判断，认定简舟是和孟方亭在天台打架，失手将对方推下了楼，且遗憾于找不到证据，遗憾于简舟年龄太小，轻轻松松就逃脱了法律的制裁。

可他的怀疑给了孟方亭绝望中的父母一个出口，与其去承认自己对于孩子的关心不够，去怨恨自己，他们更愿意相信孩子是被别人害死的。

曾经欺负过孟方亭的同学也是一样，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一怀疑，心安理得地相信人不是被他们毫无底线的恶作剧逼死的，然后作为正义的一方谴责简舟这个杀人犯。

那件事中，似乎最终所有人都找到了出路，唯独把简舟所有的路堵死。

一夕之间，孟方亭生前唯一的朋友，唯一与他站在一起的人，唯一对他笑，对他好，给过他温暖的人，成为了千夫所指的杀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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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看来我真的更太慢，你们都忘记陈牧是谁啦，指路二十二章，一中校霸，和模范生苏李打架的小帅哥就是陈牧啦，后面还会有他们两个的剧情呦~

第四十六章

酒吧中，完成任务的沈郡趁着自己暗地制造的小混乱，偷偷溜出后门，动作敏捷地甩掉身后跟踪他的尾巴，闪身没入黑暗的小巷中。

半小时后，跟酒吧街隔了将近六千米的十字路口处，一辆黑色小轿车减速经过沈郡身边，车窗落下，里面戴着墨镜的男人探出头来，说：“上车。”

不等轿车停下，沈郡便拉开车门迅速跳进车内，墨镜男吹了个口哨，一脚油门混入川流不息的车中。

墨镜男哼着小曲，开了一段路，才问：“东西搞到了？”

沈郡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型录音笔往墨镜男脑袋上扔，没好气地说，“拿去，下次这种事别来找我，你们刑侦支队没人了吗？”

墨镜男揉揉脑袋，也不生气，笑道，“我手底下那群人，哪能跟你这警校四年总成绩年年稳居第一的人比，这种事不找你找谁？”

“爱找谁找谁。”沈郡到现在联系不上简舟，电话打了二十几个都没人接，正烦躁地想原地爆炸，“下个路口把我放下，大晚上戴墨镜开车，你自己往西天开吧，我就不奉陪了。”

“啧，这么大火气，不就是让你牺牲色相套点情报嘛，给你这单身狗点福利你还不乐意了。”墨镜下明亮的眼睛笑成了月牙，男人将车开到路边停下，点了根烟。

“这么好的福利你下次还是自己留着享受吧。”

“那不成。”墨镜男慢悠悠吐出一口烟雾，情不自禁勾起的唇角透露出主人心中的甜情蜜意，“沾了别人的香水，我们家那位不让上床了怎么办。”

沈郡感觉受到了一万点暴击，愤愤道：“……秀恩爱死得快。”

他拽过自己的衣领闻了闻，随即嫌弃地皱眉，心里想的全是：死了死了，今晚上不了床了！不对，至少一周！不对，至少一个月！不对……死了死了，今年上不了床了！

沈郡泄气的想，简舟会不会一气之下已经搬回爷爷家了？会不会以后都不理他了？会不会……

他越想越觉得心慌，决定赶紧回家看看小朋友回去了没。

见沈郡想下车，墨镜男连忙把车门一锁，说，“老同学，那么久不见了，好歹叙叙旧再走。”

“有话直说，我现在没心情和你叙旧。”

“好吧。”墨镜男无奈道，“其实是师父让我问问你，真的不打算干刑侦？他觉得你在派出所混日子实在太大材小用了。”

沈郡果断拒绝，“不干，我爸那些生意早晚得扔给我，派出所我都待不了几年。”

“你这人真是……一点英雄主义都没有，满脑子商人思想。”

沈郡挑眉，“刑大队长，告诉你一个我干基层多年悟出来的道理——如果说，国家是一座房子，那警察就是其中一道门，可你别忘了，组成这房子的每一块砖，也都是英雄，缺一不可，各行各业都需要英雄，各行各业也都有英雄。”

墨镜男露出赞同的表情，觉得有些道理，刚要感叹两句，就听沈郡继续说：“当然，我除外，我不想干刑警纯粹是惜命。”

“因为我，只想做一个人的英雄。”沈郡笑着低头，指尖轻抚被简舟吻过的唇，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柔软的触感和萦绕心头的奶糖香气，“我就是他的房子，是门，也是砖，所以我必须要给他足够的安全感，不能选择这么危险的工作，让他整日提心吊胆，算是有点自私吧。”

墨镜男听得目瞪口呆，“……真不像是你说出来的话，咱们警校公认的沈直男，想当初能把人家女孩子送的情书当成挑战书的传奇人物，居然也有今天。”

沈郡笑笑，晃晃从上车起就拿在手里把玩的玻璃小瓶，果断往墨镜男身上喷了几下，使坏成功后心情稍微舒畅了点，得意道，“女士香水，刚那美女死活要塞给我，留着给你家那位好好解释吧。”

说完便下了车，火急火燎往家赶，打开门，却黑漆漆空无一人，心中顿时像被泼了一盆冷水，沉沉地往下坠。

好在才坠了一半，手机上就收到了来自简舟的微信。

……只有一个定位？

李安楠蹲在派出所墙边，拿着简舟手机在对话框上打了字又删，删了字又打，最终决定什么也不说，直接一个定位甩过去，比较符合她哥高冷的人设。

陈牧抱着脑袋蹲在李安楠旁边，感受到简舟和值班警察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凑过来坏笑着问：“以你对你哥的了解，他会不会直接在警察局和警察干架？”

“我怎么知道！”李安楠用手背揉揉发红的眼睛，又生气又委屈地瞪陈牧，“都是你害的！”

“哎，有话好好说，怎么还哭上了。”陈牧最受不了女孩子哭哭啼啼，赶紧往旁边挪远几步，抬手结结实实在李安楠脑门上弹了一下，嫌弃道，“刚才骂我的时候不还挺彪悍的嘛，这会儿怎么就怂成兔子了，怕什么怕，天塌下来也是我这高个儿的顶着，砸不死你。”

李安楠反手还给陈牧一巴掌，说：“我哥最近脾气好多了，应该不会打起来吧。”

陈牧指着自己被打肿的脸，问：“这叫脾气好多了？那他脾气不好的时候是个什么情况，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两个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引起了杨义的注意，他往陈牧这边看了一眼，训斥道：“这里是派出所，都安静！”

简舟皱着眉头捂住耳朵，问：“我们可以走了吗？”

“走？”杨义说，“聚众斗殴这种恶劣的行为，是你想走就走的？想走就打电话让家里人来领，不然就老实待着。”

简舟真是快被气笑了，李安楠用胳膊碰碰陈牧，说：“完了完了，要打起来了，我哥要是揍人你赶紧过去拦住他！”

不等陈牧回答，简舟猛然站起身，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的噪音让所有人一个激灵，众目睽睽之下，他携着一身低气压，走到警务台，拿起上面的公用电话，拨通了12345热线电话，用清冷的声音说：“你好，我要投诉静安区派出所民警杨义。”

在电话中说过几句话之后，他看向杨义，扬眉道：“麻烦说一下警号。”

“……”

整个派出所大厅一片安静。

陈牧：“……看不出来你哥真是个文明人。”

李安楠：“……那、那是。”

从派出所走出来的时候，李安楠真心崇拜她哥。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雪，雪花晶莹剔透，像是白色的细沙飘散在空中，点缀着朦胧夜色，很美，可惜简舟却没有心情欣赏。

他随手塞了块糖在嘴里，甜甜的奶糖并没有化开心中的烦闷，反倒泛起苦来。

每次回忆起过去的事情，都不会太愉快，简舟努力调节着自己低落的情绪，一言不发往前走，最终在看见昏黄路灯下快步向自己走来的那个人时，顿住了脚步。

是沈郡。

他穿着件灰白两色毛线针织的毛衣和素色长裤，简洁又居家，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温柔，在这场十一月的初雪中，沈郡扬唇的弧度、眼中的笑以及黑发上融化的雪花，都很暖。

简呼吸一窒，心漏跳了几拍。

之前因为这份感情所有的慌乱与迷茫，都在看见沈郡的这一刻，变得不再重要了。

被坏情绪折磨到精疲力尽的简舟只剩下一个念头，他想抱一抱眼前这个人，或者让这个人抱一抱他。

简舟心中难以克制地雀跃起来，他拎着碍事的裙子几步跑到沈郡面前，张开双臂毫不犹豫地抱住了对方，唇角止不住上扬，也不知道自己在傻乐个什么。

沈郡混乱的情绪也同样因为简舟一个毫无芥蒂的，甚至比以前更加亲昵的拥抱抚平，他们默契地在雪中相拥，谁都没有提起那个吻，却都已经清楚的知道，自己心之所属。

简舟抱了沈郡一会儿，直到晚风中被吹凉的身体恢复温暖，口中的奶糖也再次变得香甜，他才松开双手，退后一步，抬起漂亮的桃花眼，神情严肃的开口，“问你一个问题。”

简舟默默攥紧拳头缓解心中的紧张，勉强用平静的声音问：“你之前说自己是直男，很直，特别直……现在还直吗？”

第四十七章

连沈郡自己都觉得惊讶，和简舟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段经历，每一个无关痛痒的小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无论是最初在夜幕下的相遇、在校园中的大打出手、在龙哥办公室一起挨的骂，还是看过的电影、打过的游戏、这辈子吃过的最难吃的菜和最甜的蛋糕，沈郡都记得。

他自然也记得这句话。

那个时候，沈郡深信简舟喜欢自己，也深信自己很直，还大言不惭地告诉徐阳阳自己对小朋友没兴趣。

所以当简舟上衣脱了一半，小心翼翼问自己是不是对同性有感觉的时候，他几乎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当初那语气无比坚定的回答不断在脑海中响起，沈郡有些想笑，但面对简舟紧张而又期待的目光，他还是努力收起笑容，模仿着当时的表情开口，“哥很直，非常直，特别直。”

说完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抬手揉脸，抱怨道，“脸疼。”

简舟一颗心被沈郡两句话就折腾地忽上忽下，佯作生气去捏沈郡的脸，眼中却藏不住笑意，“活该。”

如果不是李安楠和陈牧这两个发光发热的电灯泡跟了过来，沈郡很想低头去吻简舟的眼睛。

“电视剧上正义的警察都是案件解决之后才出现，居然是真的。”李安楠经过派出所一夜游，还没来得及从惊吓中恢复活力，就见他哥明目张胆抱着人警察哥哥不撒手，顿时冲到陈牧面前，转身倒着走路，试图挡住他的视线。

“我不瞎。”陈牧比划了一下李安楠才到自己下巴的身高，“小矮子。”

“你！”李安楠最恨被人笑矮，可惜她哥正忙着谈情说爱没空给她撑腰，只好没什么气势地威胁人，“你、你要敢在学校乱说，信不信我让你变小瞎子。”

“不信。”陈牧戳着李安楠脑门让她离自己远点，不屑道，“我陈牧是那种乱嚼朋友舌根的人？”

李安楠：“朋友？你和我哥？”

“呸、口误。”陈牧有些别扭地否认，说，“看你哥帮我的份上，给他个忠告，小心姓苏的，你哥得罪他两次，他不报复简直有鬼了。”

“校长办公室被我哥踹的那个？”李安楠也是一中学生，自然熟知简舟各种小道消息，因此有些疑惑的问，“怎么是两次呢？”

“我怎么知道。”陈牧只是听到些传言，具体什么情况他没兴趣知道，更懒得打听，提醒李安楠之后便抄着口袋往另一个方向走，头也不回地摆摆手。

陈牧这人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身上总带着点痞气，可此时看他的背影，脊背却挺直，像是宁折不屈的白杨树。

李安楠把这话传达给简舟的时候，简舟本人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过模范生第二次，好在李安楠人脉够广，在几个姐妹群里打听一圈，终于得知了真相。

晚上一番折腾让简舟有些累，回家脱了鞋就懒洋洋往床上一趴，跟李安楠聊微信。

据李安楠打听来的消息，问题出在前几天简舟答应龙哥拍的校园宣传片，听说本来模范生也在备选名单里，后来剧本设计好发现多一个人，就把他去掉了。

【简舟】……跟我有关系？

【李安楠】可能他有被迫害妄想症吧，觉得你把他挤掉了。

【简舟】……

人从家中坐，锅从天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