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悟道长起的很早,早晨打坐结束之后,他便坐在院子里把玩着一颗果核,许临看了一眼便匆匆进了厨房去弄早饭,连带着不悟的他也准备了一份。
吃饭的时候,许临这才有时间和不悟讨论起了,有关豫琴殊的问题。
“他昨日没能达成目标,改日还会来杀我的,道长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不悟面无表情的塞了一口饭,含糊着开口道:“你怕什么,只要你们家那位在你身边,区区一个豫琴殊又能奈你何?”
比起许临而言,不悟这样一个单身狗才更加可怜,他打不过豫琴殊,偏又招惹了对方,怕是夜里离开白府没几步,就会被豫琴殊活活撕碎,这也是他昨日为何宁愿吃狗粮,也要赖在白府里的原因。
“说的也是……总归还是有闻歌在我身边的,就是,可惜了昨日那副画了。”
昨日他将那副《心有千千结》递给豫琴殊的时候,是以为他忘不了冼家小姐,这才徘徊于世。
谁能想到,这忘不了的原因不一定是因为爱,还有可能是因为恨呢?
“赵大花作为冼家千金的转世,豫琴殊在她身边呆了这么久,也没痛下杀手,想来应该还是有爱的,因爱生恨,爱恨交织,人心可真是复杂。”
闻言,不悟道士一顿,手里的碗筷也停了下来,皱眉思索了半晌后,他忽然抬头看向许临开口道:“非人之物,何以提爱。”
乍闻道士此语,许临诧异的挑眉,回问了一句:“非人之物也有心,何以爱不得?”
话音落下,便见那道士一怔,面色倏忽间变得难看了起来。
“是我着相了。”
其实,非人之物也有心这种事情,不悟比谁都清楚的很。
早些年,他带着道观里的一只小妖怪下山历练时,那位叫阿灼的姑娘,一身红衣比世界所有的姑娘都要美的惊心动魄。
草木无心,非人之物没有心,可若没有心,又如何能让一只李子妖,生了变成桃妖的魔障?
爱不敢爱,离,离不得,日复一日的自我暗示,到那姑娘离开之后,道士浑浑噩噩多年,如今才如梦初醒。
一如白闻歌敢与人类相爱,一如豫琴殊因执念入魔,非人之物的真性情,比起他这样自欺欺人的懦夫,不知道勇敢了多少倍。
了无胃口,不悟起身走到了院内,坐在衰草连横的院内,沐浴在阳光之下,又开始发起了呆。
……
豫琴殊一日不解决,许临变没有安生的日子可言,中午时分他带着道士不悟去了赵大花的家里。
他知道,豫琴殊必定就在这附近。
爱是冼千结,恨也是冼千结,正因如此,他才会如此毫无顾忌的为了赵大花杀人。
见不得赵大花不好过,却又盼着她不好过,一方面解决了伤她心的人,又让村民们因为赵大花晦气的传言将其孤立。
但不论如何,他仍是做不到将心中爱恨交织的罪魁祸首杀死,变成非人之物。
……
因为之前的不欢而散,许临这次登门,并没有得到任何好脸。
赵金宝开门看到他后,又迅速的把门关上,让许临碰了一鼻子灰。
“你这负心人竟还敢来!”
那孩子的声音带着怒气,隔着门板从里传来。
在不悟道士诡异的视线里,许临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凑过去开口解释道:“别听那孩子瞎说,我对我家闻歌可是一心一意的。”
他不提闻歌还好,一提闻歌,不悟道长的表情更多了几分谴责。
大概就是:好啊,道长我都没有对象,你小子竟好脚踩两只船,男女通吃了起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丧尽天良!
眼看着自己的风评在道士的心底拐了个弯,许临当下便站不住了,拍了下门,他隔着门板对赵金宝质问了起来。
“什么负心人,我何时与你阿姐结心过?这乡里乡外的都不知道我已经成婚了,你这样污我名声,可是要负责的。”
话音落下,便见门里那孩子不依不饶道:“成婚?我呸!跟个死人成婚做的数?白府里那个东西杀了不少人,做了多少恶?他要是活着必要被押金府衙里千刀万剐凌迟死!”
听着他如此咒骂闻歌,许临的表情瞬间阴沉了起来,满目的冷冽,他缓缓开口道:“你若再不开门,信不信我让你家门报废?”
“你当我怕你?!这是我家,我不想让你进就不让你进!”
冷笑一声,许临又道:“你可以不让我进门,但你不该骂我的闻歌,你即开口骂了,我必须得让你知道后果。”
语罢,便是几脚狠狠的踹在那老旧的门上,飞灰四起。
伴随着木门报废的哀鸣声,那门普通一声朝里倒去,赵金宝被压了个正着,当即哀叫了起来。
把门挪开,许临将那小崽子拎起来,一双黑黝黝的眸子里燃烧着怒火,当即把人吓的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瑟缩成了鹌鹑状。
“放、放开我,我阿姐回来,饶不了你的。”
吸吸鼻涕,好似先前隔着门板疯狂叫嚷的人不是他一般,赵金宝的眼眶里瞬间聚集起了一团水雾。
“什么事情都靠着你阿姐,你是孬种吗?”阴沉着脸,许临虽心有怒火,但到底不想对着一个十岁的孩子动手,这便死死克制着。
但这个年代,十二三岁的孩子就可以成婚了,赵金宝再过两年就可以说亲,也算不得是个孩子了。
赵大花一个姑娘家天天下地干活,赵金宝整天无所事事的呆在家里,好吃懒做,一有事情还得找他姐姐出头,着实让人看不起。
即便是被骂了孬种,被人像个鸡崽子拎着,他连回嘴都做不到,只哭哭啼啼的反复说着:“阿姐回来饶不了你的。”
看着赵金宝这副样子,忽然便失了所有的兴致,许临将人往地上一扔,面无表情的看着人从地上站起来,战战兢兢的却是连还手都不敢。
“我捧在手心、放在心尖上的人你都敢骂,谁给你的胆子?”
薄唇轻启,许临的声音冷若冰霜,视线也仿似淬了毒的刀刃一般,看的人压力倍增,寒意顺着脊骨蹭蹭的上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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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鬼王的小娇妻13
赵大花下地回来时,瞧见自己家门大敞着,还当自己没看清。
走进些她才瞧见这哪是大敞,分明是门板子都没了。
放下锄头,着急忙慌的进去,一入目的便是坐在屋里,哭的眼泪鼻涕都止不住的自家弟弟。
两个不速之客大咧咧的站在里面,赵大花扫了他们一眼,抱住赵金宝便开口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们做了什么,才让你们犯得着进屋来欺辱一个孩子!”
靠在赵大花怀里,赵金宝哭的更加不能自抑了,哭哭啼啼的眼泪鼻涕全抹在了赵大花的衣衫上。
……
许临他们二人来找赵大花,本意并不是为了惹事,实在是赵金宝的污言秽语太不中听,这才惹的许临动了怒。
到底教训也教训过,他还将人家门给弄坏了,只得弯腰作揖,先为这门板子的事情道了歉再说。
放了些赔门的钱在桌子上,那姑娘的脸色这才好了些。
现如今再见许临,赵大花再也叫不出哥哥二字,什么春心荡漾少女怀春,全都通通抛到了脑后,不与许临结仇都还算好的了。
将赵金宝送去里屋,赵大花冷着脸开口询问起了两人的来意。
……
开口讲述豫琴殊之事的是不悟道士,他只说有一厉鬼缠在赵大花的身侧,连带着赵大花缘何会做了三次望门寡都解释的一清二楚。
一番话下来,赵大花的脸当即便白了下来。
赵大花告诉不悟,她老早便觉得有异,先不说围绕着她死去的那些人,近两年来,一入夜她便觉得自己周边阴凉的不正常。
赵大花只当自己身为女子,身子弱容易见凉,全然未曾想过竟是有鬼作祟。
甫一想到自己这两年,竟是和一捉摸不定的杀人恶鬼共处一室,她当即便吓得惊慌失措,又因自己做了望门寡三次,又对那恶鬼恨的抓心挠肺,恨不得豫琴殊今日就被不悟道士收了才好!
之前村里也找过个姓王的道士,就是那王道士的三言两语,才使得许临被强行嫁进了白府里。
可这冥婚之说却是半点用处都没有,村里人知道上了当,如今正张罗着将那王道士押去见官,务必要将他们付下的酬劳要回来。
知晓道士骗人的居多,赵大花虽不知道这不悟道士几斤几两,只要不跟她要钱,信一信也是无妨的。
而许临的意思是,豫琴殊受了伤,这几日定会对着村民们痛下杀手,吸食些精气补补。
为了避免有更多的人惨遭毒手,他们必须先下手为强,今夜就将豫琴殊解决。
但是又怕对方躲着不肯出来,所以才必须要个引子。
而这引子,就是赵大花。
“可你我都知晓,豫琴殊对冼千结是有恨的。”
“管不管用,一试便知。就算是恨,也是因爱生恨,更何况入魔之后,会加深他的执念,豫琴殊是绝对不允许旁人碰这位姑娘一下的。”
他们将赵大花带走的举动如此刻意,豫琴殊真的会蠢到自投罗网吗?
一切都是未知,可许临却笃定了豫琴殊今夜一定会来。
就算豫琴殊口口声声说着冼千结负了他,若非还有爱意,他徘徊于人世的这么多年,又缘何会一直在寻找着那姑娘的转世呢?
许临太过清楚爱一个人究竟是何种滋味,正因如此,他理解豫琴殊的癫狂。
但是死于对方手下的无辜者太多,而许临的任务又是消灭为祸一方的恶鬼,自然是姑息豫琴殊不得。
快入夜时,赵大花随着他们回了白府,因为怕吓到对方,白闻歌也没敢当着赵大花的面现身,就一直依附在牌位上没有露面。
即便如此,赵大花仍是慌的很,坐立不安的在屋子里镀来镀去。
这白府可是有恶鬼作乱的凶宅,心中又敬又怕,赵大花当然无法安心。
即便白闻歌已经收敛了鬼气,未曾现身,赵大花还是觉得冷飕飕的,寒意顺着骨头茬子往上爬。
“道、道长,你确定今夜一定能除了那恶鬼吗?”
不悟觉得,得知自己嫁不出去是因豫琴殊,恨怒交加冲昏了赵大花的脑袋,她这才做出来答应许临计划这件事,现如今往这鬼宅里一杵,冷飕飕的清醒了过来,眼前的姑娘这便有些害怕了。
给了赵大花几张符咒让她藏在怀里,不悟尽可能的安抚着对方的情绪,如此她才终于平复下心情来。
……
月黑风高,等到了后半夜时,灰黑的雾气渐渐覆盖而来,豫琴殊抱着一把琴,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终是来付了这场鸿门宴。
他的衣摆无风自动,在黑雾里漾开,不染纤尘,无埃如雪。
即便伤势还未好全,他仍是从容的不带分毫惧色,通身的气度,倒像是哪个世家里教养良好的翩翩公子。
厢门砰的一声被风吹开,许临转头看去,一入目的便是站在庭院里,抱琴而来的豫琴殊。
“我来赴约了,人你们可以放了吧。”
这豫琴殊生的太过丰神俊朗,若非他周身随行的浓雾毒瘴,他人根本想不到豫琴殊会是残害多人的丧心病狂之徒。
……
目标人物即已登场,最能打的白闻歌,自然不会再藏在牌位里。
只见一道黑芒划过,察觉到危机后,豫琴殊抱着琴猛的后窜出老远,一跃落在围墙上,竟是径自抚起了琴来。
琴声铮铮,他每一次拨弦,都暗藏杀机,甫一入耳,白闻歌便觉得身体凝滞,动作顿时迟缓了许多,不仅如此,他的神智也开始被影响。
一手捏在自己的手腕上,指甲嵌入皮肉,等到鲜血潺潺流出时,痛意将白闻歌的神智唤回,他这才继续朝着豫琴殊所在的地方掠去。
察觉到这琴音的不对劲后,许临和不悟当即便捂住了双耳,因顾忌不得赵大花的原因,对方霎那间便着了道。
面无表情的起身,满目的空洞,赵大花摇摇晃晃的朝着院里走去,像是□□控的木偶一般,动作僵硬。
豫琴殊的目的从来都不是打赢他们一行人,等到赵大花一出来,他毫不恋战,抱起人便打算化作烟雾离开。
他这一逃,想要下次再抓住他,那便是难上加难,这并不是许临和不悟乐意看到的。
心生一计,许临当即便冲着他大喊道:“琴殊,你可曾想过,你的千结姑娘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后,会不会恨你惧你,你可心中有愧!”
千结这二字的威力着实太大,此话一出,豫琴殊的脚步当即便停了下来,冷笑一声他回过头来。
“她今夜伙同你们来害我,又有何脸面恨我?”
语罢,他垂首看向怀中正瑟瑟发抖的赵大花,凑过去温柔又癫狂的开口道:“说啊,千结,你可恨我惧我?”
彼时的赵大花除了发抖和流眼泪,根本脑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该如何回话。
谁能想到生的如此好看的人,内里竟疯癫至此?
豫琴殊一手紧揽着对方,另一手落在她的眼下,轻柔的替她拭去眼泪,可再开口之时,他的声音是与之完全相反的冷若冰霜。
“我待你还不够好吗?你不想嫁的人,我通通替你杀了,你恨你的父母,我也替你杀了,如今你怎么反而怪起我来了,千结?”
此话一出,许临心神大震,倏忽间明白了先前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一个差点与他结仇的姑娘,缘何会轻易的相信他们口中的鬼神之说?
原来,赵大花一直以来,竟是完全知晓豫琴殊的存在的!
“我错了,琴殊,我错了,你别杀我!别杀我!!我只是太害怕了,人鬼殊途,我只是太害怕了!”
赵大花一直都知晓自己命苦,她的父母视她如草芥,家里的脏活累活全都交给她做。
等到她长成了,父母却又想着将她卖给邻村的老乡绅,那老头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而她正值妙龄,如何接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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