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蓝郡主嘴上嫌弃着,却还是给心疼的小孙女揉头。
“年纪轻轻的姑娘,说什么有事想不通,也不怕被笑?说啊,什么事?”
花朝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躺着,嗡声说到,“祖母,周美欣好奇怪,外人面前不苟言笑的,可真性情……怎么说呢,挺矛盾的。有时候好像什么都看得开,有时候又透出委屈和不甘心。我觉得她想过的应该是挺悠闲的那种生活。对了,她祖母我也觉得奇怪,哎呀,不好不好,人都故去了,不该妄议。”
荣蓝郡主听罢却没立刻回声,只是问花朝还回自己屋吗?花朝自然是赖在她祖母这儿了,荣蓝郡主就又让人再去收拾床榻。等内间没人了,才又开口。
“你这丫头,你爹以前就说,感觉最灵敏。你是不是觉得周美欣口中的祖母不像外人说的特别重规矩,特别严肃那个?”
花朝一听就知道有内幕,兴奋的瞪大眼睛点头。
荣蓝郡主按着差点要跳起来的小孙女,道:“这事儿原来其实不算秘密,不过后来周家出了个东宫太子妃,估计就说的人少了,而且都是到了祖母这年纪的人,做古了一大半喽。也有就像你说的,人都故去了,自然更没什么提的。虽然我人不在京城,不过听你说几句,我大概猜,应该跟我想的□□不离十。”
“哎呀,祖母您说重点啊!”
花朝急切的样子,被荣蓝郡主又拍了一下。
“你听说的周家老夫人和周美欣口中的祖母估计不是同一个人。你知道太子妃跟平王侧妃不同母,周美欣的父亲也是嫡子,但你不知道吧,周美欣的父亲跟太子妃和平王侧妃又都不同母,那位才是周老爷的原配。”
花朝眼睛都瞪圆了,这是什么套路?却听她祖母继续说道。
“周美欣的祖父最早娶了一房妻子,听说是为了给周老爷的母亲冲喜娶的,身份不算很高。后来周老爷想休妻另娶,那位不肯,又守过母孝,最后听说是宗族出面,找了个他们族里哪个断了血脉的一支,说是周老爷兼祧。头任妻子,就是周美欣的亲祖母算到那一房去了。平常总说的周老夫人,应该是太子妃的母亲,后来是说平王侧妃的母亲。前头那位没人提,偏偏还就那位生了个儿子,周老爷带在身边养的,听说后来两边就又稀里糊涂的一起过了。”
这,有点乱,花朝理了半天才理清楚。太子妃是周家嫡长女,然后是周美欣的父亲,然后是平王侧妃,花朝一直以为,或者说外头很多人都以为太子妃和周美欣的父亲是亲姐弟。可谁知道这里头还有一位真正的“原配”。
“这么算起来,周美欣的父亲不该是周家嫡枝了吧?”
“原配”都算是兼祧另一房的了,儿子还算嫡枝?有这好事?
荣蓝郡主直笑,捏了捏小孙女的粉面,道:“周家自己宗族都没人说话,要你操心?”
花朝揉了揉脸,嘟着嘴道:“我就是好奇嘛,哪里是操心了。这么说来倒是能解释过去了。周美欣口中的祖母必定是她亲祖母,她说常跟祖母在庄子上住。”
花朝又把周美欣说的好多她祖母的话学给荣蓝郡主听,荣蓝郡主听后也是叹息。
“又一个可怜人。当年我还见过那位一两面,印象不深,但就记得眉宇间透着股坚韧的味道,跟寻常女子不太一样的。后来那位老夫人就几乎没在人前出现过了。周美欣要嫁给善郡王,日后说不定还要再进一位,那个位子不好坐的,没点忍力坐不下去的,周美欣若是跟着那位长大,说不定还可以。”
想到回来前周美欣说的那些吓人的话,花朝又不满的跟她祖母告状。
荣蓝郡主听了直皱眉,细细的问了些之前在庄子上的情况,又问:“你觉得她是无意说的还是有目的?当时只有你们俩?”
花朝昏昏欲睡的时候,听她祖母一问,吓得一个激灵,仔细回想了下,真的没别的奇怪之处了,摇摇头道:“看着不像是试探啊。马车上说那些话时,肯定就我们俩。不过,之前为了坐的舒服些,让丫鬟们去后面车上了,只有一个小丫头坐在外头车夫边上。这……祖母别吓我。”
荣蓝郡主轻轻拍花朝的背,像哄小孩子般,道:“没事没事,许是真喝多了说胡话,没别人就好,大概是祖母多想了。唉,话又说回来,她这么压抑自己的本性,就不怕哪天受不了反弹的更大。你日后还是小心些,不要掏心掏肺的。”
花朝困了,想睡,临睡前脑子里闪过的念头就是,她祖母真护短,前一秒还夸着周美欣,听到那些话就立刻掉转话头。
周美欣比花朝略迟些回到家,下马车的时候,看了眼站在马前的车夫,神情冷淡,声音豪无起伏的道:“郡王让我问的,我问了,希望这是唯一的一次,郡王日后莫为难我了。我与她相交,原本真心,如今也要起芥蒂了。”
作者有话要说:酒后吐真言!
其实我挺喜欢周美欣的,不想把她写的很坏。感谢在2020-05-1520:43:34~2020-05-1620:54: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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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教妹
车夫的确是善郡王,此时摘下车夫帽,也许是背对光亮的缘故吧,面上被大半的阴影笼罩,看不清神情。
“她心善,能理解的就不会记恨。”
往常的善郡王总是彬彬有礼的,此时的善郡王却是温和有礼。连带的周美欣也放缓了语气,道:“她是很好,所以我不想与她交恶。事不过三,今日我替郡王问了,已算是第三次了,郡王不会真的想借那丫鬟的事……”
善郡王微微上前一步,从光影里走出来一些,露出没什么温度的眼神,却是轻笑问道:“你怎么知道是第三次?”
明明是笑着的,可声音却冷冰冰的,之前那一丝温和荡然无存。周美欣喉咙口微微动了动,感觉胳膊上爬起微微的细栗。原本是真有几分醉意的,不然对花朝也说不出那些话,到底不是出自她本心,某种意义上算是酒壮人胆吧。可此时也觉得全然是酒醒了。
就算那端午的坠子是一次,这次是一次,春蒐时是一次,可春蒐时,她还未回京呢。周美欣不自觉地又想起那个怪诞的梦,她忘了,忘了眼前的人梦里那个被称颂为明君的帝王,也有格外阴冷的时候。
“是灵月县主说的。”
本来是想说家里人说漏了嘴,话到嘴边却忽然改口。
不过说灵月倒似乎让善郡王信了几分,神色又缓和了下来,嗤笑了一声道:“听说她的婚事也订下了,那个什么不出仕的司马家,也难为平王给她找这么个婆家,算不错吧。”
眼见是糊弄过去了,周美欣急忙道:“时候不早了,郡王也早点回吧。”
善郡王望着周美欣,不说话,直看得周美欣心里有点发毛,目光回避,善郡王方道:“我母妃说你不错,现在我也觉得不错了。至少你应该能坐的住那个位置。至于那个丫鬟,无足挂齿的小事,你想做人情都可以,是我母妃理解错了。”
周美欣直到善郡王看不到人影了,紧绷的一根弦才松了下来,竟然身形踉跄了下,被旁边的丫鬟扶助,惊觉自己的手心都是冰凉的汗渍。
“姑娘没事儿吧?”
“没事,扶我回去吧。今日之事……”
“姑娘放心,奴婢是姑娘的奴婢,不是周家,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周美欣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丫鬟,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花朝哼哼着头疼的时候,结果是被自家二哥给嘲笑了。这次,荣蓝郡主也不帮着乖乖孙女了。
昨天还忘了说夏天的事情,今天刚起了个头,荣蓝郡主就一脸不满,反问道:“那丫头是今上给东宫的,太子妃给了善郡王府,你说去要回来,你以什么理由的要?不过是个丫头,要你这么上心?你这孩子,真是不省心,刚夸你一下精明,你就给我犯点蠢。”
花朝嘟着嘴,不高兴的回答:“祖母也说不过是个丫头了,周美欣说等她嫁过去了找个机会还给我,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我不过是现在先去问问夏天是什么意思嘛。”
荣蓝郡主不轻不重的拍了下手边的几榻。
“周美欣什么时候出嫁?明年吧?她刚嫁过去就随意打发丫头出门,她要不要名声?她善郡王妃给你个丫头,你收了,外头人又怎么琢磨你们俩?这些你想过没有?好,就算这些不管,等周美欣能做主了,至少明年底了吧,夏天现在能答应你的,你保准到时候不会变?”
花朝被一连串的问题问的直眨眼,这,这,有这么复杂吗?
看花朝没转过弯儿的样子,荣蓝郡主就又叹气起来,绷着脸沉声道:“你娘去的早,虽然你爹和我都带着你,你爹也教你不少东西,可姑娘家不跟着母亲,不去多接触世家内宅那些迎来送往,到底是不足啊。”
话扯到她母亲身上,花朝更是有点不高兴,她知道她祖母也不是十分满意她母亲的,而且对于她爹不肯续弦的事情也一直不高兴,不过是她爹强硬,花家也没旁的不如意之事,她祖母便懒得计较。可如今她稍有点不妥,便又怪到她母亲身上。
不高兴,也不能顶嘴,花朝摆弄着手指,绷着脸不吭声。
花朗说是赐了个千总的名头,可他爹还没来呢,他也就去京畿道行营报了个道,就以家里收拾宅院为由,请长假了。所以,说白了,还是混日子状态。大清早,刚说两句就见他祖母和妹妹生气了,更是涉及他母亲,也有点尴尬。
“咳,我说,妹妹不是说头疼吗?那还不回房歇着去。走走走,二哥送你回去,别吵着祖母了。”
说话间,花朗就到花朝跟前,硬是把人拽起来,拽着往外走,还不忘很洒脱的跟自家祖母挥挥手,道:“祖母啊,这丫头估计酒没醒呢,我送她回去接着睡,睡醒了再跟您说话啊。”
花朝给荣蓝郡主行了礼,跟着花朗出了她祖母的园子,眼泪就不争气的下来了。
“哎呦,亲妹妹哎,你这是哭得什么啊?”
花朗手忙脚乱,他从来不带帕子的人,想拿袖子给花朝擦吧,发现今天穿的是件凸绣纹的,又怕划了自家妹妹的小脸。
倒是花朝随意的手背一抹,手背上的泪渍在自家二哥袖子上擦了擦,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吸了吸鼻子,瞪着她二哥说:“不许告诉祖母。”
花朗嫌弃的甩甩袖子,撇嘴道:“妹妹,我这身衣服是新的,刚上身啊。我不说,可妹妹你就在祖母院门口哭的,我不说你觉得祖母就会不知道?”
“这衣服值几个钱,回头赔给你就是了。反正你不许去说。”
“行行行,我不说我不说。你这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啊。二哥陪你走走吧。不是我说啊,你最近真是,啧啧,大不如前了。你说你是不是被顾恒安那小子灌多了迷魂汤啊,想事情都简单到这个地步来。”
花朝白了自家二哥一眼,不服气的问:“那你说,我怎么了?”
花朗做了个“请”的手势,花朝迈步往前走去,花朗跟在边上。
“先不说别的,先说你为了个丫鬟跟祖母置气应不应当?上次是那个谁,反正嫁出去了罢了。这次又来一个,你身边的人,你心疼,你护短,都是好的,可到底谁才是最亲近的啊?祖母不疼你吗?你看看你刚才,只差没将不满说出来了,满脸写的都是我不高兴几个字。这也太伤祖母心了吧。”
说到这个,花朝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确实不该跟祖母置气,却嘴硬的反驳道:“那我生气也不全是因为祖母不同意我去找夏天嘛。”
花朗叹气,明白自家妹妹的意思,多数还有他们祖母提到了对母亲的不满。想了想又道:“我知你意思,可你忘了以前父亲怎么说的,长辈们之间哪怕有矛盾也是长辈们的事情,我们千万不能掺和进去,更不能说非要和谁一队,那这个家才真的被割裂了。话说回来,就算祖母对母亲有意见,祖母对你是一心一意吧?”
花朝揪着他二哥的袖子,花朗就想起来他们母亲刚去世那会儿,明明没多大的小姑娘,故意表现得自己长大了,可有时候在外头,还是会不自觉得揪他或者大哥、爹爹的袖子。
“别揪了,再揪真不能穿了。那我再接着说了啊。你这么聪明,你自己想想,周美欣说以后把那丫鬟给你,她以什么名义给?不管原先是不是你的丫鬟,善郡王府里应该都只知道那丫鬟是太子妃给的吧?你自己设想下,世家望族里,什么情况才会从别家领个丫鬟走啊?除非是至亲的亲人之间,今日祖母赐给你丫鬟,这种还说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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