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他还是受不了这让人觉得窒息的气氛：“荼蘼……”

荼蘼突然踩住刹车，车临时停在岔道口，无视身后的车辆，他侧过头，看向苏清逸的眼神如此压抑，就好像在那冷漠的表面藏着焚烧一切的火焰。

“下去。”他只吐出两个字。

苏清逸怔愣，似不可置信一般：“我又没惹着你。”

荼蘼静静的看着他，就好像那层薄冰即将被燃烧殆尽。

苏清逸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危机感，他忙不迭的扯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临到最后，嘴唇蠕动，问道：“荼蘼，你知道剧情吗？”

荼蘼那明明危险到极点的气势突然一窒，就像是被人轻轻抚摸逐渐变得柔软起来，那一直带着莫名争对的表情也收敛了，如若狰狞的野兽突然收起的利爪，露出无害的下颚，他睫毛微微垂下来，整个人又克制又似含着及其脆弱的期待。

“你想起来了？”

苏清逸站在车门外，吹着外面的冷风，微微弯着腰，露出个讨好的笑容：“我可以不下车吗？”

荼蘼那双眼睛落在他的身上，竟是带着微热的温度，让他有些不自在。

“别坐在我身边。”他轻轻道：“我不想看见你。”

苏清逸“哦”了一声，他有些小小的受伤，又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荼蘼，可此时形势比人强，只得老老实实的打开后车门上车就坐。

他避过行李，有些奇怪：“我忘记了什么吗？”

荼蘼再次发动了汽车，在后视镜里的双眼好像若有若无得扫了他一眼，他道：“你让我很失望。”

苏清逸：“？”

他本来想问是因为女朋友吗，可是心里却隐隐知道不是，那微弱的灵光没有离他远去。

事实上，他早就应该觉得不对。

为什么自己跟记忆里完全不一样，记忆里应该发疯一般狂热的感情突然消逝得无影无踪，明明是放在心上的人，可是见面的那会儿竟然觉得陌生，就像是见到一个从未见过的人一样。

焦躁，不安这些情绪源自哪里，他似乎本身就已经不断地在提醒自己了。

不对，这所有的一切都不对。

苏清逸：“是剧情吗？”

荼蘼没有说话，只有那双眼睛目不转睛的透过后视镜盯着他。

宛若实质。

“我……”苏清逸的思绪却像是在一片凝塞中冲破阻碍，艰难前行：“我在走一本书的剧情……”

他并没有失忆，只是自己原本的记忆被另外一种给盖住了，两处相搏的地方就被藏起来，直到他发现不对。

都到这种时候，再不发现不对，他就是个傻子了。

苏清逸感受到那目光在他身上如若凝质，仿佛在抚摸着他的额头，带点淡淡的欣慰，那一直在车厢里蔓延的咄咄逼人的气势也在这一刻慢慢收敛。

他不经意的抬起头，荼蘼已经直视前方，好像刚刚感受的目光是他的错觉。

他并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回应，可苏清逸却莫名觉得他心情变好了许多。

“那我的破产也是那本书的剧情吗，怪不得这么莫名奇妙……”他低声呢喃，随着身边气息的收敛，他逐渐变得放松下来。

荼蘼用余光望了他一眼，没有说在他离开之后，自己实在是气不过，干脆把他的资产给冻结了……

他没办法直接跟作者联系，但是他有自己干扰的办法，无论是书中剧情，还是作者本身，始终围绕着逻辑二字旋转，当逻辑相搏的时候，即会出现BUG，也就是剧情崩坏。

无论是书中牵引力也好，还是这世间所有的一切事物都遵循着一个千古不变的平衡——所有对立的两方，你强则它弱，你弱则它强。

摆脱命运的最恰当的办法，就是挣脱命运束缚，你越是强大，命运对你的牵制力就越弱。

当你足够强大，信念足够坚定，你甚至可以在剧情当中影响到作者本身。

就好像虽然写下那些字的人是作者，但是剧情已经不被作者所控制了。

荼蘼定了定神，就听到苏清逸继续道：“那我现在跟她分手，到底是我自己的决定，还是书中剧情影响的呢？”

他又一次陷入了迷茫。荼蘼想。

可他必须一遍又一遍的靠自己走出来，这个过程没有人能够帮他，他不能提前帮助雏鸟破壳，因为这会让雏鸟先天不足，最开始的出生本身就是大自然的一种选拔。

如果他真的插手，哪怕这一次苏清逸清醒了，下一次仍旧会陷入剧情的浪流当中，并再难苏醒。

所以，他必须克制。

克制自己提前揭开雏鸟的壳，只能在有限的框架下，顺着剧情的发展，对他做出点点提示。

苏清逸必须自己挣脱，没有人能够帮他。

恰在此时，坐在后车厢的苏清逸微微皱着眉头似在回忆，又似在呢喃：“你……当无所畏惧，你当所向无前。”

那一刻，荼蘼身上所有的薄冰顷刻间破碎，汹涌的情绪席卷所有。

他所有的细胞都沸腾着汹涌着奔上前方，他知道，他的苦心没有白费，苏清逸再一次的刷新了他的期待。

苏清逸有些奇怪：“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句话？”

荼蘼已经绷不住脸上的冷漠，他放柔了声音：“因为我相信你。”

苏清逸：“？”

他又陷入迷茫，荼蘼安静的没有打扰他。

很快，车辆驶入停车场。

他把电梯门卡递给他。

苏清逸接过这张卡片。

荼蘼：“这是钥匙，记得不要弄丢。”

苏清逸把玩着这张卡片，他皱着眉头，似乎在深思，接着眉头松展：“我记得。”

他仍旧像是艰难的让一丝思绪闯破所有凝塞的通道，只为抓住点点灵光：“你还留着那张笑脸。”

荼蘼神情一顿，他并不打算让过往的一切再次干扰现在的欣喜，他想让这点欣喜停留得久一点。

上一次的打击让他逃避了几年，才缓缓的平复。

这一次他做了更充足的准备。

而且苏清逸也带来了更让人欣喜的改变。

他嗯了一声：“一点纪念罢了。”

苏清逸却皱了皱眉头，觉得并不是那么简单。

但是荼蘼的神情实在太有迷惑性，他不由得抓了抓脑袋：“大概吧，我总觉得这张笑脸好像有特别的意义。”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仿佛看到荼蘼那性冷淡的脸突然像是火焰一般燃烧起来。

就连四周的空气都仿佛染上了点点热度，在这狭窄的电梯间，在他正惊疑不定，那些让人惊慌的热度却又缓缓褪去，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荼蘼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仍旧是那副性冷淡的模样。

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及其克制道：“错觉吧。”

苏清逸：“……”

他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是掏空记忆却仍旧没有发现什么。

只心中对自己说，还不是时候。

他那些被盖住的记忆想要翻出来及其艰难，就像是撕扯一张黏得很紧的粘胶，而他又笨手笨脚总是撕扯出一点点，就像拿着短短的指甲一点点的把它抠出来。

再一次的按了按眉心，苏清逸的手却被人抓住。

荼蘼的那张脸突然凑得很近，捏住他的手及其用力，却又及其克制，他低着声音，由于靠得太近，光线被阴影遮挡，模糊了他的面容，却只有一双极具侵占气息的眼睛闯入他的脑海里。

“想不出来就不要再想了。”

“你不需要这么逼自己。”

荼蘼呼出的气息却跟他这人相反，炽热至极，几乎要把他烫伤。

他下意识的咽下一口口水，轻轻的嗯了一声。

那一刻的他提不起丝毫的反抗，但是内心却突然不由自主的冒出一句话：因为觉得对你很重要。

但是他却不敢说出口。

离开电梯后，两人都没有说话。

好像气氛又陷入了某种凝滞，荼蘼太过压抑自己，克制得及其艰难，下意识的避过苏清逸。

而苏清逸却被刚刚的他的气势惊到，有些不敢太靠近。

原本清晰的脑袋突然又成了一团浆糊，他把行李扔在客厅，自己忙不迭的钻进昨夜睡觉得客房，让空间隔离掉荼蘼的气息。

苏清逸才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他伸出手指，想要再次揉眉心，才发现被荼蘼抓过的地方有些发热，不由自主伸出另一只手紧紧的盖住被他触碰过的地方。

他闭上眼，背靠在门上，脑海里全是荼蘼那双被薄冰覆盖却又带着炽热火焰的眼睛。

苏清逸低声呢喃：“不得了了。”

第27章他以为自己赢了

苏清逸翻出来自己早上带走的那个便签，原本乱七八糟的鬼画符此时清晰明了许多。

关于对荼蘼的感情被他画上圈圈特地标注——很明显，无论是昨天的他，还是今天的他都在这件事情上异常纠结。

纠结原因可以概括成两个字：爱过。

再清晰明了一点就是：明明我对荼蘼是正经的兄弟友谊情谊，正经的宿敌对立相爱相杀的阶级感情，为什么对着这货老是有一种自己曾经始乱终弃，自己是个爱过就过了的渣男。

这莫名其妙的错觉简直让大宝不太大宝，苏清逸嘴角抽搐。

不，我要坚强。

他把便签放回原物，既然记忆明显出现混乱，一切都不可信，原来的原来也闹不清是个什么样，继续鸵鸟下去改变不了任何事情，继续纠结也只会把自己绕到坑里去。

所以……

纠结个蛋啊。

他气势汹汹的打开门，看到坐在沙发上端着咖啡看着报表的荼蘼。

苏清逸勾手指：“过来。”

荼蘼：“？”

苏清逸很豁得出去：“我一点都不想纠结了，这生活真是一团糟，你过来，我想到点事儿。”

荼蘼放下咖啡，走了过来。

苏清逸突然伸出手抓住他的领子，趁他不注意把他压到墙上，接着……

靠，这货比他高的嘛！

他不得不抬起头，气势瞬间DOWN了下去。

“猜来猜去的烦死了，”苏清逸仰着脑袋，也不想输气势：“你就不能跟我说明白？”

荼蘼抿了抿唇。

苏清逸气笑了：“好啊，你不说，你不说我也不是猜不出来。”

苏清逸：“我喜欢你是不是？”

荼蘼：“……”

荼蘼：“！！！”

“喜欢就喜欢，藏着掖着做什么？”苏清逸顺嘴道，看着荼蘼的耳朵微微泛红，明明轻而易举就可以推翻他的人此时老老实实的被他压在墙上，竟然有些虚弱。

这又是什么错觉？

苏清逸有点闹不明白，这短短的迷茫很快被他甩到脑后：“我喜欢你，虽然确实有点超出常理，但是刚刚在脑海里面被我抠出来的记忆已经有很多超出常理的，既然如此，这个也不是不可能。”

他直白到让荼蘼呼吸都微弱下去，不明白为什么这人这个样子，微微皱了皱眉头，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可是又找不到第二个理由。

于是忽略掉这点不对，他呵了一声：“我要不喜欢你，我为什么要因为你而纠结，我女朋友站在我面前冲我哭，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明明按照剧情影响，我应该爱她爱得要死。”

荼蘼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苏清逸脑袋一下错乱，一下糊涂，又一下清明的，所以就很烦躁。

他本人又懒，想又想不明白，纠结了半天反倒把自己绕得眼里全是蚊烟香，最后甩开手啥也不想了，颇有破罐子破摔，管它如何，瞎几把搞的气势。

虽然只是个猜测，但是他动手能力极强，这么会儿就用上了，越想还越是那么回事儿：“我肯定超喜欢你，否则你看我女朋友……前女友哭得那么伤心，我眉头都不带皱的，你眉头一皱，我心都揪上了。”

荼蘼的心也揪上了……

苏清逸看着他，眼睛带着思索：“你怎么不吭声？”

荼蘼及其微弱的：“……嗯。”

“嗯是我猜对了是吧？”

荼蘼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些闪躲苏清逸的目光，又气势微弱的：“……嗯。”了一声。

苏清逸却错以为自己是把他吓到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还记不起咱们是什么时候搞上的。”

荼蘼：“……很久以前。”

苏清逸看了他一眼，摸了摸下巴，接着皱眉：“还是想不起来。”

荼蘼及其真心实意：“想不起来就不要想。”

接着他又问道：“饿了吗？”

“想吃什么？”

苏清逸很快舒展眉头，反正他也想不出来什么，而且荼蘼这会儿比早上那个冷着脸叫他滚的家伙，看着要温顺多了。

他就说事出反常必有因，他突然把人给忘记了，自己交了个女朋友，头上戴绿的荼蘼自然不会对他有好语气。

苏清逸自作主张的确认完毕，再看荼蘼就顺带着就原谅了他。

男人嘛，大方一点。

“我跟她已经分手了，你放心，我虽然记不清咱们是什么时候有了一段，但是我会对你好的。”苏清逸正想自己该怎么跟恋人相处，一点没有从宿敌基友无条件过度到恋人的不适应。

荼蘼又嗯了一声，虽然没有露出笑容，但苏清逸却感觉到他似乎有点小开心。

啧，真是稀奇了，这性冷淡的家伙竟然也会也有这么温柔好性的一天。

人设不要崩得太快。

肯定爱他爱得要死吧。

苏清逸看着荼蘼的眼神带着微弱的怜悯，瞬间觉得自己先前的纠结弱爆了。

所以纠结啥呢，自己有钱有貌，不就是谈个恋爱嘛，瞧瞧他这直拳打的，估计荼蘼心里头已经完全忘记自己给他戴绿帽的事情了吧。

苏清逸悄悄的给自己划上一个机智。

至于以后……

按照自己这尿性来看，还不知道啥时候又碰上沙雕剧情，在这之前先稳住荼蘼再说叭，就是这种场景似曾相识，好像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干。

苏清逸有些小小的心虚，看着荼蘼贤妻良母一般做饭的背影，默默地觉得自己是渣男本男了。

他这时候手机叮咚一声响了起来，这是扣扣设置的特别关注。

他顺手掏出来看，就见上头有个ID小作者的家伙。

小作者：“QWQ，大佬，我是来跟你告假的。”

小作者：“呜呜呜明年高考，我爹妈已经把我手机没收了，我网站上的那篇文也不能更新了，不过放心，等我高考完我会把它填上的！”

苏清逸一边想着这货是谁，一边翻着这人的聊天记录，淡淡的熟悉感缭绕在心头，他有些想起这家伙是谁了。

苏清逸：“好好考，考得好，我给你礼物。”

小作者：“哇的一声哭出来·jpg，大佬，我舍不得你。”

苏清逸思绪已经飘到另一头，随便丢了个几个红包准备打发了这个作者。

小作者又是一番感激零涕，恨不得哭着叫他爸爸。

说真的，苏清逸看小作者确实有种在养女儿的感jio（bushi

他扔下一句：“考不好也是有惩罚的，你高中全不务正业写小说去了，功课落下多少，我正好知道一个残酷的复读学校，以一本线为目标，只要进去不考到一本就永远不能出来，我听说有个考了八年才出来的……”

他把小作者吓得直接下线。

苏清逸满意的一笑。

他似乎记起什么似的，问了荼蘼一声：“对了，你还记得有个复读学校吗？就是特别纸张，那校长说什么立下重誓，要让每一个复读的学生考上一本线，第一年考不上第二年不用交学费，最后亏得血本无归哈哈哈哈……”

荼蘼看了他半晌，良久才“嗯”了一声。

“不知道那学校还在不在，真是逗死我了。”他随口一说，又想起一件事：“差点忘了，我最近发现了某个纸张网站。”

“那网站太可恶了，里面的作者商量好了似的，只要有一个人写一个题材，就有一群人跟风写，我还在上头发现影响我的剧情书本，按死一个冒出一堆，防不胜防。”苏清逸继续道，一边点开了那个网站：“本来是打算直接过来找你的，后来……”

他言语一顿：“后来我好像发生了很多事……记不清了，应该又是被其他的剧情干扰了。”

他抓了抓脑袋，呢喃道：“我这病……”

荼蘼没有说话，安静得好像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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