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景帝轻笑,将苏沁婉抱离话本子,让她正视这张防布图,苏沁婉虽不甘,但也只能配合。
上头做记号之处,跟书中写得一模一样,就是要造反的前奏,有什么好看的,她还能说出宁王接下来采取的动作呢。
“皇上是聪明人,就会笑话臣妾,这图臣妾怎么可能看懂,和无字天书一样。”
【虚情假意。】
“啪——”
拍打声响起,苏沁婉猛地转身瞪着他:“您怎么还打人了。”
猫爪捂着方才被打的地方,虽力道有所控制,但实在是太羞人了。
幻作人身时打她屁/股,如今幻成猫也不放过,真是禽兽!
“爱妃说谎,朕怎么就不能打了。”
文景帝似笑非笑,态度强硬,硬是要让苏沁婉说出答案,苏沁婉只能认命。
“那臣妾就献丑了,说错了可别笑话臣妾,毕竟臣妾在夫子那总是调皮不认真。”
“你尽管说,朕都不会怪罪于你。”
文景帝大方开罪,苏沁婉壮起胆来,看了眼地图,指着那几处被标记的地方:“其实皇上心中早有答案不是,这军粮和兵器都已备下,除了造反还能是什么。”
“不过这宁王脑子也是怪,各个据点乍看之下易守难攻,实则却因地势关系而变成易攻难守,这脑子也真没谁了。”
苏沁婉一边想着书中剧情,一边盘算着该如何用最自然的态度,透露出情报给文景帝。
“尤其是这山虎关,那里猛兽出没,稍有不适便可能丧命,若非极大的自信能驯服山上的猛虎野兽和那些山贼,兵器放那,简直是自讨苦吃。”
“还有这军粮的存放位置,自己的领地不放,偏偏放在这穷乡遍野之地,那里饥民甚多,他就不怕被洗劫一空,还真是个傻子。”
苏沁婉面露不屑,那双天蓝色猫眼盯着这张漏洞百出的地图,叹气摇头:“若真是宁王所想,这能造反成功才怪;但若这些是方才李福全所说的那名门客所为,臣妾都要怀疑那人是派来……”
脑中闪过一个可能性,天蓝色眸子一怔,望向文景帝,只见后者朝她点点头。
“爱妃果真聪颖,将朕的布局分析透彻,就连朕派人过去都猜测到,果真是女中诸葛。”
都说后宫不能干政,妇人之仁井底之蛙,但如今苏沁婉精辟解析当局局面,甚至识破他暗藏的棋子,让他如何不爱。
“所以陛下早就布局好了”苏沁婉一脸愕然,“也早就知晓宁王必定造反?”
“这是自然,朕可是皇上。”
瞧见苏沁婉那复杂的思绪,又问了句:“开始崇拜朕了?”
苏沁婉:“……”
给点颜料就开染坊,真够不要脸的。
“哈,什么崇拜不崇拜的,皇上多虑了。”
【虚情假意。】
死鸭子嘴硬,坚决不承认,文景帝气笑:“真是个小骗子。”
苏沁婉趁机从怀中逃脱,跳回桌上,继续翻阅话本子,不再搭理他。
眸子只盯着上头的文字,看似专注,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若真聪明,怎么还会被得逞。”喃喃说着。
恰巧转身回去案桌前批改奏折的文景帝,没留意到苏沁婉眸中一闪而逝哀恸。
自她穿书以来,所有事情都乱了套,就连造反也提前开始,若按照穿书的定义,结局必须符合书中剧情,那这狗皇帝是不是也会死
想到这,胸口闷闷抽痛,苏沁婉闪着眸子,余光看向专注处理政务的男人。
光是性情大变还不足以扭转结局吗
炎热的夏季,披着一层厚重毛皮的苏沁婉丝毫感觉不到热,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窜入身子。
眼前一片漆黑,再度昏厥过去。
阖眼前,她似是看见那男人猛地抬头,朝她奔来,还焦急喊着——
婉心。
****
“如何,先前朕让你去找解药的事有进展了吗?”
苏沁婉昏厥后,文景帝紧急召唤白仲先,一见到便询问解药一事,只见白仲先遗憾摇头:“尚未有头绪。”
苏沁婉还在里头,文景帝不耐烦挥手:“罢了,你先进去看看她吧,方才又晕了过去。”
“微臣尊旨。”
文景帝领着他进入寝殿,只见明黄色床幔里头有抹白色身影,那似乎是只猫
发现后头的异样,文景帝停下脚步,扭头看见白仲先一脸困惑,这才想到这人还不知道苏沁婉变成猫的事情。
“先前忘了与你说,贵妃她除了中毒还会幻作成猫,两者之间是否有关连,暂不确定。”
饶是一向从容冷静的白仲先,脸上也罕见出现裂痕。
“恕微臣多问一句,如今躺在床上的,正是贵妃娘娘?”
“正是。”
得到帝王的肯定,白仲先这才努力消化这晴天霹雳的消息。
“朕将此事告知予你,便是对你全然信任,可千万别让朕失望。”
“微臣会竭尽所能找出治愈办法,请陛下放心。”
床上的那团身影动了动,文景帝大步前往,掀开床幔:“绵绵醒了?”
“唔,头好疼。”
第一次看见幻作猫身开口说话的苏沁婉,白仲先虽然讶异,但却不害怕。
“朕和白太医商讨中毒一事,待你变回人身再让他好好看看。”
白太医,白仲先?
透过床幔缝隙望去,只见白仲先朝自己拱手,脸上虽没显现害怕的神情,但眸中的愕然却来不及遮掩。
这态度还算及格。
第118章宽恕
“快让白太医下去吧,臣妾怕他今晚做恶梦呢。”
苏沁婉自嘲打趣着,文景帝没好气睨了她一眼:“贵妃果然贴心,有力气说话了,方才不知是谁看话本子……”
“唉唉唉,皇上您少说一句,臣妾的头似乎又疼了。”
话本子看到一半晕厥,从来没这么丢脸过,被第三人知道还得了,真是丢死人了。
这狗皇帝,就会威胁她,算什么英雄好汉。
【虚情假意。】
“呵,小骗子。”
苏沁婉佯装犯病,文景帝岂可能没察觉,就连站在不远处的白仲先都看明白,这贵妃娘娘是在耍赖呢。
“方才看到的,务必闭紧嘴,半点都不能透露,否则别怪朕心狠赶尽杀绝,听清楚了?”
凤目一闪而逝的狠捩,和身上那股狠劲,毫不遮掩的护短,任谁都感觉得出来。
白仲先拱手:“微臣知晓,请陛下放心,若微臣向外透露半句,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真心实意。】
自主发了毒誓,文景帝有些不是滋味,先前才怀疑白仲先对苏沁婉有意思,虽已表明对她只有感激之情,但如今信手拈来的毒誓,会不会太过了。
宁王造反一事刻不容缓,文景帝也没心思探究白仲先对苏沁婉的感激,当日夜里,秘密传召苏天胤和苏文凛。
正两人不是别人,正是苏沁婉的父亲和兄长。
一个当朝丞相,和掌管是兵数量最多的铁军营将军。
眼前两人和前世一样,不卑不亢,似是什么事都无法让他们面上神色产生变化。
前世文景帝对这两人加以防范,如今看见二人,心中那抹愧疚油然而生。
“微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都是一家人,无需多礼。”
文景帝亲自向前将两位搀扶起身,苏家父子眸中闪过愕然,对帝王此举有些不知所措。
朝堂上谁不知晓,文景帝上位以来最防范的便是他们苏家,若不是苏沁婉回府说文景帝对她多好多好,他们都要认为这只是用制衡苏家的权宜之计。
如今又以礼相待,看来是真对他们没了偏见。
“不知今晚陛下密召老臣,有何要事。”
文景帝没答话,将宁王藏有军粮和兵器的地图摊开,唤他们前往查看。
苏天胤和苏文凛,两人相视一望,皆察觉到里头的不对劲,大半夜密召进宫,无论谁都会觉得古怪。
苏家父子一前一后看向地图,看了上头的标示,脸色大变:“皇上,这图是哪来的,若按照上头的标示,这背后之人很可能是要……”
“造反”二字卡在喉中发不出来,一旁的苏文凛倒是没这困扰,直接代替父亲说出口:“造反,这是有人要造反。”
“军粮和兵器都备下了,不是早返是什么,”话锋一转,讥笑一声,“不过这人脑袋也有问题,什么地方不选,选个猛虎野兽之地和饥民之村,这能造反成功,才怪。”
文景帝、苏天胤:“……”
苏文凛从军,为人豪爽,性子一向耿直,不会与人绕圈子说话,眼下直接在帝王面前点出问题,又暗贬敌方的愚钝,话里话外的态度,与苏沁婉一模一样。
放在前世,文景帝肯定认为这苏文凛对君王不敬,肯定找办法修理他,但如今,却觉得有些可爱
咳咳,与苏沁婉有七成像的五官,只差在整体的氛围不同,一个英气,一个应该算是娇气。
娇气就娇气吧,反正有他宠着,天塌下来都不是问题。
“怎么,难道猜错了?”
“爱卿所言甚是,果然是掌管多年铁军营的将军,一语道破,句句在理,今日朕请爱卿前来正是要和你们商议宁王即将造反一事。”
竟然是宁王?!
苏天胤下意识朝苏文凛望去,依稀记得几年前,宁王曾去将军府拜访,那日他也在。
苏文凛和宁王在书房商议多时,说了什么无人知晓,苏天胤那时也没多问,他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苏家世代效忠帝王,皇上尽管吩咐,老臣绝无二言。”
“臣亦是,铁军营随时待命。”
二话不说的追随,文景帝有些感慨,召他们来之前,已做好说服的准备,不料无须花费九牛二虎之力,便得到苏家的支持。
“多谢两位爱卿的支持,朕无以回报,事情结束后,将会封爵,到时还请二位勿要推脱。”
“陛下,老臣早已是返乡的年纪,封爵一事就连给年轻人,老臣只担心贵妃娘娘的安危,此次宁王造反,贵妃娘娘她……”
听见苏天胤担忧的语气,苏沁婉跳到文景帝的怀中蹭着:“喵呜——”
宫中频传荣获圣宠的白猫,出现在眼前,苏天胤和苏文凛不自觉多看一眼。
平凡无奇的白猫,若真要说上一个特点,大概就是那双天蓝色充满灵性的眼眸,那撒娇的模样,倒是和她主子有些相像。
虽不偏爱小动物,但既然是自家闺女养的,自然是爱乌及屋。
“丞相无需担忧,绵绵那边,朕会亲自保护,绝不会让人伤她一分一毫,你可以放心。”
“朕也是习武之人,保护她的能力还是有的。”
手轻柔在背后抚着,面上的神色不似以往早朝那般严肃,一丝不苟。
对待一只猫都能这般温柔,又何况是这只猫的主人,苏天胤这下总算是信了苏沁婉先前回来省亲那番话,看来所言不假,文景帝对她是真的好。
“这样老臣就放心了,不过事兹重大,不知陛下如今的想法是?”
苏天胤不愧为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丞相,很快地便将眼前局势看清,一字一句分析眼下的情势,提供给文景帝思量。
再加上从军的苏文凛在地图上点出几个进攻之处,和反制谋略,宁王这场造反要成功的机率着实困难。
一个时辰后,苏家父子从御书房离开,不知从何散播出来的消息,说苏家父子被派至西南偏隅之地处理饥荒后续事宜,明升暗贬,朝堂上的风气顿时变了样。
文武百官各个提心吊胆,深怕下一个受害者便是自己。
至于后宫,则是紧盯着长春宫的动作,明则关怀,暗则等她笑话,后宫女子想在宫中站稳,其中母家背景相当重要。
如今苏家被贬,那长春宫的心贵妃失宠还能不远吗。
但这些都是后话,眼下御书房里,一人一猫,大眼瞪着小眼。
“爱妃有事直说,无须隐忍。”
天蓝色的眸子直盯着眼前的男人瞧,想看出一丝破绽,最终徒劳而功。
“皇上您,”苏沁婉有些犹豫,但按耐不住心中的困惑,还是问出口,“您怎么会找苏家。”
“为何不找苏家。”
“为何是苏家。”
这男人分明防苏家防的跟什么似的,今晚竟然找了苏家父子过来商议宁王欲造反一事,这是相信他们
文景帝知晓先前对苏家的偏见可能都是个笑话,不知从何解释,有些无所适从。
“因为朕突然发现自己好像错怪他们,对他们有可笑的偏见,但其实根本只是朕自个儿胡思乱想。”
“偏见?”
苏沁婉不明所以,天蓝色眸子闪过困惑,文景帝笑了笑,继续道:“朕承认从前的朕刚愎自用,自以为是,冷血无情,一旦认定一件事便听不进任何话,所以误杀了许多人。”
“但朕不后悔,因为朕是君王,所有的事各方面都得考虑进去,唯独一人,朕杀了她之后,后悔了。”
苏沁婉眸子一闪,脑中闪现女子头颅滚至帝王脚前的画面。
文景帝盯着那双眸子,凤目里流露出罕见的哀恸:“朕自以为的罪人,其实一点错也没有,虽她性子是娇纵了些但伤天害理之事从无做过。”
“但朕却因为顾忌她背后的力量,进而欲加之罪,杀了她,甚至灭她满门,那个画面至今烙印在朕的脑海里。”
抱住猫身的手不着痕迹颤抖,苏沁婉察觉到了。
“绵绵,你说朕这么过份,那人会原谅朕吗?”
低哑的语气,透露出文景帝此时懊悔不已的情绪,苏沁婉知道他是真的后悔杀了原主。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苏沁婉相信依原主对文景帝的爱意,肯定会原谅他的。
“会的。”
蹭了蹭文景帝胸口,猫爪在上头挠了几把,肯定道:“肯定会原谅你的。”
【真心实意。】
感应到这话的真伪,文景帝高兴坏了,重生后的心结总算在这一刻通通解开,只可惜眼前的苏沁婉恐怕也不是当初那位了。
之前文景帝还想不明白为何一个人的性子能有这般天翻地覆的改变,后来无意间听见李福全说了句“难不成骨子里换了个人”这才想通其中的差异。
虽然苏沁婉没承认,但文景帝已经能确定,眼前的苏沁婉大概就是那张宣纸上写的“苏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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