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灼后来又断断续续弹了几首歌,每首歌都唱得很投入,弹到后来,每个人都喝了不少酒,脸上红红的。
林延熠盯着夏灼,突然想起刚刚认识他们时,宋哲言在他耳边唠唠叨叨念着夏灼的那几个晚上。
宋哲言说夏灼是个好人。
宋哲言从小到大看着都是那种很好欺负的类型,张了一副娃娃脸,凶都凶不起来。上小学的时候就常常被高年级的孩子欺负,零用钱都被榨干了还让他回家偷钱。宋哲言不敢偷钱也不敢反抗,只敢趁教室没人时偷偷抹眼泪。有次抹眼泪被路过的夏灼看见了,夏灼问他怎么了,他也不敢说。夏灼就威胁他不说就告老师,宋哲言一听吓得更啰嗦,支支吾吾才说了。
结果当天夏灼就去找了那几个人,在学校里当着老师同学的面把那几个人打了顿。当时的夏灼小小的,那几个高年级生比夏灼整整高了一个多头,但是也没能在夏灼手下占到什么便宜。夏灼和他们打得头破血流,光脸上都被抓了好几道看着惊心的血痕,还回过头安慰哭成狗的宋哲言,还说没事不痛。
宋哲言告诉林延熠,那个时候,他觉得夏灼就是英雄。
一首歌又进入到了尾声,大家开始稀稀拉拉地鼓掌。
林延熠看着夏灼弯弯的唇角和眼角,他想,眼前的这个少年大概从小到大都会发光,一直都是那颗最闪亮的星。
他还想,他好像,对夏灼不止一点点喜欢了。
一群人闹到深夜才结束,林延熠没有喝多少酒,夏灼却坚持要送他回家,他耐不住,想着不过几步路,要送就送吧。
他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夏灼才悉悉嗦嗦地从门口出来了,怀里还抱了一个很大的箱子。
“这是送你的生日礼物,”夏灼朝林延熠走过来,将箱子往林延熠怀里扔,“你自己抱着吧。”
夏灼将林延熠手里提着的五六个口袋拽了过来,林延熠一手将箱子接了过去,沉甸甸的。纸箱很普通,包得很严实。
冬天的夜很冷,走在路上,夏灼打了几个哈欠,呼出的气都带着白丝,他们没有说话。
到家以后,林延熠便开了地暖,夏灼将袋子放在箱子上,林延熠拿着剪刀走了过来,将袋子挪到了地上,开始拆夏灼的礼物。
箱子里面放着吹风机,榨汁机,小型洗碗机,医药箱,还有些杂七杂八的玩意。里面的东西实在是朴实得让人意想不到,刚刚他猜了好几个,最后觉得可能是拼好的乐高,却没想到都是这么接地气的东西。
林延熠想,是不是自己太久没有过过生日,也太久没有给别人送过礼物,现在送礼物都开始走家政路线了?他盘腿坐在地上,抱着怀疑的态度开始拆其他人的礼物。宋哲言送了他一个Kindle,于渊送了他一个运动手环……
夏灼在他拆礼物的间隙,就将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开始给他归类。将吹风机和医药箱收到了抽屉里,洗碗机和榨汁机放在厨房。
弄完这些打着哈欠出来时,林延熠还盘腿坐在地上,地上暖和,夏灼也一屁股坐在了他旁边:“我看家里什么也没有,就照着我家的弄了一套,挺好用的,你平时多用用,别懒。”
林延熠刚刚进门的时候,手上抱着箱子,夏灼就随便按了一个灯,是走廊上的灯。而现在他们坐在客厅,暖黄色的光斜斜地照了过来,给少年人清晰流畅的轮廓蒙上了一层柔软。
林延熠听着夏灼喋喋不休,慢慢地低了头,颈线被拉长,额前的头发也垂了下来,投在脸上一片阴影,挡住了眼睛,他轻轻地说了一句:“好久没有人这么管过我了。”
声音里带着十分清明和一分笑意,像是要划破深夜散不开的浓雾和拔开朦胧的光一样。
夏灼听见这话,手握成拳,嘴巴张了又张却什么也没说得出来。他想,我该说什么呢,我什么也不想说我只想抱抱他。
他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将所有的灯都打开了,整个客厅亮堂堂的。
“以后我管你啊,”夏灼朝林延熠走过来,“我还有宋哲言一起管你,宋哲言管起人来够你受的……”
夏灼在林延熠的背后站定,林延熠低着的头仰了起来,光线落进他的眼睛里,和夏灼明晃晃的笑容一起。
“好啊,你管我。”
他也同样笑着回了夏灼一句。
“是嘛,爸爸自然要管儿子……”
夏灼又开始喋喋不休起来,林延熠话很少,偶尔回几个字,夏灼贫着贫着也觉得没意思,便打着哈欠回家了。
刚到家不久,微信便响了一声,打开一看是林延熠发来的,只有两个字,他说,谢谢。
夏灼盯着这两个字看了足足一分钟,心想,不客气,谁让我好像有点喜欢你呢。
想着想着就甜甜地睡了过去。
第12章不需要理由
林延熠生日在一月中,他的生日意味上半学期最后的狂欢,过完生日,需要他们面对的便是期末考试。
于渊和夏灼组成的奋发图强小分队在之前的每次月考中都取得很大进步,虽然依然稳坐班上倒数一二名,但是在年级上的进步却很大,特别是于渊,前前后后差不多进步了四百名,也不枉于渊平时缠着宋哲言,周末还请名师一对一所花费的心血了。
但是于渊和夏灼还是很紧张。
夏灼从来没有对考试感到紧张过,这是他第一次觉得紧张。因为他现在才算知道,成绩看得过去和成绩好之间的距离真的是无比的遥远。上课听了和听懂了不是一回事,听懂了和做作业不是一回事,做作业和考试也不是一回事。
“操,”夏灼把笔扔下,狠狠地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我怎么又算错了啊这题。”于渊闻言后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夏灼的练习本,推了他一把:“差不多得了啊,这种题我连思路都没有。”
“我又不和一个傻子比。”
这种对话每天不知道要进行多少遍,林延熠最开始听到的时候,还会特意留神,害怕他们一言不合就开打,后来才发现,哦,原来只是嘴炮,打是不可能打的。
现在离期末考试还有一天了,宿舍里一片安静,林延熠和宋哲言在看书,于渊在埋头背语文,夏灼趴在桌子上做物理。夏灼其他科目都还学得不错,但是物理不知道为什么学得一塌糊涂。理解是真的理解不了,不论林延熠给他讲多少遍都理解不了。
夏灼还在咬着笔头,盯着题目看着他自己画的图进行无意义思考的时候,林延熠就拉着椅子坐在他旁边去了。
“这个力的方向没有画对,”林延熠的手突然伸过来指着他草稿纸上的图,“这里应该是一个向上的力,我们可以建立坐标轴…”
夏灼被吓了一跳,他刚刚其实是在走神,想着想着物理就想到了林延熠给他讲物理的时候,想着那时候就不自觉地想到了林延熠握笔的手,林延熠的手的很好看,是传说中那种弹钢琴的手,夏灼小时候学钢琴学钢琴去见老师的时候,老师就夸夏灼的手长好看,而夏灼觉得林延熠的手骨节分明,握着笔的力量展现在骨节上,不一会儿就能转化为另他发呆的力量。想着林延熠写字的手又想到了他一遍又一遍讲同一题时的表情,眉头微皱但嘴角却微翘着,是有点无奈却还是很耐心的表情。
结果想着的人突然出声,夏灼有点被抓现行的感觉,他不自觉地咳了咳:“哦,我知道了。”
林延熠听到以后,看着他不说话,就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勾了勾嘴角:“真的知道了吗?”
声线平静,却带着一丝的笑意。
林延熠想,夏灼不好意思的样子有点可爱啊。
夏灼却感到自己的心跳突然开始加速,一下比一下跳得用力,好像争先恐后要证明什么。夏灼在一片心跳声里突然恍然大悟,哦,这就是喜欢啊。
于是他平静了下来,吐了吐舌头故意卖了个无辜脸:“其实不知道。”
林延熠听到后露出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开始认真地画图耐心地给夏灼讲了起来。夏灼听着听着就又有点出神,他出神地在想,林延熠给他讲了这么多,他物理要是再考砸了可怎么办……
但是就是忍不住出神。
第二天早上五点刚过,夏灼就从床上直挺挺地坐了起来,然后翻身下床,从一堆课本里抽出八成新的语文书,开始背语文。
夏灼从小就被他妈妈逼着背这些东西,从唐诗宋词开始背到文言文,从两岁背到八岁,反反复复让他背,不夸张地说,小时候在梦里都会背。但是现在他突然感到有些不确定,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会背,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都能写。他把语文书翻来翻去,动静其实很小。但是林延熠还是醒了,他眯着眼睛侧着身,看着站在窗边背书的夏灼,他觉得有些迷糊,有点分不清是梦还是真的了,毕竟这个人也经常入他梦。
他的内心一片温暖,浮上一丝说不出缘由的欣慰,他觉得夏灼努力的样子也很好看啊,是梦里的夏灼都不曾有过努力的样子。
语文考试的时间在九点,八点半的时候大家都陆陆续续开始准备去考场了。
于渊:“我紧张。”
夏灼:“我也紧张。”
宋哲言:“一点点紧张。”
林延熠:“我好紧张。”
林延熠的音量微微比平时说话的时候高了一些,眉头也是紧紧皱成一团,完美的一副好紧张的认真样。但是却引得其他三个人一阵无语,毕竟戏太过了一点儿。
不过夏灼看着假装紧张的林延熠,心里的紧张感一下子就消失了。
他感到有些高兴,六中的考场是按年级排名分的,林延熠和宋哲言在第一考场,而夏灼的所在考场的教室正好在林延熠他们的楼上,夏灼和林延熠一样刚好是进门口第一列第一个。这种感觉很奇妙,喜欢的人和自己只隔了一层天花板,莫名让人心安。
夏灼每堂考试做完卷子后都会微微仰着头对着天花板发呆,他会想林延熠答题的样子,想着他答题的时候面无表情内心却笃定而自信的样子。他会对着卷子,看着那些他写不来的题一道道地想,脑补林延熠给他讲题的样子。
考试三天的时间过得很快,他乐在其中,这是他参加过最开心的一次考试了。
最后一堂英语考完以后,林延熠走出来就看到了夏灼,夏灼提前交了卷。天气很冷,温度已经很低了,夏灼依然穿得很单薄,穿了一件卫衣和夹克,下面还是一条破洞牛仔裤。他侧对着他站着,手小心翼翼地捧在脸上,汲取温度。看见林延熠来了就立马把手放了下来,背在身后,对着林延熠扯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林延熠看见他灿烂的笑容却没有给他反应,踏出教室的脚又踏了回去,不一会儿又出来了,只是手里多了一个粉嫩嫩Kitty猫的热水袋。
林延熠回去找同考室刚刚试图和他搭话的隔壁班女生借了热水袋,刚刚那个女生和他说话他只给了摇头和点头的反应,去借热水袋却说了好多话,搞得女生喜笑颜开,给了她搭话成功的错觉。
夏灼扒在门口围观了全过程,女生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他就越来越不爽。所以当林延熠捂着热水袋出来的时候,他想都没想一把拿过热水袋然后又将它重新塞回女生手里,推着林延熠走了。
“很冷吗?”
“谁让你穿这么少?”
“那个热水袋太丑了,我知道有家店卖的手套很好看,我们去买吧!”
“你现在还冷吗?冷的话……我给你捂捂?”
“算了算了,你还是把手放到我帽子后面去吧!”
一句连着一句,中间都没有停一口气。
林延熠没有回他,只是看着搭在肩上的那双发红的手,然后伸手把它拉了下来,皮肤接触的那一下,夏灼觉得自己的手指好像被烫了一下,明明都是算不上暖和的温度,夏灼却觉得一下子热了起来,比刚刚热水袋的温度还令人留恋。
林延熠将他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大衣兜里,兜里很温暖。夏灼看着自己被放进去的手愣了一下,微微眯了眯眼,却没有将手拿出来。
他们走着走着,走了好长一段路,林延熠才发现一直喋喋不休的夏灼现在却一直没有说话。他疑惑地将头偏过去,却撞进了夏灼带笑的视线里。
夏灼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高兴得仿佛自己一下子从冬天到了春天,林延熠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生硬地开了口:“走啊,不是说去买手套吗?”
夏灼将放在林延熠大衣口袋里的手动了动,笑着开了口:“好啊那我们先去买手套,然后再去于渊他们订好的地方吃火锅。”
买手套的那家店离火锅店很近,都在一个商场里面。其实进了商场,因为开了暖空调,身体已经渐渐开始回温了,全身上下都暖和了起来,但是他们还是去了那家卖手套的店。
“林延熠,你喜欢皮手套还是毛线手套啊?”
夏灼盯着一排排的手套,问得认真。
“都行吧。”
林延熠仔细思考了一番,答得很认真,即使得到的答案依然听起来很随意。
夏灼也没觉得敷衍,开始自言自语:“毛线手套吧,好搭衣服一点。哦不等等,还是皮的吧!皮的能用久一点。”
至于为什么需要买能用得久一点的手套他也没细想。
但还是拿了两双黑色的皮手套到了收银台,林延熠在他身后很自然地将手机拿出来调到微信支付的界面。夏灼看见他的动作没说什么很开心地放下了摸钱包的手,对林延熠道了声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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