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莱不知道邵芳华和画商见面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但看她那么固执,自己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就当时学习了,也就答应下来。
邵芳华亲自开车,带姜莱到了约定的餐厅,餐厅在郊外修建别致的仿古小院。
姜莱跟邵芳华一起进了小院,冬天没什么生气,还有一点淡淡的建筑材料味。
“这新修的啊?”姜莱随意地问。
邵芳华笑,“走吧,他们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服务员上前,带两人到约定的包厢,一推门,姜莱愣在原地久久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厅中央的圆桌对面,坐着一男一女,男的穿着优雅得体的灰蓝毛呢长款外套,女的年纪不大仰靠在椅背上肚子高挺——怀孕了。
小莱?!
门被推开的那一霎那,男人也吃了一惊,看到自己的儿子跟大画家在一起顿时有点手足无措。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补了一段两人视频的内容。
第48章
姜莱已经很久没见过姜必成了,自从把他微信拉黑之后更是连声音都没听过。此刻在这儿见到,身边还坐着一个岁数不大、红光满面的孕妇,姜莱顿时觉得口干舌燥,一肚子火。
“沉住气,”邵芳华在姜莱耳边压低声音,推了他一下,“既然魏老板要请客,那我就不客气多带个小孩来了。”
按照邵芳华的年纪,家里有姜莱这么大个小辈一点都不奇怪。
魏淑敏立刻起身,直接忽略了姜必成刚才见到这个小孩时的反应,挺着肚子热情地迎接客人,“邵老师您太客气了,能来就给了我天大的面子。”
邵芳华微笑着,示意姜莱坐,自己脱了外套递给服务员,落座后笑笑地问魏淑敏,“快生了吧?”
“嗯,”魏淑敏眼角泛红,揽住了姜必成的胳膊,鬓角在男人身上蹭了蹭,“月子公寓已经订好了,刚好这边的店开起来,下周就准备休息了。”
“哇,魏老板年纪轻轻家庭事业双丰收啊。”邵芳华赞叹着,眼里发光,目光不经意瞟到姜必成身上,看得他一个哆嗦,“这店又卖画又做餐饮肯定赚钱。”
魏淑敏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托邵老师的福,新开的店赚的不多,也就勉强够个家用。”
“那你这家用的开销也够大了,生活品质一定不错。”邵芳华保持微笑,给姜莱倒了杯茶。
“哦,忘了问邵老师,这是您……”魏淑敏似乎突然意识到姜莱的存在。
邵芳华拍拍一直沉默着的姜莱,笑,“这位啊,这位你不熟不怪你,他爸爸你可熟悉了。”
“啊?”魏淑敏眼睛眯了眯,含笑把目光投向姜必成,“我认识啊?”
姜必成的脸简直成了红绿灯,眼睛一闭,单手扶额,过了半晌才问:“小莱,你怎么来这儿了?”
姜莱还是沉默着,魏淑敏立刻反应过来,知道对面这男孩是谁了。
都怪这个年纪的男孩变化大,魏淑敏上次见姜莱还是他摔断腿躺在医院的时候。那时候魏淑敏是姜必成新招的助理,正使劲浑身解数往姜老板身上贴,对个小毛孩没怎么上过心。
后来姜必成成了她魏淑敏的囊中物,她就更是把这个小孩和他那清高的老妈不放在眼里了。更何况,姜必成和前妻离婚、分财产都格外顺利,她躲着偷笑都来不及。
这十个月,毕淑敏一直沉浸在新妈妈幸福的喜悦中,把家搬来Q市,又是买新家办婚礼,又是开画廊做餐饮,忙得不亦乐乎。
此刻,突然见到姜必成和前妻的孩子,魏淑敏顿时觉得像吃了苍蝇一样,早已没了影的孕吐又回来了。
“对不起啊,”邵芳华看魏淑敏和姜必成的样子,暗自偷笑,“不是我诚心带个小孩来恶心你们,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小莱父母离婚这事儿。也怪我没有参加魏老板的婚礼,不知道您爱人竟然就是姜老板。哈哈,也都是缘分。这不,魏老板约了我好多次了,我又不好意思一直拒绝。我就是一个臭画画的,还得指望你们这些画商给条活路呢。我今天带孩子来啊,是有生意要做的。”
魏淑敏虽然极其不愿意和姜必成与前妻的小孩同桌吃饭,可邵芳华的面子却不能撕破。
邵芳华正在创作巅峰,随便一幅画动辄几百万,存几年再出手,里外里就能再转个几十万上百万的,比投资黄金赚的还多。
魏淑敏自诩为商人,不会和钱过不去。
“啊,小莱啊,长这么大了,又高了哦,腿好点了吗?”魏淑敏立刻换上母仪笑,伸手去拉姜莱。
姜莱看在对方是个孕妇的份上,忍着没把人推开,只是轻轻甩开了胳膊,勾了勾唇。
“算了,你们那些家事吧我也不感兴趣,我是真来卖画的。”邵芳华微笑着用手指磕了磕桌面。
“邵老师您终于肯出画给我了?价格您随便提。”魏淑敏听了邵芳华的话,什么前尘往事都立刻丢一边了,两眼泛光地坐回椅子里,认真地等下文。
“嗯,出一副,我个人太喜欢了,但我觉得您有眼光值得拥有。”
“您说的是《晚霞》吗?”魏淑敏瞪大了眼睛期待着。
“不是,是《乌云》。”邵芳华微勾唇角。
“《乌云》?”魏淑敏在脑子里翻腾着邵芳华最近几年的作品,很确定没有一副叫这个名字的。
“是小莱的作品……”
“我……”姜莱准备打断。
“嗯……”邵芳华的手在桌子下面拉住了姜莱,示意他不要多嘴,“我以专业眼光来看,非常漂亮。虽然有一些稚嫩但很有看头。你投资这幅作品绝对不亏。”
魏淑敏的肩膀明显一沉,微微汗湿的鼻尖泛着油光,谁都能看得出她非常不情愿。
“魏老板,机会难得,你要是不要的话,就要被人抢走喽。”邵芳华使出激将法。
“谁?”魏淑敏警觉起来。
“姜老板嘛,哈哈,自己儿子的处女座收藏起来多有意义嘛。”
邵芳华话一出口,姜莱就感觉到姜必成锋利的眼光投射到自己的身上。
差不多两年前,他就是因为看不惯这种眼光,和姜必成大吵了一架。此刻却很奇怪,无波无澜,自己竟然没什么太大的情绪。
“那您出个价吧。”不知道魏淑敏怎么想的,过了半晌她终于说出这么一句。
“你们画商差不多也是赌|徒心态了,敢丢筹码将来才有得赚嘛。我说价格有点不太合适,你们自己觉得吧。不过我想,这一次怎么都不能随便拿五万块钱打发了吧?”
邵芳华说的五万,就是姜必成和薛曼离婚的时候一次性支付给姜莱的生活费。
那时姜必成只想着姜莱没多久就成年了,根本没想到他留了一级,光高中就要比别人多上一年,更何况还有大学四年等着他。学画画的又比较费钱。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魏淑敏是知道邵芳华今天为什么会带着姜莱出现了。敢情是来帮这个孩子讨要生活费的。
魏淑敏一口气憋在胸口,咬牙在桌子底下踩姜必成,许久之后微微吐出口气,“六万块,我相信邵老师的眼光。”
“十万,”邵芳华微笑着,云淡风轻地喝了口茶,“我比你还相信自己的眼光。姜老板要的话十五万。”
姜莱的嘴角不自觉勾了一下,怕被姜必成看到连忙用手捂住偏过了头。
姜必成叱咤风云小半生,姜莱还从来没有看他如此狼狈地夹杂在两个女人的砍价还价里,太难看了。
“行吧,十万就十万,不过我可说好了,这是最后十万。”魏淑敏双拳紧握,后槽牙痒地恨不得生吞了。
邵芳华却轻轻一笑,“是不是最后一次可不是你我现在能定得了的。小莱才多大点儿,未来可期,到时候只会比我的画还一幅难求。”
魏淑敏几乎没看过姜莱的画,可既然邵芳华都这么说了她心里就隐隐有些忌惮。
“今天就先付一半的订金吧,等画展结束后,我亲自打包给你把画送过来。”邵芳华直接是逼人买账了。
这一顿饭,吃得姜莱心花怒放。他本来是不想把画卖给姜必成和那个女人的,但突然手里要有一笔钱了,他又特别得意。
一句话没说,生意就办成了,姜莱吃着菜觉得味道都不错。
回去的路上,邵芳华车开的很慢、说了很多。姜莱这才知道,前一夜他睡了之后,薛曼和邵芳华又通了电话。
艺术家都有傲骨。在姜莱简单看来大概就是可以同吃苦,却不愿意相互沾光。
这些年邵芳华和薛曼在事业上各走各的上坡路,总是在不经意的场合被人列举比较,但谁都有创作上的低谷。
为了不被人看作是借邵芳华的名气,薛曼尽可能的低调。她能卖画就卖画,卖不出画就教学生。虽然和邵芳华姐妹相称,也都知道对方是心地质朴的人,但对方不主动联系自己也就不大主动。
“你妈昨晚什么都跟我说了,唉,当初你妈和你爸结婚的时候,你姥爷就不大情愿的,没想到还是走到了这一步。”邵芳华说。
姜莱笑笑,对那些以前的事情毫无兴趣,他满脑子都是姜必成今天被邵芳华气压一头的畅快。
“我那画哪能值十万啊,大姨你这和抢也差不多了。”姜莱笑。
“你妈说了最近的一些事,我知道你们都缺钱,大姨想直接给你妈钱,但她肯定不要。姜必成和他那个小媳妇买了你的画也不亏,等你以后成名了,那画自然会涨价。”
“我也能成名?”姜莱问,他其实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一直画下去迟早的事。”邵芳华似乎比姜莱还有信心。
姜莱又去了邵芳华家,取了行李。他是下午三点的动车,回家刚好赶得上吃晚饭。
一个人的旅行就这么结束了,姜莱取票、进站、上车、找座位。座位刚好是窗边,坐下后他就一直看站台上来往的旅客和带大盖帽的工作人员。
背包里一半是带给北小武的特产,答应小朋友的就一定要说到做到。
动车缓缓启动,站台上的一切快速倒退,这个他向往的城市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展现于眼前的时候,姜莱隐隐有一种按耐不住的激动。
他不再惧怕姜必成那种恼人的眼光了,是的,直到今天他才肯承认他之前对那种眼光不光厌恶还有惧怕。
这或许与在古城生活的这段阅历有关,他重新定义与认识了父子间的多样性,有些人生来就是冤家,没有期待没有强求也就不闹心了。
邵芳华说他以后会成名的,只要一直画下去。画下去刚好是他喜欢且擅长的。
出了站,车速越来越快,姜莱不自觉微笑。
突然,手机响起,姜莱掏出来看,居然是蛤|蟆来电。
“喂?”姜莱接起电话。
蛤|蟆的声音听上去喜滋滋的,“姜莱,东西到手了。”
第49章
姜莱没有回家,直接和蛤|蟆在车站附近的肯德基见面。
蛤|蟆从门里进来的时候一直带着笑,姜莱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过那东西,心里发慌。
姜莱把点好的可乐给蛤|蟆,□□连忙灌了一大口。
“东西呢?”姜莱问。
蛤|蟆翻过背包,打开拉链从里面摸索半天。
“给!”
一个外圈黑白相间、里圈纯白色的圆片被蛤|蟆拍到桌子上。东西大小出乎姜莱意料。
姜莱伸手摸过圆片,微凉的陶瓷质地,转过来正面是烫金字“10000”。
“这是筹码?”姜莱皱起了眉。
“嗯,看着还挺高级的,我挺好奇就上网查了一下,竟然没找到这种牌子,也不知道是哪个赌|场的,肯定是特制的。”蛤|蟆说着,抱紧双拳,微笑着看姜莱。
姜莱知道蛤|蟆那笑是什么意思,自己之前答应过的,无论抽屉里的东西是什么,只要拿回来小崎就归蛤|蟆。
可姜莱不死心,这么一个筹码能说明什么,很可能是北天贵和朋友出去玩的时候无意中带回来顺手丢的。
“还有吗?”姜莱啜了口饮料,指间把玩着那枚陶瓷圆片。
“没了,真没了,就这个都在最角落里,差点没看到。”蛤|蟆连忙说。
“会不会是被你上次发现的那个人拿走了?”姜莱怀疑。
“不可能。”蛤|蟆一口否定。
“为什么?”
“从那天之后,我一直盯着那间屋子呢,没人靠近。”
“白天盯着,晚上呢?”
“哈哈,这兄弟你就不懂了吧?”
姜莱疑惑地看蛤|蟆,“什么意思?”
“那天发现屋子里有人之后,我特想知道是谁。刚好培训的时候说到行车记录仪我就留了个心眼,在工棚架了一台正对着二楼,带夜视功能的,有没有人经过一清二楚。”
“我操,你还有这个脑子?可行车记录仪不是车子启动的时候才能运行吗?”
“我是干什么的呀,手动设置一下保持通电坚持到第二天没任何问题。”
“所以,那人要偷的是这个筹码?”姜莱喃喃自语。
“嘁,之前还以为你很聪明呢,偷东西的人怎么可能都知道锁着的是什么。咱们去之前也不知道就是一个陶瓷小片儿对不对?”
姜莱咬唇微微点头,拉近了纸杯咕噜咕噜地吸着。
“你不会是反悔了吧?”蛤|蟆说着也咬住了吸管。
小崎从姜莱脑海一闪而过,他摇了摇头,起身把喝光了的纸杯捏扁丢进垃圾回收箱,“谁说的,走,回家给你取车。”
蛤|蟆兴高采烈,跟着起身吹了声口哨。
门口停着蛤|蟆的摩托,擦的光亮,可车胎一看就很旧了。
蛤|蟆给姜莱丢过来一个头盔,笑,“我这车其实骑着还行,不行咱俩换得了。”
姜莱戴上偷窥,勾了勾唇,跨|上摩托后座什么也没说。
伴随一阵嚣张的摩托轰鸣,蛤|蟆载着姜莱穿过都市璀璨霓虹与车流。
蛤|蟆骑车比姜莱野,限速的路段也不撒手,油门直往上轰。姜莱很久没这么酣畅淋漓地在摩托上飞驰了,不禁呼叫起来。
蛤|蟆听姜莱叫更加得瑟,车速又窜高不少,在各式大车中间穿行,车身左摇右晃。
不多时,两人一起到古建街。车停了,姜莱下车,取下头盔理了理头发。
“你等着,我去取。”姜莱说。
“喂。”蛤|蟆取下头盔叫住了姜莱,眉宇间藏着点暗笑。
“怎么?”姜莱回身。
“心很疼吧?”
“什么啊?”姜莱故意装傻。
“我说,把你那辆骚绿的小摩托给我的话,心很疼吧?”蛤|蟆把头盔拿在手里拋了拋。
“一码归一码,疼归疼,但答应你的就不反悔,你放心。”姜莱转身。
“算了。”蛤|蟆弹着头盔,厚嘴唇嘟起来似是也下了不小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