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蛤|蟆载着孙竞,姜莱载着北小武,五个男生头戴花里胡哨的头盔,叫嚣着一阵风似地穿过老旧街区,直接奔向城北最直、人最少的那条路。
霓虹渐起,马路尽头的天空红蓝一片,头盔里闷闷的,风吹在身上却有一种舒爽畅快的感觉。
“我们去北绕城那边?”蛤|蟆骑车靠近姜莱,问。
隔着两道头盔和呼啸的风声,姜莱完全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可是隐隐猜到蛤|蟆是想去北绕城废弃公路。
他连忙摇头,减缓了车速顺手往西打了个方向。
蛤|蟆从后视镜看到姜莱转变了方向,立刻反应过来,鸣笛叫黄毛跟上。
北绕城废弃公路,虽然很适合飙车却是北天贵出事的地方。
几个男孩忌惮着,谁都没有说出口,果决而默契地换了另一条路。
北小武后知后觉,两只手抓着姜莱的皮夹克,头顶在姜莱的后背上,心里泛上酸涩,他突然意识到这种感觉应该叫做感动。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这么多人惦记着、暗暗关心着,尤其这几位除了孙竞以外曾经都是他根本不愿意搭理的人。
或许人就是这样,不经历事情永远无法鉴得真心。他不知道姜莱和蛤|蟆、黄毛什么时候越走越近,也不知道孙竞知道姜莱是gay时到底有没有介意。但他清晰明了姜莱就是有一种魔力,让亲近他的人最后都喜欢上他。
北小武的手臂紧紧环着姜莱的腰,姿势与姜莱生日那天骑自行车时无差,心里却知道一切都变了。
姜莱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那个魔王,他是把希望和亮光带到面前的人,让他在失去父亲之后短时间内重新恢复正常的生活、正常的人际交往。
一想到如果事情提早发生半年,他孤零零的一个人,没有姜莱没有薛曼没有这一群哥哥,自己会过成什么样,后脊背就一阵阵地冒冷汗。
不幸中的万幸吧!
北小武微微眯起眼睛,极速后退的店铺招牌以及早春夜游者嬉闹的笑,让他的手臂又缩小了一圈。
男孩们轮流带头,在三环以外的乡道上飞驰,第一辆车栽进水洼第二辆车又冲去最前面。呼叫声此消彼长,直到彻底摆脱了灯光、天边亮起第一颗星星,他们才停了下来。
河的上游,距离姜莱和北小武聊天的地方不算太远,摩托停了,男孩们依次取下头盔拨弄头发。
长满杂草的荒田成了男孩们嬉闹的场所,孙竞轻松跳出一个两米开外,蛤|蟆和黄毛自不量力地挽起袖子非要比试比试。
姜莱和北小武站在一边打着手电,怂恿嚎叫。
不知道是谁先点燃了一堆枯草,几个人就围着一簇火苗席地而坐。说着说着,不约而同聊到女孩,姜莱觉得时机到了便推了推身边的蛤|蟆。
“你不喜欢人家徐菲菲,送人回家这种事就应该留给喜欢的人啊。”
火光映红每一个人的脸,而黄毛的似乎更红一些。
“我真不喜欢啊,但人家崴了脚身边又没人,我总不能装瞎吧。”说起下午的事情,蛤|蟆觉得挺冤的。
黄毛低低“啧”了一身,把头扭到一边,“你不喜欢她谁信啊,往自习室跑了一年,周末就在人家家门口等着,我还不了解你。”
“我去自习室,兄弟你把话说清楚了,我不是为了陪你,谁去那种地方找罪受啊。”蛤|蟆有点不乐意。
黄毛不出声了,往火堆里一把把地加着枯柴。
孙竞笑笑:“哦,还以为什么事儿呢,不就是两人都有点喜欢徐菲菲,还要表现出老子不稀罕吗?”
姜莱听了孙竞的解释简直笑喷,“我说呢,明明盯着徐菲菲还要人家白雪的电话。”
孙竞往黄毛和蛤|蟆面前一人丢了一颗随手捡起来的小石子,“你俩的毛病不在喜欢谁上。”
“啥?”黄毛和蛤|蟆同时抬头望孙竞。
孙竞笑着和姜莱对视了一眼,然后两人异口同声,“你俩的毛病在……自以为是。”
“谁自以为是了?”
“我怎么自以为是了?”
姜莱笑,“你们兄弟之间,一会儿推让一会儿争抢,有没有问过徐菲菲的意思?”
蛤|蟆和黄毛瞬间蔫了。
徐菲菲虽然长相不那么出众,可胜在有种霸道小姐姐的气质,蛤|蟆和黄毛偏偏都很吃这一款。
北小武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男生到了一定年纪都会不自觉讨论起“喜欢谁”这种话题,反正和他一般大的小孩们还整日沉湎于漫画和游戏里。
“不过你们也算有眼光了,”孙竞笑,“徐菲菲那是我们校篮球队队长看上的女生,我劝你们就不要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兄弟间为一个女孩明争暗斗,丢不丢人。”
姜莱倒是不知道这茬,撇嘴笑笑看蛤|蟆和黄毛,真是为这两人硬生生逼自己泡一年自习室感到不值。
篝火烧得越来越旺,似是突然发现几个人里还有一个小朋友沉默着,姜莱推了一把北小武,“你别光听着偷师啊,把你的问题说出来,哥哥们给你分析分析啊。”
北小武哪有什么问题,他从未想过这方面的事,但不知为何小脸也红了起来。
“唉,你们太无聊了,我去尿尿。”北小武起身一个人走出十几米外拉开拉链。
孙竞和蛤|蟆一起起身,走到北小武身边,一左一右仰着脖子拉拉链。
他们刚开始,黄毛也加入了,四个人一排,水流声此消彼长。他们一起叫姜莱。
姜莱也憋着呢,但又觉得荒郊野地里站成一排那个氛围有点诡异。孙竞和北小武知道他的情况,不介意就是真的不介意了。
他有点怕蛤|蟆和黄毛日后知道了他是gay,再回想起几个人曾经站在一起比较谁更远隔应到。
回到家,姜莱趁着还不算太累擦了一遍车,新鞋上的墨绿色油画颜料已经干涸沾着灰尘非常丑陋。
姜莱回房间拿出松节油,用旧笔刷沾着一点点地擦。
薛曼从房里出来抻着懒腰,看到姜莱在院子里对着一个15瓦的灯泡专注擦鞋,笑着走了过去。
“你就这么对你大姨给你买地鞋啊?”薛曼环抱双臂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姜莱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憋着气继续擦鞋。
“看来姜必成把那些贼心眼都遗传给你了,看你这,又是认亲又是卖画又是买鞋的。”
邵芳华过年来家里住了几天,带姜莱和北小武去商场买了一堆穿的用的,这双鞋是姜莱自己挑的,又贵又酷。
当然,还有他去Q市那两天发生的事情,薛曼也都知道了。
“你这话咋听着有点酸丢丢的呢?”姜莱把鞋放一边,勾着嘴角眯眼睛看薛曼。
薛曼皱皱鼻子,“我可给你提个醒啊,纵使我和邵芳华关系好,小时候一起玩过还以姐妹相称,也从来没想过沾她的便宜卖画求荣什么的。”
“嗯?”姜莱撇了撇嘴。
“你不懂?”
姜莱懂了,却假装不明白。
“那我再给你说得详细一些,”薛曼继续说,“你大姨有傲骨脾气大,不在乎别人的眼光,这是个性。因为她有本事有人宠着惯着。可是你呢,一个画画的学生,单亲,没钱,文化课极差,也没人惯着你。”
“我没跟她学。”姜莱有些不耐烦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听,但就是想给你提个醒,路都是靠自己走的。能把你弄去一中,我已经丢了老脸了,以后能不能进Q美完全靠你自己努力。知道吗?”
“知道。”姜莱重新拿起鞋,连连点头。
“别以为从姜必成那赚了钱就沾沾自喜啊……”
“哎呦,知道了,唠叨。”
“新学期好好学习啊,你那文化课……”
“有没有完了?!”姜莱简直被薛曼弄得没了脾气,无奈地笑。
“行不管你了。”薛曼转身去找小红,她最近跟小红学做菜,两人睡前总要研究研究第二天买什么做什么。
姜莱垂下脑袋继续擦鞋,擦着擦着就笑了。薛曼很少拿他当个小孩儿似的说教,一方面是因为她虽然当妈但没多少人生经验,另一方面可能是对姜莱比较放心。
其实姜莱还挺喜欢听薛曼一本正经端着老妈的架子训自己的,感觉……怎么说呢,就是觉得自己有个倚靠有人管,挺有安全感的吧。
姜莱弄干净了鞋,在院子里洗了手,去敲北小武的房门。“啪嗒”一声,还没等姜莱下手,原本亮着的屋子黑了。
“你睡了啊?”姜莱站在外面问。
北小武淡淡应了一声,“睡了,晚安。”
姜莱恹恹地转头回自己屋,北小武又把床头灯拧亮了一些。
枕头旁边放着几本汽车相关的合订杂志,是他前两天去社区图书馆借的。
他做着一个计划,可能要耗费好几年的功夫,但在计划开始前,他也不太想委屈自己,想留点时间让自己真的喜欢上它。
第53章
姜莱的高二第二学期,北小武九年级最后半年,家里似乎回到了往日的平静,北天贵的事已经很少有人再主动提起。
姜莱知道自己的弱点在哪,他选了文科,下了晚自习还要去课外辅导一个小时。
北小武答应过姜莱,无论想不想继续上学都要努力不放弃,所以他给自己订了中考成绩一定要达到年级前五的目标。
时间一天天过,从春天到夏天,从书本上的单词到晚自习里的亮灯,两个少年以自己的方式努力着。
成长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艰涩而漫长的过程,谁都知道得用尽全力熬过去。
这几个月里,薛曼和尤老太也没闲着。李梅介绍的那个老中医真是有两下子。原本尤老太都准备后半生在床上和轮椅里度过了,短短三个月,她已经在老中医的理疗下可以扶着助步器缓慢挪步。
而迟小红也功不可没。她知道尤奶奶年轻的时候唱过戏,自己又能唱几句梆子,便总是唱小曲给奶奶听。
尤老太现在不光能挪几步,还能含糊不清地哼哼几句戏词。
她比谁都明白,北小武需要她,她得给孩子做个榜样,无论多困难都要全力直面生活的打击。
五月最后一次模拟考试,北小武终于达到他的目标,考出了年级第五的成绩。
班主任红光满面叫北小武去办公室,准备再给他吃小灶把不明白的知识点总结一遍。北小武却问她要了章申请技校的报名表格。
班主任不解,甚至是有些惊慌,第一时间打电话到家里,把薛曼请到了学校。
北小武曾经幻想过薛曼以新妈妈的身份来学校给自己开家长会,这一天终于来了他却期望永远不要。
薛曼还以为北小武在学校犯了什么错,颜料沾在衬衣袖口,没来得及换衣服就直接过来了。
老师把北小武准备考技校的事情给她说了,薛曼也是猛吃了一惊。
她知道北小武和姜莱不一样。姜莱是从小不把学习尤其是数理化放心上的孩子,成绩都靠突击勉强应付个考试。而北小武是踏踏实实地学习有自己的方法和规划。
她还记得车厂老板宋友和说过,以后北小武按部就班地考学升学就行,可见大人们都觉得他就是块读书的料。
不是说技校不好或怎么样,而是根本不适合北小武。薛曼可以想象得到北小武坐在实验室或计算机前的样子,却没办法想象他在工厂里穿工装裤的样子。
“谢谢老师,我回家会和孩子好好聊一聊。”有很多话薛曼没办法当着班主任的面直接问北小武,只好采取迂回政策。
当晚,老北家里灯火通明,薛曼和北小武站在葡萄架下面聊天,迟小红在里屋一边接电话一边哭哭啼啼。
迟小红最近总是这样,一接老家那边的电话就哭,薛曼问了几次也没问出个什么,只好先拉住北小武问眼前的事。
“你为什么想去念技校呢,上高中考大学不好吗?”薛曼问。
北小武显然是有备而来,微笑一下,“技校是中专学历,等同于高中,毕业之后也是可以考大学的。”
“为什么非要去技校呢?”薛曼还是不解。据她所知,现在为了一份工作放弃高中去读技校的,多半是因为学习成绩实在不好。
“因为喜欢啊。”北小武似是演练过很多遍,回答自如。
薛曼摇头,“喜欢什么?”
“喜欢车,我和我爸爸一样都喜欢车的,薛阿姨你不知道?”北小武抿唇,眉眼弯弯似是对说服薛曼这件事胸有成竹。
薛曼是真不知道北小武喜欢车。喜欢车的儿子她有一个,成天把车挂在嘴上,一屋子摩托杂志,有点时间就从网上看改配视频。
“我怎么不知道?”薛曼狐疑,同时也有点自责对北小武关心不够。
“其实我爸爸也希望我以后能学这个的,”北小武早就想好了要拿这个来说服薛曼,“不然他开那么大一个修车厂留给谁?”
说到这,薛曼也有点语噎。北小武似乎永远是一个不需要费心的孩子,他会默默做好自己的事,不会撒谎很听话也很有自己的想法。
薛曼记得北天贵总是有意无意背地里夸自己的儿子,带着为父的骄傲与满足,听北小武这么一说她一时有点恍惚。
北小武看到薛曼的表情,知道自己成功了一半,脸上挂着微笑,喉咙却紧张地干咽了一下。
“距离考试还有一个多月,咱们都好好想想。这是件很重要的事情。”薛曼说完,咬唇点了点头。
屋子里迟小红嘤嘤嘤的哭泣声弄得人头皮发麻,薛曼说完就直接转身进屋去看女孩了。
为了方便照顾老人,迟小红就在尤老太的床边支了一张单人床。她抽抽搭搭地坐在自己的小床上哭,尤老太歪斜着半边身子微闭着眼睛一个劲儿叹气。
“呜呜呜,妈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迟小红挂了电话,两只手掩着脸,泪水从指间缝隙渗出看得人心里难受。
薛曼抽了张纸巾塞给迟小红,问:“还是你妈的事情?她好点了吗?”
迟小红粗糙地擦了擦脸,背过身把纸团丢进了垃圾桶。
迟小红这个女孩干活很有眼力见儿,话不多手脚请快,关键是在家里经济紧张的时候从来不主动提涨工资的事情,时间长了薛曼和尤老太都拿她当自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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