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又带着她的小手按到了自己的腰腹间,再是一拳,“或者这样。”
一掌又一拳,桓崇的击打毫不留情。听着他那拳拳到肉的声音,无忧的身上都泛起了莫名的酸疼。
可那人犹未收手,只见他再带着自己的手,这回却是按到了他的右颊之上,“或者,打这里。”
“停,别打了!”无忧将手从他的掌心挣脱出来。
“既然是我生气,便要我亲自动手才行!”说着,她顿了一顿,小声道,“你自己打,说不上减了多少力气呢!”
桓崇呆了一呆,却是笑了,“好,你自己来。想打哪里便打哪里,我绝不还手!”
无忧得意地扬起了脖颈,她的眼睛在桓崇身上转了一圈,最后仍是落在了他的脸颊之上。只见那只小手高高地扬起,落下时挟风之势,却听一声小小的“啪”声过后,那巴掌竟是轻轻地落在了他的颊侧。
桓崇诧异地睁开眼,却听她道,“行啦,我也不是睚眦必报的人,这次便饶你好了。”
“不过,你要记得,这是没有下次的!”无忧说着,用指尖点了点他的胸膛,“你的事情,我想知道,却也只是想知道而已。”
“你放心,你的事情,我是不会去向表兄通风报信的...我只是不希望,若真有那么一天,你真的做了什么事,我还要从被人的嘴里获知关于你的消息!”
......
一个有心求和,一个自知理亏。事情说开,两人便又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热络。
第二日一早,桓崇便携无忧前去庾亮府上登门拜访,将一应礼数尽得周全。庾亮为人虽严肃,对他这个义子却还算和颜悦色,他勉励了几句,便让桓崇二人返家了。
再往后,武昌的日子一天天地过。春夏两季转瞬而逝,这一年的秋天才刚刚来临,北方的赵国却传来了一个消息,赵国主政的石勒死了,石家内部起了内讧。
石家所掌的赵国,目前盘踞在中原一带,是晋廷北伐的最大阻碍。
石勒之死的消息传至武昌,庾亮大喜过望,他积极地分派职务、调兵遣将,首先将豫州刺史的职务授予了辅国将军毛宝,让他与西阳太守樊峻领一万精兵,共守与武昌隔江相望的邾城。
接着,他又命原荆州军中的将官率五千部曲进入沔中,派自己的弟弟庾翼镇守江陵,再任命武昌太守陈嚣为梁州刺史,进入子午道种待命。同时,他又特派偏师伐蜀,进入江阳,擒获成汉的荆州刺史李闳、巴郡太守黄植,将他们押送至建康。
而庾亮自己,则是亲率十万大军,以石城为据点,作这五路大军的后援。
几路分兵布置完毕,一连串的军事行动均取得胜利,庾亮已经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于是,他即刻向朝廷上疏,陈情北伐。
不料,就在这个短短的空档,处于战事前沿的荆州又刮起了血雨腥风。
作者有话要说:注:最后调兵的资料取自《晋书》。
另,抱歉了大家,一写床戏就卡文的我,真是无药可救了!
☆、第94章
荆州各处,近来均是严阵以待。
战事虽尚未爆发,城中也未曾有布告,但老练的武昌人就如同雨前的燕子一般,他们仅凭着空气中的风吹草动,便预料到了在即的大战。
这日一早,云娘一面给无忧梳头,一面忧心忡忡道,“县主,这武昌城可真是一点都不安宁。听仆役们说,那北方赵国的石勒刚死了,庾君候正组织军队、准备北伐哩。眼看着,这儿是又要打仗了!”
云娘是土生土长的建康人,她对于战事本就有一种天生的畏惧。尤其,她在武昌才住了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任谁头一次直面这样的战事,心中总是免不了要慌一场的。
无忧在铜镜里对她粲然一笑,安抚道,“云娘放心吧!武昌据天险,城墙建得又坚固。再说,还有桓...荆州军的保卫。这里可不比建康差,安全得很呢!”
县主笑容灿烂,真合着郎君当年起得这个“无忧”的小名。云娘迟疑了一下,一句“回建康暂避”的话才到嘴边,又被她给咽了下去。
她垂眼,用梳子挑起一缕发丝,再熟练地挽起来,跟着微笑地应了,再道,“不过,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形,怕是还是要等桓郎君回来才能问个清楚了!”
无忧轻轻地“嗯”了一声,口中喃喃道了一句,“他明日休沐,按理今晚就能回来了...”
“对了,”待妆发梳好,无忧回头道,“云娘,我记得前几日杜姊姊给我送来了好多鲻鱼酢。趁着新鲜,咱们晚间就做鲻鱼羹好吗?”
......
无忧的请求,云娘自是无有不应。
可临到傍晚,散溢着香气的鱼羹都做熟有一阵子了,那人却一直没有回来。
人没回来,话也没有来传过一句。
无忧本想再多等等,但实在拗不过云娘去,她只好先独个用了饭。至于给桓崇留得那碗,便一直热在了灶上,等他什么时候回来,再方便随时取用。
只不想...这一等,便等到了夜深。
云娘这次迢迢地赶来,不仅带了衣裳吃食,她更是受曹统的要求,专门带了一箱子的诗书字画,用来给无忧排忧解闷。饭后消了食,再沐浴清洗毕,无忧交待云娘自己要静心读书后,便一个人回了房中,一面晾干长发,一面翻出本竺和尚的新论读了起来,可她的心思终不在这上面,翻看了没几页便走了神。
月色当秋夜,斜晖映薄帷。
如银的月光流泻,清透娟娟,夜空中还幽幽地氤氲起了墙外桂花的香气。
无忧放下手中的书册,行至廊下,而后她坐在了外面的矮塌上,竟是对着天上这一轮孤月发起了呆。
早间,她安慰云娘时虽说得头头是道,可临到了自己头上,仍是免不了多想一番。
荆州军才休养了短短一个夏天,便又要起战事...这进展,似乎有点太快了?
...而且,这还是桓崇一直念在心头的北伐。
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此刻,他定然是开心已极,并且正为了这个执念,在营中拼尽了全力,为庾君侯出谋划策罢...
无忧双手托腮,不由自主地便叹出口气来。
就在这时,却听廊下那边传来一句,“秋夜不比夏夜,现下晚上冷得很。你衣裳单薄,为何不进屋去?”
......
无忧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在出神。乍听了这句话,她几乎是激灵一下从矮塌上跳了起来。
刚向那侧背光的走廊望去,就见黑暗之中,那个才被她念在心头埋怨的男子步履沉沉地走了出来。
一旦站出来,他便同她一般,也沐浴在这皎洁的月光之下了。只见那人停在了几步开外,两人迎面相望,他的一双眼睛却是直直地落在她的身上,仿佛许久未见,需要认真端详一番似的。
这眼神,颇有些直勾勾的味道。无忧与他对视了一阵,视线一落,忽而后知后觉地窘红了面颊。
无忧本是个无拘无束的性子,之前沐浴过后,她便只随意套上了一件将入寝的月白衣裳,拖得长长的腰带也未能认真扎束。因为拭干长发后还要再晾得干爽些,那一头长长的乌发便是索性披散在了背后。
至于方才出屋来的时候,由于只是她的一时兴起,那两只软鞋更是松松地被她趿在了未着白袜的脚丫上,再陡然受了这么一惊,那两只鞋一前一后地,干脆就从她的脚丫上蹦了下去。
衣冠不整,不修边幅...
难怪他只是面色古怪地瞧着自己,却没有说一句话。
怕不是一向自律甚严的桓崇,被她的这副样子给惊到了吧!
她难为情,对面站着得那个大活人又是一言不发...无忧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道,“今日...你怎地回来得这般迟?用过饭了吗?”
她的话音刚落,桓崇的脸色就变了,他的喉咙随之微微地动了一下,在月色的照耀下,很是明显。
无忧一怔,忽然不敢再望他了。她微微敛下眼眸,顿了顿后,自顾自地没话找话道,“今晚家中做得鲻鱼羹,你的那份就在灶上小火煨着。那鲻鱼酢很鲜,是杜姊姊前两日命人从建康给我送过来的,武昌很难尝到这样的滋味。你要不要...”
不想,她的话还没说完,桓崇便大步上前,“你冷不冷?”
......
他站在她的对面。
他的视线,就怔怔得瞧着她那双露在裙底的裸足。
是了...他和她之所以能结缘,就和眼前的这双小脚丫有着莫大的关系!
五根露在外面的脚趾,白皙粉嫩。此刻在他的视线之下,它们有些困窘似地微微蜷着,更显得那趾甲如珍珠般圆润而富有光泽。
她比那年长高了许多,双足自然也随之长大了不少。
可那双绵软落在手心,仍是不足他的手掌大。
或许...
桓崇将无忧一揽,打横便抱回到了床上。月色透过窗纱,映在她的眸子里,落下一片朦朦胧胧的柔光。
“...桓崇?”无忧的两颊泛起了一片绯红。
“不冷么?可是,我觉得你很冷...”
说着,他低头便吻住了她的唇。
......
真不知道这人又受了什么刺激!
这一晚上,除了惯常的交融,桓崇顺着她的身体吻啊吻的,最后竟是把战火引到了她的脚心那里。
无忧大窘,她想收腿,却被那人用力拉着,以一种富有柔情、却又十分坚决的态度给占有了。
然而就算他知道收力了,如此这般地被他一连索要了好几次,无忧仍是疲惫得不行。等到最后一次的时候,她星眸半闭,连吟哦出声都没了力气,等那人一完事,她将头一歪,登时扑在床上就昏睡了过去。
然后,第二天一早,她如意料之中地起了个大晚,而更加罕见的是,她醒来时,身旁的桓崇竟然还在睡着。
除了她做噩梦的那回,无忧就没见过桓崇睡懒觉。
原来,他也是会偷懒的呀?!
无忧眨眨眼睛,眼角微弯,便认真得瞧起了那人微微偏过来的脸颊。
皮肤很白,鼻梁很高,那双密密的眼睫...也很长。
不过,就算是睡着了,他的唇仍是一如既往地向下抿着,眉心处也微微地拧成了一个结,瞧那模样,似是遇上了什么为难的事情,所以显得有些郁郁寡欢。
而且...前阵子才被她好生将养起来的两颊,又迅速地清减了下去。
...当然,这模样也并不难看,但是,她就是不喜欢。
无忧想着,不满地嘟了嘟唇。她撑起头,伸出一根手指,方轻轻地点了点那人的侧颊。却见桓崇的睫毛呼扇了两下,下一刻,那人却是径自翻到了她的身上,捧着她的脸便亲了下去。
......
今日的桓崇,可用“十足古怪”来形容。
折腾了一晚上还嫌不够,才刚晨起便又要欢爱?!
无忧可没他这么好的精神,她丝毫提不起爱欲。被他亲着的时候,她也只是瞪大了眼睛瞧着他,眼神里带着十分的惊诧。而桓崇对上了无忧的视线,刹那间仿佛也觉得自己好生无趣。他将手一松,放开了无忧,“噗通”一声又躺回到了他那一侧,“...早晨了啊!”
“不是早晨,是上午。”无忧挨着他坐过身来,担忧道,“究竟是怎么了?”
迟疑一下,她又道,“难道...军中发生了什么吗?”
桓崇被她问得一愣,而后,他弯了弯唇角,若无其事似的道,“...怎么突然这么说?”
“那便是发生什么了。”无忧瞧着他那不自禁就绷起得额头,却是柔柔地趴到了他的胸前,“我听说,武昌城里传遍了流言,说是庾君候要起兵北伐了。夫君,这是真的吗?”
桓崇神色怔忪,他伸手抚了片刻无忧的长发,良久后,点点头道,“这是真的。君父已经下令调遣了五路大军,随时准备动手了。”
无忧一听便急了,她眼露关切,道,“那...夫君你,又属于哪一路?你们又何时进发?我好给你准备行礼。”
说着,她重又坐起身来,提起衣裳一跨,竟是急着要下地去了。
可不等她的双足落地,无忧的胳膊被桓崇从后用力一牵,便又偎依进了他的怀里。
“无忧...我这回,哪儿也不去。我就陪你呆在家里。”
“诶?”
桓崇搂着她的双臂慢慢收紧了些,压低的声音里也流露出一抹苦涩之意,“反正...我现在哪儿也去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久等了,再来一章这种剧情,我现在觉着自己的脑细胞已经不大活跃了!
☆、第95章
无忧心中一动。
她卧在桓崇的怀里,乖顺地在他胸前听了半刻的心跳。
少倾后,她再撑起身来支颐一瞧,却见那人乌漆漆的双目一眨不眨,只牢牢地盯着头顶的床帐。那神情,仿佛要把床纱上一道道的经纬走向都瞧个清楚明白。
...心事真重,就这么一小会儿也能出得神去!
无忧微微嘟了嘟唇,轻声开口道,“夫君,究竟是怎地了?”
听到她的问话,桓崇的眼瞳便自发地向她转过去了。一望之下,却见无忧眨了眨眼,红润的菱唇微翘,说话的语气一派轻松,“莫不是,庾君候把大家都调遣出去了,独留下夫君一个看守武昌?”
女郎明眸善睐,顾盼生姿,笑起来时宛如一股温柔的清风拂面。
瞧着她娇俏的模样,桓崇揪紧得眉头不自觉地就舒展开来,心中笼罩得那片阴霾也仿佛被这微笑给驱走了。
他伸出手去,轻轻将她的长发在指尖缠过一缕。
半晌后,他那双长长的眼睫一抬,突然道,“夫人,你素来见多识广。你说...若有一日,我从军营中离开了,凭我这张皮相,日后能不能安安心心地在家吃白饭?”
“诶?!”四目相对之时,无忧先是惊得一怔,随后脸色瞬间爆红。
可,尚来不得及扭捏,她那小嘴再是乍然微张,却是后知后觉道,“...你从军中解职了?!”
......
吾儿,莫忘远志,莫忘北伐...
从十岁那年逃出宣城开始,阿父的这份遗命便如枷锁一般,死死地缠在了他的身上。
桓崇不敢有一刻或忘。
这是枷锁,同时也是他前进的动力。
初入军中,在他每每累到撑不下去、屡屡疲惫得想要放弃的时候,他的脑海中便会自动回忆起阿父最后同他说这话时的场景。
北伐,是他这一路摸爬滚打,仍始终坚持在心的信念。
但,这并不表示,他对庾亮的这次贸然北伐便是全力支持的。
甚至,相较于庾亮以及其他将官的热忱,桓崇的反应在冷淡之余,更多了掩不住的忧心。
石勒虽死,赵国还有石虎;石虎之下,还有上次同他交过手的石韬。而这一对父子,都绝不是那等能甘心让对方坐大的脓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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