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声后取出体温计,乐晨安自己用酒精棉擦干净,38度5,还好。
“晨晨,咱家郑阿姨是福建人,熬粥熬汤的手艺没的说,你快点尝尝”
一进门得知他发烧了,张妈妈就临时让阿姨帮他熬了一砂锅板栗排骨粥,这会儿刚出锅,掀了盖子热气腾腾,粘稠香软的米粥还滚着,一勺翻上来,粒粒分明。
刚刚粥还在火上煨着的时候乐晨安就注意到了,郑阿姨全程没有离开灶边,香气阵阵,原本他没什么食欲,这会儿也忍不住食指大动。
提前腌制好的排骨已经软烂脱骨,用勺子便可以轻易将骨头剔除,板栗金黄甜糯,一勺子里香甜的板栗鲜咸的肉配着熬煮到开花的米,乐晨安觉得这大半个月在异国他乡的孤独感被一扫而空,淋在表面的芝麻油和白胡椒让粥的余味长久地留在唇齿间:“绝了……”他冲着阿姨竖起大拇指:“您这手太绝了。早知道我天天过来蹭饭。哪还用总跟奕泽在家吃他半生不熟的烧烤。”
他又取了一只干净的小碗,剔掉骨头,吹凉一些推到暮寒面前:“快快快尝尝!美死了简直!”
暮寒手里还拿着剥了一半的基围虾,见状加快速度,三两下剥干净虾壳,沾了点酱油,直接扔到乐晨安盘子里。
“哎哟晨晨你生病了就不要管你小寒哥哥了,他自己会吃。你赶紧吃你自己的。”张妈妈嘴上说着,手上却不停给儿子儿媳妇播虾拆蟹的。加上张奕泽不管吃什么都先给暮雪夹一筷子,新儿媳妇面前的盘子早就堆起了小山尖。
乐晨安心说,谁的人谁照顾呗……你们都不管暮寒,那就我管呗。
“来,小-寒-哥-哥,快点尝尝这粥,不好吃我头给你。”他故意说的很慢,说完还咧嘴一笑,紧接着就如愿看到了暮寒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羞涩。
第53章水果糖
“暮寒,你先送晨晨回去吧,他生病了就不带他出门乱转了,好好休息。”张奕泽把家里钥匙郑重递到暮寒手里,扭头冲乐晨安挤挤眼。
乐晨安刚要起身,张妈妈端来了一大碗透明的淡黄色液体:“等一下,喝了姜汤再走!”
刚捧到嘴边,生姜刺鼻的辛辣味就飘了出来,乐晨安面露难色,这也太大一碗了……可张妈妈一番好意他又不忍辜负,只得咬牙屏住呼吸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了下去。
放下碗,辣的话都说不出来。他面带微笑迅速跟张家爸爸妈妈挥挥手告别,出了院子才好意思吐吐舌头:“好辣……”
暮寒手抄口袋走在旁边,下午街上没什么人,他们并肩走了一会儿,乐晨安大着胆子将手直接放进暮寒的口袋里想牵他手,可那人却忽然攥紧了拳头躲了一下,没让他得逞。
乐晨安一愣,转而有些失落,将手又收了回去。
“你上次买水果糖是什么时候。”暮寒忽然问。
“啊?这谁记得啊……少说大半年了吧,就还跟你在一起的……”说着说着他住了口,这话听着让人有些难受。
“大半年……”暮寒小声重复了一次:“糖会过期么?”
乐晨安扭头看着他不明所以,暮寒忽然从攥紧的掌心里撕开了一块糖的包装,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塞到他嘴里。一股浓郁的水蜜桃味立刻扩散至整个口腔,迅速化解了辛辣的生姜味。
“你怎么还是走到哪儿都带着糖。”乐晨安笑笑,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他也跟暮寒学着,随身带点零嘴,绝大部分都进了暮寒的肚子里。
只不过自他离开以后,这个习惯也显得多余,渐渐地便不复存在。
不知道过没过期。”暮寒说:“还甜吗。”
“当然甜,糖哪有不甜的。”乐晨安被问得莫名其妙,嘴里的甜味竟然还有些熟悉。暮寒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试探温度,乐晨安吃完粥后感觉已经恢复的头晕一下子又回来了,他意识飘忽地跟在暮寒身后,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家门口。
刚刚午饭的一大锅粥喝得他出了一身汗,脱掉衣服去浴室冲了个澡,一推门就看到暮寒坐在他床前的地上,手里摆弄着刚刚的糖纸。
“怎么不扔了。”乐晨安上前拿过糖纸刚要扔进垃圾桶,忽然觉得这包装有些眼熟。这个牌子的水果糖他很喜欢,掺入了果汁所以果味纯正,没有太重的香精。国内难买,他之前都是托微信里在日本做代购的朋友买的。
糖会过期吗……
他猛然抬头看着暮寒,对方冲他勾了勾嘴角。
“你的意思是……这糖放了很久么?”他仔细搜索了一下记忆,似乎想起了这块糖的来历。
“嗯。”
乐晨安不可置信地扬起眉毛:“你为什么不吃……”
“没舍得。”
起初是没发现,后来发现了,就舍不得吃了。
半年前,离开国内去比赛那天,暮寒并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在他外套口袋里偷偷放了颗糖,而那件外套一直被他挂在胳膊肘上没穿,上了飞机又被扔到了登机箱里始终没拿出来。直到他完成了第一站的比赛,准备退房的时候,发现备用房卡不见了。他翻出了所有东西,重新翻找了所有衣服的口袋,备用房卡没找到,倒是摸出了一颗纽扣大的水果硬糖。
还是他最喜欢的水蜜桃味。
他非常清楚自己临走收拾行李的时候,没有这颗糖在。
那就只可能是乐晨安在机场的时候偷摸塞过来的。
一想到乐晨安避着他的目光鬼鬼祟祟找机会的样子,他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像很久没听到那个总是阳光灿烂,又略有点聒噪的声音了。
原本暮寒以为自己想到他会有些憋闷难过,可意外的,并没有。就像看到这颗糖的那一秒,心头涌上了一股甜。
原本已经准备撕开包装的双手停了下来,又将这颗半透明的桃粉色糖果收回到了衣服口袋里,将拉链拉好。与他相遇相伴的时光仿佛这样就可以封存在这个小小的口袋里,每次打开,都飘出一点点甜味。
事情发生后,他想了很久。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乐晨安的错,他不该这样草率地下决定。
暮川是工于心计的好手,对他来说,乐晨安就是个乳臭未干未经世事的毛头小子,甚至不需要太认真准备就可以轻松撂翻。
暮寒没经历过这个,他的生命中还没有哪个人让他如此不理智,明知道不是乐晨安的错,两人明明都是受害者,可自己偏偏就没办法体谅,用了最极端的处理方式。也许这就是爱情的盲目之处,我们在失望中会用最激进的方式伤害亲近的人。他这样为自己开脱。
可乐晨安却没有。他甚至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无辜,坚持不懈地拼命敲他的门。
陌生的城市,每天睁开眼都有一句熟悉的早安。手机时不时的震动,打开或许是一只睡熟的街猫,或许是一小片黄昏里的霞光。像是怕他寂寞,乐晨安自始至终不肯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丝毫没有被戏耍,被分手的愤怒与颓废,即使相隔万里,也乐此不疲地参与着他的生活。
暮寒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这份耀眼的真心面前是自卑的。他面对一切人际与感情都冷漠傲慢又固执己见。他不愿过度亲近一个人,包括自己的家人。可乐晨安,令他频频让步失守,一次一次打破自己画好的条条框框,几乎没了底线。他趁事情还来得及的时候逃跑了,还冠冕堂皇的留下一个被遗弃的受害者的背影。
暮寒看着他欣喜震惊的眼神,心中实在动容,这双眼睛看着他的时候永远这样清澈又专注,毫不掩饰的迷恋让暮寒觉得有些心痛:“乐晨安。”
乐晨安眼圈红了红,忽然低下头。
“怎么了?不舒服?”暮寒立刻拉他站起来,一使劲儿把他推倒在床上,塞进了被子里盖好。差点忘了他还在生病。
“没有,没不舒服。就是……很久没听到你喊我名字了。”乐晨安盯着他的眼睛不肯放,眼眶里水光闪了闪又立刻消失了。许久不见,他也变得善于隐藏情绪了,只不过在自己面前似乎没那么得心应手。
“你先好好睡一觉吧,有什么话,好了再说。”他俯身在他额头印了个吻,转身准备下楼。
还没来得及走出半步,他手腕就被狠狠拉住,乐晨安一向手劲儿很大握得皮肤一阵痛:“你去哪儿?”
“去楼下。”他轻轻一挣手腕立刻被松开。
“陪我睡会吧……我没有感冒,不会传染的。”乐晨安往里挪了挪,在身边空出一个人的位置。
说得好像他感冒了自己就会避之不及似得。
暮寒躺倒他旁边,没有掀开被子:“睡吧。”
“来了这么久张奕泽他们都在忙结婚的事,我哪儿都没去。没多久我就要回去了。”乐晨安一副小心试探,生怕自己哪句话说错惹他不快的样子让他实在于心不忍。
“你想说什么可以直接说,不用这样。”
“我有想去的地方,你跟我去好么?”
暮寒侧头看着他,他规规矩矩的平躺在被窝里,眼睛紧紧闭着。
“好。”
就这么,答应了?
乐晨安猛地睁开眼睛:“你,怎么一点好奇心也没有,不问问我去哪儿?”他说话总是很多留白,让人忍不住遐想,往好的,亦或是坏的方向。
暮寒笑笑:“你还能卖了我不成。”
“就算要卖,我也把自己打包进去,买一送一。”乐晨安大着胆子转过身,将手臂虚虚搭在暮寒身上,不敢落实。
暮寒笑了笑:“你这样能坚持多久?”
“其实挺久的……我们几公斤的器材有时候一端就是好几个小时,不是所有地方都可以用三脚架的。”乐晨安的手臂明显比刚毕业的时候粗了一圈,已经有了好看的线条弧度,再不是白净干瘦一脸孩子气的模样:“赛季结束了,你接下来什么安排?”
“去公司。”近在咫尺,两人说话都不需要用劲儿,轻声细语得没多久,乐晨安就被困倦打败,沉沉睡去。
“啧,不是说能坚持很久么。”暮寒将横在腹部的胳膊往上挪了几公分,放到肋骨处,闭上了眼睛。
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了好久,从桌子上啪的掉到地板上。乐晨安被惊醒,发现暮寒正从床上坐起来。天已经黑透,幽暗的室内只有手机屏刺眼的亮着。那人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接了起来。
暮寒基本上全程严肃,并没说几句话,只是简短的回复到好的,谢谢之类的短语。模糊不清的英文从听筒里传出来,乐晨安实在听不出是什么内容,干脆放弃,圈住了旁边人的腰,安抚似得摸摸他。
挂了电话,暮寒坐着没动,乐晨安借着月光看到他面上的表情有些迷茫。
“出什么事了?”他问。
暮寒转过脸,低头看他:“你知道Laureus?World?Sports?Awards吗?”
“劳伦斯世界体育奖?知道啊,小时候看网球喜欢费德勒,他不是蝉联过好几届年度最佳男运动员。怎么?”暮寒转身下床,乐晨安松开了手。
“刚刚电话里通知我,年度最佳极限运动员给我了……”
“卧槽?”乐晨安跟着蹦下床:“什么时候?在哪儿颁奖?”
“……他刚刚说过,我忘了……在柏林。”
“我靠应该有邮件吧!你快点查查!”乐晨安手忙脚乱的查找官方网站:“2月18号。”
第54章朝朝暮暮的暮
“路上慢点开,注意安全。”天边刚浮起一层橙色的光,城市还在沉睡。暮雪披了件外套送他们到门口,在一旁看他们把行李搬上暮寒金属灰色的G-css后备箱。拿的都是滑雪衣物和装备,乐晨安把大部分器材都留在家里,只带了一台莱卡塞在胸前的腰包里。
“之前忘了问你,什么时候拿的国际驾照?”暮寒自然地拉开驾驶室的门坐了进去,乐晨安扒在他车门外。“上次跟你去新西兰,回国之后就查了一下。现在偶尔也有出境的工作,这样比较方便。你下来,我开吧。”
“市区里路你不熟,我先开,上了公路再换你。”
乐晨安想了想,点点头:“等我一下。”
他又冲回了屋子里,转眼手里抓了两个拉链保鲜袋,坐上了副驾。
“三明治?”暮寒看到透明的袋子里装的是厚切吐司。
“嗯,走吧。路上吃。”乐晨安绑好安全带。?路上五六个小时,这人肯定要饿。
还没开出半小时,暮寒的胃里就开始咕噜咕噜翻腾。乐晨安笑笑,套了只一次性手套,捏着三明治喂他吃。
“嗯?”暮寒一边嚼一边发出疑问,他原本以为是常见的火腿煎蛋三明治,没想到两片面包中间加的是一整块厚厚的玉子烧,吃在嘴里嫩滑香软,还包裹着阵阵黄油和奶香。似乎是怕玉子烧过于甜腻单调,三明治内部还加了薄薄一层撒了黑胡椒和综合香料的烟熏外脊培根,既增加了口感层次,又缓解了黄油腻口。
乐晨安一乐:“好吃吧。”
他也跟着咬了一口,这是昨晚提前做好的,冷吃和热吃风味完全不同。昨天刷微博的时候,他发现了这个玉子烧三明治,甜甜软软的,看上去就符合某些人的胃口。晚餐去张奕泽父母那里,趁着吃完饭的功夫,他拜托了郑阿姨指导他跟着菜谱做,在吃掉了不少失败品之后,才终于做出两个卖相还凑合的,打包揣在怀里一溜小跑回去,放进了张奕泽的冰箱。怕那个直男搞什么幺蛾子,他还郑重提醒了张奕泽本人:你不准碰。不然老子废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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