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一睁眼就看见雨水顺着空洞的门窗处飘落进来，她听见的滴答声就是水滴从头顶裂开的缝隙里滴落到地面上的声音。

莫笑笑想要揉揉眉心，抬起头看见熟悉的屋子的时候，才发现，她怎么又回到这里了？

现在的梦境还有后续情节？具有连贯性？

她没思考太久，因为齐子墨拖着编织袋的声音就在她身后响起，她看了看他又看了眼他手里的袋子，不等她说话，齐子墨就刺猬一般开口了。

“你到底是谁？三番两次的闯进来我这是要做什么？要钱吗？”齐子墨讽刺一般勾起还有些青痕的嘴角说道：“昨天的钱已经被抢走了，我现在一毛钱都没有，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

齐子墨边说边走向前，想要拉住莫笑笑的胳膊，把人拖走，结果他伸手过去的时候摸了个空，他脸上的表情混和着惊愕、不解还有深深的疑惑，像是遇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莫笑笑觉得齐子墨被吓到的情况有些有趣，眨眨眼看了他一会儿，才说道：“干嘛这样看着我？我又不是鬼。”

齐子墨抿直唇线，拧眉看向她，显然心里想的和莫笑笑想的完全不一样。

“你是鬼。”

“我不是鬼哦。”

两人的声音几乎重合在一起，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莫笑笑决定还是不去较真，梦里的事情还要讲究个什么逻辑？她会飘都很没有逻辑了。

“行吧行吧，我是。”莫笑笑很好说话，很好妥协，就当哄孩子了。

齐子墨发现这人，不，莫笑笑即便是鬼，一定也是个迷糊鬼，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是人。

前面对她的警惕现在少了，但是情绪变得更淡漠了，直接无视她，该干什么干什么，只是不会刻意从她身前路过，简称——绕着走。

莫笑笑觉得就算是做梦，那也得找个人搭话吧，再说她也确实好奇，她昨晚才说的卖瓶子，今儿男孩就安排上了，这效率，也许等下次再睡觉，就能看见他发家致富变成有钱人了。

“昨天我说要卖瓶子，你不是还不理我，现在是不是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给你点赞！”

莫笑笑说到这里自己先笑弯了眼睛，觉得在梦里自己还是很厉害的。

齐子墨瞥了一眼已经走神，并且神游到在梦里称王称霸的莫笑笑，冷不丁回道：“不是昨天，已经过了一个月了。”

莫笑笑瞪圆杏眸，一个月？这时间跳的也太快了，诧异的情绪没有持续太久，又被自己强大的逻辑圆了，在梦里还讲究什么逻辑？

一个月，正常。

齐子墨说完就不再搭理莫笑笑，自己拿出瓶子重新数了一遍，十个捆在一起，编织袋看着挺大，实际上也没装太多塑料瓶。

莫笑笑看齐子墨收拾好瓶子，从门口拿出一把有些陈旧的黑色雨伞准备出门。

莫笑笑是耐不住寂寞的，即便确定在梦里也叽叽喳喳的开始说起话来，尤其她现在只能跟着齐子墨的左右，她就算想干别的，那也干不了。

“你是要去卖瓶子吗？这个月你卖了几次啊？生活费存起来了吗？不是我说，挣了钱还是要先改善一下伙食，你还在长身体，老吃面条没营养，可以买点青菜或者鸡蛋，这个都很有营养的。”

莫笑笑背着手脚不沾地的飘着，雨水从她身上落下，除了身形有些透明，齐子墨一点也看不出她和人的区别在哪里。

齐子墨看了她一眼，没有当街表演自言自语的爱好，所以嘴唇紧闭，任由耳边的声音念经一样的再次响起。

莫笑笑说完才发现齐子墨已经离开了那座危楼的范围，走上了一条比较热闹的街道，虽然都是横平竖直的街道，也许哪一条就连接着齐子墨那个二婶家，但是有些轻微路痴的莫笑笑左右看了看，都忘了来时路是哪一条了。

虽然是雨天，但是街上的人还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假期的关系，撑伞走过的年轻人特别多，还都走着非主流的那种路线，颜色各异的亮片夹克，爆炸头，或是阔腿裤，花衬衫的男人，都让莫笑笑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就算在梦里，她还是觉得有些辣眼睛，而且她们早就不流行这些装扮了，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些人装扮夸张。

她忍不住又在齐子墨身边感叹道：“幸好你穿的比较正常，可千万不要学他们，这就是非主流，知道吗？”

齐子墨很难控制自己不对莫笑笑露出一个凉凉的笑，他身上穿的是有些小的深蓝校服运动衣裤，和街上那些时尚心潮的新新人类比，简直寒酸到要绕着他走，如果可能，他也想那样活的肆意，谁又想天生掉在贫穷窝里？

莫笑笑只感觉齐子墨小小年纪面色又更冷了几分，抿着唇闷着不说话，穿过热闹的街道走到了底，手上的编织袋也进了水，裤子也都被雨水打湿，半边身子都几乎泡在雨水里。

等齐子墨走到一处人烟稀少的大院子外，莫笑笑才注意到他衣服的情况，抿了抿唇没有说话，看着他敲了一会儿门，才有一个坡脚的老汉把门打开。

老汉看了齐子墨一眼，看见他脚边的编织袋，点头道：“小哥，又来卖瓶子了？老价钱，一个一毛，十个一块，就不数了，你拿了多少过来？”

两人这个月交易了不少次，齐子墨年纪虽小，但是做事很有章程，十个瓶子就会捆在一起，特别好计算，他看着齐子墨又是个年轻后生，挣点钱养活自己不易，每次都给算个整数添零头。

“杨叔，这里一共六十个瓶子，你给我六块就行。”齐子墨抬起眼说道，眼里的认真执着清晰可见。

“你啊。”杨叔笑了笑不再多说，从口袋里拿出六元递给了他。

忍不住又多叮嘱了一句，“最近外面有些乱，有些小混混，你回去的时候注意点，别让他们给抢了。”

齐子墨轻轻颔首，接过钱没有多说，拿着伞又重新往回走。

莫笑笑回头看了眼院子，里面的废品都堆在棚子下，纸品瓶子废铁什么都有，也不知道齐子墨是什么时候找过来的。

她转过头正想问齐子墨，就看见不远处的巷子拐角处有几个小混混正走出来，不怀好意的把巷子口都堵住了。

“哎！别走了！从后面快跑！”

莫笑笑想拉住齐子墨的衣服，结果抓了个空，只好自己抓着自己的手，高声叫道。

齐子墨已经看见了前面的几个人，他不陌生，这些天只要他来卖瓶子都会碰见他们，被他们盯上，跑是没法跑的，他住处他们都知道。

但交钱……

齐子墨捏紧口袋里的钱，眼神沉静而冷漠，像是要孤注一掷做出某个决定。

“嘿，小子，把钱留下，你就可以走了。前两天才说过要孝敬你萧爷，今儿就不懂规矩了。”前面的带头混混语带威胁的捏了捏手骨看着单身一人的齐子墨。

“快走！还有机会跑的，别留下来打架了，他们人多！一会儿要吃亏的！”莫笑笑乖乖牌做久了对于打架这事就没有经验，唯一的经验估计就是走为上策。

她不知道这小孩是怎么回事，这叫技术性撤退，不吃眼前亏好吗？明摆着前面三个人，他这边就一个，最多加上半个废柴——她。

那也不对等，打不过，不跑留着挨打？那叫不明智！

齐子墨却在这个时候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里的深沉幽暗让她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看着他丢开自己的雨伞，任由雨水把他的身体全部淋湿，略长的发丝盖住他的眼睛，唇边的嘲弄却让莫笑笑明白了他的打算。

既然无法躲避，那就打！狭路相逢勇者胜，他不信命，只信自己的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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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这场架开始的突然，却在意料之中，一边倒的又快，反在情况之外。

打劫勒索齐子墨的三个小混混是附近镇子不务正业的混混，游手好闲又看多了电视电影，打扮的流里流气，盯上齐子墨纯粹是因为这小子在镇上只有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二叔一家人，自己又住在危楼里捡瓶子挣生活费。

这样的未成年小孩就是他们的下手目标，前几次他们都仗着人多轻易抢到了钱，今天听说这小子又来卖废品了，也没多想，叫上正在打牌的两个兄弟一块来堵人。

谁知道这小子吃错枪药了，竟然敢和他们打架？！

赖三气坏了，决定要给这小子一点颜色看看，但谁想得到，这小子看着瘦，力气却不小，又有一股狠劲，光脚不怕穿鞋的，抄起墙边的砖头就敢拼命！

三人又不是□□，靠的当然不是技术，而是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劲儿，可今儿这些招数不好使了，这人就不怕被打！

“这瘪犊子玩意儿，给我狠狠的打！操蛋的，爷爷今儿就让你知道我的厉害！”赖三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狠狠道。

“老大，我按不住他！你快来帮忙！”

“哎呦，这小子咬人！狗东西，叫你咬!”

三人疯了一样踢、踹、打，雨水混和着拳头落在齐子墨身上，让他只能抱着自己的头蹲在地上。

刚还想着让齐子墨被现实毒打的莫笑笑，一下子就转了主意，尤其赖三几人神色疯狂，甚至要拿出口袋里的折叠刀时，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如果这是梦，难道就不该听她的？这些人凭什么就可以随便打人而不受到制裁？！

“放开他！警察一会儿就来了！我报警了！”莫笑笑在旁边大声说道，可惜三人根本没看见她，只有挨打的齐子墨听见了。

在三人围堵的缝隙间，他看见莫笑笑一脸焦急的大声说道：“齐子墨，快点跑啊！”

莫笑笑试了好几次都无法触碰到这几个人，抿紧嘴唇，眉心蹙的死紧，顿时对这个梦境产生不满了。

这什么见鬼的梦？她开了上帝视角还是进了恶魔视角？尤其看着坏人要得逞的时候，这股失望几乎达到了顶峰，用尽力气最后尝试了一次，想要抓住赖三手里的刀！

赖三感觉自己的手腕像被电触碰到到了似的，指尖发麻，控制不住手上的力气，□□就从手上落下，‘当’的一声掉在地上。

其他两个人听见声音侧头看了赖三一眼，来不及纳闷，身后就被一股力道冲到，三人一下子没有站稳栽倒在地，泥水沾了一身好不狼狈。

莫笑笑甚至来不及高兴，和奇怪赖三怎么回事，就叫齐子墨快点离开。

“快点！快点！先跑出去，到了人多的地方他们就不敢动手了！”莫笑笑下意识想到，过去民风淳朴，应该是会有热心人士出手相助的吧？跑到人多的地方就没有错！

齐子墨下意识的跟着声音朝着莫笑笑的方向跑去，片刻后就跑到了街上，他没有傻愣愣的站在那里等着赖三过来，而是随机找到了一家早餐店里。

雨天生意不好，老板娘闲的正在嗑瓜子，直到齐子墨湿淋淋的一身狼狈跑了进来，唇角那还有被打的裂开的小伤口，一看就是被人打的。

“老板，我要点一份豆浆油条，店里吃。”齐子墨看了眼店里，最便宜的就是这个了，他也能在这里短暂的躲避一会儿。

齐子墨说完就坐在门边的凳子边，从透明的门帘那往外看，赖三三人已经从巷口冲了出来，气急败坏的开始四处搜寻齐子墨的踪迹，也没想到他是躲到了店里，认准一个方向就往过跑。

莫笑笑跟着也坐在他对面，看赖三跑了后松了一口气，但是同样的，她也有些犯愁，这赖三的样子，可不是轻易能放过的混子，一会儿齐子墨要是回家估计会碰见守株待兔的赖三等人。

老板娘已经把东西端了上来，或许是同情齐子墨凄惨的模样，多给他了一根油条，说不算钱。

“放心，你可以多在这里呆一会儿，等雨停了再走。”老板娘说道。

齐子墨从口袋里拿出被雨水打湿的钱，拿出一块来放在桌上，抿抿唇没有说话，眼睛垂着，莫笑笑却能从他冷淡的表情里看出一点心疼，一块钱不多，却也是他要存许久的瓶子才有的钱。

莫笑笑双手叠放在桌上，开动脑筋说道：“你今天还是先不要回去了，万一那些人去家里堵你怎么办？要是有其他地方的话，先去躲两天？”

齐子墨抿直唇线，没有说话，抿了一口甜滋滋的豆浆，炸的酥脆的油条用筷子夹着浸泡在豆浆里，让许多日没有尝过油腥的他一下子没有忍住，多吃了几口。

齐子墨工具人似的连句话都不回，莫笑笑却像是习惯了一样，又开始在旁边分析了，“要是么没有住处的话，要租房，不过房租又是个问题。”

齐子墨抬眼看了下一脸发愁的莫笑笑，重新垂下眼，掩去眼里的思绪，莫笑笑也没注意到他的这些动作。

就算吃的再慢，半个小时后他还是吃完了东西，看了眼外面雨已经停了后的马路，人潮渐渐多了起来，他起身准备去把自己丢掉的那把雨伞拿回来。

莫笑笑毫不泄气，再接再厉的问道：“那是要回家吗？咱们要不要叫上警察叔叔一起陪着？总不能就这么回去呀。”

“我没有要回去。”

齐子墨睨了一眼莫笑笑，用他们俩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我只是去拿伞，一会儿换个地方休息，过两天再回去拿书包。”

莫笑笑拍了下自己的脑门，恍然说道：“对，你的书还在那里呢，必须拿回来。”

莫笑笑看齐子墨愿意答话了，忍不住又多问了几句，“你今年多大了？几年级了？上次我看你和你二婶说的话，是怎么一回事啊？”

或许是他们一起遭了一回罪，或许是莫笑笑不是人的身份，也或许是憋了太久，想把这些话说出来。

他面无表情的用最简单的话把自己和他二叔一家的事说了出来，听得莫笑笑不由得睁大了眼，感觉这就像是最狗血的电视剧情节。

齐子墨今年十五岁，刚念完初三，从小是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的，他爸妈原先在村里务农，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经济的开放，他们外出打工了。亲妈见到了外面的花花世界很快蹬了她爸离婚跟了别人，现在在哪里他也不知道，反正这些年一个电话也没有，他就当她是死了。

他爸喝醉酒开着工地的吊车把人压死了，酒醒后害怕担上刑事责任直接逃了，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彻底被压垮了，齐子墨的奶奶直接被气死，爷爷身体也不好，挺了一年也没拖过去，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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