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时候顾遥还要接手六宫之事。虽不棘手，可毕竟是第一次接触，也得一样样记在心中，有个底，细致的安排核算就交给下面的人。

任是如此，他也是忙得紧，少了时间陪两个小家伙。好在两个人从来不缺玩伴，不是缠着皓轩，就是跟着萧楚晔屁股后面。更不提两人互相配合都能惹出许多事来。

萧楚屹轻抚顾遥的发，绕了一圈在手指上把玩，叮嘱他，“你这几天管理后宫忙，别累着自己。”

顾遥嗯一声，轻声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比较杂。我想削减宫人出宫，减少各宫的例菜服饰，可以节省大笔开销。”

萧楚屹笑出声来。这个人就是不喜欢一大堆人跟在身后，见不得宫人们跪地行礼，也讨厌一层层的皇后仪服。

萧楚屹吻了吻他的额头，偷噎道，“遥儿好贤惠，勤俭持家，只怕以后我要成最“简朴”的皇帝了。”

顾遥撇撇嘴，现在才来说这种话，“是爷要我管的。”

萧楚屹笑意更浓，“是，你管当然好。”

说完两人非常有默契的不接话了，只是分享彼此的气息。半晌，萧楚屹问他，“今日母后回宫，你去请安了？”

顾遥“嗯”一声，男人定已得了宫人们的汇报。萧楚屹轻扶他的脸，顾遥咬了咬唇问男人，“爷怪不怪我与太后说那些话？”

萧楚屹一双黑眸在黑暗中都闪烁着光彩，他哑声道，“以前你回太后的话，每次都叫我吃醋生气，可唯独今天我开心。”

顾遥眨眨眼，也笑了。

今日太后回宫，萧楚屹顾着他有孕，没准他去接驾。但这请安自然是要去的，顾遥收拾好自己，领着两个小家伙去了宁圣宫。

到大殿时所有妃嫔都已在了，见他进来依例行礼。除了贤妃，这些人都是怡王府的旧人，皆知道顾遥以前的身份，也知他下手狠断，更有萧楚屹专宠，所以恭敬不敢逾矩。

太后一见到两个小皇孙就笑开了花，赶忙招手。思楚和念屹屁颠颠地跑过去，一口一个“皇奶奶，皇奶奶”，把太后哄的高兴。

顾遥笑笑，也依例行礼。太后这才看他一眼，却是面无表情，看着他隆起的小腹暧昧不明，冷声道，“免礼，赐座吧。”

顾遥起身，走到一旁的位子坐下。他坐下后便不说话，莞尔看着两个小家伙。

思楚眨着大眼睛，“皇奶奶，思楚和念屹都很想你！”

念屹也笑的可爱，“皇奶奶，我们以后又可以常来宁圣宫请安啦。”

太后听到两个皇孙的话心都要化了，慈爱的说，“皇奶奶也很想你们，许久不见，你们都长大这么多了！”

两个小家伙笑的自豪，他们现在长的可快了。

思楚又说，“皇奶奶，小宝宝也长大了很多，你看娘亲的肚子，已经五个半月了。”

念屹点头附和，“皇奶奶去行宫的时候小宝宝还没有呢，您也没见过吧？”

太后朝两个小家伙笑笑，看向顾遥，表情不似刚刚冷清，“皇后怀孕辛苦，身子可还好吗？”

顾遥温顺地说，“谢太后关心，臣妾一切安好，肚子里的孩子长的也好。”

太后点点头，随即眼神暗了暗，“上一次哀家见你已经是近四年前了，那时真没料到会再见到皇后。”

顾遥微微挑眉，这是指上一次自己求她送代嫁的清宇出宫之事。顾遥面不改色，说的真切，“当日太后的恩情臣妾仍铭记在心。”

太后冷笑一声，“何来恩情一说，不过我答应皇后的事已做到，皇后却是食言了。”

顾遥垂眸扯了扯嘴角，“太后该知，有些事由不得我做主。”

太后脸色不好了，她自然清楚是萧楚屹强行把人带回来，但是分明只是放在冰泉宫当个摆设。她见皇帝冷落顾遥，知道儿子伤了心，不会专宠于人，便没有多管。可现在萧楚屹不仅因为顾遥把她赶去行宫，更是专房之宠，命他主理六宫事务。

“皇后应该记得往日与哀家说过的话，时过境迁，可道理是不会变的。”

顾遥在心里叹了口气，倒真是他当日做下的孽。他朝熙春和司琴使个眼色，两人便领着思楚和念屹出去玩了。

顾遥这才开口，也没了笑意，“当日说的话我不曾忘记，可是陛下不是我口里的那些帝王，我也不是狐媚惑主的宠妃。”

太后一愣，没想到一向听话的人会直接反驳她。

顾遥直视太后，没有一分退缩，“这四年里太后应该懂陛下是一个怎样的皇帝，他不需要用女人来平衡制轴前朝，更不在乎所谓的子嗣繁茂。他桀骜霸气，只随心而为。不然太后也不会给废舒妃出了那么个馊主意。”

话毕，不仅仅是太后脸色变黑，其余的妃嫔更是咬牙切齿的瞪向顾遥，敢怒不敢言。

太后不怒反笑，看顾遥的眼神冒火，“好啊，哀家以前倒没看出你是这么个性子。”

顾遥笑的坦然，以往他是不愿袒露心思。可现在既然要留在萧楚屹身边，在这皇宫至少还得待十年，总得谋个舒服点的生活坏境，不然天天装真会憋屈死的。

“我向来是这个性子，陛下喜欢的也是我这性子。”顾遥勾起嘴角，“我不争，不代表我不会争，只是不需要。陛下的心从来只在我这里。”此话一出，从骨子里散发着高贵傲气。

太后和妃嫔都怔了，这话分明已是大不敬，皇后竟敢如此放肆。

“太后知道我向来厌恶宫围，更不喜欢与人争风吃醋。可是如果要留在他身边必需如此，那么我也只好努力守护好自己和孩子。太后说过臣妾心智无双，想来不是什么难事。”

太后咬牙说不出话。她本只是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儿，如何比得过顾遥通读百书，口齿伶俐。

顾遥把人堵的无话，叹口气。既然立好威，那么太后现在方真真听得进自己的话。他放缓语气，“其实太后一心为陛下着想，希望后宫安顺，皇嗣昌盛，我懂，陛下更懂。”

太后听罢表情好了些，但仍紧蹙眉头，不知他意欲为何。

“可陛下不是先帝爷，太后不能以己度人，不能因为自己经历的痛苦便要陛下雨露均沾。”

太后心中一痛，瞬时瞳孔放大。她的确不喜先帝独宠菀贵妃，让自己夜夜凄冷度日。

顾遥看她的表情就知自己说得对，“陛下不会三宫六院，妃嫔千人，不会分给旁人一丝关注，又何来独宠一说。太后想想几年就该知道，您再如何相逼可有效果？我不在宫中可又有效果？”

太后怎会不知顾遥句句在理。屹儿的性子太过固执，并不是她能改变的，也不是她可以干涉的，只是……

顾遥见她眼神松动，越发说的诚恳，“太后大可不必如此担心，我也不是菀贵妃，不求皇帝日夜疼爱，宠冠六宫。只愿常伴君侧，为他分忧，助他成一次盛世繁华，太平天下。”

太后一窒，再说不出一句话。此人心胸志向完全不可与她同日而语，她又怎么阻挡得住皇帝与顾遥两人的意志。罢了，反正管不了了，何苦再让自己心烦。

太后挥挥手，叹口气，“罢了，如今是皇后主理六宫，哀家不愿费神，皇后自己看着办就是了。好好照顾身子，定要平安生下皇子。”

顾遥笑着应下。其余人本就被他震慑的不行，现在太后又默许，她们哪敢再说什么。

顾遥摸摸肚子。我这般连敲带打，打一个巴掌给颗糖，可都是为了护着你啊。不然我都鄙视自己打击一堆女人了。

第50章交心（5）

萧楚屹搂着顾遥的腰，让人把身体的重量都放在自己身上，一圈一圈的扶着他在花园里散步。

顾遥如今已有九个月的身孕，走一会腿便酸的不行。萧楚屹让人坐到躺椅上，帮他按摩小腿，然后又再走，如此反复，利于日后生产。

自从顾遥接管六宫后，缩减开支、裁减宫人、整肃宫围，后宫不是清静有序了一点半点。

顾遥总算觉得舒服不少，也没人敢再打皇后和肚里孩子的主意。他除了每日帮萧楚屹看折子，就剩下安心养胎。

月份大了之后，顾遥的肚子越发沉，行动也不似之前方便。他时常胎动的厉害，也容易水肿，尿频尿急。

顾遥已经经历过一次，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还是该干嘛干嘛。可偏偏这回他身边多了五尊大佛，把人看的死死的，生怕有一点闪失。

萧楚屹就不用说了，除却上朝和在御书房的时间外都陪在顾遥身边。要是赶上事情多了处理不完，便到鸣鸾殿里披折子。只点两盏台灯，守着顾遥睡觉。

要是顾遥腿抽筋或盗汗了，萧楚屹会帮人细细按摩，擦洗干净，换好衣服后再哄着人睡下。

父皇如此，两个小家伙便更不用说了。每日都像小大人似的管着他们娘亲。

思楚：“娘亲，你得再吃点水果！”

念屹：“娘亲，你要再吃点肉！”

思楚：“娘亲，不准再看账本了！”

念屹：“娘亲，折子就让父皇看吧！”

思楚：“娘亲，你不许再做饭了！”

念屹：“娘亲，你不能再种草药了！”

思楚：“娘亲，我们去御花园走走！”

念屹：“娘亲，赶快去睡觉吧！”

顾遥：“……我不是你们娘亲！”

两个小的盯得严，大的那个也不放松。萧皓轩已经封了郡王，府邸也建好，可他担心顾遥，向萧楚屹求了恩典，等到顾遥生产之后再搬出宫外。

萧楚屹不在的时候，萧皓轩自然不放心只有两个小家伙陪着顾遥。所以除了去国子监和处理父皇分下的差事，萧皓轩同样得空便到未央宫。顾遥吃的，用的他都要一一过目，生怕有一点闪失。

父子四人天天围得他透不过气来，顾遥也就忍了，可萧楚晔来凑什么热闹！

小九自从知道顾遥怀孕，几乎是有空就进宫来看他的小侄子。每每看着顾遥的肚子眼冒精光，用他的话说就是，“皓轩比我还成熟，思楚和念屹古灵精怪一肚子的主意，三个人一点都不可爱。顾遥你一定要给我生个可爱的宝宝，会糯糯叫'叔叔抱抱'的那种。”说着就变成痴汉脸，一边伸手摸上顾遥的肚子，一边留下哈喇子。

偏偏有一次被萧楚屹撞上。小九正擦着嘴角的哈喇子，突然感觉有数十把冷箭射到自己的背上。不，应该是一座冰山压在他头上。萧楚晔颤颤地把手拿开，吞了一口口水，转回身去，对上自家七哥暗沉沉的眼神。

萧楚屹微微勾起嘴角看着他，眼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小九总算知道那些和七哥做对之人的感受，简直恨不得自己了结了。他对七哥讪讪地一笑，“七哥，我先回去了！”连跑带飞逃了个没影。

萧楚屹挑挑眉没说话，只是走到顾遥旁边吻了吻他的唇瓣，又抚上他的肚子轻轻摩挲。

第二天，裕亲王代替天子巡视南境，三月方归。萧楚晔在南下的马上默默流泪。他七哥腹黑起来简直不是人！他的可爱宝宝，叔叔抱不到你了！

皇帝，皇子，亲王都这般照顾皇后，宫女太监更不敢有一丝怠慢，几乎是草木皆兵。所有人都盼着皇后平平安安生下龙嗣。

如此到了九个多月，顾遥的肚子坠的厉害，宝宝好像随时会掉出来。

这天晚上顾遥困了便早早睡下。萧楚屹在一旁批折子，偶尔抬头看看床上的人，眼里的柔情浓到化不开。

顾遥睡的浅，突然感到宫缩，皱眉醒了过来。这久他时不时就会宫缩，但时间短，并不是生产的兆头。顾遥并不想让萧楚屹担心，看着低头写字的男人笑了笑，又闭上眼躺着。

可慢慢的宫缩越来越规律，阵痛的时间也变长，顾遥这才觉出不妥。他刚睁开眼就对上萧楚屹担心的面容，正要给他擦额头的冷汗。

顾遥对男人笑笑，轻声说，“爷，我怕是要生了。”

萧楚屹听后瞳孔放大，第一次露出恍惚无措的表情来，嘴唇些发抖，握紧顾遥的手哑声道，“没事，我陪着你。”

顾遥点点头，萧楚屹冲殿外大喊道：“皇后要生了，赶紧把太医和产婆叫来！”

皇帝这么一喊，未央宫立马沸腾起来。早就准备好的产婆、太医连滚带爬的冲进寝殿。

产婆颤颤的看了看顾遥的下身，顶着萧楚屹的凌厉的眼神道，“回禀陛下，皇后娘娘羊水已经破了，是要生了。可能要两三个时辰，也可能更久，因人而异。还请陛下移步殿外，生子是血腥之事，不宜冲撞陛下。”

萧楚屹一听顾遥要疼痛几个时辰，脸色已是发黑，盯着顾遥汗湿苍白的脸一挥手，“朕在皇后身边哪也不去，你们少说些废话。若是不能保母子平安，朕让你们统统给皇后陪葬！”

众人一听吓的腿都软了，萧楚屹的话从来不容置咄。几个产婆对看一眼，自古没有男人进产房的道理，这可怎么是好？

萧楚屹见人还不动，冷眼看她们一眼。几个人一抖，不敢再说什么，忙着准备水和毛巾去了。

顾遥对萧楚屹虚弱的一笑，“爷，你吓她们干什么，是我生又不是她们生。”

萧楚屹哪里有心情理他的玩笑，只能紧紧的握住他的手，一面给他擦汗，一面“遥儿，遥儿……”叫他的名字。

顾遥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又有萧楚屹陪在身边，安心不少，努力应付涌上来的阵痛。可越来越痛，他也忍不住叫出声，声声凄厉入骨。

男人见顾遥面目扭曲，头发沾湿了贴在脸上。明明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可在喘气的时候还是努力对他笑一笑。

萧楚屹已是发指目眦，双目通红，让顾遥握住自己的手，被抠出血也不置一词。他不停亲吻顾遥的脸、眉、眼角，在耳边喊他，“遥儿，再忍忍，我在呢，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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