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祁飞...”
夏正行开口,沉默了大概有三秒钟后才接着说。
“我们一起去看看心理老师好吗?”
“我...”
祁飞踟蹰着回答,想要咧开嘴发现嘴皮子太重。
“我见过很多心理医生,他们给我的答案都差不多,会给我开一些药,但是我从未好过,不一样...我和他们不一样。”
夏正行握着祁飞的手更紧了一些,他这种反应反而让祁飞觉得心疼。
“这样...”
祁飞反手拽住夏正行的手。
“我们回高中好不好...回九中,我想见见那个心理老师。”
心理老师是为数不多在祁飞心中留下痕迹的人之一。
在遇到夏正行之前,心理老师是祁飞觉得笑起来最好看的人。
那间医务室几乎是祁飞高一高二的寄托,有着甘菊的味道,也有牛奶。
心理老师从来不会问祁飞为什么逃课,为什么翘课,有的时候她还会安静地听祁飞漫不经心地胡扯。
“她也是一个心理医生,我想跟她聊聊。”
祁飞说这些就是为了让夏正行安心。
“好,吃完早饭后我们去见她。”
夏正行的眼神很认真,祁飞开始后悔昨天跟他说出那些话,但那不是她所能控制的。
她的身体里的那只恶犬压根儿不听她的指挥。
九中依然是那幅模样,走去教学楼的时候他们遇到了曾经的教导主任。
他一眼就认出了学习异常优秀的夏正行,笑着跟夏正行打招呼。
很显然教导主任也一眼认出了祁飞这个班级里的异类。
“你们俩...”
他盯着夏正行牵着祁飞的手,瞳孔几乎在地震。
祁飞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但是夏正行显然没有这个打算,紧紧地拽在手心里。
教导主任憋红了脸,支支吾吾好长时间后这才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挺好挺好,小年轻加油...加油!”
他说完这句话,如同逃一般离开。
心理老师正好在医务室,她低着头给另外一个高中生包扎伤口。
她换了一副眼镜儿,镜框的架子更细颜色更淡了,非常适合她温润的气质。
心理老师抬起头笑着看向他们,准确地说出祁飞和夏正行的名字。
“你们来了啊,没想到毕业了还会有学生来看我,一般都是回去看班主任...我竟然也也这待遇了。”
被包扎的男生走出去后,祁飞坐到椅子上。
“对不起,不是什么好的拜访,给你来惹麻烦了。”
“要进行心理咨询是吗?”
心理老师的语气非常的平淡,仿佛什么事情都不能让她惊讶。
她抬起头看向夏正行。
“你先出去一会儿好吗?我想单独跟祁飞聊聊。”
夏正行走出去后,房间变得异常安静,只有祁飞和心理老师不是很高的谈话声。
“总是有声音在我身体里,他们让我从高楼跳下去...去找他们。”
“我做过很多心理辅导,也吃过很长疗程的药,但是没用...我并不抑郁,精神上也没有问题,只是回忆总是自己跑出来...无论怎么躲都躲不开。”
“我知道那些是幻觉,也知道如果熬着的话其实可以懒惰地度过这一生,但是我做不到,不是他们不放过我,是我不放过我。”
医务室的灯光非常的强烈,用的是十几年前的那种白炽光,照下来的时候眼睛会发干。
心理老师静静地听着祁飞说话,手里握着笔。
“你说你做过很多心理辅导,也吃过很长时间的药?具体是什么感觉呢?”
心理老师问道。
“我感觉...那些瓶瓶罐罐拖着我往前走,只要一停下,我就会以10倍甚至100倍的速度往下掉落,从高空中坠下,它们还不如一颗苹果糖给我带来的效用大。”
“之前去看心理医生,他们总会让我做一套又一套的卷子,而且还给我计时,每一次我都怀疑是去考试而不是去做心理咨询的,而且他们的屋子里总是烧着味道十分奇怪的香。”
“总而言之,我能察觉到他们强烈的企图心,他们企图让我安静下来,他们无法做到和我感同身受,却试图用自己的经验来治疗我。”
“老师,你也要给我做试卷吗?”
祁飞笑着看向心理老师。
“试卷就算了...”
心理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白纸,上面有淡淡的花香。
“我们一边交谈,一边画画,就画你脑子里现在最想画的东西。”
祁飞接过铅笔。
她脑子里最想画的东西。
祁飞盯着白纸,脑海中浮现出夏正行的模样。
太难画了,于是她的脑子自动跳到下一个事物,思索了一会儿,她拿起笔在图纸上开始勾画轮廓。
“提前说一下啊,我画画是真得没什么水平,你最好不要报以什么期望,也最好不要觉得你能看得懂我在画什么。”
心理老师笑了笑,给祁飞递来了一瓶牛奶。
祁飞觉得自己像极了来幼儿园学画画的小朋友,无忧无虑无烦恼,甚至老师还会奖励牛奶。
祁飞喝完半盒牛奶的时候,画儿也画完了。
“你这画...”
心理老师拿纸笑出声。
“我还真看不出来这是什么。”
祁飞咧开嘴,指着画中央的那些纷乱的线条解释。
“这是一条狗,一条恶犬,它是昂着脑袋的。”
“为什么要看看着天?”
“我也不知道。”
祁飞撑着下巴。
“也许是它觉得天上会有苹果糖掉下来。”
“你很喜欢吃苹果味的糖,我记得。”
心理老师看着祁飞,突然转移话题。
“站在门外的那个人是你所期望的到来吗?”
她仿佛一下子戳穿了祁飞的心。
“是。”
祁飞几乎没有犹豫。
这种果敢让对面的心理老师笑起来。
“真好啊。”
她把画卷起来收到抽屉里。
“我不会给你开药,也不会告诉你什么大道理,我就讲一下我想对你说的。”
“我看得出来你有很深的恐惧,也从你的故事中看出了很多无奈,有一句话很多人都说烂了,但是我还是要再说一遍——其实消灭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要面对恐惧,你所恐惧的那个地方也许你可以再去看看。”
心理老师接着说。
“你跟我说你已经有了在乎的人,这是非常重要也是非常美妙的事情,比起苹果糖这些外物,你也许可以大胆地去依赖这种美好的情感。”
“现在人和人之间的隔阂很深,亲人之间也能有很多误会和矛盾,你能遇到这种情感并且也能相处得很好、真得非常难得,我以前在国外读书的时候,读到过这样的句子‘menneskertrengermennsker',意思是人类需要人类...每个人既是孤岛,也不可能永远是孤岛,冰河之下,岛屿和岛屿之间的根脉是可以相通的。”
“你需要亲情,需要友情,需要他,他也需要你。”
祁飞听完后沉默了许久,塞在口袋的手摩挲着刀柄。
人类需要人类。
她需要夏正行。
夏正行也需要她。
“我的话大概就是这些了。”
心理老师的视线落在门外的身影上。
“你让夏正行进来吧,我单独跟他谈谈。”
比苹果糖还值得依赖,这个世界上有吗?
祁飞走出门外,喊夏正行进去。
“困吗?”
夏正行问道。
祁飞摇了摇头。
“马上出来。”
夏正行这么说着走进医务室。
门被关上后,祁飞的心开始惴惴不安。
但一想到夏正行几乎已经知道她所有的事,也没有什么不安的。
只是会觉得夏正行这个人其实也蛮可怕的,他那么一个好像并不强烈的存在,却无时无刻地卷袭着她的生活。
那些年对着黄豆都开不了口的事情,竟然能够全然托付于他。
祁飞靠在墙上发呆。
有个背着书的女生从门前路过,用怀疑的目光看向祁飞,嘴里念念有词。
“荷马史诗包括伊利昂纪和奥修德纪,前者围绕阿基琉斯的愤怒...”
她念到一半看向祁飞。
“刚刚那个站在门外的男生哪去了?”
祁飞漫不经心地咧开嘴。
“被我吃了。”
女生如同看神经病一样的看着祁飞,立马走开。
过了不多久,夏正行推开门走出来,手上拿着牛奶盒子。
“这不是我喝了一半的那个牛奶?”
祁飞看着夏正行把盒子扔进垃圾桶。
“欸,等等,我才喝一半。”
“另外一半被我喝了。”
夏正行转身笑着。
看到这笑不禁让祁飞松了口气。
来这个地方果然是对的。
起码他们的身上都染上了甘菊味。
起码不会像祁飞每次去完心理医院之后,如同一个鬼鬼祟祟的幽灵一样,身上带着安定片的腐朽味道。
他们绕着操场有一搭没一搭地走着,操场上有些湿湿漉漉的。
“你说阿柴呢?”
祁飞走到升旗台后面的观众席前。
“它又跑哪儿去了?天天这么不安分,怪不得小黑都嫌弃他。”
祁飞这么说着想起那个暴雨的夜晚,好像是从那个夜晚开始,她对夏正行的感情渐渐变得不一样。
一点一点,如同抽丝剥茧一般,最后沦为无可救药。
他们绕着操场继续找行迹诡秘莫测的阿柴。
夏正行把手伸到了祁飞面前,因为他刚刚把她的牛奶给喝了,祁飞佯装没有懂他的意思。
伸出手,跟他来了个兄弟情长的击掌。
但在祁飞的手碰触到他手心的那一刹,夏正行的手指就缠了过来,十指相扣。
从昨天开始,他们两个的手就像长在了一起。
这就是心理老师说得根脉吗?
如果手和手相连的话,就连心跳和血液流动的速度都会逐渐变得同步,孤岛和孤岛相互缠绕。
祁飞的喉咙痒痒的,她看到夏正行的脖子后,竟然又升腾起想咬上去的欲望。
她上辈子可能真得是一条恶犬,要不然为什么无时无刻想做一个标记。
咬住动脉,让夏正行永远属于她。
祁飞觉得自己可能远远低估了自己的侵略性。
走着走着,他们竟然又遇到刚刚那个背着书的女孩。
她看到夏正行后眼睛突然一亮,但是视线很快滑下来看到他和祁飞牵着的手,立马卷起书快步离开。
“刚刚心理老师跟你说了些什么?”
祁飞开口。
“她给我展示了...你那幅非常精美的画卷。”
“不带这样的啊,怎么还反讽上了?”
祁飞咧开嘴笑。
笑完后夏正行的语气慢慢认真。
“她说你有恐惧的东西,还说我的陪伴也许能够让你没有那么焦躁和惊恐。”
“那你的作用就跟糖差不多。”
祁飞笑着故意不看夏正行的眼睛。
“糖可以吃,但是吃多了不好。”
夏正行停下步子。
“祁飞,从现在开始...”
他弯下腰,盯着祁飞的眼睛。
“我来成为你的糖好不好?“
第47章恶犬逢夏
“糖...”
听完这话,祁飞完全愣住,脑子跟着变得沉钝。
“给舔吗?”
这话压根没经过脑子,直接说出来后祁飞自己先僵了。
倒是夏正行弯下腰,在祁飞的耳边轻轻说着。
“给。”
这一声过后,他的唇角蹭过祁飞的耳朵。
侧脸一下发烫,祁飞差点跳起来。
从九中回家的路并不远,但是祁飞像得了软骨病的狗子一样浑身软绵绵得赖在夏正行身上。
夏正行笑着,眼角向下,任由祁飞赖在他身上被他拖着走。
天气里带着点燥热,尤其是祁飞和夏正行依靠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都像是烤了炭盆一样浑身火热。
回到家的时候刘云正在做杯子蛋糕,厨房到客厅都是黄油和奶油的味道。
祁飞发现虽然夏正行不喜欢吃甜,但是他家里总是会有各种糕点的味道。
刘云也是总是在学习各种新奇的烘焙。
他们家的牛奶喝得比水都快。
祁飞一下子明白为什么夏正行这么乖。
生长在这样一个家庭,身上不带着点儿芝士和黄油的甜味几乎不可能。
“过来快帮我...”
刘云招手。
“我这会有事儿要出去,你们帮我把蛋糕烘焙好了,然后用这个这个包装袋帮我包起来。”
刘云一边说一边解开围裙。
“这都是我专门去定制的蓝印花布格式的蛋糕纸,等做好了今天下午拿去卖。”
刘云走过来把黄油、砂糖和香草精递到祁飞手上。
碗里的面糊软软的,透着股鲜奶的味道。
“来吧。”
夏正行笑着走进厨房。
“我妈最近玩心重,我们俩当苦工。”
虽然夏正行嘴上这么说,却做得比谁都认真。
祁飞不太懂这些烘焙的顺序,在一边打着下手。
一边搅拌碗里的各种材料,一边看着夏正行认真的侧影。
蛋糕烤好后,香味顺着厨房到客厅、乃至于一直窜到楼上。
全都是奶油的味道。
祁飞趁着夏正行背过身快速地抓起一个塞到嘴里。
“好吃吗?”
夏正行转过身抓了个正着。
祁飞差点噎着,举起大拇指。
“好吃...特别好吃。”
虽然祁飞不是很喜欢吃蛋糕,但是不得不承认夏正行做得真不错。
“等等...”
夏正行走过来,用小勺子舀起淡青色的小珠子,放到祁飞手上已经被咬上几口的杯子蛋糕上。
“这是糖珠,苹果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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