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受,胃里泛酸。
这种不太妙的状态让祁飞开始担心这会不会是自己犯病的前兆。
黄豆显然也看出来了祁飞的低谷情绪,坐在她身旁一声都不敢吭。
吃完后,祁飞和小豆芽他们走去院子。
一群人沿着墙蹲成一排。
他们抬头看向天,没有几颗的星星。
“祁飞。”
黄豆开口。
“难受吗?”
“还行。”
祁飞的喉咙有些哑。
很难受。
“要不要让老李带你去看看老师?”
黄豆口中的老师就是心理医生。
祁飞和他曾经都去看过。
人和人的体质真得不一样。
黄豆这个没心没肺的,甚至不用吃药就能活成现在这个乐呵样子。
祁飞吃了那么多瓶瓶罐罐的药片,活得却像个傻逼。
“不想去。”
祁飞叼着根棒棒糖在嘴里。
“没有一个靠谱的。”
“老李这人确实不靠谱。”
黄豆说着。
“这铁毛公鸡,上次好不容易给我们带了点儿巧克力回来,竟然还都是过期的,差点没把我给气死。”
过期的巧克力。
带着铁锈味的过期的巧克力。
“他多久没回来了?”
祁飞问道。
“半个月了吧。”
黄豆‘嘶’了一声。
“也不知道去哪儿鬼混去了。”
他话刚说完,原野院外传来车鸣声,连带着门口大爷高昂的叫声。
“说了不让你进去,你们不能进去!”
“是老李吗?”
祁飞站起身。
“应该不是,门口大爷又不会不让老李进来。”
祁飞和黄豆往外走。
看到门口看到那辆宝马后,祁飞就立马转过身往回走。
牙疼。
“祁飞!”
一句响亮的叫声从宝马里传来。
江晴天从宝马里走下来,手里拎着个粉蓝色的盒子。
她经过保安大爷的时候,用力瞪了他一眼。
祁飞看在眼里,皱起眉。
本来就不怎么舒服的脑袋开始跳着疼。
江晴天把粉蓝色的盒子递到祁飞跟前。
祁飞抬起眼。
“这什么?”
“不至于吧你,连今天是什么日子都不记得?”
江晴天开口。
“今天四月八日啊,是你被领到我家的日子,你生日啊。”
江晴天拿着粉蓝色的盒子在祁飞眼前直晃。
“虽然现在你已经不住我们家了,但是我和我妈还是觉得应该送个生日礼物给你。”
粉色和蓝色。
粘稠得混合在了一起。
脑子里紧紧绷着的那一根筋终于随着粉蓝色的晃动而断裂开。
祁飞几乎能听到脑子里“啪”得一声。
祁飞眯起眼,接过粉蓝色的盒子,直接看向江晴天。
“你是不是不来膈应我心里就不舒服?”
祁飞觉得自己的神情肯定很可怕,要不然江晴天也不会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包装带的质感很好,被她捏在手里的时候竟然半点都不硌骨头。
“你是不是觉得...”
祁飞走近江晴天。
“这种感觉特别好?”
祁飞往前走一步,江晴天往后退一步。
人类到底是一个非常健忘的物种。
当初她走出江家大门时还是做得不够狠,要不然江晴天也不会把找麻烦做得这么理所当然。
“祁飞!”
黄豆在祁飞后面喊了一句。
“冷静点儿!”
他该是看见了祁飞放在兜里握紧刀柄的手。
也就在这叫声中,江晴天开始跑起来,高跟鞋在地上“咯噔”划过响声,打开车门后她如同兔子般跳到车上。
“周叔,开车!”
江晴天喊道。
祁飞也跟着跑过去。
在车子开动、车窗上升的前一秒,她把手里粉蓝色的盒子用力甩向了车窗的缝隙中——
“砰”得一声,祁飞的胳膊因为反作用力猛得往后甩。
盒子直接冲向车窗内,正中江晴天的脸,非常响亮的一声。
然后就是江晴天马一般的尖叫声。
祁飞跟上去还想踹车,黄豆立马跑着把她拉回来。
“行了行了,你以为你是超人呢,还追车!”
黄豆放慢语速。
“祁飞,冷静点!”
祁飞挣脱黄豆的手臂,血气慢慢从脑袋往下滑,暴躁的情绪也逐渐变淡。
“不要跟这种垃圾人生气。”
黄豆说道。
是啊。
往常的话,就算江晴天再刻薄,她也不会生气。
偏偏江晴天今天要这么撞到枪口上。
祁飞松开口袋里的刀,转身重新回到原野院。
黄豆和一众看热闹的小萝卜头跟着她回去。
就像没有任何事发生过一般,他们重新在墙边蹲成一排。
天上没有几颗星星,更暗了。
小豆芽凑近祁飞。
“祁飞...”
小豆芽轻声说。
“生日快乐。”
鼻子有点酸。
祁飞抑制住心里麻涩的感觉,看向小豆芽黑白分明的眼睛。
“今天不是我生日。”
“那你的生日是哪天?”
小豆芽问道。
“我没有生日。”
祁飞低声说着。
“就跟你们所有人一样。”
小豆芽愣了愣,然后慢慢点头。
“是啊,我们都没有生日。”
是啊。
原野是片荒原。
荒原上烧满了野草。
祁飞觉得黄豆说得对,她最近状态不太好,确实是应该去看老师。
一到上学的日子,想到要躲着夏正行,祁飞连糖都不想吃了。
校园这么大,她都不知道该去哪里。
迷茫感铺天盖地裹着祁飞,嘴里发苦。
不知不觉中,祁飞走到校医室外,打开门后,一股温柔的甘菊味卷过来。
看到只有医务室老师一个人后,祁飞松了口气。
老师温柔的目光透过眼镜落在了祁飞的身上。
“小飞,来休息吗?”
“不。”
祁飞拽过一个凳子,坐到老师跟前和她面对面。
“来找你聊聊...”
祁飞说得缓慢。
“心理咨询。”
“好。”
老师稍显惊讶地推着眼镜。
“你说。”
“我...”
祁飞思考着怎么措辞,词库里搜刮不出几个有用的汉字来。
干脆直接开口。
“我以前跟狗一起生活过,睡在狗窝里长达两年的时间。”
这么一开口。
显得她更像一个神经病。
祁飞抬起眼看向老师。
“但其实这不算什么,因为我有着比这个坏太多的经历,只有我自己知道...”
祁飞在用事实掩盖事实,她摊开手心,露出恶犬两个字。
“我有一个计划,也有一个很重视的人。”
祁飞的手指落在了恶犬两个字的中间。
“但现在,那个很重要的人要破坏我这辈子最重要的计划...我该怎么办?”
祁飞说得语无伦次,她抬头看向医务室老师。
也不知道老师有没有听懂。
意外得,医务室姐姐没有任何惊讶的神情,眼神依旧非常柔和。
她顿了顿,盯着祁飞,只说了一句。
“当你来找我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你心中就有答案了...不是吗?”
第31章找到你了
一针见血。
心犹如被刀搅动。
其实祁飞的心中早就有了答案,所有的烦躁都是来自于计划的轨道发生了偏移。
因为夏正行而发生了偏移。
医务室姐姐从柜子里拿出一盒牛奶给祁飞,上面铺着甘菊。
“加油。”
医务室姐姐看着祁飞。
“小恶犬。”
恶犬这个词本来凶狠狠的,突然加了一个小字后,怎么听都有股装凶的劲儿。
本来皱着眉的祁飞都忍不住笑起来。
沉钝的心情在甘菊香中似乎放轻了一些。
推开门走出去后,祁飞的眼睛中终于渗进了阳光。
虽然只有一点点。
离开前祁飞问了句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医务室姐姐没有给她准确的回答。
只是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行。
是啊,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其实祁飞的人生中必要的事情只有一件——
在一个特定的日子中,以特定的方式死去。
之所以有恶犬计划,就是因为她想在死之前在这个世间留下一点点痕迹。
其实...这个计划不一定需要通过杀人来实现。
祁飞走到操场,看着人来人往的身影,思绪开始飘渺。
如果为了杀人而杀人,确实本末倒置了。
要想留下痕迹的话,其实可以通过其他的方式。
如果有一天她死了,祁飞相信夏正行一定会记得,刘云会记得,卫风会记得,黄豆还有原野院里的那群孩子也会记得。
他们会记得从前有一个叫祁飞的,很古怪,是条喜欢乱吠的恶犬。
脑子里的想法揉成一团迷雾,一会儿是曾经,一会儿又假想到未来,祁飞握紧手心间恶犬两个字。
不知不觉中,祁飞走到操场的观众席台子旁,她撑起栏杆跃上台子。
操场上的人累死累活得测着八百米,有几个落在最后的干脆放弃,直接绕着操场走。
祁飞移开视线,抬起头往上看。
天空一望无际,云彩不是很多,只有飞机飞过的时候留下的几道轨迹。
十月二十二日。
想到这个,祁飞拿起手机,点开机票平台。
手动输入十月二十二日去泰国的机票。
平台上蹦出几个字‘十月份的机票还没有可以开始预约’。
祁飞盯着手机发呆,直到操场上的发令枪再次响起,她才后知后觉地把手机屏幕关上。
现在是四月九日,距离十月二十二日只有六个月左右的时间。
日子这么近了。
祁飞从口袋里掏出医务室姐姐给她的牛奶,吸管插进去,牛奶顺着吸管流入口腔。
说不出有什么味道。
蛋白质酒。
一想到这个,祁飞咧开嘴,像条恶犬般笑着。
其实真得没有必要纠结啊。
日子都这么近了。
明明她只是一条还有六个月就要走到生命尽头的恶犬,想东想西还有什么用呢?
祁飞喝着蛋白质酒。
明明恶犬最擅长伪装,明明恶犬最不在乎束缚。
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医务室的姐姐说得对,到现在她就是在本末倒置。
她想要被人记住,她想要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为了计划而计划。
她为什么非得杀一个人。
她又为什么非得把夏正行往外推。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以交流的人类。
好不容易发现的...
祁飞打开微信朋友圈。
配了一张空白的图,只有四个字。
-想去泰国。
发完后,祁飞盯着自己这第一条朋友圈,盯着那张相当于虚无的空白图,盯到太阳的光圈快要从屏幕的反射中弹到她眼睛里。
一个赞和一个评论跳在了评论框里。
最新的赞来自夏正行。
最新的评论来自黄豆。
-还没有到时间。
又来了一条评论,卫风发来了一群问号。
-等高考完带你去。
祁飞关上手机,阳光太强烈,快让她忘记自己的存在。
晚上在店里看完店后祁飞没有留在阁楼,直接回了原野院。
夜色里,一群小萝卜头和黄豆蹲在墙角,手插在口袋里,动作一致地抬头看星空。
今天的星星依旧不多,寥寥落落地散在星空中。
寒碜到让人快忘了曾经星辰漫天的日子。
“起来。”
祁飞踢了一脚黄豆的脚。
“能不能干点儿正事?”
“干什么正事啊...去泰国吗?“
这句话落下后他们两个人都愣了愣。
祁飞率先开口。
“到时候你别去。”
他们两个人走到小沙包旁。
树上架着的秋千已经生了锈,一片斑驳接着另一片斑驳。
远处传来唢呐吹动的声音,曲调是‘世上只有妈妈好’,不知道这片是什么习俗,人死了后唢呐调子只会是这首。
吹得歪歪扭扭,要不是听多了压根就听不出调子。
黄豆坐到秋千上,树枝开始晃动,铁秋千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就像是有人在拽着螺丝帽往外拧。
黄豆靠了好几声,立马从秋千上站起来。
“这秋千什么动静,都可以拿去拍鬼片了。”
唢呐声没停。
声音离原野院越来越近。
当初小柔死后,棺材从原野院里抬出去,唢呐声也在原野院外吹了很久。
这个季节真得很容易死人。
黄豆盘腿坐到祁飞身旁,把腿放在沙坑里,用脚跟在沙子里磨。
特别是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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