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他说:“你记错了。”
肯定句。
佟因皱眉,想说一些衣服的细节让他判断:“我记……”
他再次打断她,低声强调:“你记错了。”
一件衣袍而已,佟因不明白他怎么了,抬手去拉他的手腕。
他纹丝不动,忽而凑在她耳边,近乎叹息般的一句:“就当记错了……”
那种虚茫感,击中佟因的心脏,她愕然点头:“好吧,是我记错了。”
李追玦终于松开她,垂眼无声凝视她,许久后撇开脸,他眼底如雾,总有种心思深且杂的感觉,让人看不透。
光线重新出现,佟因扫了一眼,那件蓝色的衣服已经消失,仿佛从来没出现过,魑紧张地看着她……身边的李追玦。
一副担心惶恐的模样。
仿佛在担心李追玦会突然出手伤害佟因。
他忽然与她并肩坐在床沿。
魑险些跳起来,夫诸按着她,对她摇头。
“答应我一件事。”李追玦无视躁动不安的魑,道。
声息太低,低得佟因几乎听不清,她扭头想确认他的神情,可他不看她,撇开脸望着别处。
他在沉默中等待她的回答,让佟因感觉到压力。
她点头:“嗯。”
“好好在这住着,什么都别改变。”
佟因感觉他太反常,态度飘渺得难以捉摸,便点头:“好。”
他终于看向她,一种极端的宁静与虚无:“别骗我。”
她再次乖乖点头。
这句话他是她第二次听见他说,第一次是在村口,他也让她别骗他,似乎很执着于这件事。
于是她问:“如果我骗你了,会怎样?”
他静下去,仿佛置身黑暗之中,烛光再盛也照不进,他不肯回答她这个问题,但佟因忽然执着,他便凝视着她,缓缓道:
“会吓到你,所以,别问。”
佟因讶然,他是认真的。
“今晚早点睡。”
李追玦带着夫诸和魑离开,离开前,魑回头看她好几眼,有些担心。
佟因陷入了沉思,那件衣袍……有什么问题,让他态度如此奇怪?
“他骗你的。”
等李追玦走远后,人形的小白忽然从门口窜进来,一瘸一瘸,身上有摔出来的伤。
佟因被惊,回过神来看它:“你跳下来了?”
小白没回答她,而是扑到她身边,道:“祭祀是今晚,不是明日,李追玦骗你了,他刚刚就是去祭祀去了。”
佟因挑眉:“他为什么骗我?”
小白冲着李追玦离开的方向狠狠呲牙,继续道:
“还有哦,刚刚你认出来的那件是道族的道袍,还是天灵族一支的道袍,因因,李追玦跟天灵族,缘分可不浅。”
佟因一口气堵在心口,呼不出来。
道袍?天灵族?什么乱七八糟的!?
第19章祭祀
合理推测。
周巫家里的道袍是原女主小时候的,那么原女主就是……道族。
佟因呆住。
这……所以她是李追玦仇人?
刚刚他是猜到了吗?
她一把拽住自己舔手臂上伤口的小白,急问:“李追玦跟那个什么,道族里的天灵族什么仇什么怨?”
小白支着的腿一晃,狐狸眼眯起,冲佟因笑。
它还没开口,佟因就觉得发寒,不会深仇大恨吧?
“啧,那可能三天三夜讲不完,”它反手抓了她的手腕,道,“比起这个,难道你不好奇祭祀吗?去看看或许什么都知道了。”
小白蛊惑人心很有一套,眼角眉梢都带着引诱的意味。
佟因略一思索,起身跟它出了房门,不过是踏出门槛一线,便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房间里的安静被打破。
依旧是她熟悉的山神庙,此刻篝火燃起的火焰冲天而起,张牙舞爪着照亮半个天幕。
旗帜在飞扬,彩带在纠缠。
锣鼓喧天,夜里的号角如悲歌,浩浩荡荡传遍山野,壮烈、隆重。
风卷着炙热扑在脸上,佟因隔着院墙仰望篝火,可以想象墙外主殿的空地上有多热闹:
“房间里……明明什么都听不到。”
“因为李追玦给你房间下了结界!”小白兴奋得眼底发红,“走,因因,我带你去看看祭祀,结束后你带我回天灵山,那里才是你和我的家!”
小白拽着她就走,她看着它扬起的白发,忽而听到身后一声极轻的声音,在喧嚣之中几不可闻。
“因因……”
她怀疑自己听错,扭头去看,刚瞥见一抹黑影后颈突然一酸,接着便是天旋地转。
昏过去前,她看见下颌骨紧绷的线条,和几乎抿成直线的唇角。
“别怕,”他轻声道,“睡一觉就好了。”
陷入彻底的黑暗。
小白浑身僵硬地回头,看见戴着兜帽看不清表情的李追玦一手按着佟因的脖子,另一手搂着她的腰,把软掉的人搂得极稳。
李追玦不看它一眼,转身往厢房里走去,冷冷清清地丢下一句:“捆了一起祭天。”
一瞬间,两个随侍扑过去,两下擒了小白。
它四处喷火挣扎,只换来更多的随侍的钳制,他们把它的脸狠狠挤在地上,石头硌破它的皮,它大吼大叫:“因因醒来看不见我……”
下一秒□□脆堵了嘴。
那个黑袍在身的人,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它。
小白心里咒骂李追玦千百遍。
佟因意识浮浮沉沉,她清楚最后看见的下颌角属于李追玦,这一点让她不安。
他今晚一定有什么事!
可她醒不来,感觉□□被束缚,睁不开眼,无法控制。
“因因……因因,醒醒。”
佟因听见有人喊她,拼命想睁眼,最后感觉脸上湿了一片,她才猛然恢复身体的控制权。
她急喘一口气,手一抬摸出一手凉水,扭头去看背着暗光的人。
本来以为是小白,没想到是许久没见的周巫。
他凑近,松一口气:“你终于醒了。”
说完他瞥见佟因想说话,连忙一把捂她嘴巴又快又急地说:“走,趁现在我们赶紧走,我等了这么久才等到今夜祭祀能混进山神庙,因因,跟我回去。”
佟因挣扎着,忽然看见房顶的瓦片被凿开一个大窟窿,透进朦胧的月光和摇晃的火光。
他居然从屋顶爬进来!
“嘘——你看门外,李追玦让那些人盯着你,”他生怕她喊出声,手上力气极大,“我知道你喜欢他,既然如此,我带你去看看真正的李追玦,让你死了心。”
她扭头看向门外,几道身影守着门口,显然是庙里的随侍。
之前李追玦从来不会找随侍守着她。
她冷静下来,对上周巫的目光,他见她不再挣扎,慢慢松开手。
“什么叫真正的李追玦?”她嗓子干涩,问。
“去看看你就知道了。”他来到洞口的下方,上面垂下一根麻绳,他示意佟因爬上去。
佟因望着他许久,暗淡的光线下,他脸色依旧苍白,比之前见到的憔悴。
她心中隐隐有不安的猜测,问题几次到嘴边,还是放弃了。
不敢问,怕得到的答案让她无所适从。
她心情沉重地握紧麻绳,在周巫的帮助下,爬上屋顶,登高望远,她把整个山神庙尽收眼底。
主殿前的空地空前热闹,人满为患。
有点远,她看不太清楚。
“走这边,慢慢来,小心掉下去。”他极其自然去牵佟因的手,被她一缩躲开了。
周巫僵硬地看着她,绷着脸,目光隐晦不明,半响道:“因因,你真的变了许多。”
佟因不想看他:“还走不走?”
周巫深深凝视她,最后扭头带路,他在瓦砾上走得不快不慢,还算稳,他声音飘在夜风中,吹不散的凝滞感:
“那些随侍,都是死人,已经死了很久,是被李追玦从棺材里重新挖出来的尸体,他操纵着这些尸体替他做事。”
佟因脚下打滑,瓦片哗啦滑下去数块,噼里啪啦正好砸在其中一个随侍的脑袋上,本应该头破血流大呼小叫。
但,什么都没发生,那个随侍依旧纹丝不动。
瓦片替周巫证实了他话里的真实性。
佟因扶着飞翘起来的檐角站稳,风吹过来的燥热暖不起她的体温,她鼻腔发酸,看着广袤的天空,凭空生出无家可归的寂寥感。
“你别胡说!”她咬牙吼他,发抖的腔声出卖她的情绪。
周巫回头,面色不变地对她伸出手,声音嘶哑:“这是你之前告诉我的,是你听到这些死人的声音,告诉我,他们死了,他们在喊救命。”
佟因不再吭声,也不拉他的手,自己站稳继续往前走。
今晚的风,特别冷。
太冷了,她好想见见李追玦,他一定会告诉她,周巫在撒谎。
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在屋顶上走,从一个到另一个,周巫明显很有办法。
佟因知道,上次见到他时,他就对着山神庙四周张望,或许在准备祭祀的期间,已经把整个山神庙暗中探了一遍,他一直虎视眈眈地规划着一切,就等这一晚。
很快,周巫把她带到一个幕布之后,他在喧闹中撩起幕布的一角,让佟因去看。
这一撩,把佟因的心跳撩得发乱,她扭着头深呼吸。
“你一直喜欢的李追玦。”他嘲讽地说。
佟因强迫自己看过去,主殿门口与空地以台阶衔接,李追玦身穿黑袍端坐在台阶上的宽椅上,看不清眉眼,只有鼻子以下部位被火光照映着,冷冰冰如雕塑。
魑和夫诸无声立在他两侧。
空地上的篝火热烈地燃烧,火花四溅,烧得壮烈。
篝火四周伫着九根极粗的木柱子,上面绑着什么,被黑布盖着。
两边跪满了人,正低着头呢喃着咒语,喃喃出声,若远若近。
月色下,场面诡谲。
佟因注意到四处围满了死气沉沉的随侍,杀气腾腾。
倏尔,咒语声止,沈从从队伍中爬出来,对着李追玦三拜九叩,扬声喊:“庙主,祭祀开始!”
“刚好,很准时。”周巫低声讥讽道。
佟因没理他,只见坐在高处的李追玦起身,手里握着与他等高的木杖,一步步下台阶,火光在跳跃,使他身影摇晃,黑袍在飞扬,周身锋利如刀芒,冷漠得隔绝整个世界。
与从前的他,判若两人。
她看着他一步步走到沈从的面前,垂头,情绪沾染几分冰霜,刀般刺进沈从灵魂中:“让他们出来。”
沈从愕然地抬头:“什么?”
他不解:“庙主,祭祀……”
李追玦面无表情地抬手,指尖一勾,九根柱子上的黑布唰地同时被风拽走,露出上面倒着捆绑在木柱上、裹着油布的九人,面色红如血,面目狰狞。
沈从心神俱震地看着上面九人,惊白了一张脸:“怎……怎么是他们,庙主、庙主是不是弄错了?我提交的名单是宋、袁……”
木杖下端的尖锐碾在沈从粗壮的手背上,咔的一声,骨碎的声音,木杖穿透他的手背,牢牢钉在地上,血流一地。
沈从惨叫出声:“啊——!”
一声,让跪着的人身子伏得更低,恐惧无声蔓延。
李追玦满目冷淡,无情无义:“可认得他们?”
沈从面如死灰强忍着痛点头,那是他的人,何、陈、王三家家主,还有他之前送上来山神庙的几个女人,一共九人,一个不少。
他这时候才知道,李追玦早有准备对付他,今晚的祭祀是守株待兔,他已经进退维谷。
“既然知道,让你背后的道族出来,沈家主潜伏这么多年,还不打算动手?还是说,沈家主得了道族的便宜,又反悔,想私自造反自己做这个山神庙的庙主?”
李追玦的声音一声比一声低,却一声比一声凌厉,每一个字如尖锥,能把沈从洞穿。
“道族的人可知道你把道族的东西送到我面前对付我?”李追玦百无聊赖地转了转木杖,底端跟着转,沈从叫得声嘶力竭。
四周围着的随侍蓄势待发,肃杀之气顿起!
就在李追玦环顾四周的一瞬,原本跪在两侧的人群里,有几人猛然起身一跃,踏上飞剑骤然消失在山神庙,流星般往远处去了。
人群惊呼,越发瑟瑟发抖。
他意味不明地眯眼望着逐渐消失的“流星”,复又看沈从,“说吧,是道族的哪一支?”
沈从唇色发白,干裂,眼睛被汗水黏住,浑身痉挛。
“不说?”李追玦干脆利落拔起木杖,一个旋身黑袍扬起,“那就……点天灯。”
声音明明很轻,却直击人心,激出心底最疯狂的恐惧。
他一步步往台阶走去,恐惧、愤怒、嫉妒……
每一步碾在所有人的心尖,抽搐,狂跳。
李追玦一步一字,极慢极慢地说:“道之一族,想必你们极为推崇。”
话音刚落,轰的一声,九根木柱上的人同时燃烧起来,尖利惨叫刺耳,划破天际,恨不得钻进所有人的耳朵,再刺进心里,把五脏六腑绞得稀巴烂。
一盆水扑灭,再点,再扑……
他甩袖坐下,冰冷地俯视全场,纯粹的恶意:“既然这么喜欢,不妨都去柱子上玩一玩?”
全场死寂,压抑的恐惧,哭声渐起。
佟因浑身麻木,找不到自己的身躯,茫然地站在原地。
李追玦目光毫无征兆地劈过来,如闪电般,仿佛透过幕布看见了两人。
“糟了,快走!”周巫惊恐地拽着佟因就跑,啪一下不小心拽倒了一面旗帜,旗帜压倒幕布。
唰地一下,两人暴露在全场的目光之中。
周巫吓得魂不附体,汗如雨下,他猛地一推佟因,低声道:“快走,快走,别管我,你是道族!他会杀了你!”
佟因跌在地上,沙砾划破她的皮肤,她想苦笑,可笑不出来。
死般的寂静。
第20章暴徒
今夜的天,被火烧成血的颜色。
浓稠却壮烈。
压抑的低泣声、呼啸的风声、周巫一张一合着嘴却怎么也钻不进耳中的说话声。
佟因茫然,世界像被隔开一层,太吵太吵,吵得她想撕开一切。
“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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