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见恪少有与这亲弟相处,更遑论已分别多时,此番瞧他,也只是一瞬,便就别开眼去:“你还有我。”
这声音入了前人的耳中,楚见琛终是缓缓抬起头来:“公公。”
“平王殿下。”
“宣旨吧。”
“是。”
合历五十三年冬末,皇陵又添新土,二十七日后,平王继位,改国号为兴,大赦天下。
第93章终章(回家)
这一年的春雨,来得稍显晚了些,御花园里花色已经繁盛起来的时候,才将将落了新珠。
殿前立了公公,正蔼笑着瞧着远远走上来的人,上前迎道:“辛大人。”
“不敢。”辛九楠收了手中雨伞,看进那空荡殿中,复又将目光落到了公公面上,“公公客气了。”
公公摇摇头,伸手接了雨具:“陛下在里头等着呢,大人快些进去吧。”
“有劳公公了。”
新皇的寝宫里袅袅熏了淡香,极浅。辛九楠进去的时候,楚见琛正坐在榻上与自己对弈,瞧见人进来,便执了棋子看过去。
“草民辛九楠叩见陛下。”
楚见琛鼻子哼了哼:“这般虚礼,你偏非要做,朕都是没的好说,过来坐吧。”
辛九楠依言过去,却是立住了,并未坐下。楚见琛正研究着手里的残局,半晌不见对面坐人,这才复又抬起头来,看了一瞬,似乎是明了过来,将手里的棋子抛回了钵中:“朕倒是忘记了,你本就是这般性子,不坐也罢。”
“谢陛下。”
“你当真非要这样吗?”似乎是很不满意他的模样,楚见琛终是提了声,“辛九楠!”
男人抬了眼,终是叹了口气:“陛下,九楠是来辞行的。”
“你说什么?”
辛九楠笑了笑,他原是有些为难,倒是那日甘幼宁瞧了那枝头南归的鸟儿,突然与他道:“夫君,我有些想念那南边的小吃了,这京城实在无趣,不若我们一起回家吧。”
“回家?”
“夫君也是喜欢南边的罢?这一世夫君既是做不成太师大人了,不如与我一起去南边,做个富甲一方的家主呗!想来就快活得很,你说呢?”
“夫人当真想去南边吗?”
“去吧!带上爹爹一道。”甘幼宁认真点点头,“爹爹说过,他与我娘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南边的,想来当真是个好地方。”
“那……”
“兄长嘛,就让他在京城待着吧,毕竟这国丧三年,他总得要在京里好好守着锦姐姐的,锦姐姐这么好,可别被别人给惦记上了。”
“好,夫人想回去,那咱们就回去。”
楚见琛端看着面前人,只见他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竟是有些笑意,后才与他道:“陛下不必为难,太师如何,左丞相又如何,实非九楠所愿。”
“你可是因为先帝诏命?”楚见琛皱眉,“朕都说了,先帝口谕,倒不必介怀,朕这天下有你一份,朕要你继续留下来辅佐朕!”
“陛下。”辛九楠终是收了笑,恭敬跪下。
楚见琛低头瞧他,那眼中分明去意已决,许久,他终是抬起手来:“你说,太师之尊,丞相之位皆非你所愿,那你告诉朕,你所愿为何?”
男人这才直起身来,清浅道:“九楠心小,此生怕是只够装一人白首,再无关其他。”
许是他的眼太过坚定,叫楚见琛都未有话说,又是半刻,才笑道:“好。原来九兄竟是这般痴情男子,只九兄此去,便就徒留我一人了。”
辛九楠看他,这是进殿后,他头一回自称我,一如当年番山对弈,似是从无芥蒂。
男子离开时,殿门大开,有新雨和了泥土味,清鲜得很,辛九楠最后回首看了一眼那殿中人,遥遥又行了一礼,这才撑了伞下去,有雨水湿了衣角,那人却走得潇洒。
殿内有些暗,公公上前去掌了灯盏,正瞧见新皇又执了白子与自己对弈,便自捧了新茶与他:“陛下,用口茶吧。”
“你看,这是九兄以前最喜欢研究的棋局,如今,却是再不愿与朕下了。”
“陛下,对弈之人,总会变的。”公公笑着,似是无意。
“是呀,总会变的,”楚见琛丢了那棋子,端了茶盏来,“朕又何尝未变呢?先帝去时留诏,你可是知晓,公公以为如何?”
“陛下折煞老奴了……”
“哼。”楚见琛抿了一口茶水,叫公公的声音立时就掐了去,片刻才道,“许是坐上这位子的人,都会变吧。可九兄,依旧是九兄。先帝看错过一次,此番,又险叫朕也看错了去。”
公公便就只应声笑着。
“等下月他们回去,你替朕去送送他们,多带些赏赐。”
“是。”
“五弟可还是坚持要去皇陵守孝?”
“是。”
“就叫他去吧。”楚见琛扬了扬手,“至于永王……既然他请命去南疆,也是很好,方九兄举荐了一人,名唤慈成宝,此人倒也是个人才,上表之策很是精妙,叫他一并跟去吧。”
“是。”
远远的,辛九楠已经瞧见一袭粉色的身影,正是等在宫门处,也不知在与丫头说些什么,笑得很是开怀,连雨水溅了春衫都不自知。
“夫人。”
“噫!夫君出来了?”甘幼宁回过头去,扬手打发了蕊儿和晚梅二人回车,自己却是直直就冲到了男人伞下,自然挽了他执伞的胳膊。
辛九楠无奈,将伞全数都侧将过去:“不是说了我去去就回么,怎么过来了?”
“怕夫君被为难,我得来接我夫君回家呀!”甘幼宁说得骄傲。
辛九楠好笑,伸手揽紧了她:“好,回家。”
Theend
第94章番外一经商
暮春时节是个很尴尬的时候,穿得多了热得慌,穿得少了又不合适,甘幼宁左右试了好些时候,胳膊都酸了。
蕊儿忽而想起来提醒道:“对了夫人,前些时候老夫人送了些料子过来,说是给辛府做衣裳的,夫人当时不是还夸了料子凉快呢?”
“是哦!是有这么个事,去去去,快些拿过来我再瞧瞧。”
小丫头便就匆匆往库房去,晚梅替甘幼宁打了扇,眼见着面前人就要端了茶灌,赶紧道:“九爷说夫人贪凉不好,叫奴婢们小心着些,这凉茶是断不能喝的。”
“一口茶罢了,啰嗦啥,拿过来!”甘幼宁扬起手,不想晚梅铁了心地往后退了一步,唬得某人立时就不干了,叉了腰站起来,“哎呀,反了!你是谁的人?!你是我打甘家带过来的!你怎么胳膊肘子往外拐呢?!”
“谁是外谁是里?”好死不死,刚巧辛九楠就进了门,只瞧了那很是威风的人一眼,“夫人方才说的什么?”
“……”甘幼宁哑了一瞬,便从善如流就过去拍了拍男人肩膀,“哎呀,什么里呀外的,咱们做人嘛,通透点,不要太过计较。”
辛九楠哦了一声,往后一摊手,晚梅赶紧老实将杯盏给他。男人兀自去到桌前,往凉茶里又兑了些热水,这才递将过去:“不过是多一步罢了,哪里需得多麻烦,南边本就湿气大,凉物自是少沾才是。”
“喔。”甘幼宁瞧了瞧那茶水,却是不接,“夫君刚回来,夫君先喝吧!”
辛九楠愣了愣:“怎么?”
“没,就是心疼夫君。”甘幼宁笑眯眯瞧住他,又点了点杯子,“喝呀!”
不疑有他,辛九楠便就抿了一口,倒是没什么问题,这便又用了一口,甘幼宁呵呵笑着问他:“好喝吗?”
“……好喝。”
“那夫君先坐,奴家有个事情要与夫君说。”
“你……”辛九楠心里头有些毛,这些日子回了南边,她没少折腾,怕不是又想要下河摸鱼吧?
“夫君这么害怕做什么?!”甘幼宁瞪他,“你什么表情?重新来一次。”
“……”
“嗯,这还差不多。”甘幼宁满意点点头,与他面前坐下,又打发了晚梅下去,这才很是认真地咳嗽了一声,“辛九楠,我后头要说的话,你可要仔细地听着,你可以发表意见,但是你不能立马否决我,明白吗?”
“好。”还能不答应么?
甘幼宁理了理衣裳上的流苏扣子,很是端庄地问:“夫君觉得那日送你的荷包如何?”
“夫人的红梅绣得万分的好。”辛九楠没骗人,答得甚是真诚。
话落便就见自家夫人瞬间就喜笑颜开,和和气气与他道:“你喜欢就好!我这几日就想着呀,你看,你们南边的刺绣嘛,跟我们京城很是不同的,我那日跟晚梅蕊儿一起出去逛了逛,发现呀,你们这街市上少有京绣,实在是遗憾。”
“我们……”
不过甘幼宁并没有叫他说话:“以往嬷嬷就曾给我讲过,京绣虽是不比你们南边的绣活儿精细,却胜在大气,走线工整,最是合适做外坠的荷包,就是男子戴上也不显得小家子味。”
“嗯。”辛九楠承认,“夫人说的是。”
“既如此,夫君如今经商,怎么不好好发扬下京绣呢?”甘幼宁瞧着他,“啊,可是因为瞧着这生意小,不想插手?没关系的,夫君你看,我这么善解人意,最是能为你排忧解难了,不若我来吧!”
听——是听懂了,可是又好像不是很懂。辛九楠仰头看着面前人,瞧她很是期盼的样子,终是有些明白过来:“夫人想经商?”
“夫君你好聪明!”甘幼宁搂了他脖子,“夫君你打算给我多少本钱?”
“我——”辛九楠有些懵,只伸手揽住基本挂在身上的人,将她按在怀里,“我还没想好。”
“不急不急,夫君慢慢想,要不夫君你再喝点茶吧?”
茶就不喝了吧,就是这个事儿,实在是有些棘手,辛九楠忍了忍,终是问道:“夫人可是觉得在府里憋闷?不若后日我陪夫人去沁水涧走走?”
“什么涧?”甘幼宁顺口问了一声,毫不在意道,“夫君想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不过夫君你还没想好吗?我早间算了算,觉得这荷包铺子吧,也需不得太大的门面,这个布匹嘛……这些日子祖母他们送了好些来,当真是不需得麻烦,至于绣工嘛……夫君应该能找到的罢?”
分明前半句还似是情话,怎么听来毫无真心,辛九楠心叹了口气,终是不能避免,这才将她重又扶好了:“夫人当真要经商?”
“对呀!”甘幼宁点点头,“我听祖母说起过的,王家世代从商,便就是宛之姐姐她们也是有做东的。你想呀,我这也是入乡随俗不是?”
“那你……”
“辛九楠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不是。”
“那你干嘛犹犹豫豫的!”甘幼宁扯了他袖子,突然泫然欲泣的模样,“唉……我本来想着,上辈子没能好好做个太师夫人,这辈子做个独当一面的奇女子,总也是可以的,没曾想……”
“好。”男人突然接口,“这个想法确然是很玄妙,那夫人觉得多少本钱合适?”
“夫君说得算!”甘幼宁瞬间就亮了眼。
半月后,京南铺子便就热热闹闹开了起来,甘幼宁很是开心,开张那天甚是忙碌地前后张罗着,也不叫辛九楠插手,只没料到大家这般捧场,竟是第一天就接了好些单子。
晚间辛九楠方要踏进院门,就听见里头开怀大笑,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一手的单子都已经是银票子。
司棋跟在后头,压了声音道:“爷,夫人这接下的客人单子,全是从咱们绣坊递过去的。”
“嗯。”
“夫人铺子里的绣工也是咱们绣坊送去的。”
“嗯。”
“夫人的铺面也是咱们绣坊原本要开的分铺门头。”
“嗯。”
司棋终于好心提醒了一下:“爷,夫人是不是不知道咱们绣坊已经承断了整个南边的京绣?”
“怎么?夫人掌了分铺有问题吗?”
“没,没问题。”顿了顿,司棋还是觉得该说清楚,“可是,夫人赚的钱——它走不走咱们总账啊?”
“……”男人终于蹙了眉瞧住他。
司棋忙慌就低了头去:“不是,属下就是不清楚才要确认一下,免得往后收金不好做,属下……”
“这铺子是夫人的,赚的自然也是夫人的。”
“是!九爷说得是!”
一个月后——
司棋:“九爷,赚的是归夫人没错,那亏的,为什么走总账啊九爷?九爷这个账它——您要不要过一眼啊?九爷你去哪里啊?!”
第95章番外二买它
甘幼宁最近算账算得有些头疼,可怎么都算不明白。
书案上铺满了账本子,已经没有了辛九楠落笔的地儿,便就吩咐了司棋又置办了一张一模一样的书案,摆在了对面,每日里两两相对,一个挥笔肆意,一个——一个找不到笔。
甘幼宁算账笔杆子甩得很是用力,轻易就能把笔给扔到了地上,整个人就炸了:“烦!”
“怎么?”可怜的笔被男人捏在指尖,辛九楠凑过头去,不想被那人一袖子蒙住了。
甘幼宁:“你玩你的去,我这忙着呢!”
“……”
见他不走,眼睛要揪着她的账本子,甘幼宁更觉得心虚:“哎哎哎,你挡着我光了,我这字都瞧不清楚了!”
“夫人你……”辛九楠伸手将她袖子略略拎起来一些,“袖子压着墨了。”
“唉?”甘幼宁哎呦一声跳起来,“你这个人,我都说了不要闹不要闹,你看吧!正事没办完,这新衣裳又弄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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