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幼宁愣了半晌,才终于找到了重点来。
蕊儿赶紧避了出去,只人还没到门口就听里边自家夫人的爆吼:“司九楠!你骗我!你敢骗我!”
哎——姑爷怎么敢欺负夫人了呢?可能真是想不开吧。蕊儿眼观鼻观口地与晚梅立在院门口,不多时听着里头声音,又面面相觑了一番,各自端正站好了。
第二日司府里到处都忙着,甘幼宁出去的时候还碰到秦管家,正指挥着人将去北疆的东西都一应抬到车上,跟着脚步就停了下来。
“夫人要出去?”秦管家笑着过来,“这门口有些乱,夫人稍等,我去叫他们挪了位置。”
“不必了,我走一截便是。”甘幼宁左右看了看那车上的箱笼,“怎么多出些东西来?”
“哦,九爷说天冷,又是往北去,带些酒水路上好暖身子。”秦管家说着就躬身替她开了道,领到了马车边。
“真的?”甘幼宁心情瞬间就大好了,“可是有桂花酿?还有青梅酒?还有那个什么——桃花醉?”
秦管家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忙不迭点头:“夫人说得大概都有的,晚些时候小的整理了便叫人送到夫人手里,夫人过目。”
“那敢情好,你可莫要忘记了,每一种酒水摆在哪儿你可都要写清楚了。”
“是是是!小的明白!”
甘幼宁这才满意了,全然忘了原本是要问他什么来,直待上了车,才记起来问蕊儿:“姑爷有没有说要不要带着秦管家一并去北疆?”
“这个倒是没说。”蕊儿递了茶水与她,“不过好像姑爷说木大夫是要一并去的。”
“咳咳!咳!谁?木谷主也要去?”
“是了夫人,夫人慢些喝。”蕊儿赶紧上前替她拍背,担心道,“夫人可是有什么不对?”
不对,自然是不对了!自打昨天背后说人坏话被人听了还打发人来传了话,她就有些发怵,早间出门都是避开客房那边的,走得很是小心,就怕是碰见了面,脸皮子都捡不起来。
这怎么还跟着一起去了?
甘幼宁面上实在是好看不了,一想到这一路北上可是不短的时间,怕是要时时面对面,那可真的是——要命了。
不若今晚回去好生给木大夫做一顿饭吃?甘幼宁想着,就又为难起来,也不晓得厨房里的各位还愿不愿意教她,毕竟上次以后,那些家伙都是躲着她的。
唉——
想着马车便就停了下来,甘幼宁打车上下来,左右瞧了瞧,果真是世代功勋的人家,尤其是这镇国将军府几个字,还是先帝手书,府门前立了府兵,很是庄重,没得就叫人不敢造次。
能有府兵的人家可是当真不多的,甘幼宁仰头看了一会,才收了视线垂首上去,蕊儿与那守门报了名姓,便就在旁等着。
不多时,有小厮过来:“夫人里边请。”
荣宁氏还是很欢喜有小辈来府的,听闻来人是甘幼宁,却是有些微妙,眼神便就瞥向了一边的孙女儿:“锦儿,来的是你宁妹妹。”
荣成锦本是在边上案前雕琢着手里的玩意儿,这当口才将东西放下,秋水般的眼看过去:“既是宁妹妹,自然是要见的。”
“这是你们小字辈的事情。”荣宁氏笑笑,“想来她来要见的也不是老身,你道如何?”
“我气的是她兄长,又不是她。”
“那便是最好的。”荣宁氏点了头,心下却是了然,只也不多言,一抬眼就见得丫头打了帘子,有亮色的人影进来,扬声唤她老夫人。
“是宁儿,来,过来叫老身瞧瞧。”荣宁氏伸手招了招,“你嫁得可是早,许久未见了,可还都好?”
“老夫人疼宁儿,宁儿晓得的,”甘幼宁上前去,又与边上微笑的女子甜声唤了,“锦姐姐!”
“妹妹昨日递了帖子,祖母开心,还给妹妹备了栗子糕呢。”荣成锦应了声,也从案边过来。
“那宁儿可得好好尝尝!”甘幼宁笑嘻嘻拣了一块起来,“喔!果然是比我家的好吃!”
“这孩子,打小就会逗人开心。”荣宁氏拍了拍她,“今日怎么想起过府来?”
甘幼宁这才放了点心,看了看二人:“说来惭愧,宁儿明日便就要随夫君去北疆了,这便是来与老夫人、锦姐姐告别的。”
“北疆?”这倒是荣成锦没想到的,一时有些吃惊,“如何要去那边?”
说起来,北疆亦是荣老将军打拼过一辈子的地方,如今便就是二殿下接手好些年,说起北疆,谁人会忘记荣家。
荣宁氏也是缓了声:“宁儿要去北疆?”
“是了,夫君在二殿下那里谋了个文职,上边下了旨意,这就要随二殿下北上了。”甘幼宁憨憨笑了,“老夫人勿怪,这般迟才来与你们说将。”
“唉——你既是跟了你夫君,老身便也就不好说话,只北边不比咱们京城,可要好身照顾自己。”
“宁儿省的,老夫人。”
话是如此说着,荣宁氏到底想到孙女儿的事情,便又道:“宁儿今日来得不巧,就我与锦儿在府里,我这老家伙,还是莫与你们年轻人一道了,便就叫你锦姐姐带你走走吧。”
“夫人说的什么?宁儿如何听不清来?这里哪里有老家伙?”甘幼宁作态左右寻看着,被荣成锦拍了一巴掌,“哎!姐姐打我作甚!”
“行了行了,还逗老身开心呢,去吧!女孩子家多说些话吧。”
甘幼宁这才应了是,由着荣成锦领了往花园走去。原本这入冬的花园,没得什么花色,只这荣府里也全然不是会栽花的主子,入眼皆是青色。
“姐姐这园子里向来都是青翠的,与寻常园子可是不同。”甘幼宁一面跟着走,一面道,“这般长青的草树,改明我也多种些。”
“你呀,等从北疆回来再折腾吧。”荣成锦打小是跟着哥哥们习武的,个子也是比一般女儿家要高一些,此番低头瞧了她一眼,“妹妹今日来可是为了你兄长?”
“兄长?兄长怎么了?”甘幼宁狐疑抬着头,“兄长也来过吗?”
“你当真不知?”
“知道什么?”其实甘幼宁也不是做戏,那甘府管家确然是也没与她说清楚。
荣成锦愣了愣,忽而了然:“无甚,我倒是忘了,你如今已经嫁进了司府,自是可能不晓得。”
“姐姐莫要卖关子了,我兄长怎么了?”甘幼宁急道,揪了她衣角,“他莫不是来与荣府提亲了吧?!”
第56章醋呢
问完就有些心虚,想着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聪明了些,反会叫人怀疑。是不是还要拉扯一阵子才对,不想面前的人倒是没瞧出来什么,哼了一声:“提亲?若是提亲,我倒不至于生气。”
将门女子倒是有一点好,从不会叫人猜着心思,甘幼宁与荣成锦交好也是因着这一层,二人都是直爽人。
甘幼宁心道怪哉,莫不是兄长做了什么叫人误会的事来?只能讪讪道:“锦姐姐莫气,如今这世道也不知是怎么了,男人多是木头做得,我这知道的都能掰着指头给你一气儿数上好几个来。”
说着又拉了拉她,讨好道:“姐姐你跟我讲,甘幼辰究竟干嘛了?”
荣成锦这才抿了抿唇,转了身瞧她:“我问你,你兄长可与你说过我与他的事情来?”
甘幼宁立时就瞪大了眼睛:“姐姐你真的与我兄长有事儿?!”这是什么天大的消息!
不想荣成锦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似是下一刻就要着火,甘幼宁赶忙按捺着劝道:“姐姐你说,我听着。”
荣成锦皱了皱眉头,又看向那湖水:“我与你兄长是打小一并玩着,相比之你,我与他才算是真正一块长大的。”
“我省的,打小你们玩得好,我还嫉妒拿石头子儿丢过你们。”
荣成锦觑了她一眼,却是嗯了一声:“那会儿你兄长倒是像个男子汉,如今却是毫无担当。”
“怎么了?”
“这些日子,夏贵妃着人来府里几次,便就是想要我嫁给二殿下,”荣成锦倒是毫不遮掩,“我是特意着了人将这消息告诉了你兄长的,可他倒好。”
“你兄长好生有意思!”荣成锦拍了那石栏,“他来问我,可是真的要嫁给二殿下做正妃。我便就问他,如果是,他当如何。你道他如何答的?”
“如何?”甘幼宁直觉不好。
果然,荣成锦眼中都带了恨:“你兄长说,若是我当真欢喜,那他带来的物件便就作为他与我大婚的喜礼了!”
“这……”这是那个蠢人会说的话,甘幼宁脑子一翁,这可真是完了,难怪管家以为是提亲的,原是带了东西去的。
荣成锦忽而笑了笑:“他当我为何要特意告诉他?莫不是贪图他这点喜礼?”
这事儿甘幼宁实在是无法替那家伙辩解了,半晌才想起来:“姐姐可有问他,若是你不嫁,他当如何呢?”
“我为何还要问这一句?”荣成锦傲然站着,“他若是个男人,怎会说出那般话来?我虚长你一岁,本也早到了与人定亲的年纪,我等他至今,他倒好,他如何有脸说出这般话来?!”
甘幼宁生生就替甘幼辰受着骂,突然就定了心神:“姐姐可曾想过,原先兄长就是想来提亲的?”
“你莫要安慰我!”
“姐姐仔细想想啊!兄长若是只来问你一句话,何苦还要带着东西来?”甘幼宁上前一步,“兄长向来是个万事绸缪的性子,如何会接了你的消息,连父亲都未有招呼就带了东西来荣府呢?不怕姐姐笑话,如今甘府可是都以为少爷提亲未遂,被赶出了荣家呢!”
“……”这一次,轮到荣成锦沉默了,不过片刻,她便又是一哼,“提亲便是提亲,自是要经过祖母父亲的,如何有先来与我说话的道理!”
“甘家与荣家本就是世交,姐姐也道是与兄长一块儿长大的,兄长特意先去寻了姐姐,自是想明白姐姐心意啊!”甘幼宁叹了口气,“姐姐生气我理解的,可兄长这脑瓜子也当真是糊的,我不是为他说话,可我觉得,他是当真想要问问姐姐意思,只哪里知道姐姐来了句反问呢?”
“你的意思,便还是我的错?”
“那肯定不是!当然是甘幼辰的毛病!他这个人可是死脑筋,若非今日姐姐言说,我还当他在这事儿上铁树一棵呢!”说着一拍脑袋,甘幼宁跺了脚,“呔!可不还是个铁树!啧——”
荣成锦狐疑又愣住,许久,才又开口:“可哪里有只带了那一件东西提亲的?”
一件东西?甘幼宁目光一闪。
“说是提亲,倒也不能算。”甘幼宁顿了顿,“兄长定是听闻二殿下要娶你做正妃的消息,太着急忙慌,想要来与你定下心意。”
说着,她偷瞧了一下对面脸色,认真道:“若是当真提亲,兄长自是要好生布置,哪里可以这般简陋。不过是想先将自己一颗心给姐姐罢了。你可知兄长那日带的是什么?”
“什么?”荣成锦抓紧了石栏,下意识瞧过去。
甘幼宁垂了眼:“若是宁儿没猜错,那日兄长带的应是母亲留下的一对墨玉。母亲留给我的是一些田庄铺子,倒是给兄长留了一对墨玉,那墨玉亦是母亲当年大婚的时候亲手刻了送与父亲的,父亲一向不与我们说这些,早先我大婚前还问过父亲该送夫君什么,父亲给囫囵过去了不愿提。”
顿了顿,她继续道:“后来归宁的时候,兄长与我说了,那墨玉本是一对,自我嫁后,父亲却是将那一对儿都给了兄长。说到这,姐姐该是懂得那墨玉的意思了。”
荣成锦盯紧了她,未有答话,甘幼宁拉了她手过去:“姐姐,你知道吗?甘家人若是认定了一个人,便就只是那一个人,万不会再换的。兄长带了那墨玉来,便就是认定了姐姐,不论姐姐嫁,还是不嫁。”
闻言那湖边女子似是入了定,再不曾动作,还是甘幼宁又伸手推了她,才见她缓滞地开了口:“妹妹说得,可当真?”
“自是当真。”甘幼宁不是扯谎,亦不是胡造,“我也不骗姐姐,其实原本今日来,也不全是为了辞行,确然是有问问姐姐心意的想法。”
“那日我经由甘府,是管家特意追出来与我说的这事,管家是甘家的老管家,这些事儿,他明白的,他说是提亲我便就纳了闷,如今听姐姐的话,我才是懂了,那墨玉的意义,与提亲当真一般无二。不知姐姐如何与兄长说得?”
又是半晌,荣成锦终道:“我将那盒子砸给他,叫他滚。”
甘幼宁:“……”
荣成锦看了她一眼,复又沉默:“……”
气氛瞬间就有些冰冻,甘幼宁觉得有些头痛,却仍是竖起了大拇指:“姐姐当真女中豪杰。”
自打荣府里出来,甘幼宁便就将那甘幼辰骂了个千千万万遍,骂完了不解恨,又拍了车门与蕊儿道:“不着急回府,你去买了笔墨纸砚来!”
马车便就停在路边很是有些时候,然后就见一个丫头捧了信笺匆匆往另一头甘府跑,马车这才复又往司府去。
甘幼宁下了车仍是记得那木行水要一并北上的事,觉得身上担子很是不轻,抬了脚就径直往厨房去。
司九楠听人报说夫人回来,却是没见人来寻他,有些纳闷,思来想去,便就丢了书往后边去。
晚梅立在厨房门口,远远瞧见姑爷过来,躬身迎了,就听得上头人问:“夫人要做菜?”
“是。”
今日又是缘何要做菜?司九楠心下奇怪,想着既不是自己生辰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便又问道:“夫人可有说为什么要亲自下厨?”
“夫人说了,木大夫替她瞧好了老毛病,自是要好好感谢的,去了北疆就没得机会了,便就趁着今晚好好表一下诚意。”
“嗯。”
晚梅一个没留意,姑爷便就进去了,只这声嗯很是耐人寻味,着实不像是好心情。
甘幼宁正拎着厨娘洗好的鱼,很是谨慎:“这般落了油锅里,当真不会溅到我脸?”
“夫人放心,夫人顺着锅边儿放进去便是。”
“那我放了啊……”话未说完,手里却是一轻,鱼便就离了手。
甘幼宁回身,只见男人垂了眼将那尾鱼轻巧往锅里一撂,呲呲的声音传来,伴着轻烟。
“九爷。”边上人道。
“嗯,你们下去吧。”
“夫君!”甘幼宁笑了,“夫君怎么来了?”
“听闻你要做菜,过来瞧瞧。”
“夫君来的正好!我刚学了糖醋鱼,听着好生难,不知道夫君可会做?”
司九楠瞧着锅:“会一些。你还学了什么?”
“学了好多呢!也不晓得木谷主喜不喜欢。”
甘幼宁没留意男人神色,伸手指了指锅里:“夫君可是要翻面了?厨娘说煎到金黄就要翻面的!”
“我来吧,夫人出去等着便是。”
“那怎么好意思呢?”甘幼宁扬了头,“要不我给夫君打下手吧!好歹是我一片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