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二殿下刚烈,确然不适合殿下所谋。”难得,司九楠笑了笑,将手里的棋子一并丢进了棋钵里,“想来九楠这种人,二殿下也是颇难瞧进眼的。”
“嗯?”楚见琛眯眼看了看面前人,“怎么?小五他连举荐个人都不行?”
“殿下说笑,五殿下已是好心。只二殿下志不在此,又对人防备罢了。”司九楠沉默一刻,“怕是要从夏贵妃那里入手才是。”
“嗯,九兄所言也是,毕竟他母妃的话,他还是偶尔会接纳的。只不晓得九兄意欲何为?”
“夏贵妃想要什么,许诺什么便是。”
楚见琛点点头,却又皱了眉:“不过,你就这么肯定,我那皇弟不会答应?若是脾性相投,他也是会接受的,我观你与他便就有些相似,心有光,便就最是坦然。”
司九楠这才复又顿住,而后笑了:“殿下谬赞。”
睡荷殿里,夏贵妃眉眼温和瞧着人出去,这才复又看向边上仍是跪着的人:“宁儿心中可欢喜?”
甘幼宁仰了面,忙不迭点头:“欢喜的!谢过娘娘!”
“谢本宫作甚,这是你自己个儿替你那夫君争取来的,”夏贵妃将人虚扶起来,“想来晚宴也是快了,宁儿可愿意替本宫梳妆?”
“愿意的!”甘幼宁上前去,想了想又摇头,“不成,宁儿会的太小家子气了,这般场合,还是得娘娘身边得力的来,宁儿便就替您挑些环佩便是!”
“你呀——也好。”
其实甘幼宁也不是自谦,这宫里头颇为讲究,便就是皇后皇贵妃其他妃嫔穿什么吃什么用什么,需要注意太多,她可不能揽了这种事情来,若是一个不好,很是收不了场。
待得时辰差不多,甘幼宁扶了夏贵妃往大殿去,一行小心着,一行听夏贵妃与她说些细碎话。
“娘娘想给二殿下选妃?”甘幼宁愣了愣,“二殿下不是有……”
“侧妃罢了。”夏贵妃淡笑,“说起来,本宫倒是有与你爹提过,只你爹说了,甘家人若是嫁,便就是一世一双人,绝不会叫你与人共侍一夫,本宫这才就罢了。”
甘幼宁这回真是惊到了,她如何不晓得还有这等事情?诺诺道:“我爹……”
“罢了,本宫原也不过是顺口提起,你爹与你娘深情,亦是这般教导与你和辰儿,本宫懂的,你莫要往心里去。”夏贵妃说着,二人便已经行进殿前,“再言说,你如今对你夫君这般,看来是门好亲事,本宫替你高兴。”
“谢过娘娘。”
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这便就到了,本宫与你父兄打过招呼,今日不比寻常,女眷亦是可与家人同席,你自去寻你兄长便是。”
“是!”甘幼宁轻快应了,这才退了下去。
夏贵妃收了手来,由着身边宫人替自己整理了一番,这才肃了面色,只又眼瞧着那靓丽的背影半刻:“走吧。”
“喏。”
进了二门里,甘幼宁就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形,因是宫里,不便喧哗,便就快步上前去,到了跟前才唤了一声:“哥哥!”
甘幼辰正寻着人呢,一扭头发现这人竟是从后边过来:“你如何从这边进来。”
“夏姨带我过来的,哪里不对?”
甘幼辰摇头:“也不是不对,只惯来臣子该是打这边门入的,罢了,你既是跟着夏姨一起,当是无人为难与你,走吧。”
“殿下?”有公公的嗓音问询。
东门入口处,有暗金色衣角行出,楚见昀转着扳指,皱眉问道:“刚刚打此门过去的可是甘尚书之女?”
“是了,殿下眼尖,正是。”公公笑着,“今日特殊,官家女眷可是不少,后宫娘娘们有亲近的便就各传唤到自己宫中,那甘家嫡女便就是陪的夏贵妃呢。”
“呵,”男人笑了一声,却无甚感情,“本宫倒是有些时候未见她了,还是这般没规矩。”
“殿下说的是。”公公应诺着,却又加了一句,“许是与夏娘娘说话,未曾留神应走的宫门吧。”
“罢了,一介小姑娘。”楚见昀挑了眉眼,远远已经瞧见那宫装女子并着自家兄长入了座去,虽是隐在后边,却难能叫人不留意,下意识就又沉了目光。
甘幼宁虽非第一次,可这种场合,到底还是有些紧张,好在是有父兄在,时时与她说些话。
甘长青也有些时日未见这个女儿,宠溺瞧着,与甘幼辰道:“王家那小子没饿着你妹妹,甚好。”
甘幼辰深以为然:“爹爹说得是。”
这话甘幼宁今日听着可是扎耳:“爹爹可是觉得女儿胖了?”
“这哪里是胖?”甘长青捏着自己的胡须,纠正道,“这是福气。”
“爹爹你勿要说话了,我不想听。”甘幼宁撇过眼去,往后挪了挪,心下懊恼得狠。
甘长青还待再描摹,便就被人唤了去,同僚见面,最是好说,甘幼辰这才放了心,只怕是再说下去,爹爹只能是越描越黑,妹妹当真要生气的。
“妹妹若是不想吃点心,也可用些水果。”
甘幼宁瞪他:“兄长也是嫌我胖了不是?连点心都不叫吃?”
这可是冤枉,甘幼辰还欲解释,便就被公公宣进的声音切断。
“太子殿下,大殿下,二殿下到——”
殿里众人皆是起身来,包括后头的女眷席,楚见昀带头入了殿,面上和煦,一一与众臣点头应了,目光往那拐角一扫,而后才道:“不必拘礼,各位自坐便是。”
后头的两个殿下倒是没有出声,也是,这种场合,有东宫在,他们也没有什么说话的位置。
楚见昀向来是很得人欢心的,单就是这一句,亦是能叫人如沐春风,朝臣各自坐下时,女眷这边立时能听见些低语。
甘幼宁只作未闻,这等情窦初开的兴奋,她上一世领悟得很是透彻了,这辈子,全数就放了一人身上,管他楚见昀真心还是假面,与她都无干系。
讨论他,还不若多吃些水果来。
可那果子将将拿起来,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复又往上头看去,三个皇子已各自坐好,楚见昀与楚见琛表面仍是和气,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样,倒是边上独自斟了茶喝下的二殿下,一身肃杀之气,有些格格不入。
怪哉,方才一瞬间的直觉,可甘幼宁却也没发现有人看自己,不禁就歪头想了下,怕是多疑了。
还是吃果子吧,只还未送进口中,便就又听得更尖细的嗓音宣道:“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好吧,甘幼宁心叹一口气,跟着众人跪下。
楚见恪松了眉眼,回身躬了肩背,只等着上边进来的时候,忽而想着,那丫头的果子,怕是又吃不成了。
第49章敬献
甘幼宁跟着行了大礼,又待得公公一道拉长的平身,这才跟着缩回了自己的小几前。
上边皇恩浩荡,很是有威压,她便再不往上去瞧。
有菜色开始端上来,甘幼宁轻易就摸到了筷子,还未及动作,就见得甘幼辰在前头将手摆在腰后,与她摇了又摇。
伤心,吃口饭而已,这可要等到啥时候。
甘幼宁复又端正跪坐好,只见一个公公肃着面容,小碎步往前跑去,一路到了殿门口,才扬起那尖利的嗓音:“宣——北疆使臣进殿!”
一众奇装异服的人进了殿内,为首是两个带了卷边毡帽的男子并一个连身长裙的女子,那女子头上戴了过腰的头巾,走过的时候,巾纱便就轻飘飘打众人的几前扫过。
甘幼宁这才留意去看,异域的女子总有点与众不同的娇媚,便是那眼睛,竟是墨绿如同玉石一般。她第一次瞧见这般美丽的眼睛,竟是将面容都能忽略了去。
那女子穿的长裙与她们的广袖宫服很是不同,从上而下中间窄腰修饰出身形,一直长至脚踝。
甘幼宁想着,这定是北疆的盛装了,莫说其他,便是那浑身都叮铃着响,也不晓得带了多少金玉在身上,倒是有些好奇究竟沉不沉。
纵是大合男子腰上佩挂玉玦,也没得他们这般露财的。这么想着,无端就记起来,那日在司九楠的箱子里还瞧见了自己绣了老久才完成的荷包,这人少有佩戴东西,可那是她亲手绣得呀!他怎么能不戴着呢?不成,回去得好生问问。
这边天马行空地想着,那边一行人已经上得前去,男子摘了毡帽,女子只微微矮身,皆是双臂合十,行了一礼。
“北疆使臣不必拘礼,既是远道而来,此番朕便就带大合众臣,为各位接风洗尘,来人,赐坐!”
“谢陛下。”
“众爱卿亦不必拘礼,来。”说着,那龙袍之人就举了酒杯。
众人哪里敢不应,甘幼宁听得耳边又是一阵杯盏声,有前头父兄提醒,她当然也是免不得跟着起来,以茶代酒。
几次三番,甘幼宁觉得整个人都累乏了,这可是当真受了老罪了,不叫吃也就算了,总不叫人好好坐着,那实在是过分得紧。
然则这种场合,她也实在无法。
好在上边到底还讲些情理,终于是叫开席,除却上头赐了些菜到几位重臣的几上,倒没有再为难大家。
甘府自是有赐菜的,又因着出了两位六部臣子,席位也是不远。皇帝身边的公公便还亲自将那一盘冬梅点绛给送下来。
名字叫得是好听,甘幼宁瞥眼看了,不过是雪色面点上点了几簇红梅,仔细看了看,应是枣泥和了色。
唉——她当真不欢喜吃枣子的,可到底御赐,如何都要尝一尝,否则怪罪下来便就是甘府不是了。
只小小一口,便就再也不碰,甘长青留意到,顺手便就将边长甘幼辰几上的一盘肉端过去:“宁儿,不吃便就不吃了,吃肉。”
“谢谢爹!”甘幼宁笑眯眯瞧他,“就知道爹爹疼我!”
“吃吧吃吧!莫要饿着自己。”
甘幼辰倒是习惯,伸了筷子过去,将将好夹了一朵红梅来。
“陛下。”浑厚的男声响起,整个大殿的人便就都停了下来,是北疆使团中的男子,许是胡须太过厚重,此时甘幼宁也只能瞧见那胡子抖动着,“我等从北唯哈来,为表对大合忠心,此次还带了我们北唯哈最特有的礼物来送与陛下。”
“哦?”
甘幼宁觉得皇帝心情应是很好的,连这声哦都是笑意十足。
“请允许我将他们献于陛下。”说着,那使臣便就跪了下去。
楚合镇往下瞧着,北疆示弱,他最是开怀,心下松快便就伸手虚空抬了下:“使臣莫要多礼,朕,允了。”
“谢陛下。”那使臣站了起来,许是因为并不适应大合的称呼与礼仪,倒还是自称我,说起话来也是中气十足,“我此番带了三件我们北唯哈的特色,其一,便就是哈什玉,此玉性暖,只一颗便就足以叫一座屋子都温暖如春。”
“还有这等宝物?”楚合镇问得颇有兴致。
那使臣便就带了些倨傲来,一拍手,只见那边北疆的案几后行出一人来,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
使臣将那盒子打开,顿时,里头莹润有光,犹如梦幻。
“果真极品!”楚合镇很是满意,“方才你说,此玉性暖可是当真?”
“自然当真,我等可用天神发誓。”使臣神情严肃,“冬日里陛下便就可以此置屋中取暖。”
“皇上——”
忽而一道娇柔的声音响起,不是别人,正是楚合镇身边的华服之人萧皇后。
萧皇后微微笑了,与楚合镇道:“臣妾惧寒,倒是对这玉很是好奇,不知皇上可能叫臣妾瞧瞧。”
“皇后喜欢?那便就赏给皇后就是。”楚合镇往下看去,“使臣觉得呢?”
“我北唯哈已经将此玉献给了陛下,全听陛下意思。”使臣躬身,不见表情,那身边人便就依言往上,将手里的锦盒递给了公公。
萧皇后人如其声,很是娇美,细看那楚见昀,便就是与她颇为神似。甘幼宁只瞧了一看,又看向边上的夏贵妃,同是坐在皇帝身侧,夏贵妃却眉眼低顺,不见情绪。
“臣妾谢过皇上。”
“皇后开心便是,”楚合镇爽朗应了,又往下望去,“不知使臣还带了什么来?”
“陛下,”使臣直起身板,“我北唯哈笃信天神,天神赐予我们力量与勇气,还赐予了我们最可贵的利爪。此番我等便特带了这利爪,送给我们最敬爱的陛下。”
这一次不等上头出声,便就听一道锐利而有节律的口哨声响起,甘幼宁循声而去,正是那为首使团里的另一个男子,此番他以口为哨,几乎是哨声响起的下一刻,大殿外的上空响起一声长啸。
似是与这哨声相和一般,而后,众人只听得呼啦之声又起,不待一人看清,便就觉头顶似乎有划破虚空的力量闪过,胆小的下意识就捂住了脑袋低头。
那使臣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将手伸出,一句巨大的金色飞鸟猛地就抓在了他的胳膊上,硕羽最后扑了几下,安静下来。
甘幼宁因是后排,倒未被吓到,定睛一看,好家伙!竟然是一只苍鹰!那嘴巴看着甚是坚硬,往内勾着,颇为凶狠。
反观座上,几位皇子已经挡在了御前,为首二皇子皱起了眉头:“唯勒尔!”
“是,二皇子殿下,”那使臣轻轻一笑,口中道歉,“抱歉惊扰了圣驾,陛下勿要担心,这是我族驯养的金雕,只一只便就能敌千军,我等将它献于大合,以示我北唯哈之诚意。”
“能敌千军?”楚见昀自楚见恪身后行出,“你的意思,我大合千余骑,比不过一只畜生?!”
这话已然是带了质问,便就是那笑着的使臣唯勒尔都愣住了,而后快速道:“太子殿下言重……”
“言重?难道不是么?”楚见昀巡视使团一周,冷道,“你北唯哈便就是这般表现的诚意?究竟是诚心来使,还是想用这一只畜生,展现你北唯哈的狂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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