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第3章三
大概就这样到了六月份快结束,日子一天比一天热,有一天阿南半夜回来,我睡的迷迷糊糊被灯光和他的动静吵醒,睁开眼发现他好像在收拾东西。
我问他:“你干嘛啊?”
他塞了几件衣服到包里,和我说:“我跟着人去广州几天,你该上班上班。”
我又问:“怎么要去广州了,没事吧?”
他回我:“没什么事,我走了,你继续睡吧。”就这样,几乎像个不怎么重要的插曲,他走了之后我很快就又睡着了。
头天不上班,也起的很早,一看手机才十点多的,主要是渴醒的,楼下厨房里忘了烧水。我挤了牙膏在镜子前刷牙,忽然发现头发很久没有去剪,之前染的黄毛下面长出了一大段黑色,长的都能扎起来了。
我以前从来没有留过长头发,而且还是属于那种没见过世面,在街上见到个长发男子一定会盯着看,口里不讲,心里却说句不伦不类的那种人。其实也不是歧视,主要是他们都长得不好看,长得不好看的男人留长头发,只会让更多的人发现他们不好看。
不过上了班之后渐渐的也就不那么觉得了,迪厅里面什么人都能见到,这阵子流行非主流,晚上到了一楼,只要头顶上的灯光往下一打,整个场子就像个妖怪窝,舞池里红橙黄绿青蓝紫,小卷冲天爆炸头,男男女女混杂在一起,看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扯得远了,刷完牙之后水也烧开了,可是热水下不了口,只好出门买点现成的回来,我看外头太阳挺烈,找了个皮筋把头发都扎了起来,团了一个特别小的揪揪在脑门后面。
杂货店门口小丫头还是坐在她的小板凳上,她穿着带着小花的一套长衣长裤,脸朝着店里头一动也不动,我放轻脚步走到她身后,往店里一看,店里头的电视正在放着大话西游。
紫霞仙子和盖世孙猴,让那么多人笑来笑去,其实却是个悲剧故事。
“嘿,干什么呢!”我大声吓唬她。
“啊!!!”小丫头真被我吓到了,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她扭头一看是我,电视也不看了,冲上来就要打我,我退后了几步,觉得反正也不疼,就任她给我拍腿,等她打的累了,这才正儿八经的拿眼看我,还看的时间比平时长。
我笑她:“你老看我做什么呀?”
小丫头指着我的鼻子:“谁喜欢看你,臭流氓!”
“哟,你才多大就知道流氓,谁告诉你的啊。”
“电视里的说的呀。”
“电视都是骗人的,专门骗你这种小孩。”
“你胡说!你赶紧走,真讨厌。”小丫头又不高兴了,推着我就要走,我说我还得买东西,让你们家赚钱,她想了想,还真就不推了。
“势利眼。”我笑着骂了她一句,她瞪我一眼。
玻璃柜里面的凳子上没有人,但是店后面有炒菜做饭的声音,我喊了一声,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围裙的女人,等我掏钱买完水之后就又回去了。
我扭开瓶盖灌了几口,问了问小丫头:“你在看店啊?”
“嗯啊。”
“那你真厉害。”我想着老是打击小孩子也不好,容易长歪,所以难得夸了夸她。
夸完之后她的态度显然好了很多,我想着反正现在回去也睡不着了,就蹲了下去,陪着她一块看大话西游。但是蹲这个姿势吧,久了免不了腿麻,我戳了戳小丫头的小胳膊。
“有没有凳子,我脚都蹲麻了。”
“你怎么那么麻烦!”小丫头嘴上嫌弃,可还是从那条缝里钻了进去,给我带出来一把和她一模一样的小凳子,我拿过小凳子坐下来,挨着她继续看电视。
大话西游演到紫霞快领盒饭的时候,店门口又来了一个人,我因为小凳子的高度问题,坐下来之后的就特别矮,只能看到这个人穿着一条深黑色的牛仔裤。
本来我没怎么在意这裤子的出现,继续认真的看紫霞往太阳飘去。店里的女人这个时候从后面出来往玻璃柜这里走,正好挡住了电视。
我有点不高兴了,下意识往抬头往上看。
“拿包烟。”黑色牛仔裤的主人发话了,只说了个字,我赶紧把头低了下来。
男人拿到烟之后往边上走了几步,离开了门口,可人却没有离开,低着头手上正拆着烟。我不经意的看他,发现他的头发有点长了,刘海垂下来的时候刚好遮住了眼,他又伸出手抓着头发往后脑勺一撸,瞬间把整个眉眼都露了出来。
点烟的当口,我看到他往我和小丫头这里望了一眼,他先前撸到后面的刘海正在一点点落下来,转眼就恢复如初。
太阳这回也赶得很巧合,直直落下来,几乎都撒在了他身上,他上身穿着白色短袖,被阳光一照就反泛着光晕,一圈光晕开,活脱脱像个圣人。
我感觉自己好像被点了穴,怔住了几秒,等回过神来,才发现人早走远了。扭头一看,就发现小丫头正在用一种特别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指着我说:“你瞧瞧人家,你再瞧瞧你。”
瞧自己干嘛什么呢,我早就知道了,人比人就是能气死人,所以这回我也没反驳她。不过说真的,我是真好奇这男人到底是怎么长得,简直帅的想骂人,操。
第4章四
我矮坐着感慨人和人的差别,连电影都没心思看了,外头也越来越热,刚想起来回去,一边的小丫头拽着我的衣服,一脸兴奋劲:“又来了又来了。”
“什么啊?”我下意识的往周看,离着七八米的距离吧,那个男人又出现了。
他越走越近,一边是又破又旧的围墙,另一边是个卖炒饭炒小馆子的门口,地面是水泥地,早就坑坑洼洼,裂了好几道口子。可我看着他走来的气势,总觉得他走的不是环境脏乱差小巷小街,而是电影里走的那种长长的红毯,周围无数照相机咔嚓咔嚓的都在对着他拍,像是天王巨星的范。
啧,男人也能风情万种。
“打火机。”男人把身子一歪,靠在店门边的墙上,他半握着拳头,用指关节敲了敲玻璃柜。两条长腿交叉着,看起来有种睥睨众生的姿态。
店里的女人又出现了,这回我一点也不在意电视是不是又被挡住了,打火机也很快出现在他的手上。
眼睛好像戴上了放大镜,我看着他缓慢的点燃了烟,很轻然的抿了一口,烟雾很悠闲的从他口中弥漫出来,他微微低下头,眉眼被发丝半遮半掩,我注意到他朝我这里看来,可是身体又跟刚才一样动弹不得,脑海里都是他嘴上衔着烟对着我笑的样子。
胸口有种遭雷击的感觉,脑子里浮现出孽债两个字,真是奇奇怪怪的。
男人又走了,按着原路,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一个拐角处,恍然惊醒,特别后悔我干嘛不跟上去。
边上小丫头的小脸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情,我一直觉得两三岁的小东西不可能有这种难以形容的情绪。就像是嫌弃加嘲讽还带点可怜人的表情,就很微妙,有种看透一切的睿智,一般人想要摆出来很不容易。
小丫头对我说:“你刚才就跟个傻子一样。”
“自己玩去吧。”我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拍拍她的小脑袋,觉得这小丫头什么都懂都明白,白眼狼成精了。
回去后,我看了看手机,在屋里找出个牛皮封面,还没用过的小本子记下来了今天这个日子。
我拿着笔在上面写:六月二十八。余孔阳恋爱的日子。
即便只是单相思。
后面几天我就照常上班休息,阿南没有回来,我也再也没有见过那个风情万种的男人。唯一有些变化的是,楼下本来还有一间空屋子,七月一号的时候,搬进来一个女的。
那天迪厅里进酒水,我搬了一车的货,半夜下车的时候扭了腰,里头一个叫阿东的哥们看我扭曲的厉害,帮我和管事的陈文哥(就是那天躺在沙发里的男人)说了一声就送我回来了。
说到这里我不免要念叨一句,起外号这个事一定要慎重,场子里好多小年轻,辈分不大的都是阿南阿东的叫,单我一个叫小余,我刚开始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时间一长,觉得自己的名字插在他们中间特别违和,就像他们拍的是古惑仔电影,我是情景喜剧里的没啥存在感的小职员。
你说这落差大不大。
唉,不提了。
阿东送我回来的时候咱俩聊了聊,他问我阿南怎么样了。我一愣,这才察觉出不对劲。
我说:“阿南之前跟我说他要去广州几天,这都快半个月了……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阿东摇摇头:“我也不大清楚,好像是惹到什么人了吧,陈哥让他出去避几天风头。”
“卧槽,他没事吧。”我忽然意识到我好像对这个朋友关心的太少了,多多少少有点愧疚。
“不清楚,我们也就看看场子,要紧的事肯定不会让咱们接触的。”阿东摇摇头,也是不清不楚的样子,临走之前怕我不能走动,还出门给我买了份盖浇饭做夜宵,也算是个很不错的人了。
其实我一直知道我跟着阿南出来,免不了走上条不大好的路,只是当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完全不知道还能怎么办,出事之前我还在背诗词。
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
这一句当时记得特别牢,只是这才几个月,再念出来,感觉完全不一样了,唉,不提不提。
阿东走后,我把饭吃了,然后躺在床上睁着眼到了天亮,七八点的时候终于有了困意,这才听着头顶上吊扇吱呀呀的声音睡过去。等再醒来的时候,楼下那间房已经来了新租客。
我扶着楼梯一步一步挪下楼去厨房烧水,水壶刚灌满水,新租客就出现在门口,是个女的,两条眉毛很淡,修的特别细,皮肤不白,属于小麦色,长头很长,绑成个马尾在脑袋后面,身上穿着条花花绿绿的长裙,穿着平底拖鞋,但个头目测挺高,和我差不多的样子,人非常瘦。
“新来的啊。”我主动打了招呼,特别客气的说,“以后就是邻居了。”
“我叫姚玲玲,上午刚搬来。”她指了指厨房斜对面那间屋子,我点点头,伸着手指头冲上一指,示意我住在楼上。
姚玲玲看着我跟乌龟似的走到煤气灶前烧水,换着胸问我:“你腰怎么了?”
“搬东西扭着了,不过不大要紧。”我感觉就是皮肉问题,也没有扭着时候那么疼,估计过几天就该好了,不过这几天肯定上不了班了。
我之前都没请假,也不知道请一天要扣多少钱,希望不要扣的太多就好,我来的时候衣服带的不多,现在天热起来,得买点衣服了。
姚玲玲说:“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帮你看着水,烧好了我给你送上去。”就是那种邻居间差不多的客套口气。
“那行,谢谢了。”我也没推脱,就又乌龟似的爬上了楼。
后面其实有点出乎我意料,姚玲玲性格很直爽,还特别的会照顾人,她把水给我送上去之后,还给我送了碗面。清汤、小葱、挂面,还盖着个荷包蛋,她亲手做的。
我吃的热泪盈眶,主要是又热又烫,还不怎么好吃。
不过后来我俩越来越熟,知道她比我大不少,她说我特别像她的弟弟,就干脆叫我小弟,我本来想说那我也叫你姐好了,但我从小到大只有个妹妹,从来没有叫过人姐,有点叫不出口,于是退而求次,就改口叫她小姚姐。
其实我俩熟悉起来也不止只是因为性格好,住的近,而是过了几天我腰好后去上班,一脸懵逼的在迪厅里看到了她。
阿东把我带到她的面前给我介绍:“新来的姐姐,这是小余,你俩认识认识。”
小姚姐伸出手,脸上画着妆,一身紧身连衣裙,艳丽的我差点认不出来,她说:“小弟弟,咱们真有缘分。”
有没有缘分我是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种惊喜不怎么让人高兴,我也许不怎么好,可是看着别人也跟我一样,就觉得挺悲哀的。
可能也算有点良心吧。
第5章五
七月中旬的时候,我实在是受不了我半长不短的头发,每天早上起来鸡窝似的,还闷头皮。于是往理发店里一坐,十分钟之后得到一个劳改犯发型。
其实整个过程中理发小哥一直都在怂恿我别剪,他想让我染成火红色,做个当下的流行造型,我想了想他给我形容的样子,脑海里浮现家里养的那只鸡冠特别大的公鸡,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的提议。
阿南回来那天是我去接的他,他给我发了个短信,我一看到之后就跑去了火车站。我本来以为我可能会见到个有点沧桑凌乱的人,就是那种经历过大起大伏,早早感悟人生的那种样子,结果阿南站到我面前的时候,一张脸黑了好多,整个人油光闪闪,还比之前胖了一圈。
是我想多了。
广州这个地方,看来忧愁应该很少。
两人晚上还是去原来那个小饭馆喝酒,夜里饭馆关着门打空调,一进去凉风飕飕,还有点冷。点完菜上完酒之后我问他到底怎么了,阿南才跟我讲清楚他发生了什么事。
我来之前迪厅有个常来闹事的小流氓,是陈文哥对头的弟弟,那帮人之前混隔壁区,半年前不知道哪里抽了风,总是三个的来这里搞事情。当时迪厅里有个做了很久的姐姐,跟陈文哥有点关系,有一天来上班的时候被他们半路劫走,反正做了很不好的事。
具体是什么事,阿南也没讲的太清楚,只告诉我人找到的时候,全身上下除了脸之外都是烟头烫出来的疤,连大腿上也是密密麻麻的血窟窿。听得我整个人汗毛都立起来了。
陈文哥肯定要报复的,这种事情放在个稍微有点血性的人身上都过不去,于是找了几个人绑了那人的弟弟,其中当然也包括阿南,他们给人灌了加料的水,然后脱光衣服一边打一边拍照录像,最后反正还是留了条命,但是人基本也废了。
这事出了之后,场子里闹的就更厉害,隔几天就是一场斗殴,警察都来了好几次,拘留了好几个人。后面眼看着实在不行,陈文哥就找了点关系问上了能说话的人,最后的解决办法就是迪厅给了出去,他虽然还在,但也是个管个事,手下的人也散走了。
阿南当初是陈文哥带进去的,跟那个姐姐也熟悉,所以打人的时候下手最狠,要是离开了迪厅也没什么地方去,就不愿意走。陈文哥是个讲情意的人,赶不走人后听到对面还不死心,怕对方报复他不成,找阿南下手,就让阿南去广州找他朋友避避风头。
前前后后大致就是这样,阿南虽然说的轻描淡写,我坐在他对面听的是胆战心惊,而且听朋友讲这种事真的不能细想,越想越觉得人要是凶残起来,根本就没有能狠过他们的东西,而且还都是活生生在自己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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