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那村妇最先反应过来,魂飞魄散、惊叫道:“是鬼胎,鬼胎爬出来了!”
所有人拔腿四散,村妇腿都软了,刚跑出去两步,就感到脖子上像被扔了铁块儿似的一沉。她“呀”了声伸手,不由自主地就往脖后摸去,正摸到个滑腻又冰凉的东西。村妇还没来得及反应,只看到眼前天旋地转,从被扔在地上的火把到树冠、天空,最后是本该在自己身后的魃母。她伸手摸了摸,发现自己脖子上面空了,头连着一点点皮肉折到背后,这才看见了跪在地上的女人。
女人背上趴着一团巴掌大小的胎儿,紫红色,像一只剥了皮的野兔。
“然后呢?”
梅利追问着,似乎听得津津有味。棠仰瞥她一眼,暗自想着换了春雪,这会儿早吓厥过去了。他看看明堂,凑巧明堂也看过来,小声说:“之前好歹是让大仙选,现在都敢自己烧死活人了。”
李成摇了摇头,继续说:“天亮的时候,只剩小丫在那儿,早断了气。死的俩人尸首不见了,鬼胎也没了影儿。村里人出钱把小丫埋了。”
明堂心里咯噔一声,“不会还是埋在那儿了吧?”
李成点头。
第71章第十二桩往事
明堂头疼地啧了声,小声嘟囔说:“完了,本来抓一个,现在估计得抓俩。”
李成夫妇听了这话,面露恐惧。梅利见状低声同他们讲了三言两语,夫妇俩很快就放松下来,明显是被“灌了迷魂汤”。时辰不早了,三人商量了下决定先回林岗休息,梅利又同李成夫妻交待了几句话,估摸是别声张一类的话。
临走前,她进到茅草房里扯了床褥子盖在已经咽气的父亲身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明堂和棠仰跟在后面,两人看着她一身黑布裙,露在外面的皮肤和脸一样白似纸扎的,只感到前面好似走着的不是人,而是个鬼魂儿。
说她父女情深吧,偏生她明知道自己跑了常仙接着磨老秀才,也能几十年来不回家看一眼;如今更是丢下老爹遗骸潇洒就走。说她人情冷漠,一滴滴眼泪,撕心裂肺的嚎哭也不是假的。
可惜,明堂棠仰根本没爹,理解不了。
回到林岗的荒客栈,梅利扭身就回了自己住着的房门,一句也懒得多说。虽然才刚相识,但两人都明白她怕是甩不掉了,好在梅利饶是性情古怪,也有些底线,至多难相处了点。明堂和衣而卧,两臂垫在脑袋底下,胡思乱想了片刻,出声道:“第二夜了。”
棠仰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明堂指的是如今已是在外面过的第二晚了。他坐到床沿上,半开玩笑说:“今天白天不是回了宪城一趟嘛,指不定重算了呢。”
一点没觉得好笑,明堂半爬起来,勾着他的头发说:“这种事,我可不敢试。”
见他格外认真,棠仰抿了抿嘴,贴近了些小声答说:“自从知道了地下黑影的事,我总有种预感,我不会轻易死掉的。”
话说的仍是半开玩笑,但明堂没好气地哼了声,在他腰上轻轻掐了下,“你不会轻易死掉也该是我护着你,关他什么事!”
“怎么,”棠仰更乐了,“你真把它当情敌了啊。”
明堂不置可否,不过,地下黑影仍是个巨大的、暗藏不发的威胁,两人还不至于傻到真的放松警惕。腻歪了会儿,棠仰到底耗费法力太多,又是出来的第二晚,很快就蔫儿了,侧躺着闭上了眼。明堂本来不想打扰他休息,没忍住还是讲了出来,“你觉得,李成说的那个小丫嘴里嚼东西,是在嚼什么呢?”
“黄符咒。”棠仰想也不想说。
明堂默了会儿,又问道:“为什么这么觉得?”
棠仰半撑起头趴在明堂身旁,蹙眉答说:“我觉得少了一环。所谓鬼胎,应该只是身形有畸或不足月便被生了下来,即使是被活埋进养尸地,也不至于那么快就成了魃。小丫嚼东西的动作……一定少了一环。”
小鹳村还能有什么在作乱,答案不言而喻。明堂也翻过身面冲着他,低声道:“你的意思是,宝珠回来了?”
棠仰不答,没人会相信宝珠真的死了,但她既已脱身,又为何要再回来呢?还有,宝珠到底是谁——是个什么东西呢。
明堂自言自语说:“我们,或是宝珠身上有没有颜色?”
棠仰闻言也是一顿,揉了揉眼道:“明天问问梅利。”
白天挖坟奔波,两人都累坏了,一夜无梦。天色大亮才睡醒爬起来,两人下楼正撞见梅利从外面回来。梅利没有多余的问题,他们自然也不会过问梅利。三人眼瞪眼了片刻,梅利才率先问说:“你们有什么打算?”
“白天估摸着是找不到鬼胎的,但还是打算在附近试试,”明堂回答道,“还有一事。”他拿出昨天挖出来的不化骨放在桌上,“烦请师娘把它拿到太阳底下曝晒,但不要看着,最好离远些。”
叫梅利离远些,自然是怕再出现盗取不化骨的情况,梅利凑巧撞上受伤。但此话中也暗含着我们的行动没打算带你的意思,棠仰本来打算梅利要是不同意,就直说你年纪大了别拖后腿打击打击她。可惜梅利不是春雪,无比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更是没问半句为什么得离远些,直接就拿了包着不化骨的步,扬到了门口。
待她扭身回来,棠仰随口问说:“梅利,我和明堂身上有没有颜色,宝珠呢?”
梅利嘴动了下,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个。她坐到桌前,点头说:“有,你们两人的颜色很相似。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多是相似或是牵绊深厚的人,所以我才猜你俩是一对儿的。不过,也有亲人之间或干脆陌生人出现这种颜色相似的情况。”
和着她是这么看出来两人关系的。明堂有点无语,棠仰也同样,不等两人无言完,梅利皱起眉,继续道:“宝珠身上是很浓的绿色。”
明堂突然想到了什么,忙又问说:“春雪或是檀郎身上有颜色吗?”
梅利立刻摇头道:“没有,那个小姑娘身上只有些予愿仙君的颜色,也就是痕迹。”
明堂心中一动,“师娘,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才会有颜色吗?”
梅利又是一顿,摇头说:“我没想过。”她瞥了眼两人,“老实说,身上有颜色或是痕迹的人很少,大多数人是没有的。”
听见明堂蓦地问这个,棠仰也有些不解,但明堂若有所思,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也就懒得多问,反正若是要紧的事,明堂也会告诉自己的。三人一句没客套,从林岗分开出来,各自顺着线索寻找蛛丝马迹。明堂和棠仰商量了下,打算先去小鹳村附近看看,路上明堂欲言又止,直到快能看见村口了,他才像是没憋住似的,同棠仰道:“梅利这样的人……好像不止一个。”
本还以为他要讲什么不得了的事呢,棠仰听了,没好气道:“春雪那样的也不止一个呢。”
明堂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吞吞吐吐道:“我好像还知道一个她这样的人……”
棠仰总算是重视了些,停下脚步说:“所以呢?”他戳了下明堂,“你别给她魔障进去了。”
想想是有道理,毕竟同眼前的事无关。明堂摇摇头不再去想,两人没进小鹳村,只是沿途苦寻,之前河西那鬼魃折腾了好几天,最后还是被檀郎误打误撞制服了,这鬼胎身子更小容易隐藏,指不定还得找上些日子。明堂边走边说:“明天,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回去。宝珠的事情没有你重要,你说的对,我们不能被她魔障进去了。”
也不知这个她指的究竟是宝珠还是梅利。
两人走了一整个白日,毫无所获,天黑时垂头丧气地回了林岗。客栈内梅利悠闲地喝着茶,一点也不似鸠占鹊巢,好像她真的是这儿的掌柜。见两人空手而归,还不忘阴阳怪气地哼了声,只听得棠仰火大,竟然有点想念起狗腿子方春雪来。
明堂好笑地摸了摸他头发算是安慰,问起正事道:“师娘,不化骨呢?”
“天黑后我捡回来扔到灶台底下了,明天继续。”梅利浅啜口茶,“你们也明天继续啊。”
她倒站着说话不腰疼,眼见着天热了,在树林子走一天是个什么滋味。棠仰更来气了,刚要开口回她句,明堂道:“我们明日得回宪城一趟,至少得……后天晚上吧,后天晚上回来。”
梅利哼了声,本想嘲讽句等你们后天回来指不定小鹳村里的人都被魃尸母子杀完了,但想想距小丫死后也过去几天,小鹳村内一潭死水,似乎并未等来复仇,只得又咽了回去。明堂本已准备了搪塞的理由,奈何梅利不愧是梅利,绝不多言,也就没用上。
两人一天没吃上东西了,好在她还算有点良心,准备了些冷的吃食留在锅里,自己上楼了。棠仰越吃越来气,明堂给他顺毛道:“好了好了,她不就这脾气嘛。明天我们下馆子去好不好?”
“你掏掏自己口袋里还剩多少钱。”棠仰毫不客气点破,“幸好之前商康给的那些留下了,要不我们回去就得揭不开锅。”
明堂头疼起来,好似回到了那个“养家糊口真难”的噩梦。他叹了口气,嘟囔说:“我看回去后把春雪和檀郎赶出去接点活儿吧,长大了,也该为家里考虑考虑了。”
棠仰件他唉声叹气又乐了,饭不合口,他少吃一顿也不会怎样,索性放下了筷子看明堂慢条斯理地吃饭。他一手托着下巴歪头看,嘴角浅浅地笑着。明堂也抬头看了他一眼,本来心神都有点不稳了,睨见他撑着下巴那手,蓦地又回神了,低声提醒道:“棠仰,手。”
棠仰这才反应过来,“哦”了声移开手低头瞥了眼。开始透明的指尖在黑暗中有些诡异,虽然梅利再下楼的可能性很小,棠仰仍是把手隐在了桌下,拧起眉心道:“早了点儿。”
“先前消耗了那么些法力挖坟,大抵是还没休息好。”明堂也放下筷子,“上楼吧,我收拾好了就上去。”
第72章第十二桩往事
两人住的屋子刻意和梅利隔了一间,她晚上也不点灯,二楼黑咕隆咚、静悄悄的。棠仰坐在桌前,他倒是想点,奈何这屋里没有灯油,梅利那屋估摸着是有,但他也懒得去敲门要,反正明堂上来就睡觉了。
干坐着打了个哈欠,简直是困得睁不开眼。棠仰干脆俯身趴在了桌上,一闭眼就半梦半醒起来。没多会儿听见外面咚的一声,他惊醒了,支起身子,继而传来明堂熟悉的脚步声。
门被轻手轻脚推开,明堂揉着脑袋进来,棠仰见状起身道:“撞到了?”
“恩。”明堂应了声,自己坐下。棠仰推开他手轻轻揉着,客栈里他们还没摸清楚,磕磕碰碰倒也正常。明堂却愣神了须臾,低声说:“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对,笨死你了,不会小心点。”棠仰训道。
明堂抿着嘴自己出神,棠仰揉着揉着却手劲儿慢慢没了。他回过神来,抬头一看,棠仰昏昏欲睡,就差腿一软倒下了。明堂赶忙把他抱回床榻上,棠仰迷迷糊糊地抓他衣角,“好困。”
“睡吧。”明堂在他眉心亲了下,“辛苦了。”
榻上,棠仰低低恩了声,偏头便沉沉睡了过去。明堂自己倚着墙却不敢睡了,若是出了什么意外,现在怎么往宪城赶都是难题。他抱起胳膊垂眸望棠仰,眼里不知不觉沉了下来。
整个二层安静得好似没有第三个人存在,窗外却摇曳着树影,这里本就离坟地只剩二三里,偏窗外又种了鬼拍手。风一刮啪啦啦作响,无数叶片的影子投在窗纸上,如群魔乱舞,难怪这客栈开不下去。明堂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
滋啦——滋啦——
细微但刺耳的声响突兀地传进了耳朵。明堂下巴一点,倏地惊醒,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也睡着了!他不由低头先去看棠仰,棠仰似乎也听到了那声响,睡梦中微微蹙眉。明堂立刻推他,压低声音在他耳畔道:“棠仰醒醒,有东西上来了。”
棠仰眼没睁开,倒是软绵绵地推了把明堂的手,唔了声又皱眉。那尖细声音之余却又冒出来了更诡异的异响,四次响动交替,伴随着黏腻的汁水、飞快地在楼梯上移动着,像是某种四足的动物,超过了尖细声。
心中警钟大作,明堂见棠仰不醒,只好把他从榻上半搂半抱起来,站在离门不近不远的位置,一手捏作剑指。他刚捏紧手指,脸色略变,着实愣了下。明堂背上一寒,不敢再耽搁,冲棠仰急匆匆道:“快醒醒,出事了!”
那四脚的东西与尖利声响似乎已经上到了二层,正在耐心寻觅着。听到“出事了”三个字,棠仰勉强聚起神智,强睁开眼含糊问说:“怎么了……”
“有东西过来了,”明堂匆忙在他耳边用气音解释说,“我的法术用不了了。”
此话一出,棠仰总算是清醒了点,自己站稳了些,抬手便要召出树根迎战。他右手一顿,疲倦不堪地皱起眉,听起来虚弱极了,“不行,我集中不——”
正在此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条缝。随之而来的是长长的指甲,青紫的干枯手掌缓慢地伸进房内,然后是一个披头散发的脑袋缓慢、生怕被人发现了似的,小心地探入房中。明堂来不及多想,一手捧着棠仰脑袋,一手捏着他鼻子就低头吻了上去。棠仰吓了一跳,无论是那突如其来的魃尸还是明堂突然堵住了自己呼吸。但他即刻便反应过来,只是慢慢移开了明堂捏着他鼻子的那手,示意自己知道。
魃母没感受到人的呼气,慢慢退了出去。她一走,棠仰和明堂微微分开,身为妖他本就呼吸极轻浅,贴着明堂低声道:“梅利……”
话音刚落,明堂腾地又低头吻了过来。棠仰瞥眼,睨见地上爬进来团紫红色的东西,如一只被剥皮的野兔,浑身粘着滑腻的汁液,随着爬动淌到地上。那东西双腿萎缩得只有手指粗细,却有四根手臂,交替爬动着,正是那鬼胎!
这种不人不鬼的东西,饶是明堂棠仰也头皮炸了下。好在鬼胎同魃母一样,没感到有人在,四肢倒退爬了出去。两人暗松了口气,刚分开寸宽,那魃母竟杀了回来!眨眼就进到了屋里,两手僵硬地抬着,长而尖的指甲冲着两人咽喉就刺上前!明堂双目圆睁,身体比思绪还快,腾地就将棠仰护在了身后,与此同时,门前再度闪出黑影,黑影端着油灯,手快如闪电将那铜盏里连火带油尽数泼在了魃母身上!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