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卿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6(2 / 2)

客卿 谷草转氨酸 4857 字 2023-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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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明堂点头肯定,翻身面朝棠仰,顺手理了理他鬓侧被冷汗浸湿的长发。“她哭,大抵是害怕。你就是她在这世上觉得最吓人的了,眼下非要住在我们这儿,无非是觉得更安全些。”

棠仰凑近了些,冰凉的额头贴着明堂的,慢慢说:“但她不说,是不愿说还是不敢说。”

明堂不答,只是闭上眼睛,也慢慢地说:“我想,她今日可能是去予愿仙君观了。脚崴了走得慢,不够她跑回东河县的。老猫也没在城隍庙看见人,她晚上领着我们也是想都不想就朝那个方向走,应该是今天去过。”

这样讲,棠仰想起来,说道:“你记不记得那次,她说要去拜拜,也是往那边走的。我还跟她说城隍庙不在东边来着。”

明堂又恩了声,两人同时沉默。半晌,棠仰轻声道:“你亲我一下吧,我们可以去那片枫湖了。”

明堂半支起身子郑重地在他唇上吻了下,贴着棠仰沉声道:“我带你去枫湖。”

第47章第八桩往事

棠仰很快便睡着了,明堂翻身平躺着,却阖不上眼。

老实说,他半分没有棠仰夙愿达成的实感,反而心里始终莫名忐忑。方春雪一定是吓到了,但是被什么吓到、她又是怎么知道树根关系着棠仰能否离开宪城的,都是未解之事。她不愿说,总不能刀架到脖子上逼迫,承诺说了也不会有事,明堂不敢轻言。

他把两手垫在脑袋底下,神游了半晌,忽然翻身坐了起来。半侧过身,棠仰微蜷着身子,睡得很熟。明堂犹豫须臾,索性直接盘腿在床榻上,背对着棠仰竖起两指。他闭上眼,低声念道:“沈梦灵君,审我德行。”

祷词在深沉的夜色中散开,不知是就此落地,还是无穷向远。

“听我一言,所求必应。”

念完后半句,明堂保持着姿势,仍然没有睁眼。他颇具耐心地坐在原地,心却并不静,而是思绪齐飞、胡乱变幻。近日来发生的种种轮番上演,在心中又审一遍,如此这番,明堂心里那点忐忑反而沉下去了许多。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放下两手,刚要睁开眼再度躺下,一个模糊的声音如烟似风般在屋里缥缈四散。

“————”

那声音实在太过模糊,别说听清,就连男女都分辨不出来。近在耳畔飘荡,又仿佛远在天边。明堂浑身一震,不由睁开了眼,他愣住片刻,忙又闭上眼再度竖起手指,再念道:“沈梦灵君,审我德行。听我一言,所求必应。”

这次,那声音像是有实体般在屋里横冲直撞,最终蹿进了明堂耳朵里,倏地炸响,“别念了,我听到了!”

明堂被声音吼得不由自主缩了下身子,这才笑起来,在心中道:“您老有阵子没回过我了。”

那声音一听,似乎又嚷嚷起来,只是蓦地又远了,一个字儿没听清楚。明堂忙道:“慢点说慢点说,全没听见。怎么这么模糊?”

“我说——我离得太远了——”那个声音像个老头子似的,拖着长音一字一顿地喊话,“我在远到你无法想象的地方,慢慢还愿,很忙——你有话快说——”

声音说到后面有模糊不清起来,明堂不敢再开玩笑了,正色问说:“我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是真的结束了吗?”

对方沉默了,良久的安静,另明堂怀疑了下是不是那边人已经走了。他挑眉,正准备再念祷词,对方大声回说:“不要什么事都问我,那是你自己的玄机!”

明堂无语半晌,不甘心地追问说:“给点提示吧,我也好少烦您老。”

他这样一讲,对方却打开了话匣子,喋喋不休道:“你给我麻利点!我现在离得太远,根本听不到民间的祷词了,等我再往前走一点,你的祷词我也只能听到不能应了!你自己长点心,我不和你说了,我忙!”

明堂急了,赶忙打断他抢道:“等等啊说好提示呢!”

“在冬辰。”

话音刚落,屋里瞬间没了声息。明堂知道那个声音已经离开、不会再回应。他放下两手随意搭在膝上,自言自语重复道:“在冬辰……”

这三个字能解出太多层意思了,也许是一个时机,也许是一个警告。明堂躺了回去,心下却安定了不少,立冬还有个把月才来,倒也不急。他打了个哈欠,终于阖眼。

第二天早上,棠仰仍是不太舒服,没能起得来。明堂醒后去买菜,赶着回家给他炖汤补补,迈进院子发现异常安静,棠仰没出屋,连方春雪也没。她的房门开了半扇,明堂心里嘀咕,挎着菜篮子过去敲了敲门,随口喊说:“春雪?”

他探头瞧,只见方春雪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她没戴白瓷面具,一黑一白两眼盯着地板上,又无神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她听见明堂喊,稍稍回魂,揉了揉左眼低声回说:“姑爷。”

明堂没问怎么了,只是转移她的注意说:“过来给我搭把手,棠仰还不舒服。”

方春雪哎了声,就要把脚放下下地,忽然顿了下身子,像是犹豫了瞬间。明堂不动声色,她慢慢从屋里晃悠出来,帮明堂做饭去了。大抵是能和人说上几句话,春雪勉强恢复了些嬉皮笑脸的样子,帮忙摆桌。明堂心疼棠仰,把饭菜端进屋里,恨不得喂他吃,棠仰烦了,把明堂赶了出去。

饭桌上,方春雪又开始魂不守舍,时不时偷瞄眼明堂。明堂既不理也不问,她这才安稳了些,自觉地洗碗去。平时风风火火的,今天走路却格外小心且轻,步履飘浮,难得有点仙女儿的意思。等人走了,明堂才进到屋里,关上门说:“还是和地有关的,她说看到黑蛇从地下冒出来或许是真。”

棠仰本来在看明堂拿来的书,闻言信手叩在被褥上,回道:“怎么了?”

明堂便将房中所见与适才她走路细细讲了,棠仰听了点头,思索片刻说:“有道理,我们试试她。”

虽知道春雪在外头根本听不见,明堂还是附耳过去,两人贴在一起,棠仰凉凉的嘴唇说话时呼出的气息却是暖的。明堂听着听着开始心猿意马,直到棠仰轻轻咳嗽了声,歪着脑袋蹙眉看他,才忙正行起来,起身出去。

深秋天气冷了,打出来的井水洗碗冰手,方春雪在布裙上蹭了蹭水珠,刚站起来准备回屋,活儿又来了。棠仰想吃果脯,又粘着明堂,走去街里买的任务便落到了自己头上,春雪叹了口气,出门了。她刚走,明堂转身闪回屋里,说:“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应是并不想去,但寄人篱下又怕你也不敢拒绝。”

“没出息,”棠仰恨铁不成钢道,“不想去就说呗,我还能逼他她?”

明堂只笑,余光瞥见棠仰叩在腿上正看的那册书很厚,书页前后颜色深浅也不一。他抿了下嘴,忽然伸手抄了那书起来,结果那书里边又一本掉了下去落在地上,正是明堂之前找出来的那本《沈梦灵君传》。

全然没料到他来这一手,棠仰身子前倾,不知是先去抢哪本书,恼道:“还我!”

明堂把书捡起来放回他腿上,故意揶揄说:“你看就看呗,怎么还藏着看?”

“我乐意。”棠仰气哼哼地把书抓过来塞到软枕下不看了。明堂乐完了还不忘交待说:“看看就行了,别信。”

棠仰小声嘟囔了句“要你说”,明堂伸手揉了把他头发,和颜悦色哄道:“好了,我偷偷跟去春雪后面看看,万一真的有事她应付不过来,马上回。”

“老猫一会儿就来,你快去吧。”棠仰头也不抬地说。

明堂又笑,弯腰在棠仰脸上飞快地亲了下,快步出去。等门掩上了,棠仰从软枕底下摸出那本《沈梦灵君传》,又翻回去看了起来。

方宅易主,牌匾被春雪爬上去摘下来后,就再没挂上去。前院正门始终紧闭,众人来去都在后门,偶尔有人找明堂,也都是来这儿,他们倒是仍没有锁门的习惯,反正,也没有哪个不要命的敢来凶宅偷东西——这儿也没什么好偷的。

而老猫向来是个翻墙进的,它一来先得去祸害那些鱼,等玩够了才跑去人脚边,叫棠仰挠挠它下巴。大抵因为它虽是猫却有个狗名,被喊多了很有狗样。一团毛绒绒的猫咪趴在膝上很暖和,棠仰自己慢慢地看字,猫喉咙里亦发出舒服的咕噜咕噜声。

半下午的时候,方春雪先回来的,她把果脯拿给棠仰,棠仰道了谢,分出一半塞回给了她。春雪抱着那些果脯浑浑噩噩地回屋了,明堂才归。他进来就把门掩住,老猫抬起头来,眯了眯绿幽幽的眼睛。不等棠仰开口,他自己讲说:“别问怎么去了这么久,她先开始根本没去市集,我在哪儿转了好几圈才发现她来的。路上我特意跟她岔开了时间回来,她好像也完全没发现,丢了魂儿了。”

老猫晃悠着尾巴,坐起来问说:“你们在干嘛呢?”

“春雪不对劲儿。”棠仰拧着眉心儿答,蓦地想起老猫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可以离开宪城的事呢,忙原原本本把事情经过告予了。猫咪听得从床榻上跳了起来,埋怨说:“这么大的事,你们不早说!”

“不打紧,倒是春雪让人发愁。”棠仰摆手说,“她莫不是又上有求必应观去?”

明堂摇头道:“不会吧,她腿还没好全,应该来不及的。”

两人一猫沉默片刻,棠仰叹气道:“罢了,再看看吧,船到桥头自然直。”他转移话题问老猫道,“你去哪儿了?”

大猫伸出爪子捋捋长胡须,眯眼说:“城隍庙街外妖怪开会。”

明堂乐了,棠仰切了声,训它,“你就仗着自己年纪大作威作福倚老卖老吧。”

“哎呀,谁倚老卖老了,大家都差不多大!”老猫气急败坏,立起身子辩白起来,“城东那个黄鼠狼,比我们灵智初开就晚了不到半年。”它又朝向明堂,“城西那个松鼠,跟我们是一年的!”

它三瓣猫嘴说得飞快,一口气念完了宪城十余个妖怪,还真的都和他俩差不多大。棠仰想想画面,觉得也挺逗乐,忍不住挤兑它说:“除了我就没一个能化形,你们一群圆毛的扁毛的聚在城隍庙外,不怕别人看。”

然而这番话听到明堂耳朵里却是另有问题,他半天不开口,摸着下巴想了片刻,低声道:“你们……没觉得很奇怪吗?”

第48章第八桩往事

“怎么都是和你俩差不多时间灵智初开的,”明堂继续道,“这么多年了,就没新的妖怪吗?”

一人一猫看过来,讲到“这么多年”时,棠仰明显蹙了下眉头,被明堂捕捉到了,半弯着眼睛笑起来,俯身去捉他的手。棠仰一巴掌把他手拍开,老猫舔了舔三瓣嘴,反问说:“奇怪吗?”

明堂不置可否,又问说:“那在你们之前有大妖吗?”

棠仰答说:“可能有,但后来走了吧。”说起这个,他大抵是觉得未有束缚的人反而并不太渴望离开,补充道,“宪城有山有水,灵气充沛人气也旺,算是个修行的好地方。”

老猫咪了声附和,明堂也赞成宪城确实是个好地方,于是点头说:“如你所言。那么,为什么还是没有新修炼成妖的?”

说罢,三人都沉默了。对妖怪来说,或许初启灵智确实仍需要一部分机运,他们一时不按照人的方式去思考也是正常。但棠仰张了张嘴,愣愣地说:“有啊。那个黑蛇——”

“然后它就死了。”明堂沉声道。

被他这么讲,事情顿时有些阴谋的味道了。但灵智初开对妖怪来说绝不是大功告成,恰恰是修炼真正的开始,找这样不成气候的小妖麻烦又有什么意义呢?老猫浑身的毛炸起一圈,急忙说:“怪吓人的,巧合吧。就是真有人找妖怪的麻烦,不冲宪城唯一一个大妖下手,专挑我们这些小妖精有什么用。”

宪城唯一一个大妖正是棠仰。的确,尽管不能离开宪城,但他的日子除却五十四年前喜子的事,从来都算是顺风顺水的。也因此他不必和小妖抱团取暖,自然也就不去广交朋友了。

明堂抿起嘴不答,棠仰绷着脸半天,把那些果脯慢慢拆开,塞到明堂嘴边一个,又塞给老猫一个,猫咪呸呸吐了,埋怨说:“猫不能吃甜的!”

“猫还不能喝酒呢,也没见你少喝。”棠仰讽道。

明堂乐了,也不知道在笑谁,笑够了他摸摸老猫脑袋,吩咐说:“去从窗户看一眼春雪在做什么,别叫她发现了。”

猫咪哎了声,从窗户缝灵巧地钻出去。再过些时日就要到霜降了,风凉飕飕的,即将迎来三秋最后一个节气。这是明堂头次在山上以外的地方停留如此久,但有了棠仰在,日子便白驹过隙。他喜欢那些未尽的远方,亦是宪城的客人。

神游的功夫,棠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道:“愣什么呢?”

“胡思乱想。”明堂笑笑,低声答。稍后老猫溜回来,跳到棠仰腿上。它俩绿眼睛圆睁,猫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茫然,木怔地说:“见鬼了,春雪在打坐……”

众人都沉默,俱是副活见鬼的表情。方春雪在打坐,实在是不可思议、无法想象。明天不由地站了起来,嘟囔说:“我去看看,她别胡乱学走上歪路了……”

他刚迈开步子,棠仰一拽,把他又拉回来,低声道:“别去。”

明堂一看棠仰拧着眉心不语的样子,便知道了他心意。说到底,方春雪前十八年的人生他们其实一无所知,她有天生的阴瞳,半点行道不懂才是件稀罕事,或许是不想卖弄罢了。

不过,众人还是感到不可思议,老猫长着三瓣嘴半天,喃喃自语说:“这儿太邪门了,我走了……”

它一溜烟跑了,也没人拦,明堂把被子给棠仰往上拉了拉,叹气道:“算了,不想了。她憋不住了自己就跟我们说了,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棠仰恩了声,也不由叹了口气。

一晃便到了霜降,棠仰的身子早养好了,他怕冷,天一凉就不爱动弹,加上眼下也不是赏枫季节,便又不嚷着去枫湖了。明堂变着法儿的逗他,愈冷愈腻味在一起。方春雪之前还是老样子,终日里魂不守舍,犹如惊弓之鸟,点点动静吓得就要跳起。后来她开始徒步在十里八乡遛弯,大抵是走得多太累,也就没空折腾了,渐渐恢复往日嬉皮笑脸。

明堂陆续接了些小活儿,大宅蒸蒸日上,即便在寒冬前也充满了令人放松的活络。他偶尔闲来无事,会去之前经受过的那些人家里去看看。李氏仍然疯疯癫癫,小院租给了春雪,但她死活不愿回去自己住,又落满了灰尘。那些花无人打理,都打了蔫儿,还是棠仰心疼植被,过去照看一二。

赵家哑夫人的孩子仍是没保住,明堂始终心里过意不去,他又不好意思登门拜访,这日偷偷溜达到人家家外面转悠。赵善仍是在原址起了新宅,明堂假装从院前路过,转头从门口往内瞧,哑夫人坐在屋门槛上做针线,刚巧抬头和明堂对上了视线。

哑夫人腾地站起来,招手冲他“啊啊”了半天。明堂本想逃跑,又觉得一走了之未免太不尊重人,硬着头皮走了回去。哑夫人迎到门口,明堂问了声好,她忙点头算应了,急匆匆地比划着,明堂勉强看懂了估摸着是叫他在这儿等等的意思。哑夫人丢下明堂和做了一半的针线活儿跑进屋里,片刻后赵善也匆匆跑了出来,见到他边揖边说:“道长,好久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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