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骨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53(2 / 2)

硬骨 谷草转氨酸 4885 字 2023-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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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903();终于,程显听抬头看了眼逢软玉,他仿佛困惑般不知不觉地蹙起了眉,小声说:“是吗?”

逢软玉点点头,支起身子重新坐回桌前,清清嗓子言归正传道:“我刑满了。”

程显听反应不大,淡淡道:“恭喜。”

原以为是他还没反应过来,逢软玉有点气急,刚忍不住想扬起声音,程显听便又道:“接下来是谁?”

只能把提起的气强咽回去,逢软玉憋屈着呛了下,“小鬼王。”

“你没听过是自然,她可谓一战成名,但你那时不在人间。”逢软玉解释说,“她是个狠茬儿,许凝凝只会控尸,她不但会控尸,还被尊为鬼王,比许凝凝有用多了。”他眨眨眼睛暗示道,“来了一个更有用的,没用的那个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程显听却卯不对榫地冷笑道:“一个无名之辈,算哪门子的鬼王。”

“小鬼王嘛。”逢软玉嘟囔起来,“不过是个称号,不过就是这个称号,才显得尤为重要。若她只是空有名讳,许凝凝倒也不会着急,左不过是同现在一样,明上一个主人,暗里还是她在把持。偏生小鬼王虽出身低微,却不是个空架子,一山不容二虎。”

“我不和你弯弯绕绕的。”逢软玉说着,神情严肃起来,“我一离开,洪荒塔内势必又是血雨腥风,你得赶在这之前离开,否则仙宫易主,就真的只能等那位娘娘来捞人了,她会不会在意你的死活,想必你心里清楚。”

有程透前车之鉴,程显听只等着逢软玉叹了口气继续讲道:“你想想这是个什么地方,难道还想不出来吗?我听说早先更是有人离开了仙宫,却又回来了。只消放下执念,便可自行离去。”

骤然提起那已逝之人,程显听抿着嘴唇又是一顿。他半吸了口气,低声道:“放下执念,你说得这般轻巧。”程显听两手在桌面上轻轻地敲,“我执,法执。哪个不是执?”

“是呀……”逢软玉也颇为惆怅地点头应,“放下一个,又是一个,就连想要离开的心,都会再次成为枷锁。”他忘了壶里没水,伸手又要去倒,顺口道,“但是程透走了。”

话音刚落,逢软玉才意识到自己失言,手怯怯地缩了回来,睨着程显听不开口了。

程显听面上没有变化,反倒是揉了揉眉心儿接道:“也是,他大抵是心如死灰了吧。”

逢软玉见他如此,干脆心一横说:“那你呢?你想要把一切修正的心就是最大的执,比我执,法执还要深,还要浓。千百年来你什么都不记挂,睁开眼睛就是这件事,所以你不再精进,你怜惜所有人,你只不怜惜你自己!”

没成想他忽然就高声嚷嚷起来,程显听被他吼得一愣,他像是蓦地无话可说般,足足过了半天才答非所问说:“怜惜自己,也算是我执。”

顿时,逢软玉被他噎得说不下去了,摆手道:“我不和你争,我不和你争!”他站起来作势要拂袖而去,哪成想程显听没有半分要阻拦的意思,人都走出去了,又拉不下脸再退回来。两人当真说到夜半三更,倒也是时候结束了,逢软玉三步并两步迈过门槛,还是回过来头说:“我真走了,该说的我可都说了,你也可知会你的朋友们一声,不一定人家就像你似的不到黄河不死心。”

程显听略微一笑,心道那俩也都是“铁石心肠”的东西,但嘴上没再说出来绊人。摆了摆手算是道别,目送逢软玉摸黑渐行渐远。

待人一走,他本就不真的笑瞬间垮了。

程显听在桌前呆坐了一会儿。门并没有掩上,微风吹得木门嘎吱作响,轻轻地合上、开启。吱呀,吱呀。像是月亮的呓语,掀动在耳畔,共鸣出灵魂的长啸。

桌上扔着那支被青年丢下的白簪,他带翘的眼梢像弯弯的月牙儿。目光轻描淡写地飘荡在屋里,又重重落在那发簪上。发簪,青年随身佩戴了十余年,挽起他长而乌黑的发。程显听的手虚搁在桌上,青年柔软的发丝从指间滑过,抓也抓不住,留也留不得。

他慢慢地握紧了手。

第115章地脉

小屋的床很窄。

唯有月上树梢时,皎洁的光才使周遭的一切稍微有了些令人可以忍受的柔和。远处时时传来声声意义不明的嘶吼,温道翻了个身,用胳膊挡住耳朵,坚硬的床板睡得人腰酸背疼,然而在这翻身之间,他竟奇迹般地寻到了一丝眷恋。还未散去的呼吸,衣料厮磨时的窸窸窣窣,偶尔窗外吵吵嚷嚷,那个人皱着眉头翻身,顺手伸来捂住他耳朵的手。

粗糙的指尖。

温道身体蜷缩起来,一只手徒劳地朝身旁够。他探来探去,手伸出了床外,什么都没摸到。他终于是彻底再难以入眠了,半坐起身子,耳中不停地回响着那日的诘问。

“你喜欢他什么?”

温道说不上来,好在他也并不打算一定要找出答案。他起身下来,脑中是那个人打雷下雨时隐忍的不安,唯有在两人独处时别别扭扭显露的温柔。他推开窗子,浓墨似的夜晚掩去了血色的天穹,弯月垂在远处,他甚至开始觉得生活在此处也没什么不好的。

夜空中没有一颗星子,温道呆呆地望着月牙儿尖利利的弯儿,那么弯儿,那么卷,勾得人眼睛生疼。他看见有条巨大的蜈蚣从月亮旁游曳而过,急匆匆地赶往什么地方。

是许凝凝的蜈蚣。

温道双目一沉,合上了窗。

蜈蚣耀武扬威地横过夜空,降落在绝壁上。那蜈蚣临到身前,才能看出足有展臂之宽,身节上的足须摆动着,口器中毒钩骇人。风里散出淡淡的刺鼻腥味,陆厢厌恶地往后退了退,离那蜈蚣远了些。许凝凝在不远处抻着脑袋往下看,半只脚已经悬在了绝壁之外。岩壁无边无际般向下延伸,半腰处攒了浓稠厚重的雾,巨坑深不见底。

许凝凝瞥目见陆厢这反应,眼乌子滴溜溜转了转,讥笑道:“别退,没有我的蜈蚣可下不去呢。”

她虚指指脚下的雾,“这龙缸*有趣儿得紧。我刚发现的时候往下面丢了好多精怪,大的小的,活的死的。后来亲自到底下瞧过了,没有一具尸首,当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陆厢不做声,许凝凝像是也习惯了他不会回话,自言自语罢了,踩上蜈蚣的头催促道:“快点儿。”

陆厢才一靠近,蜈蚣精立刻扭动着,足上的毒勾威胁般竖了起来。还不等陆厢反应,许凝凝抱起胳膊轻描淡写地砸了咂嘴,蜈蚣顿时老实,俯下身子任陆厢踩了上去。两人腾空而起,降入坑内。白雾比想象中还要厚,甫一沉入便伸手不见五指,口鼻也麻痹起来。陆厢缓缓闭气,他想象不出坑底的样子,许凝凝声称此处是洪荒塔的“根”,可是根与巨坑实在是难以联系。

绝壁之下怨气冲天,种种执与念像浓雾般牢牢挨在身上,令身心烦躁起来。陆厢有些不舒服,活动了几下脖子,仿佛这样便能挣脱怨气似的。他不知雾气究竟有多厚,因此毫无防备就被白雾突然破开——眼前的场景震了一下。

天坑底只有一面如镜般澄澈的大湖,湛蓝色的水面上划过蜈蚣长长的倒影,像是玉盘上的裂痕。不知深浅的大湖平静无波,却不知从哪里冒出了股纯净至极的灵气,与怨念盘桓交织,徐徐旋转在坑底。蜈蚣接触到灵气后,口器嘶鸣,身节也挣动起来,那灵气实在至纯至洁,就连陆厢都开始有点头昏脑涨,险些被甩了下去。

奇怪的是许凝凝面无波澜,好似没有被影响。还不等陆厢开口,她便头也不回地说道:“天底下鲜少有我这样的人。我能感到两种不同的‘气’,却分辨不出来是哪种。”

话音未落,两人跃到了岸上。蜈蚣精如释重负,逃也似地扭身穿过白雾,迅速飞离坑底。许凝凝深吸了一口气,她闭上眼,像是在感受着什么,喃喃道:“传说只有至善至恶者,心底之念单纯到已没有善恶之分,才会如此。”

许凝凝是哪种,答案不言而喻。陆厢沉默着蹙起了眉,心底对她厌恶更深几分。坑底稍显昏暗,不时有些细碎的磷光飘过,许凝凝的紫眸被那绿光映衬愈发鲜亮,像是头虎视眈眈的狼。她手掌一翻,半空中现出团绛色的九瓣莲纹移到陆厢身前,“我帮你斩断的根,你助我杀掉小鬼王。我们谁违背誓言,谁四肢俱断,魂碎神分。”

莲花纹幽幽亮了起来,妖冶的绛色像是团鬼火。陆厢伸出手,那莲纹刚要落在他掌心上,许凝凝蓦地手一顿,鬼点子冒了出来,“你像是分魂成功了。”

她不等陆厢回答,腕子略抬,莲纹骤然飞起,印在了陆厢眉心间。霎时,那莲纹变幻形状,化作一只竖瞳,缓缓睁开——

陆厢瞬间紧咬牙关,他睨见水中倒影,自己眉间的那只眼睛变成了同许凝凝一样的紫眸,眼仁儿中刻着九瓣莲花。紧紧是瞬间的怒火中烧,那竖瞳便似活了般四处转动着张望起来。他闭眼调息,心中默念着“只是许凝凝的幻象罢了。”

很快,他吐息平复下来,竖瞳消失不见。许凝凝见状咯咯笑起来,悠悠地说:“虽然是假的,但同原来那个挺像不是吗?”

她抬起右手,臂上浮现出密密麻麻层层叠加的莲纹,直延伸到指尖,其中一朵格外明亮,许凝凝指指那朵,示意契约达成,陆厢终于暗松了口气。不紧不慢地拍拍手,许凝凝迈步径直走进了湖水。出乎意料,那湖水极浅,纵她身材娇小,也只堪堪没过膝盖。她示意陆厢也走进来,两人站在水中,灵气与怨气不知为何同时疯狂搅动了起来,形成无形的压迫,陆厢瞬间头疼欲裂,禁不住伸手捂住了额头。许凝凝难得没挂着狡黠的笑脸,她有些呆滞地盯着陆厢,直到两股气息稍稍平静了些,才淡淡地说:“这个收集‘气’,然后通向人间。”

她面无表情地微抬起下颌,两眼却居高临下地垂着,无比确定说:“洪荒塔在收集岭上仙宫的执念,执念又化为求而不得的怨气。然后通过,有种气被送往了人间。”

许凝凝睨向陆厢,眼中阴沉得如同死水。陆厢忽然明白过来,她是在等着他去解答,解答她自己无法感知的,究竟是哪一种“气”被送往了人间——

陆厢还未来得及细思,身体却先不寒而栗。无论是灵气还是怨气被输送进人间,都已使他窥见了不该探寻追究的东西。意念似本能般封闭五感,阻止了他去感知答案。许凝凝仿佛看出了他内心的挣扎与抗拒,冷笑两声,意味不明地说:“我们这个世界可比你想象的大多了。”

她似乎又不想知道了,腻味一般地摆了摆手,说道:“言归正传吧,早了事早舒坦。在心里念着你那小情人的模样。”

陆厢强行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专心致志地念起了国英。他甚至不用去真的想,国英的眉眼便浮现眼前。

那个青年总是挂着温和的笑颜,有些腼腆,他现在又该是什么样?

湖水中悬起一根细若发丝的银线,横在两人身前,一直穿过白雾,不知延往何方。许凝凝打了个哈欠,顺口说:“神行知狐初入塔时也被根缠身过,不过嘛,他身上有上百根。”她瞥了眼陆厢腰际,“刀。”

陆厢拔出可汗刀上前,银色的刃儿才一触到,线就断开了随风化去。原来这就结束了。他有瞬间的不实,心里的石头无法落地,仍握住刀愣在原地。

许凝凝见他怔怔的样子,又摊开右掌的莲纹示意他自己一贯是“说话算数”,嘴上更是道:“你若不放心,天亮了也可自行去瞧瞧……”探头望着顶上,白雾太厚,其实根本看不见天色,她却假模假样地张望了须臾,才说:“现在嘛,我们得去找一趟温道。”

说着,她转身向岸上而去,陆厢没动,蹙起眉头忽然道:“怎样不经山门离开仙宫?”

许凝凝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身。足足过去半晌,她才鬼兮兮地又笑了起来,“我若知道,这个仙宫里只会比现在还有趣呢。”

她吹了声口哨呼唤起蜈蚣,半扭过头来,“打个赌?你的小情人不会自己离开的。你们这样的蠢货我见过太多,情呀爱呀才是真深的根——”

话还未说完,许凝凝瞥见陆厢慢慢地笑了,她愣了一下,全然读不懂那笑容的含义,便不知不觉住了嘴。

她扭回头眯起眼睛,有了瞬间的茫然。

举头之上,苍穹惨淡的云是海雪白的浪花,皎洁的光穿透两个世界而来,可见今夜隐在平静之下的地覆天翻。海下的暗流,风起云涌。唯有长梦的人陷进冗长的困倦,他毫无所觉自己翻了个身,薄灰长发松散地垂落。

雪那么深。寒风刺骨,手脚开始麻木。程显听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在这个无法醒来的梦。显然是有人要见他。四周的一切熟悉而陌生,似曾来过,又似没有。他努力回忆着,却毫无线索,大抵雪原终归是同一种模样。白茫茫的雪刺得眼睛生疼,他揉了揉眼,见天光乍现的尽头立着个矮矮的界碑,有位披着长发的白衣女人背冲着他坐在上面。

程显听很快就认出了那是谁,他是头回见她身穿白衣。走近了,她看起来愈发疲倦,目色却很平和。程显听也背对着她坐在了界碑的另一头,低声开口:“对你来说,我们应是好久不见了。”

“可不是,”秦浣女垂下头一笑,“自山中一别,又过千年。”

“在我脑海里,离上次于芥子庙中会面,没过去多久。”程显听淡淡地接道。

秦浣女兀自低着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是了。大荒正是如此奇妙无常。”

程显听蹙起眉道:“先不提有画骨从谢爵那里跑来了我们所在的这个主界。岭争这等大事,你去哪儿了?”

风呜咽着从耳畔刮过,程显听不知道在这瞬间秦浣女有没有说话。等风安静下来后,他听见秦浣女答非所问道:“两界若是靠近,很容易便会开裂产生界痕,不然,也不必我跑来跑去忙着修界痕了。”

程显听不咸不淡地啧了一声,也料定了她不会有一说一。这种不对等令他有些焦躁,当即便没了谈话的欲望。不知不觉两人沉默半晌,凛冽的寒风顺着呼吸一路凉进肺腑。秦浣女有大把的时间去静坐,因此她擅长沉默。程显听等了半晌,忍不住眉头更紧三分,终于低声道:“你找我做什么?”

闻言,秦浣女缓缓地呼了口气,像是把什么吐出了胸膛。她几欲张嘴,反反复复犹豫数次,还是没咽回去,脱口而出道:“你别怪她。以后会明白的……”

话音未落,程显听的手蓦地攥紧,他一下站起来,径直绕到了秦浣女面前,音调不知不觉扬了起来,直视着她道:“她插手的时机不对!”

“人呢?她把人给我弄到哪儿去了!我们俩之间的事情,不用她来管闲事!”

他蓦地笑起来,语调令人不寒而栗,“你往前和君率贤搞的那些有的没的,我都只当没瞧见。但唯独我和他的事,你们过度插手,我会翻脸。”

秦浣女倏地挺直了背就要反驳,这次她倒是忍了回去,硬是没发出声。隔了良久,才愣愣地说:“你看,你也不喜欢按部就班走入他人为你设计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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