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骨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35(2 / 2)

硬骨 谷草转氨酸 4839 字 2023-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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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903();程显听气不打一处来,猛晃了几下他,大声道:“你就从来没疑过她!你简直是我见过的最窝囊的宫主!”

程透忙跟出去将两人分开,程显听不依不饶,大呵道:“这么多年你都没想过好好看看这主阵,你都在干嘛!?光顾着找我了?”

“程显听!”程透预感到一定是变故又生,但李秋香无论如何同莫毋庸关系匪浅,她眼下死了,莫毋庸没不由分说拔剑要跟他俩决斗就谢天谢地了,只得呵住师父,提醒他冷静。

程显听看了徒弟一眼,松开了莫毋庸的衣领,没好气道:“这个主阵关不了,开启后三天会自动关闭,想提前关只能一口气毁了主阵。”

莫毋庸跌坐在地上,他看着里面的主阵,又看看地上李秋香的空皮囊,忽然崩溃一般冲师徒俩大吼起来,“我知道她不是人!我知道她在骗我!可——可她就像我娘——”

莫毋庸的声音夹着哭腔,“你叫我如何疑她……”

他双目失神,从地上爬起来,“我不该出来,我当初便不该出关。”莫毋庸踉跄着走到殿门口,他手紧紧扣着殿门,无处安放,无所适从,转回头来,“我会回去,关上门,试着破坏主阵……我,我不会再离开了。”

他凝视着程显听半晌,咬牙凄厉一笑,“殿下,下次便由神行知狐代为相见罢。”

程透下意识地想拦住他,但莫毋庸毅然决然地闪身进到大殿,推上了门。温暖的金光消失,连带着,师徒俩也失去了再见主阵的机会。程透站在原地,看向程显听,满头雾水没表现出来,但程显听已经看了出来。他在原地默了两秒,重振旗鼓道:“我们先离开再说,这儿不用守着。”

师徒俩没再御剑,月色极亮,他们缓慢地走在有着积水洼的青石板路上。雨后,内山的住客们纷纷走出家门,站在街上抬头围观着穹顶上巨大的法阵,哪怕是从未听说过丹虢阵的人,也从阵法上窥见一二,这是个将内山整个封住的阵法,他们可能没法出去了。

程显听听见街边两个修士挤在一起唉声叹气地抱怨着应该冒雨出去,这些不明所以的人们甚至不知道内山与外山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被卷了进去。他无声地叹一口气,冲程透道:“莫毋庸刚才是去找客栈,内山有客栈?”

“有,不大,在城门旁边。”程透回答道,“先去落脚,你带钱了吗?”

程显听当即头大,“不知道够不够。”

“要不去万卷仓?”程透出主意道。

程显听却摇头,“罢了,别再扯陵宏下水。我们去客栈再说。”

师徒俩穿街而过,大半夜的,街上摩肩接踵。仿佛所有住客都感到了被法阵笼罩的不安,涌向市集囤积着各式各样的物品吃食,他们逆着人群朝城门旁边走,闲着也是闲着,程显听主动讲道:“岭上仙宫恐怕还有文章。”

程透环顾一圈复道街市,似有所感,“这么大的地方,倒是难以想到是他建出来的。”

程显听不置可否,低声笑笑,“得从李秋香说起,我适才说过,她绝不应出现在此。”

程透点点头,“什么意思?”

程显听不答反问,“你之前听说过画骨,或是,你读过那么些书,可曾见过记载画骨?”

程透老实道:“闻所未闻。”

“当然闻所未闻,”程显听活动着脖子,满月下他薄灰色的头发像是一匹绸缎,“画骨不是这个世界应该有的东西。”

“什么?”程透脑袋一时没跟上,“什么意思?”

“现下我很难同你说清楚,只能说,画骨不在九州,不在海外,不在我们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画骨不应该到我们这个世界来,不应该。”程显听郑重地解释着,不知不觉皱起了眉头。

程透想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她不属于人间?”

程显听看了徒弟半晌,刚摇了摇头,又叹气道:“罢了,你就先这么理解吧。”程透不满,刚要再问,程显听却抢先说,“那只画骨与李秋香是共生。画骨只有骨骼,没有皮肉,他们该是从人背后,也就是腰上四指处钻入人身,吃空内窍,然后披着人皮生活。但,也有共生,李秋香或许一开始就是莫毋庸那秋姨,后来与那只画骨达成了某种协议,成为共生。”

程透想想画骨吃空人内窍那画面,内心一阵恶寒,“然后呢?”

“我怀疑那画骨是从这儿来到这个世界的,”说着,程显听指了指地面,“我们已经见过这岛上连通洪荒塔,说它还连着什么乱七八糟的其他地方,我也不稀奇。”

程透好似明白过来,若有所懂道:“周自云是出生在洪荒塔上的,那只画骨可能见过周自云,并且早与他有联系,他们一起布了个大局,很大很大,把莫毋庸骗过来,建起岭上仙宫,等的就是……”

程透忽然收声,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他们真的布了这么大一个局,怎么会只为了针对我们,我们不过是一个变数……”

青年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师父一路神色凝重是在想这个,程显听此刻反倒安慰他说:“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走一步是一步吧。”

程透不敢相信这个可怕的猜测,摇头道:“可是,周自云,李秋香……莫毋庸,这太牵强了。”

“谁知道呢,”程显听蹙眉,轻声道,“这大概已是另一个故事了吧。”

就在师徒俩往城门旁的客栈去时,身佩腰牌的温道穿过法阵,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内山。他茫然地望着天上满月,似乎在思考着自己接下来要去往何处。城门外不甘心聚集着的那些修士也散了,他想象着之后外山的模样,打了个寒颤,心中不忍,但紧跟着胸膛内,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着,温道眼前浮现出周自云的脸。

他缓慢地叹了口气,走入城墙阴影之下。

心神不宁。

程氏师徒俩走后没多久,她右眼皮忽然突突直跳,坐立不安地在屋里转了几圈,喝了一大壶茶水,仍是没能把心悸压下去。她一面抱怨着这师徒俩是不是不打算再回来了,一面给自己下了碗面条吃。

这女人蹲在门口,捧着海碗吸溜完了面,也不洗碗,撑着头又抱怨食材都做给程显听赔礼道歉了,自己只能吃汤面。

院里腊梅开得挺好,幽香扑鼻。衣服下摆上有几个油星子,她想来一会儿还要洗碗,便懒得换,走出去随手折了一枝黄澄澄的梅花插在发髻上。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抚了抚胸口,平白怨道:“唉,韶光贱!”

她打算到陆厢那儿去坐一会儿,反正国英也在那儿,同他们插科打诨一会儿,心里这股劲儿便也过去了。慢悠悠地往两个义弟家走,嘴里哼着幼时姨娘教过的曲子,那是一首琵琶曲,小时候弹琵琶总也比不过秦可竽,她一生气,丢了琵琶,再不要学了,今日不知怎么,突然想起,倒也挺想弹弹。

只是七目村上哪儿找琵琶去,她两手在空中虚拨,假装自己在演奏着,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陆厢家门口。

正“弹”到精彩的地方,她站在院外,看到大门紧闭,屋里争吵声传来,紧接着是在砸东西,她随着那碗碟脆响十指翻飞,随后又传来刀剑相撞声,想必是陆厢和国英打了起来。

“来得不是时候。”

在心里嘟囔一句,摇头晃脑地继续“弹”琵琶,转身回家去。

她就这么无所事事闲着到了半夜,程氏师徒和陆厢国英谁也没有过来。难得有点寂寞,偏生外面雨声恼人,吵得睡不着。她一个打挺从床上坐起来,小孩儿似的发脾气踢被子,“烦死了!”

喊完这一声,嗓子里冒出股腥甜,她被呛住,攥着被角猛咳起来,血点儿在雨夜里看不真切,但有不少飞溅到手上,她在床上愣了许久,许久,她不知自己呆坐了多久,只知道外面终于雨停了。

翻身下床,打算去外面打点水来,洗手,顺便把被褥处理了。

她趿拉着鞋子,推开门,迎着美丽的月光走进小院——好久没见过这么凉这么美的月光了,陶醉地看了会儿,才缓缓收回目光。

小院里站着一个男人,高大英俊,同自己十分相似的眉眼。她好似一下知道了为何自己今儿一下午都心神不宁,她噗嗤一声笑了,原是自己死期到了。

也好。

缓缓走向周自云,她一点也不怵他,甚至伸出手摸了摸他的侧脸,小声感慨道:“真像。”

“是很像。”周自云任由她摸着,若有所思,“我娘吞了很多易容换骨丹,才变成了你的脸。”他垂下眼看着,“很多很多。”

的脸和祸海妖姬的一模一样,可周自云怎么也没法将二者叠在一起。记忆里这张脸永远郁郁寡欢,鲜少笑,眼也鲜少这般有神。迎着周自云的目光,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笑说:“你见过你爹吗?”

周自云也笑,一笑那脸便同他娘不像了,“若是见过,我也要亲手杀他。”

居然认真地摇了摇头,垂眸道:“别这样,你娘会不开心的,她不正是在等你爹回头吗?”

周自云胸膛剧烈起伏一下,他忽然伸出手掐住了的脖子,但却没有使劲儿,只是微微发力,迫使再度抬头,“姑母,我有时也曾想过,若是没有你……若是你当年没有拒绝那门婚事……也许便不会有今天,你也不必死。”他手上发力,发白的关节上是青色的血管。下意识地两手攀上掰他,“都是你的错,都是从你开始的。”

周自云右眼鲜红如血,松开,癫狂一般冲她大吼道:“若是你不拒绝与我父亲的婚事,他便不会满心忧郁四处游历!不会遇上我母亲!我母亲被你那个好友程显听打断一条腿,久伤未愈!身怀六甲时又被赶入洪荒塔!”他俯下身子再次一把掐住的脖子,“你!你倒真同我们母子有缘!又入了飞花逐浪门,当真是解也解不开。”

也好似疯了,张大嘴,音调猛地扬了上去,嘶喊道:“我不爱他!”

她两手掰着周自云掐住她脖子的手,疯狂地撕扯着,周自云有意收力,她拽开周自云的手,无意识地掐着他的腕子厉声大喊,“我不爱他!被侮辱轻薄的人是我,打算一死了之的也是我!是药师救了我——我不爱他!我不过是拒绝了自己不爱的人,何罪之有!”

周自云任由她反掐着,眼神冷似冰霜,“所以药师也该死。”

“你们都该死。”周自云甩开她的手站起来,“如果没有你们,我娘今天也不会被许凝凝那个贱人锁在血海,受尽苦楚!”他一脚踹向跪在地上的,疯狂喘息着的女人像一片破布,飞了出去,倒在花圃中间。

翻身侧躺在地,血源源不断地从她口中往外涌,但她似乎不打算束手就擒,右手直直伸出,要够扔在栅栏旁边的锄头,周自云飞身上前踢开锄头,毫不犹豫伸手画符,还未完成,周自云却反手抓住她腕用力一拧——

惨叫声回荡在小院上空,那面没完成的符咒光芒散去消失,被扭断了的胳膊垂下去,她往后缩着,抬起左手引水,那水化作三支箭直朝周自云面门飞去,周自云甚至不躲闪,伸手直接凌空握住了三支箭,发力。

三支箭被全数捏碎,水溅到周自云脸上。

挺身站起来,盘好的头发在挣扎间散开,那支还插在发髻间的腊梅落在地上,被她一脚踩进泥里。转身要跑,周自云伸手拽住她散落的长发,把她猛扯了回来。

疼呼出声,左手却覆住真力狠狠刺向周自云,后者空着的手一推一回,反擒着她的手腕又是发力反拧,左面胳膊当即便被拧了下来,她失去平衡,跌坐在地上。

“姑母,”周自云那剑凌空而出,刚抬起头,剑尖便抵在了她咽喉。“我本想将你削成人彘。”

他逆着月光,脸上有些伤感,“可是我又不忍,你长着同我母亲一样的脸,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不想看这张脸因为疼痛扭曲。”

望着自己被扭断的手臂,望着那被踹飞的锄头,今日难逃一死,可是如果什么都不做就这样任人鱼肉,她不愿意。

于是,惨笑出声,“是她长着和我一样的脸!”

周自云闻言果然神色一变,目光再度杀意四起!他挥剑朝脚腕刺去,口中念咒,两人身后,刚才被周自云踢出去的锄头破风飞来,周自云头也不回,挑剑挡住,剑身带着那锄头一绕,引着锄头落在了的膝盖上——

鲜血飞溅,随着凄厉地叫喊声,她的膝盖骨被整个削落下来,她重新倒回泥地上,血淋淋的膝盖骨飞落在不远处。的身体因为巨疼颤抖着蜷缩在一起。周自云面无表情地踩住她肩膀,五官扭在一起,嘴唇不受控制地抽动着,他逼迫面朝上躺着,瀑布一般的乌发和泥泞搅在一起。

“永别了,姑母。”

利剑缓慢地划开脆弱的脖子,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襟,周自云收剑,站在原地看着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那伶牙俐齿此刻只能涌出鲜血。周自云最后复杂地看了他的表姑母一眼,身影在院子中凭空消失。

尚且活着的眼里是银盘皓玉一般的满月。

她被划开的喉咙,血随着胸膛起伏被吸进肺管,有种溺水般的感觉。她茫然地感受着无法描述的痛苦,自己的血没过身体,没过自己被扭断、诡异向外翻折着的手腕,留下铁锈腥味与恶心的粘腻。

就在此刻,她看见院子里忽然亮起金光,柔和而盛大,像是独属于某个人的颜色。她拼命斜着眼睛,看见那些金光散开,化作绿枝,含苞待放,又刹那间开出了牡丹。

满天牡丹,国色天香。

全是为她一个人的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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