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对于已经熟悉了各种眼神的苏洛洛来说早就是家常便饭，可对于别人而言就不一定了……

蒋稚是她在高二分班时认识的，那会儿她不太喜欢说话，一心扑在学习上，蒋淼淼时不时过来搭话，渐渐的就成为了她交谈最多的朋友。也是那个时候，霸凌出现了，各种侮辱性的话传扬在校园各个角落。乖乖女其实是个没爹没妈的孤儿，高中生居然独居，更过分的是有传闻说她通过援/交来赚钱生活费……

过去她不明白，独来独往的自己为什么成为众矢之的。现在回头一想，就如同陈雅说的那样，她是个天真且愚蠢的人。当时蒋稚那双布满了小心机的眼睛，多么昭然若揭又让人心寒，一个高二的女生居然拥有那么肮脏又阴暗的心思。

“你闭嘴！”蒋淼淼倏地站起身，阴冷的盯着她，“你懂我什么？！”

苏洛洛看着她。

蒋淼淼鄙夷的笑了一下，“说你没爹没妈说错了吗？说你独居说错了吗？这些都是你自己告诉我的。而你没有家人，哪里来的生活费？说你援/交说错了吗？”

……

助理胆战心惊的觑着身边的女人。起初，她是知道淼淼和里面的苏组长是朋友关系，她也猜到淼淼过来是准备和对方说些什么，所以当里面声音隐约传来时，她立刻打发了周围想靠近听墙角的人。还好房间隔音效果不错，只有贴近了才能听到，然而当一个人的出现，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尤其是对方在听到门后的交谈声时阴冷的表情简直像是准备吃人……

助理咽了下口水，“穆……穆总。”

穆云英一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指尖用力，“就在这里，不准动！”

远处办公室内一群准备下班的人面面相觑的看着这一幕，小声猜测，这是在干什么？莫非是苏洛洛做了什么，让那位明星蒋淼淼出问题了？要不然经纪公司的老板干嘛出现？

穆云英深吸一口气，终于听不下去了，直接推门进去，门自动带上。她没有看苏洛洛，直接看向一脸震惊的蒋淼淼，“从现在起，云瑾解除和你的艺人签约！你被开除了！”

蒋淼淼面上带着错愕，失笑问，“穆总……你这是什么意思？”

穆云英冷厉的盯着她，眸中带着刺骨的恨意，“我做什么需要向你解释吗？”

蒋淼淼捏着拳，“穆总，你单方面解约是要付我违约费的！”

穆云英嗤笑一声，“放心，会让你付的。”

蒋淼淼神情一僵。

苏洛洛整理下裙摆上的褶皱，绕过这两人准备离开。

穆云英看着与她擦肩而过的苏洛洛，面上的冷厉在瞬间融化，她指尖动了动，叫住她，“小瑾……”

苏洛洛没有应声，打开门离开了，再也没有管屋里的两人是什么表情。

苏洛洛来到办公区，颜家馨在旁边看着她，苏洛洛弯唇笑，“看什么呢，下班了。”

颜家馨隔开其他人的视线，小声问，“云瑾的人是为难你了吗？”

苏洛洛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没什么，是她们有点合作要和我谈。”

众人闻言，各种酸味四起，昨天俞成的生日宴几乎就是给苏洛洛打响名气的第一炮，这才多久，穆云英的生意都上门了啊……

——

当晚卧室内，四个空酒瓶正在大喇喇地躺在地毯上，空气里弥漫着久凝不散的烟味。

穆云英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单腿提起，大腿上放着一张母女合照，里面的母女二人正趴在沙发上对着镜头微笑。照片泛黄，看的出来有一段时间了，女孩儿只有四五岁，正被她单手搂着，笑咯咯的对着镜头。

“对不起，是我错了，我没想到你过去会过的那样辛苦。而我却一点都不知道。”穆云英拿起酒瓶又喝了一口，眼泪掉了下来，口齿不清的絮叨着继续，“我知道没有人能理解我，就连我的小瑾……也怨恨我。”

她将照片放在脚边，重新点燃一根烟，烟燃尽了，她就再点一根。

不知过了多久，她茫然的看着头顶的吊灯，耳边再次响起俞成说过的话。

——与其对着一张假脸思念过重，不如实际一点去补救怎么样？

——你要是真的关心她，就去了解她，而不是小心的试探。

穆云英沉沉笑了一声，“或许你说的没错，因为害怕所以试探。”那些她曾放弃的过去，结果成了她最怀念也是最害怕的存在。

穆云英将最后一瓶酒喝空，踉跄地爬起，给保镖拨了个电话，“现在开车，到楼下等我。”

……

苏洛洛正在和饼饼煲电话粥，听到门铃声后她停住，“你等会儿，有人找我。”

颜家馨看了下时间，“这个时间？”已经九点了。

苏洛洛没理她，放下手机朝大门走去，脚边一同跟过来的还有粘人的两只小可爱。

苏洛洛一边走一边念叨这两只，“我开门，你们不准出去！要不然就等着被坏人抓走！”

回答她的是一声‘喵’和‘汪’。

苏洛洛笑了一下，各自摸了两下它们的小脑袋，开门。然而下一秒，她面上的笑容僵住了。

穆云英的妆容已经花了，两条显眼的黑色从眼角上滑落，眼眶里带着明显的红，整个人乱糟糟地站在她的门前，尤其是身上的酒气扑面而来。

苏洛洛盯着她，“你来干什么？”

穆云英故作镇定，“有水吗？”话一出口，字便读瓢了。但这对于一个醉酒的人来说并没有自觉。

苏洛洛皱眉，“没有，要喝的话你自己找地方。”

穆云英沉默。

这时对门的人回来了，视线若有似无的在两人身上徘徊。

苏洛洛叹了口气，让开身，“算了，你先进来吧。”

门带上后，穆云英在玄关处站了好一会儿，视线在这片算不上大的空间里流转，房子不大但很温馨。

苏洛洛摆了双鞋放在她面前，见她愣着不动，便忍不住呛了一声，“鞋子是淘宝买的，介意的话你可以不穿。”

穆云英噎了一下，但舍不得和她呛声，默默地穿上了。

换鞋的时候，她看到脚边有两只正盯着她瞧的猫和狗，大着舌头说，“这两只是你养的？”

苏洛洛嗯了一声。

穆云英蹲下身，摸了两下它们的脑袋，两只小家伙很乖巧，顺毛时还舒服的发出叽咕声，“叫什么名字？”

苏洛洛望着她，“你来这里就是问这些？”

穆云英顺毛的手瞬间停住。

苏洛洛看着她半花的脸，皱了皱眉，不想再搭理她，干脆重新回到沙发，视线注意到还未挂断的电话，她重新拿起。

颜家馨那边等了半天，结果就听到苏洛洛和一个陌生女人在说话，对话很是奇怪。尤其是苏洛洛，她似乎从来没有听过她说话这么呛人的。

穆云英起身，看向沙发上的苏洛洛，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泪意不断涌出，而她却一点都感觉不到。

穆云英朝着沙发走去，在距离苏洛洛一个位置的地方坐下。然而她等了半天，苏洛洛就是不理她，始终在和别人说着话。

手边有个毛茸茸的东西，穆云英看去，是个人偶抱枕。

饼饼在电话里说着话，苏洛洛便随意的答着，直到身边传来带着鼻影的自言自语，她转眸去看。

穆云英正紧紧地抱着她的玩偶，面上除了花掉的妆之外，全是泪水，而她一心一意的在哭，全无所觉，“你喜欢玩偶，我就给你买了好多玩偶，可是我怎么也送不出手，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收。”她的声音很颤抖。

手机还挂在苏洛洛的耳边，但是颜家馨的话她却再也听不清了。

穆云英继续自言自语，任由泪水冲刷，“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但是我知道你还怨我。”

她又断断续续的说了许多，直到最后一句，苏洛洛终于忍不住暴起。

穆云英，“我一直以为你过得很幸福，毕竟苏自明是个很护家的人。”

苏洛洛，“够了！”

穆云英停住。

苏洛洛阖上眼睑，“你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很恶心吗？”

穆云英震惊的盯着她。

苏洛洛拼命的忍住心底里那些积年已久恶毒的话，“你以前有我爸，有我，所以你不珍惜。现在身边没人了，你就想认回我？”她停了下，“你真的好自私！”

穆云英深吸一口气，双眼通红，“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苏洛洛捏着拳。

穆云英，“我和你爸爸其实并没有感情基础。”

苏洛洛，“……你这是什么意思？”

穆云英抬头看她，“我是被你外婆强逼着嫁给你爸的。”

在苏洛洛震惊的目光中，她继续道，“你应该不知道你还有个舅舅，只是他很早就病逝了。你外婆是个重男轻女的人，因为那场病你外婆家变得负债累累，而我大学也被迫缀学，嫁给了稍富裕的苏家。你爸爸很温柔，但我性格好强，我也想过要和他相处一辈子，可是我做不到。”

她吸了下鼻子，“小瑾，你理解吗？让你放下你现在最喜欢的设计，让你去嫁给一个你不爱的人，想象着要和他过完一辈子。”

苏洛洛没有说话。

穆云英，“这种强迫式的婚约我曾经的确试着让自己忍耐，只是忍耐失败。我知道这样做很自私，你的不谅解我也能明白。可是我当时已经忍了好多年了，剩下的时间我只想为自己而活。这也是我为什么不愿意让你和俞成在一起的原因，我不想让你步我的后尘”

苏洛洛面色冷淡，“你不必扯上我和俞成。”

穆云英屏息。

时间凝滞下来。

苏洛洛，“那你今天来找我的目的呢？”

穆云英怔住。

苏洛洛，“如果是想让我不要再怨恨你，那么你可以回去了。”

穆云英的眼泪再次掉了下来，急着说话，却被口水呛着，连咳了几声，“小瑾……”

苏洛洛提醒她，“我现在叫苏洛洛。”

穆云英一僵。

苏洛洛问她，“你为什么要签蒋淼淼？”

穆云英停顿几秒，“因为她长得和你很像……”

苏洛洛看着她，“就因为这个？”

穆云英点点头。

片刻后。

苏洛洛，“我是怨恨过你，但现在我不会了。你的确很自私，但我不想时刻去记着一个对我自私过的人，我不会责怪你，毕竟我不能要求世上所有的妈妈都是一样的。”

穆云英终于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像似在借着酒精发泄，“对不起……对不起……”她如果早一点回去找她，就不会知道她受了那么多苦。她的女儿是有妈妈的，却独自生活着，过的像个没有家庭的孤儿。这都是她的问题，她的心很痛，痛得像是要裂开了，尤其在听到女儿的开解，更让她难以接受……

苏洛洛紧握着拳头，声音沙哑，“我不会再怪你，可是如果让我再开心的喊你妈妈，我做不到。这不是光凭理智就能解开的心结。”

穆云英没有说话，任由眼泪肆流。她知道的，她明白的。

角落里的地图和焦糖在听到低泣后，纷纷小跑过来，一个借着身板小，踩在沙发背上用身体去蹭穆云英的头发，一个凭着身宽体胖，用狗爪捧住穆云英的肩膀不停地蹭来蹭去。

穆云英心里酸涩的厉害，抱住两只揽在怀里，笑着，“谢谢。”

许久过后，穆云英拭掉脸上的泪水，“那洛洛，我不去强求你，但是也请不要拒绝妈妈的关心好吗？”

苏洛洛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

穆云英心里欢喜，阴霾尽退，怀中抱着地图和焦糖，重重的合上了眼睛。

苏洛洛等了半天，发现身边的人没动静，转眸一看，正好对上两双水汪汪的眼睛，一双是地图，一双是焦糖，至于穆云英，早就抱着两只小可爱，枕在它们柔软的毛发上睡着了。

苏洛洛，“……”

穆云英虽然瘦，但也是有分量的，地图和焦糖被她揽在怀里压着，憋闷地扭了扭。

苏洛洛极淡的笑了一声，“我真是教了两只非常可亲的小可爱。”

“嗷呜~”

“喵喵~”

苏洛洛起身，先是将两只小可爱从穆云英怀里解救出来，然后看着面前斜躺在沙发上‘一脸精彩’的穆云英，那股冲天的酒臭味浓的让人发指。

苏洛洛盯着看了一会儿，片刻后认命的去拿了卸妆水帮她擦脸。等素颜重现后，她盯着穆云英脸上细小的细纹发了会儿呆。

“小瑾……”睡梦中，穆云英哽咽的喊了下她的名字，有眼泪从她眼角滑落。

苏洛洛捏着半湿的化妆棉怔了怔，眼眶立刻就红了，“你真的，来的太晚了……”

第45章

穆云英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阳光从窄小的阳台处照了进来，她慢慢地爬起身,看了下这个陌生的屋子。

对了,她昨天来找小瑾了。

穆云英看着身上的被子,指尖放在柔软的被面上蹭了蹭,这是小瑾给她盖上的？

目光扫视，最终停在面前的茶几上，那里留了一张纸条,字迹娟秀优美：‘我留了早饭在餐桌上。’很简短的一句话,却让她心里暖意直涌。

穆云英下地,将纸条收进口袋里保存，走到桌子上，一碗白粥,一个鸡蛋，还有一叠配菜。

穆云英坐在桌边，默默的吃光了。

走时,她将碗筷洗干净，看了眼半大的房子，目光最后停留在玄关处的一张照片上,苏自明抱着苏洛洛，温馨的笑着。照片上的苏洛洛已经长大了很多,瘦条条的模样让人心疼。

穆云英看着照片里的男人，低声说，“我一直以为自己很勇敢,但真实的我，很懦弱。对不起，这么多年……没有去看你。”

穆云英将照片放在柜台上，带上门离开了。

走在小区里，穆云英重新打量着整个小区的构造。这个小区是很早以前建的，卫生不是很好，至于安全性更是不用多说了。

穆云英坐进车里，驾驶位的保镖转身问她，“穆总，直接去公司吗？”

穆云英，“不，去保时捷中心。”

……

AN大楼内，设计部。

又是一天忙碌时，颜家馨从画图中抽神，不停的瞄向身边的苏洛洛。

苏洛洛一脸认真的工作，然而碍于身边的眼神实在是太露骨了，她头也不转说，“行了，想问什么问吧。”昨天她一心顾着和穆云英说话，忘记了还和饼饼通话呢，而那边的颜家馨又害怕自己的集美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听得一脸认真，直到后来越听越不对劲，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然后‘安详’地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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