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略特没声了。

第82章骑士圣子与伯爵5

奥古特斯又和艾略特交谈一会，嘱咐他藏好，才回了宴会大厅。

管家找他很久了，一见到他就把他拉到发脾气的莱斯利面前，莱斯利.坎伯兰独自坐在房间中心，周身散布着破破烂烂的东西，都是他泄愤时撕碎和弄坏的，有部分有魔法和利器的痕迹。

管家在路上偷偷说在他走后伯爵就不太对劲，他这才把他单独放在一个房间，让他千万顾及着伯爵的情绪。

奥古特斯进了房间，管家从外面把门关上，去前厅招待宾客，奥古特斯试着慢慢靠近他，他低垂着头，突然从头发间隙中露出血红的眼睛。

“莱斯......”

又听到了这个称呼，莱斯利却觉得发凉，是不是每次奥古这么叫他，都是他不对劲需要“醒来”的时候，但他太清醒了。

奥古特斯靠近他，“莱斯利.坎伯兰。”

“因为我的离开，你生气了吗？”

“没有，”伯爵的神态很坚硬，抗拒他的接近。

“我是‘发病’了，你知道的，我不是个正常的孩子。”

奥古特斯没有反驳他是真的生气了，他停在不远不近的距离，轻轻捧起他满是伤痕的手，他眼里菖蒲色的湖水泛起了自责的波浪，“对不起，我对不起您，我不该离开您，我以后不会再离开您，请您不要伤害您自己。”

他颤抖的语气让莱斯利.坎伯兰一阵快意，他把另一只手也“摆”出来，让他一眼能看到上面大部分的伤痕，奥古特斯看得心痛如刀绞，他垂下头，光洁的额头贴在他手背的皮肤上，口中念诵着咒语，咒语不算很长，最后一个音落下时，他和伯爵的身上同时亮起白光。

伤痛转换。

这是一个光明系高级咒语，常常是用于主仆间或是爱人间，用处如它的名字，把一个人的伤痛通通转换到另一个人的身上，用出这样的魔法会有一段时间的虚弱期，何况奥古特斯还是把莱斯利的伤痛转换到了自己身上。

莱斯利.坎伯兰愣住了，似是过了一个世纪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扑到他面前，很轻松的把他扑倒在地上，他想着地上还有他打碎的无数个碎片，浅缥色的眼睛透露着孩童任性、胡闹，又后悔时雾状的茫然。

他扶着虚弱的骑士在墙边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他装饰了无数华贵物件的鞋子用来踢开那些碍眼的、由他“创造”的碎片，给他清理出了一小块地面。

骑士精神有些萎靡，不过消耗没有想象中那么大，他一直看着莱斯利每个行动，把他们深深映入脑海里，想要全部全部都记住。

能为伯爵分担伤痛，山興是他很情愿，和早就盼望的事。

“奥古......奥古特斯......”他背后的伤口还在流血，莱斯利有些慌张，但他的手不能捂住所有的伤口，哦，管家，他忽然想起他可以叫管家来给奥古特斯处理伤口，在出声前奥古特斯突然把他圈进怀里抱住。

他叹着，“莱斯......这是我应得的惩罚，我不希望它们得到处理，请让我留下，让我记住违背您、冒犯您的痛苦，当然，这主要是来自我的心灵的煎熬，请您借助惩罚，来确定我对您所有的真心吧。”

“奥古特斯......”莱斯利忍不住回抱他，他在这个人的怀里啜泣着，天真残忍的孩子，他拥有所有骄傲的影子，和嘲弄的风声，而在十八岁这一天，他体会了泪水涌出的感觉，仿佛哭出了他经历的所有，和无措的茫然。

“莱斯......”指腹揩去了他的泪珠，他没有在说话，安静，又安静。

直到管家找来时，发现伯爵坐在骑士怀里，两条腿从他胳膊下伸出来，头靠着他，骑士手微微环着他，头低垂，背后的伤口结了血痂，腿不太舒服的曲着，缩在小小一片地方里。

他感叹一声，想到方才感受到的纯正浓郁的光明魔力，觉得这天啊，可能要变了。

至于楼下那些宾客，此时心里肯定难耐，在坎伯兰古堡获得了一个众人皆知的秘密，他只能尽力把这些人多留一会，至于今后的发展......

他看着伯爵和骑士，又叹了一声气。

骑士奥古斯特醒来时是深夜，他下床，拉开窗帘，星光在遥远的地方闪动，轻微的风似乎透过窗户拂过他的脸庞，鸠羽色的发丝隐隐有变色的趋势，他对此有些头痛。

这个世界他的任务是当一个忠诚的骑士，而三二去了另一个帝国，他要为他分担任务，让他好好在这个世界修养，只是他曾经当过天使，这样的灵魂降临到平凡的躯体上时他的头发变成了金色，浑身散发着圣洁的光明气息，在这个信仰光明圣主的世界，不知道会带来多少麻烦。

但身为忠诚的骑士，他又不得不用出这样的魔法，从而暴露自己。

在他自己看来，是心疼未能报恩而死去，灵魂不记得生前的事，却一直念叨着要报答恩人的原本的奥古特斯，也心疼这个骄傲又脆弱的孩子。

他料不到光明圣廷会在什么时候得到消息，简直是一场缓期的刑罚。

让一位忠诚的骑士不得不离开他唯一承认的主人，是多么惨烈的惩罚，可是以坎伯兰家族如今只有一位继承人，旁支都分了家的状况，对上圣廷是讨不到好处的。

为什么他想着，越觉得希望渺茫。

这时，伯爵敲响了他的房门。

他开门让伯爵进来，伯爵身上披了一件外衣，他的表情也很严肃，他关上门后，伯爵就直接问，“奥古特斯，你是光明圣主眷顾的体质吗？”

“实际上，我不希望我是，”奥古特斯低声说，他很感伤，“如果我是，我是不是就要离开你，去住在冰冷冷的圣廷，日复一日跪在光明圣主面前祷告，祷告人民的幸福和国家的强大，却不能够追寻自己心里真正想要和留住的东西呢？”

“奥古特斯，我不会让他们就这么带走你的，”莱斯利.坎伯兰注视着他，眼神坚定，今天他身上似乎发生了一点变化，让他看起来更加有威势。

他很肯定地说，“没人能在坎伯兰古堡带走主人想留下的人。”

第83章骑士圣子与伯爵6

光明圣廷的人找了上来，为首的是一个很老很老但说话中气十足的圣官。

圣官的目光从一开始就围绕在“光明圣主的眷顾”身上，他似乎没有在意坎伯兰堡主人的意思，言行间已经把奥古斯特当作了圣廷的人。

他手上戴着白手套，招手让奥古斯特过去，“西奥，孩子，来，到我这儿来，让我看看你，流落在外这么多年，没能沐浴在圣主的荣光下成为唯一的明珠，你心里也该是不好受的，因为你总也找不到真正的归属，孩子，你是属于圣主的珍宝啊。”

奥古斯特没有理会他，他看着莱斯利.坎伯兰，年轻的伯爵显然对圣官的言论很不满，流露出不屑的神色，但还没说什么，或许是想听听他想用什么手段把骑士从他身边夺走。

圣官抹了抹眼泪，“孩子，奥古斯特.阿奇博尔德，你的父亲，前一位的圣子，加菲尔德.阿奇博尔德，他失踪了——连带着他未足月的孩子和他爱上的幸运的女子，圣主保佑，愿你的父母亲依然安康，命运啊，终是以另一种方式把应有的光明领袖送到我们面前，指导我们黑暗中摸索的道路！”

他本以为提到奥古斯特的父亲，父亲一向不会和孩子说些陈年旧事，何况他这么年轻，正是容易煽动的时候，那么他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一位天资卓绝、又敬重他、对他言听计从的圣子，这只需要一点小小的计策。

谁知奥古斯特听了，反而更冷漠了，“尊敬的圣官阁下，我想您对我的父母不太了解，他们早就辞世了，我的父亲本该有更久的生命，但是他中了诅咒，这个诅咒来自他最敬爱的长辈。”

“现在您也要这么对待我么？圣官阁下。”

“怎么会呢，孩子，”年老的圣官在心腹的搀扶下向他慢慢走近，脸上表情悲痛，又有些惋惜，“这是我半辈子深感遗憾的事情，当那些亡灵法师来袭的时候，圣子挺身而出拯救了我这把快要入土的老骨头，他自己却中了敌人邪恶的诅咒！”

他说着，感动了自己，老泪纵横，“可恶！太可恶了，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就此有了陨落之势，都是我的错！”

“可是父亲体内的诅咒并不像是亡灵法师的作风，如果是亡灵法师，绝不会放任光明阵营的圣子简单地死去，唯有需要控制圣子，刻意伪装亡灵法师的人才会下那样的诅咒。”

奥古斯特身前浮着一根法杖，老圣官认了出来，那是他曾用过的，能够把魔法属性转换的法杖，他曾用它做了罪恶的事。

“神圣的使者，你将光散播到每个角落，啊，圣主的光辉闪耀如天边耀眼的星辰，这是我永恒的信仰，不忘的追求，我，您的圣徒，恳请您降下一丝力量，洗清这污浊的世间。”

明明是普通的一种光明神术，由他面前的法杖用出来，却引发了邪恶的力量，在空中形成了类似于眼睛的邪恶咒印。

老省官看着这咒印，仿佛又想起他回圣廷的路上偶然捡到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有双紫色的漂亮眼睛，他一眼看出孩子的光明体质不纯粹，本不想带着他，但不知怎的动了恻隐之心，把他带回去收做了养子，他给他起名字叫加菲尔德。

加菲尔德.阿奇博尔德，很久前圣廷最出色的圣子的姓氏就是阿奇博尔德，可惜圣廷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荣光，甚至在帝国的打压下生存也越发艰难。

加菲尔德成长为一个怀有幻想的少年，他一直住在圣廷里，由老圣官亲自教导，只是令他失望的是，加菲尔德对光明魔力半耐受的体质，能够接受可怜的一部分，把魔力盛满了继续装就要溢出来。

他对于加菲尔德越来越没耐心，可是加菲尔德并没有察觉到教父的冷淡，他还是每天和老圣官分享他觉得快乐的事，乐此不疲。

他简直像一只叽叽喳喳不知疲倦的小鸟，吵得老圣官心生烦躁，他冒出了个可怕的念头，那就是让加菲尔德永远消失，身为光明圣主的信徒，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惭愧，在圣主面前跪着忏悔，哭求圣主原谅他忠实的信徒。

但他得到的一根权杖助长了他阴暗和恶毒的心思，只要用这根权杖对加菲尔德施法，他能够完成一个完美的诅咒——实际上法杖到手后他已经尝试了无数次，终于找到了最适合的，恰恰也是很简单的法术。

这个诅咒能让加菲尔德得到完美的光明血脉，代价是他大多半的生命，可这有什么大不了呢，只要他在他活着的时间完成他所有的价值，他就可以安然死去，算是他仅剩下的仁慈。

谁知一向天真愚蠢的加菲尔德爱上了一个普通的女孩，为了她妄想逃脱他的掌控，他动用诅咒警告他的养子，如果我不为你平息诅咒，那你很快就要死去。

加菲尔德很坚定的拒绝了，并且成功逃出了圣廷，和老圣官抓来的他已怀有几个月身孕的妻子一起，从此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他只能对外宣布圣子失踪了，如今愈加垂垂老矣，更多会想起软软叫他教父的孩子，得知他竟然在他身上下了诅咒控制他时不敢置信的眼神；想起能够用出第一个光明魔法时兴奋极了的孩子，得知这样的天赋是用他太多的生命换来时沮丧和失落的眼神。

在那时，哪怕是逃离圣廷的时候，他都只是想得到老圣官的一句承认，承认除了圣子的身份，他不是一无是处，他已经能够从老圣官把控的圣廷逃出，他这么多年来的努力不是没有作用。

只是太可惜了，很多事拖住了他的脚步，他的孩子来到了世上，他又病倒了，弥留之际还记得风雪交加的夜晚，教父对他伸出的双手。

“父亲让我告诉您，他并不恨您，相反，他一如既往，爱戴着您。”

这句话是压垮老圣官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的脊背佝偻下去，整个人被抽出了生气，肉眼可见得干瘪下去。

埋伏在附近的圣卫军带走了老圣官，圣卫军首领最终来到他面前，双膝下跪，奉上了视若生命的佩剑，恳求他做圣子，“奥古斯特大人，信仰衰微，人心失衡，请您能够担起您的职责，为迷茫中的民众递去拯救的一道光。”

首领的举动出乎他的意料，以佩剑起誓又让他很难断然拒绝，那意味着首领今日要在他面前断剑，并用断剑刺穿胸膛，没有信仰，他宁愿如此痛苦地死去。

奥古特斯的神态有些松动。

第84章骑士圣子与伯爵7

他拥有最完美的“光明体质”，未检测前，只有他知道这一点。

他其实对宗教之类并不喜欢，很多时候听到的都是不好的传闻，比如现代小说中很喜欢把教廷写成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等等，但当他身处一群有信仰的人中间，他却体会到了信仰的力量。

它或许是不起眼的，但说不定某个艰难的时刻，得到了信仰，得到了同样信仰圣主的人的帮助，就能够从脚底的尘埃里挣扎出来，顽强的生活在这个世界。

像是有很多得不到回报的事，没有信仰的人可能无法理解，但有信仰的人借此得到了内心的安慰，对他而言已经足够了。

所以他最后还是答应了，为了见识一个不同于小说里，肮脏之外，拥有纯粹信仰和坚定的内心力量的教廷。

在一个晴朗的早晨，光明圣廷迎来了圣子——奥古斯特.阿奇博尔德，他掩藏了他的金发，通过他英俊的容颜人们却似看见了种种画面，身负光明之力的王者坐在高高的王座上，某个时刻露出个怜悯的微笑。

他手中掌握着全部的光明，朝向他们轻轻撒了下来，街道旁围着的虔诚信徒感觉身体一轻，似乎摆脱了难言的负担，整个眼前也明亮起来，似是被拨开了层层迷雾。

一时间群情振动，竟是齐刷刷唱起了圣歌，较老的信徒流下了热泪，人群簇拥着奥古斯特来到圣廷中央高大的祭台上，纷纷投身在台阶上，奥古特斯继续走到最高处，放眼看去，祭台周围跪着大片大片的信徒，口中喃喃念着圣主的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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