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刘庆川暂时想同我们合作。”温信阳道,“目的是在郑其鸿下手前,先解决掉他和俄国人之间的联系,再解决郑其鸿。无论如何,不能让外部势力入侵。”
池云非于政-局前不如温信阳考虑得全面,他自然是相信温信阳的判断。
“那熊烈呢?”他对这件事尤其好奇,“你们怎么可能被他抓来?你们在计划什么?”
“封影认出了他。”温信阳道,“他多年前也是金蛟营的人,但在某次应对北镇军的突袭时,他所在的队伍被当时的队长抛弃了。封影一直以为他死了,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他,恐怕当年他死里逃生,带着那支队伍直接离开了边境。”
怪不得熊烈说起“逃兵”两个字时那么咬牙切齿,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那这和你们被他带走有什么关系?”池云非莫名,“难不成你想拉拢他?”
“他带走了金蛟营的人。”温信阳道,“但这个山寨里除他之外,却没有一个当过兵的人。联系他对如今局势了如指掌,我怀疑那支跟着他离开的队伍被他散到各地做暗线。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但如果能拉拢他为我所用,对我们这次的计划也许有帮助。”
郑家也好、温家也好,还有其他各大隐藏在暗处的势力,一般都会互相安插眼线、卧底,这很正常,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彼此心里其实都对对方的人手是有数的——就像他早就注意到了袁翎;就像郑其鸿在年前拔掉了温家安插的钉子。
而熊烈这个山匪头子,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手里的势力也许很有用。
池云非皱眉:“如果他是遣散了那群人呢?这你也不知道啊?而且你们还说自己是逃兵,他怎么可能跟你们合作?”
“我确实不知道。”温信阳道,“所以我也不能让他拿到我的底牌,我是在赌。”
池云非皱眉:“这太冒险了。”
“放心。”温信阳倒是不太在意,“这山寨里没人能拦得住我们。若确定他没有拉拢的价值,我们自有办法脱身。”
“倒是你。”温信阳转头看他,两人靠得很近,能看见彼此眼里隐约的光点,“如果我们不在这里,你和箫棠打算怎么办?”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啊。”池云非道,“我没你那么聪明,走一步看十步,但我有得是鬼主意啊。他要成婚,那就成,比别的不行,比划拳喝酒赌骰子我会输吗?等把人灌醉了再……”
池云非抬手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贼贼笑道:“我有得是办法逃出去,你只管放心。”
温信阳无奈心道:能放心就怪了。
池云非小声问:“那明天你们打算怎么办?”
温信阳心说计划都被你打乱了,我自然得优先考虑先救你出去。可这话要真说出口了,估计池云非只会内疚,并不利于两人刚刚缓和的关系。
于是温信阳只轻拍了拍他,道:“看情况再说吧。”
可池云非如何不知道自己是当了个拖累。
他眼珠子转了转,不再说话,当然也并没有打算把问题全丢给温信阳去解决。
自己惹得麻烦,自然是要自己承担的。
翌日一早,柴房门外传来脚步声。
温信阳正抱着池云非挤在小小的床铺里,池云非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睡得正香。
听到开锁的声音,温信阳快速起身,推醒了池云非,又将落在地上的被褥扔到床上。他正捡起自己的大衣披上,外间刘庆川便匆匆过来了。
“快出来。”他低声道,“熊烈来了。”
温信阳和刘庆川先出去,池云非想到昨夜两人做得事,也不知刘庆川他们听到多少,脸上一时有些尴尬,稍后才慢腾腾地挪了出去。
熊烈进来时,就见池云非嘴唇和眼眶有些发红,一脸没睡醒似的,头发乱翘着,看起来别提多可爱了。
他在军营、山寨里待了这些年,哪里见过这么白嫩的小少爷?仿佛用力捏一下都会碎了似的。
他忍不住就多打量了对方几眼,随即感觉自己背脊凉飕飕的,仿佛被什么人死死盯着,转头去看时又什么都没发现,于是一头雾水道:“吃饭吧。还有……”
他冲着池云非和箫棠道:“温家的人确实在找你们,我的兄弟打听到人是从温家跑出来的,看那阵仗,温家的大少爷还挺喜欢你的嘛。”
池云非撇了撇嘴,心说:那可不?那必须只能喜欢我啊!
他边想边下意识偷看温信阳,又及时克制住了,低头不语。
熊烈好奇道:“温家家大势大,就算做个男妾怎么了?这辈子你也不愁吃喝,真这么不愿意?”
池云非面无表情道:“你可以毛遂自荐。”
熊烈一愣,随即大笑起来,道:“好好,有骨气!我就喜欢有骨气有脾气的人!不像那边三个……”
熊烈嗤笑:“贪生怕死,算什么男人?你别看那三个长得威风,论骨气还不如你俩呢。正所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你说对吧?”
池云非木然道:“你倒是懂得多,那又为何要做这山匪头子?这就算是有骨气了?”
“我熊烈三不劫,盗亦有道!”熊烈抬起下颚,张狂道,“老子劫富济贫,收留无家可归的人,怎么就没骨气了?我也不是天天下山抢劫,只能说是你们几个运气不好,正巧遇上我们准备搬家,要多积攒一些路上用的物资。”
他指了指外头:“毕竟有这么大一家子人。”
这话说得还挺有责任感,池云非却是不买账:“抢劫就是抢劫,管你抢谁呢?那些富户就活该被你劫?谁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那些‘贫’又凭什么理所当然被你接济?没手还是没脚?坐着等别人接济还有理了?”
池云非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他站得自然是池家的立场。在他看来,贫穷不可怕,怕得是理所当然的贫穷,还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伸手管别人要钱,否则就是“剥削”、“压迫”和“不公平”。
对于这点,他实在是不能理解。
而这话显然戳痛了类似熊烈这样的人,若世间真有公正和道理,真有正义可言,他们又何必沦落到这一步?
来山寨的人,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有十分悲惨的身世——要么被官家欺辱,要么被栽赃陷害。家破人亡的,妻离子散的比比皆是。他们大多好好地过着日子,有一天家说没就没了,没有原因,没有理由,不过是因为你好欺负。
熊烈见池云非说得义正言辞,登时冷了脸,抬手一把捏住池云非的下颚,只微微用力就将那白嫩的肌肤捏出指印来。池云非猝不及防,疼地叫出了声。
“你干什么!”箫棠冲过去就要掰开熊烈的手,却被熊烈一掌轻易推开。
温信阳大步上前,还没出手,就见池云非垂在一侧的手摆了摆,显然不愿让他暴露。刘庆川也一把抓住了温信阳,眼底闪过不赞同的神色。
温信阳满腔怒火,恨不能直接拧断熊烈的脖颈,他声音微微嘶哑,一眨不眨地盯着熊烈的手道:“熊哥自诩正义之士,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子下狠手说不过去吧?”
熊烈看了他一眼,嘲讽道:“区区逃兵还想逞英雄?我呸!”
哪料池云非并没打算束手就擒,他直接一脚踹中熊烈下腹,熊烈毫无防备惨叫一声,下意识松开手弯腰,却被池云非一把抓住手腕反扭,随即一个扫腿背身,将人往肩上一带——没带动。
……这就很尴尬了。
熊烈身高体壮,又是个练家子,虽然第一下没反应过来,但立即忍痛稳住了下盘,随着池云非的动作反身,然后一抬手将人直接扛了起来。
池云非被猛然扛到熊烈肩上,头朝下脚朝上,挣了个脸红脖子粗:“放开我!”
熊烈揉着小腹疼得脸上冒汗,咬牙道:“小子居然还会这种下三滥的招式,好,好,有趣得很!”
他扛着人就往外走:“老子今天还非娶你不可了!”
“骗鬼的王八蛋!”池云非大骂,“还自诩盗亦有道!你跟那些抢亲的有什么区别?!骗子!虚伪!”
熊烈将他一把抱进怀里,看着年轻男人涨红的脸,想了想顺手折了旁边树上的枝丫,当做花送给池云非,道:“送你了,喜欢吗?喜欢就是答应嫁给我了,不喜欢我再去给你采点别的。”
池云非:“……”神经病啊!
第63章温信阳喜欢池天宝
眼看后面柴房里温信阳脸色已经透黑,池云非生怕熊烈当场就要血溅三尺,急急从男人怀里挣扎下地,担心自家将军因为自己的缘故功亏一篑,那他岂不成了个实打实的累赘?不仅累赘,恐怕还棒槌。
于是他忙道:“你要真讲道义,就别跟那些人一样抢亲。实话跟你说,我心里早就有人了,如果你非要娶我,我是逃不过,但我还不能寻死么?你在外头作威作福,我在屋里要死要活,你也就跟那些流氓地痞不要脸的混账畜生没什么两样了。”
熊烈“嘶”了一声,不悦地皱眉:“你有喜欢的人?那你喜欢的人在哪儿呢?你遇到这么大的事,对方为什么不陪着你?”
池云非眼珠子一转,脸上露出淡淡忧伤:“他早已成婚了,他不喜欢我。”
温信阳:“……”
熊烈道:“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情种?既如此,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池云非不知道熊烈什么毛病,问他:“你喜欢男人?”
熊烈想了想:“以前没喜欢过。”
“那不就得了!”
“以前没喜欢过,不等于现在不能喜欢啊。我看你还挺合我胃口,咱俩一起把山寨做大做强,哪里不好?我也不跟你说什么‘娶’啊‘嫁’的,咱俩都是男人,我愿意尊重你,咱俩身份平等,不好吗?”
“你要愿意尊重我,就从现在、这一刻开始尊重我。”池云非看他,“我不喜欢你,我有喜欢的人了。说得够明白了吗?”
熊烈皱着眉,一脸为难,半晌道:“你喜欢的是男的女的?”
“男的。”
“……”熊烈翻了个白眼,“那他就是娶妻了?”
“是。”
“有孩子了?”
池云非扬起下巴,一副痴心不悔的模样:“是。可就算如此,我此生也只爱他一人!”
温信阳没忍住伸手扶额:“……”
箫棠憋笑憋得胃疼。
熊烈恼火道:“你傻的吗?这种单恋没结果的!死了这条心不行吗?你就给我个机会试试?”他又喃喃,“我要是能娶了你,我岂不就赢过了温家的人?多好的机会?!”
池云非无语道:“你拿我当工具满足你自己的私欲。我们是不会幸福的。”
“日久生情。”熊烈嗐了声,“日久,就生情了,懂?”
池云非:“……”
温信阳将柴房门踹出个洞,抬眼时表情镇定,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他几步跟上来,道:“熊哥,该谈正事了。”
“老子跟你嫂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熊烈瞥他一眼,想了想又恼火道,“得,得,不跟我好就算了,稀罕?那帮着山寨管账这事你得考虑一下吧?”
池云非道:“你说好放我们走的,怎么说话不算话?”
“你先考虑考虑。”熊烈挥手招来两人,让他们照看池云非和箫棠,然后转身带着温信阳三人朝另一头走去。看样子是要商量正事了。
池云非目光黏在温信阳身上,眼也舍不得眨,箫棠磨磨蹭蹭跟上来,小声在他耳边道:“你俩够可以的,白天还吵架呢,晚上就搞到一起了。这外面还有人呢,怎么也不收敛点?”
池云非:“……”
池云非闹了个大红脸,磕磕巴巴道:“我原本没想……哎,算了。”
“哇。”箫棠不敢置信地看他,“秀什么秀啊?你就想说你不想要将军还强迫你呗?知道了知道了,你家将军没你不行,一遇见你就发狂,跟发-情的狗似的。”
“你才是狗!”池云非登时踩了箫棠一脚,“都说不是那样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箫棠背着手溜溜达达走,半晌又回头压低声音八卦道,“其实这种故事我也挺爱听,要不你再多说点?将军大不大?”
“你滚——!”
两人在后头打闹,前面领路的人频频回头,片刻后其中一人道:“两位,咱们这地方其实不错,鸟语花香,过得也自由。虽然之后要搬家,但老大说了,地方他都选好了,只比现在好不会更差。你们要不考虑考虑?”
池云非和箫棠对视一眼,池云非的小脑袋瓜子又飞速地转起来了,他摸了摸下巴,道:“具体搬去哪儿知道吗?”
“北边!”领路的小哥跟他们攀谈起来,想为老大留下这两个新人,指不定过不了多久,这细皮嫩肉的小子还会是他们的大嫂,于是态度也比之前好了不少,道,“大哥说了,现如今北边很不错,经济发展也好,就算有一日不做山匪了,咱们也能找到新的活路。”
另一人也劝道:“咱们这种普通人,一旦被那些有权有势地盯上了哪里还有活路?你俩能逃掉一时还能逃掉一世吗?出了这山寨,你们被抓走也就是时间早晚而已。要想活命,想自由,那就得背井离乡……不是我说,小兄弟,温家在南方权势滔天,你要想躲,去北方才是唯一出路嘛。”
箫棠连连点头,拿手肘撞了下池云非,一脸认同道:“哥,我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再说你想想看,那熊大哥也不像是坏人。他还送你花呢。”
池云非和箫棠你来我往,像是有些被说服了,满脸动摇。
池云非便道:“你们再多跟我说说吧,这熊大哥……到底是什么人?官府不找他麻烦吗?”
另一头,议事厅里熊烈坐在上位,温信阳几个坐得资格都没有,站在厅中,四面八方都围着山寨里的人。
gu903();“原本早该把你们剥皮抽筋。”熊烈喝了口茶,咂嘴道,“我这辈子最恨逃兵,尤其是你们这种长得道貌岸然,肚子里全是坏水的家伙。不过嘛……你们三个说得也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