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他点了点头:“行了,都回去吧。炀炀起来了吗?”
今日大家都起得很早,炀炀还在睡,池云非道:“我带他去静岚院吃饭吧,让他陪陪你们。”
“好。”温司令转身往回走,温夫人别过身迅速擦掉眼泪,回头时已然恢复了平日的神色,轻笑道,“炀炀最近跟金福班的人学了几首词,还挺不错的……”
三人若无其事地随意聊着,进了屋内。不久之后,阳光从云端露出脸来,灿烂地照耀在温府的青瓦和匾额上,将那匾额虚虚地勾出金边来,彰显着这历史深厚的家族不被外人所知的沉重和担当。
炀炀尚且不知爹走了,从这日之后,他就住在了静岚院中陪伴思念儿子的温夫人。
池云非一个人在君竹院中冷冷清清地待了两日,在外人看来,他和平日似乎没什么不同,照例是睡到日上三竿,起床吃饭,吃了不少油酥鸡和炸糕,看起来没心没肺的。直到第四天下午,他去了一趟白家,探望过白煌之后,又去找了箫棠,还把自己精心培养的“小霸王”送给了余大头,最后回了池家。
池太太对他突然回来很是惊喜,忙让人去备好酒好菜,池云非给她买了不少首饰,给爹买了副新的金丝边框的眼镜,又给老管家买了一副新的手杖。
老管家感动不已,直说小少爷长大了,却转头又被池云非气得直翻白眼。
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吃过晚饭,饭后池云非去了一趟祠堂,跪在蒲团上认认真真磕了头,上了香。
池太太站在后面,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定定地看着仿佛一夜间长大的小儿子,没话找话地道:“白家出了那档子事,之后可能会没落了。白煌还好吗?”
“还行。”池云非笑道,“我去看过他了,他倒是松了口气,毕竟不用被一直关着了。”
“那孩子心性一直不坏,念书时候成绩也不错,比你是强多了。”池太太道,“就算白家没落了,有他在,有白老爷子在,总还有光复的一天。”
“嗯。”池云非看着祖宗们的牌位,道,“是啊,他比我强多了。”
池太太皱眉:“……云非,你今天怎么了?是温家出什么事了吗?”
这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池云非只摇了摇头。
池太太走到他旁边坐下:“有什么事就告诉娘,不行就告诉你爹。”说到这里,池太太露出了一点笑意,“这还是你头一回给爹送礼物,别看他饭桌上全程板着脸,其实心里都要乐开花了。”
池云非想起在温信阳面前肃穆严谨的温司令,待马车走后,他才露出了为人父的痛苦神情,令池云非对“父母”的理解也有所变化。
他低头道:“以前是我不懂事,老气他……帮我跟他说声对不起吧。”
池太太吃惊不小,道:“……我儿真是长大了,带了炀炀这么久,知道做父母的不易了?对了,你大哥就快回来了,前些日子我收到信,已在回来的路上了。你嫂嫂给你生了个小侄女,到时候你带炀炀来看看,怎么样?也给炀炀找个玩伴儿。”
池云非点头:“好。”
快宵禁时,池云非才告辞离开,外头停着温家的车,司机低头拉开车门,很是恭敬。小丫鬟给池云非系上披风,池云非看了眼天色,侧脸在门口的灯笼光下映出黑白晦涩的线条,显出了和平日不太一样的深沉。
池太太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拉住了儿子的手:“云非啊……”
池云非转头一笑:“娘?”
“……你有什么心事,或者在温家过得不开心,你要跟爹娘说,知道吗?”池太太道,“别一个人憋在心里,你不适合那样。”
池太太伸手摸了摸小儿子的脸:“这都笑得没以前甜了。”
池云非愣了一下,随即歪头蹭了蹭娘亲的掌心,点头:“知道了……等以后吧,总会告诉你们的。”
“我儿也会藏心事了。”池太太又好笑又心疼,道,“行吧,那你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池云非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台阶上的爹娘,想了想道:“爹,给我准备好表字了吗?”
池爹一脸‘那还用说?’的神情道:“这是自然,去年就定好了。你如今虚岁也有二十了,等你及冠那日……”
话音未落,就听池云非好奇道:“我表字是什么?”
“……”池爹不满,“这自然是要等你及冠之日……”
“哎呀,都什么年代了。”池云非随意道,“我想知道,你跟我说说嘛。”
池爹拗不过儿子,况且今日他心情十分不错,于是装模作样板着脸道:“天宝。”
“天……宝……”池云非默默咀嚼这两个字,觉得还正经挺适合自己,于是笑了起来,“池天宝,真好听。”
“就知道好听。”池爹立刻教训起人来,“这都是有渊源的,你……”
池云非做了个鬼脸,笑着进了车里,挥手:“不听不听那啥念经!我走啦!”
池爹:“……”
池爹被气了个倒仰,在车尾气里呵斥:“叫你一天天不好好念书——!”
池云非又在家里安生地待了一日,陪炀炀玩了许久,第六日一早,贴身丫鬟端着早饭进屋时,发现床铺整理得整整齐齐,主子却不见了。
衣柜里的钱财和衣物都被收走了不少,桌上留下一封书信,写着:我和箫棠约好去岳山赏月,玩够了就回,不必找我。
丫鬟愣了许久,喃喃:大冷天的,去山里赏什么月?为什么昨日也不说一声?居然连个伺候的人也不带……
随即她蓦地想到了什么,一时色变,冲出门去:“不好了——不好了!少爷离家出走啦——!”
第60章此路是我开
两日后,通往秦城的山间小道里,一个身量极高的大汉肩上扛着一把砍刀,带着一群胖瘦高矮不一的小弟杵在小道中间,气势汹汹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话不用说完了吧?该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了吧?”
池云非:“……”
箫棠:“……”
那大汉见二人不吭声,往他们坐得板车上看了眼:“有什么就拿什么,放心,我也不做绝了,会给你们留点路上的盘缠和干粮。”
池云非:“……”
箫棠斜眼睨了池云非一眼,小声道:“给他们?”
“给屁。”池云非咬牙,“像以前一样,你吸引他们注意力,我干翻那个傻大个。”
“……祖宗。”箫棠嘴唇不动,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笑得比哭还难看,“这跟岳城里那些人可不一样,人家是正经山匪,带刀的!”
池云非面无表情道:“东西都给了他们,之后咱们怎么办?”
池少爷对出远门没什么概念,东西也是自己收拾的,出了门才发现自己丢三落四,思虑不周的毛病有多坑人。
天冷,换洗的衣服没带够也就算了,暖手炉落家里了,水也没带够,干粮都是些炸糕、芝麻饼和油酥鸡,这才过了一天一夜,东西就没法吃了——糕饼硬得能把牙给崩下来,油酥鸡黏糊糊的,肉也干透了,口感极差。
箫棠就更绝了,带了骰子和茶叶,还有上好的茶壶茶杯,衣服倒是带了不少,甚至还有许多姑娘家的裙子和香囊。
真不知道他和自己到底哪个才是养尊处优的少爷。
当池云非打开箫棠的大包小包时,差点没忍住要拿那袄裙勒死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原本他们计划等到了岳山脚下再买点干粮——池少爷缺什么也是不缺钱的。
可这要是都给了面前这群家伙,他们还没到岳山就得饿死了!
“拼了。”池云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大汉,道,“擒贼先擒王,只要我抓住那个傻大个,其他人就不敢动了。”
箫棠:“……”
箫棠深吸口气,道:“行吧,拼了……我他妈就不该心软答应你一起出来。”
池云非勾了下嘴角,随即深吸口气,朝那大汉甜甜一笑,状若无辜道:“几位大哥,有话好说,我们兄弟俩也没别的东西……这里有些茶叶和炸糕,不嫌弃就都拿去吧?还有这些衣服……”
他边说,边抱了一堆衣物然后主动朝那大汉走过去,袖口里则翻出一把匕首来:“只求几位大哥放我们兄弟一马!如果还有其他看上的东西,大哥直说就是,小弟定然双手奉上……”
这密林之中光线昏暗,太阳又快下山了,不远处隐隐有乌鸦的鸣叫,听起来很不吉利。
池云非走近那大汉时,才发现对方个头很高,比温信阳还要高出不少,整个人肩宽臂粗,浑身都是肌肉,满脸络腮胡,一双黝黑的眼睛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池云非,将肩上那巨大的砍刀随意扎进地里,带起一阵瘆人的凉风。
“倒是个知趣的……等等。”男人没让池云非走近,更没接他手里的东西,只随意一扫,睨着池云非道,“你先跟我说说,你二人看着年纪不大……”
他往池云非身后看了一眼,黝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讥嘲:“坐这么一个马拉得板车,但车上一没货物,二没果腹的干粮和水囊,你俩的包袱却有一堆,看这些衣服的料子也不是寻常人买得起的。”
男人微微俯身,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笑得高深莫测:“你俩从哪儿来?做什么去?该不会是官府的通缉犯吧?”
池云非:……居然不是个空有满身肌肉的傻大个。
“大哥!”身后有小弟不屑道,“瞧他们长得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穷苦人家出来的,指不定还真是通缉犯!”
“要么就是哪家没落富户的小少爷。”另一人啧啧道,“估计是逃避仇家追捕吧?跟他们废话这么多做什么?这种有钱人,有一个算一个,剥光了绑林子里管他们去死!”
池云非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那大汉伸手比了个“停”的手势。
身后的小弟们训练有素,立刻止住了话音。
四周重新安静下来,池云非看着男人握在手里的砍刀,背后渐渐冒出了冷汗。
“说吧。”男人抬了抬下颚,“从哪儿来的?要去哪儿?家里做什么的?”
“……”池云非只得顺着对方的话胡说八道,“从岳城来的,要去秦城投奔亲戚。我叫……天宝,他是我弟弟,天棠。我们也不算什么富户,家中是做……布匹生意的,我们是被同行陷害,父母俱被官府扣押,只有我二人逃了出来,要去秦城找亲戚想办法救人。”
箫棠:“???”神他妈天堂,你怎么不叫地狱呢?而且明明是我年纪更大,这种时候还惦记占我便宜呢!
池云非反应已是极快,但男人打劫经验丰富,什么人没见过?他眼光毒辣,自然是不会这么容易轻信的。
他不知想到什么,摸了摸下巴,突然笑了:“要找人帮忙是吗?不用去秦城那么远,我也能帮你啊。”
池云非一愣。
“这样。”男人往前走了几步,倨傲地捏起池云非下巴,左右打量他,“我帮你劫狱,你拿你的家产换你爹娘的命,如何?很划算吧?”
池云非一时无语:“你休想骗我,岳城乃温家地盘,你们怎么可能进得去?更别说是劫狱……”
“哎。”那山匪一摆手,“今日不同往日。那岳城很快就要不是温家的地盘了,实不相瞒,你如今逃出来倒是正好了,指不定能躲过一场大劫。”
山匪嘿嘿一笑:“你我在此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看你二人年纪小,哥哥我就帮你们这一次。你我各取所需,岂不两全其美?”
池云非皱眉,回头和箫棠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疑不定。
池云非想问他怎么知道岳城会出事,可眼下明显不是多话的时候,若是说得多了,指不定会被对方怀疑。
可他也不能答应对方回岳城去,此时岳城附近定然都是搜寻他的人。他要是被抓回去,再想跑就难了。
见池云非眼珠转动,就是不说话,那人冷哼一声,道:“想骗老子?没那么容易!说!你们到底是何人?!”
说着话,那刀身眼看就要比上池云非脖颈。
箫棠忙往前冲了几步,笑颜如花,拿出了掏空赌客钱包的耐心,脾气极好地道:“诸位大哥息怒!我们确是两兄弟没错,这点不敢欺瞒。只是……你们要什么拿便是了,何必探寻我二人的根底?人生在世,谁还没有一点秘密了?咱们那点秘密又伤不了您分毫,大哥不用浪费时间……”
“你少不看不起人!做人做事都得有原则!有规矩!我熊烈向来有三不劫!”自称熊烈的山匪头子哼道,“老弱妇孺不劫,贫苦人家不劫,廉洁为民的好官不劫!”
熊烈道:“你们若不说清楚,我如何判断?!”
箫棠:“……”
箫棠一时瞠目结舌,但转头一想便欣喜若狂,立刻道:“熊大哥有大义!既如此,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和大哥其实是被官家迫害至此,岳城是温家地盘,这你们总该知道?”
“知道啊。”众人嚷嚷。
“我大哥。”箫棠伸手一指池云非,悲壮道,“他被温家大少爷看上,要被抢去做男妾,我家不答应,最后被迫害得只剩我和大哥二人,我们是拼了命才逃出城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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