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嘉洛凄然的一笑,“景离,我晚上回来,真的还能吃到你亲手做的饭吗?”
“嗯。”景离点点头,“能。”
孔嘉洛微微低垂着头,突然捏住了他的手,慢慢地转动着他手指上戴着的戒指,“这些年你一直戴着吗?”
“当然。”景离淡淡一笑,“好歹也将近一万块钱呢,总不能扔掉。我要是落魄没钱使了,还能去卖了换钱,你说是不是?”
“景离,你还爱我吗?”
景离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才发现孔嘉洛的提问本来就有问题。他用了一个字,“还”爱吗?曾经是爱,尽管景离自己就从来没说过,但他们两个人却心照不宣。
他忍不住微微地转过头去,对视孔嘉洛的目光。孔嘉洛慢慢地贴近他的脸,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
这是一个没有□□的吻。
所有的回忆突然就在大脑里重演了,景离默默地看着他,那种熟悉的,亲密的感觉一下子涌上了心头。唇齿间的缠绵,手指间的温度,都是属于眼前这个人所特有的标识。
——是的,我曾经爱过,并且继续爱着眼前这个人。这是事实。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景离转过身,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肩,把自己的头担在他的肩膀上。
再抱一会吧。就一会,就好。景离对自己说,你该走了,到此为止吧。
时隔三年后,景离和孔嘉洛终于能够正常的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午饭,虽然很简单只是简单地炒了两个家常菜。景离至始至终脸色平静,还给孔嘉洛夹了一筷子菜,就好像他真的是来孔嘉洛的别墅作客一样,两个人的关系突然变得和谐而友爱。
吃了饭后,景离帮孔嘉洛穿好衣服系好领带,目送他出了门,然后找到了自己的手机给天行公司打了一个电话,王导的助理小阳很快就接通了。
“木子哥?好多天没见你了,你在哪啊?”
“小阳,王导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他在开一个会,大概还需要二十分钟。你可以稍后再打。”对于景离突然的来电,小阳显得非常意外,“或者你可以先告诉我是什么事,我帮你转达。”
“我同意签约了。”
“啊!真的假的?”小阳诧异的叫了起来:”你不是一直很反对签约的吗?上次他们几个人轮番上阵地劝你,你都不答应,说什么娱乐圈太复杂,你这性格也不适合在里面混。怎么就突然改变主意了?是不是许哥又找你谈过了?”
景离思忖了一下,笑笑说:“是啊。请你转告一下王导。我明天来天行。”
他挂了电话,然后开始着手准备晚餐,一切准备就绪后,等着孔嘉洛回来。他表现的太平静,以至于孔嘉洛进了门,见到他时,还真有些喜出望外。
他们吃了饭,然后很认真地做/爱。
这一次的做/爱是景离真正意义上的主动。他没有多说话,只是慢慢地搂住孔嘉洛的脖子,然后一点一点贴近他的嘴。孔嘉洛犹如沉醉般痴迷地搂住了他,给予他深沉而长久的回吻。
他们已经太久没有这样亲密而自然的在一起了。
这一切发生的都好像是顺理成章一样,所以第二天清早,孔嘉洛出门时,景离跟在他身后,说要去买点菜,孔嘉洛竟然没有怀疑。
于是景离走出了别墅区,看着孔嘉洛开车走远。他淡淡笑了笑,然后搭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开到了火车站,买了一张时间最近的票,去了杭州,天行公司的总部。
就在两个月前,天行传媒表示可以和他签合同。他想了想,拒绝了,一方面,他觉得自己不是科班出身,演技不够能力不足,天行看上他只怕是想把他打造出一个金玉其外的花瓶角色;一方面他也不想淌娱乐圈的浑水。他的本性安静而淡漠,根本不适应圈子里的生活。
他从大学时期就开始跟着同学接一些规模较小的Cosplay展和广告宣传片,因为良好的品行和非常出众的出镜效果,居然也慢慢地开始在圈里有点名气。媒体策划人许构看中了他与众不同的气质,推荐他到了天行参演影视剧。
许构的眼光一向很毒辣,经常挖掘一些新人参与制作,经过他的特意包装,都能将对方抄红。在他看来,景离这个人有一种别致的美感,他聪明,善感,又心态平和持重,是个可以培养的潜力人物。
只可惜,景离这个人来去匆匆,一点想要往上爬的心思都没有,拍片来的及时,拍完走的利索,让许构失望中又带着更多的好奇心。慢慢地他发现,景离这个人,说的好听点那叫淡泊名利,说的糟糕点,根本就是百无聊赖,兴趣索然。对自己,对别人,都没有什么想法。
得知他突然改变主意,许构固然是很意外,景离自己也觉得荒谬。
为什么会下这个决定?
很多事是解释不了缘由的,或许是景离本身确实喜欢拍戏,喜欢身处不同的剧情中体验不同的感受,亦或许是他现在急于想让自己忙碌起来,然后回避孔嘉洛强势塞给他的那道难题。
就在半月前,许构给景离打过电话,给他看了一个新的本子。故事的设定是架空的历史,一个贫苦人家生下了一个孩子,因为家里实在太困难,此前又有一大堆嗷嗷待哺的孩子在等着吃饭,没有办法,家人最终决定,把孩子男扮女装卖到了秦楼楚馆做了一名歌妓,取了个艺名叫笙歌。因为才貌出众,笙歌被选入宫廷教坊,爱上了当朝皇帝最宠爱的一个琴师,两人经常有机会碰面,于是暗通款曲。
然而皇帝也迷上了他。虽然后来,皇帝得知他并不是女人,要以欺君之名治他的罪,可是最终还是舍不得。虽然不杀他,却也绝对容忍不了他和别的男人相爱,于是故事就发展成爱恨相交,一通虐待折磨。
故事的结局还没完全敲定。看这样子,不像是要欢喜大结局的。景离看过这个故事,沉默良久。皇帝最终杀了琴师。这对于笙歌来说,简直比杀了自己更加折磨。因为景离隐隐然地觉得,笙歌最后移情别恋,爱上了皇帝。
按照王导的意思,笙歌这个角色,既要有女性的妩媚,又要有男性的刚强,脱下女装换男装,还不能让观者觉得违和感。他和剧组人员多番考量,觉得景离是最合适的人选。
第39章戏中戏
这是一部网剧,算是小成本制作。王导觉得这个本子有趣,愿意投资拍摄。景离以自己工作原因婉拒了,不过这个故事却一直放在他心里。到了杭州,和许构再次会面时,许构先是关切地询问了一下他的近况,然后又再次提及了这个名叫笙歌传的故事。
景离对这个故事一直印象很深。许构刚提了一句,他立即就想起来了。
许构这个人精向来善于察言观色,他看着景离的神情,大致猜到了他有几分的兴趣。之前景离拍过女装的游戏宣传片,这对他不是难度。
更重要的事是,许构怀疑他是gay。
虽然没有十成把握,但许构觉得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尤其是上一次,他们一起拍戏的女主角陆凡凡明确表示对景离的好感,景离的表现极其反常,完全是一种“女人是危险品要敬而远之”的感觉,让许构觉得很是有趣。
演员的努力和技巧,反而不是许构看重的事。过于雕琢反而显得假,有代入感是最好的。
一番商讨后,景离同意接拍这部戏。能不能有收视率,能不能火一把,这是他从来不考虑的事。许构的猜想没有错,景离接戏的最大原因在于,他确实被这个看似有些狗血烂俗的故事打动了。
第一幕戏,是笙歌第一次在琴师面前脱衣服,裸半身,主动亮明身份,证实自己是个男人。他扮女人太久了,找不到自己的定位在哪里,那一刻他内心非常的矛盾,然而却被一贯的冷漠克制住了。琴师倒是早有所料,坐在他的身边,抚摸着他的后背,朝他莞尔一笑,然后继续抚琴。
两个人没有一句台词,甚至没有目光的对视。这场戏拍摄得很顺利,一次就过了。
或许是景离天生那种寡淡疏离的美感,很契合笙歌的人设,王导在看的过程中一直捏着下巴,眯着眼,不断地点头表示满意。
中场休息时,扮演皇帝的演员高凯风突然走了过来,拍了拍正在一旁喝水的琴师云从游的肩膀。云从游抬起头来,问景离,要一起去吃饭吗?景离笑着摇摇头。
景离在剧组是个特殊的存在,他是剧中名正言顺的男一号,但也是剧外独坐冷板凳的演员。倒不是剧组对他有什么特别的排外,而是他自己主动地把自己隔离了。拍戏的时候,他很投入,拍完戏后就抽身,连一点多余的应酬活动都不愿介入。
尽管如此,剧组的人还是很喜欢他,和他搭对手戏很舒服,他不抢戏,不抢台词,还会主动帮助对方遮掩一些瑕疵。
《笙歌》这部戏,前一半,是他和琴师的对手戏,后一半,是他和皇帝的对手戏。皇帝和琴师在剧中自始至终没有对手戏,他们永远是一个高高在上,一个居于偏殿,连一次同框都没有。
但景离发现,他们两个人是很熟悉的。当然,别人是什么样的关系,景离本来也不在意。
晚间的时候,云从游再一次走到正在卸妆的景离身后,对着镜子里的人说,一起吃个晚饭吧。景离想了想,觉得推辞不过,就答应了。
吃饭的地方是路边的大排档,烧烤撸串,是高凯风选的。景离保持着一贯安静的风格,充当两个人的背景板。
高凯风一直很热情,招呼大家多吃些。而云从游的态度却有些冷淡。
“从游,你喜欢的烤鱿鱼!”
高凯风兴致勃勃地将铁签递给云从游时,对方伸手挡住了,低声说:“你别管我,吃你的好了。”
景离向云从游看了一眼。高凯风讪讪地缩回手,没说什么,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喃喃说道:“咦,给你点的茄子煲还没好啊!”一边伸长脖子对外面喊着:“老板,我们还有一份茄子煲啊,是不是又忘了?”
云从游抬起头来,看着他,淡淡地说:“没事,不急。”
高凯风嗯了一声,大大咧咧地吃着撸串,直吃到满嘴流油。又转头对景离说:“木子,你的真名叫什么啊?”
“景离,景色的景,离别的离。”
“谁给你起的这名字,听起来,不大吉利的样子啊!”
云从游打断了他的话,说:“小风,你到底会不会说话啊!”又转头对景离说:“他这个人说话就是这么气人,我都忍他忍了二十多年了。你不用搭理他。”
“我也没说错啊。谁家给孩子起名会起这么个名字?”
景离并不介意,淡淡一笑,说:“我满月的时候,我父母带我去庙里还愿,抽了一签,是离卦。所以就起名叫景离了。”
高凯风眯着眼,嘴里嚼着烤肉,含糊不清地问:“离卦,又是什么东西?”
云从游白了他一眼,“别问了,就你这个脑子,说了你也不懂!”
“不懂才要问啊!”
“离,不是离别的意思,是罹难的意思。”景离觉得这人倒是有趣,笑着跟他解释说:“人身处危险之中,要借势而为,但要谨慎选中目标,柔顺中庸,才能化险为夷。否则,会陷得更深。”
“嗷!”高凯风啧啧嘴,“那岂不是更惨?”
云从游终于忍不住,抬起手来一巴掌呼到他的背上,“你特么的臭嘴,别说了啊!”
三人说说笑笑的吃饱喝足,还喝了不少酒,高凯风接了个电话,语气里尽是宠溺,然后回过头来对二人说:“不好意思,我女朋友刚下夜班,我得去接她,先走了哈。”
他想了想,又俯下身对云从游说:“兄弟,你先帮我付下钱,回头我再请你。”
“屁话,我还需要你付钱了?”云从游淡淡一笑,“快滚吧。”
高凯风笑笑,然后屁颠屁颠地跑了,云从游垂下头,盯着自己的大腿发呆。景离也不说话,看着桌子上还有开封的一瓶酒,便给他和自己斟上了。
云从游抬起头来,看着景离,眼睛里仿佛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看不真切。他想说点什么,但最终也没说,只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景离也陪他干了一杯。
俗语说,人不可貌相。景离看起来白白净净,颇有些文弱的模样,其实酒量非常的好。反而是云从游这样一个看起来三分痞气的男人,居然两瓶酒下肚就醉得直不起身。景离扶起他,问他在哪里住,他嘴里嘟囔着,说不清楚。
景离叹了一声,感叹自己这总是要应付醉鬼的命,一边架起他的胳膊,带他回到自己的酒店公寓。所幸云从游不算太胖,这一路走得倒还不算十分艰难,但也把景离累得喘不过气。
他把云从游扔到了床上,给他脱了鞋,让他尽可能地摆好姿势躺好。
这是剧组给他订的单间,面积不大,只有一张床。
景离和云从游根本谈不上熟人,此前一点交情也没有。可是他醉成这样,自己也不能放着不管他。想了想,景离从卫生间找来湿毛巾,给他擦了擦脸。然后叹了一声,坐在椅子上,打算就这么着凑合一晚。
他觉得云从游有心事,可是别人的事,他不想管,也管不了。
窝在单人椅子上的感觉实在不好受,景离换了个姿势,把头倚在扶手上。这时候,他看见云从游的身子动了动,然后从床上坐了起来,上半身直打晃。
景离起身走到他身边,问:“醒了?”
云从游抹了一把脸,眨了眨眼,神志有点模糊。
“需要什么吗?”
“景离?”云从游有点迷糊,问:“我在哪?现在几点?”
“一点半,我的房间。你接着睡吧。”
云从游沉默了一会,往墙里挪了一下,扯住他的胳膊,说:“兄弟,你也上来吧。我们两挤一挤,还是可以睡下的。”
景离想了想,觉得无所谓,便脱了外套,躺在他边上。只听云从游说:“我知道你这个人不八卦,嘴巴严实。我想跟你说说我的事,成吗?我快憋死了,不说出来,难受。”
景离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每天都在想一件事,我到底是把他打死好呢,还是离开他好。”云从游突然笑了一声,“我认识他二十多年了,我们相差半岁,自打出生就认识。我妈和他妈是同一家化工厂化验室的科员,关系很好,刚怀孕那阵还想来个指腹为婚,结果天不随人愿,生的都是男孩。”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好时能穿一条裤子,而且很奇怪,我们长得也越来越像。身高体重都差不多。我妈和他妈还热衷于给我们买一样的衣服,喜欢把我们打扮成双胞胎。我们厂的人,有时候都分不清我们谁是谁。”
“他年纪比我大,力气比我大,人比我仗义,对我还特别好。但是他脑子不好使,有时候特别蠢,有时候特别气人。我一直坚信,他是唯一可以为我两肋插刀的朋友,可是,我不需要这个。我明里暗里跟他表白过无数次,他都听不懂。嗯,不是装作不懂,是真的听不懂。”
云从游的声音沙沙地,带着一股嘶哑的鼻音。景离在黑夜中轻轻地叹了一声。
”他初中加高时谈了三个半女朋友,最后都是我故意搅黄的。后来他也知道了,但是什么都没说。他脑子是真的不好使,想来想去没想明白原因,只好总结为,女生太矫情太粘人太不讲道理,还是我这个兄弟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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