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玩儿肯定会喝酒,今晚徐遂又有可能来拿东西,楚之拿起车钥匙又放下,打算晚上找个酒店住一宿。
临近九点,徐遂按约定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停车的时候视线从后视镜看见那辆熟悉的车,想着楚之之前说过的话,敛了表情下了车。
屋里没有人,确定了这一点徐遂难得有些怔愣,但无论从哪方面看楚之不在都是件好事,徐遂坐在沙发上,看了一眼在茶几上很显眼的结婚证,然后把拿在手里的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压在下面。
家里还有不少他的东西,饶是徐遂来之前再无感觉,此时也不得不承认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的。
当初提搬家的是楚之,徐遂在往行李箱里放衣服的时候想,但其实他们是有可能安安稳稳过下去的,不吵架,不搬家,不离婚。
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从一年前开始楚之就变得有点不像他了一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楚之真的要离婚,明明只要楚之还和之前一样,他们之间在徐遂看来就不存在任何问题。
书房里的书有点多,徐遂收拾起来有些许不耐烦,他不经意碰掉了一本不属于他的书,徐遂不喜欢自己的东西和别人放在一起,连衣服都是分开放在不同的衣柜里的,书是唯一他和楚之会混在一起放东西的。
他皱起眉,弯腰捡起那本飞鸟集,一张照片却从书里滑出来。
照片里应该是高中时期的楚之,还穿着写着校名的校服,和楚之现在一丝不苟的习惯不一样,他的校服大咧咧敞着,一直腿的校服裤子挽起一半,露出里面的破洞牛仔裤,而且,那个时候的楚之,留着长头发。
徐遂一天里第三次因为楚之愣住,照片里楚之的笑容他似乎也曾经见过,但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而他从来不知道楚之留过长头发,换句话说,徐遂突然想到,他从来没有主动了解过楚之。
就像现在,他不知道楚之不在家里,不在公司,会去哪儿。
第5章
意外碰掉的书让徐遂一整天就不怎么高昂的情绪瞬间down到了谷底,他把照片夹在扉页,视线不多做一点停留,也懒得去想这本书是从什么位置掉下来的,随手放在书架最顶层,不再去挑属于自己的书,转身离开这片区域。效率极高的把其他东西收拾好,然后不知出于一种什么心理,给楚之发了条消息。
徐遂:走了。
楚之没有回复,徐遂面无表情的盯着手机,屏幕自动熄灭又被点亮,反复几次他才退出来给早已经下班的秘书打了电话,让他来帮忙把东西拿走。
另一边说的楚之看着手机上难得由徐遂先挑起的话题,其实也算不上话题,只能算上一句通知,但随着这两个字从眼前消失,他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彻底消失了。
他没有拿离婚当筹码,想着什么釜底抽薪,但他甚至没有等来一句为什么。
ktv里气氛很好,春节假期本就值得开心,有些人又确实好久没有聚在一起,大家默契的没提楚之要离婚的事情,场面热闹却不吵闹。
楚之收起手机接过酒杯,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身边的人说着话,可能是难得掺着喝了点酒,人有点飘,耳边的声音不那么真切,眼前的场景开始模糊。楚之在这样一个晚上第一次以一种旁观者的心态回忆他单方面初见徐遂的场景。
“所以你就因为不想再因为你的头发写检查,就要转学上七中?”张丘城拽了一把楚之的发尾,在楚之抬脚踹人之前躲到了程志身后。
楚之白了他一眼,给自己扎了个低马尾,“我是热爱艺术才要去的七中。”
七中是艺术类高中,对学生管的相对宽松,十分尊重基于学生自己审美的衣着打扮造型,不会像一中一样,因为楚之第一百零八次不戴假发也不配合剪头发要求他写第一百零九次检查。
“你看我信你吗?”张丘城摇摇头,“我认识你这么多年怎么不知道你热爱艺术。”
这话就很不讲道理,楚之问,“我画画好看吗?”
“倒是不错。”
“我唱歌好听吗?”
“倒也将就。”张丘城啧了一声,“所以你就要为艺术抛头颅洒热血去了?”
“不不不,我对艺术的爱是纯粹的,艺术对我的垂青也是不颤杂质的。”楚之摇摇手指,一脸严肃,“所以我只是打算带你们去唱歌。”
程志家新开的ktv就在小区附近不远,除了程志本人,另外两个早就想去参观参观,天色还早,ktv里没有多少人,三个未成年人还是被领到了相对偏僻的一个包厢。
“不许喝酒。”楚妍在电话里叮嘱,“爸妈不在家是真管不了你们了是吧。”
“我的亲姐呀。”楚之哼哼唧唧撒娇,“橙汁儿在呐,放心吧,他能看住我们。”
“早点回家。”楚妍也懒得和他废话,快速挂了电话。
楚之这边还需要和人报备,三不管的张丘城早就到一边撒欢了。楚之心心念念这么久终于到了地儿,坐了一会儿嚎了两嗓子反倒没什么兴趣了,在张丘城锯木头的声音中和淡定喝饮料的程志打了个招呼,溜溜达达准备去外面视察。
上了高二的楚之已经长开了,假期不用穿校服,家里还有个热爱换装游戏的亲姐。他今天穿着楚妍给他买黑牛仔和白色短袖,外面套着橙色的防晒服,及腰的长发被松松扎着,远处一看更像个偏高一点的女明星,走进了才能看出他是个长得有些艳丽的少年。晃晃悠悠像一个移动的橙子,见人就给三分笑,对着服务生嘴甜的不得了,就差把开业这几天来来往往的人打听一遍了。
他溜达到门口往外看风景,却被斜对面一家酒吧门口的两个人吸引了视线。
是两个男人,要是按视觉效果来区分并加以形容的话,应该是一个落魄醉酒,佝偻身子的中年男人和一个穿着校服腰板挺直背影瘦弱的男生。
距离有些远,听不清他们再说什么,楚之眯着眼睛,只能看见中年男人手里比划着什么表情很不耐烦,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合理推测说的话并不好听,因为校服男生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拳头。楚之想,这个背对着他的男生应该是说了句戳痛了对面男人的话,因为下一秒,那个男人抬起手狠狠地扇了男生一巴掌。
十七年来从未挨过揍的楚之睁大了眼睛,第一个念头是这应该挺疼的,是不是还需要敷个冰袋?然后他看见了男生一个应该很狼狈但实际上却没什么表情的侧脸,男生舌尖抵上被打了一巴掌的右腮,顿了几秒,突然笑了。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楚之不太记得,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男生很帅气的侧脸和笑着的时候泛着冷意的眼睛。
直到在大学里第二次见到徐遂之前,楚之在素描纸上勾勾勒了那个场景无数遍。
第6章
楚之再回家已经是两天后了,刚打开门就发现屋子里已经打扫干净,他随手把钥匙放在门口的鞋架上,余光扫到另一把属于这个家的钥匙。
刚住在一起的时候徐遂曾经对这种回家随手把钥匙扔在门口的行为持保留意见,后来慢慢的也觉得方便,而且这样出门的时候忘记拿的概率确实有所降低。
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总会为了对方有些改变,或是迁就或是习惯,楚之不合时宜的想,我也算改变了他一点。
春节七天假,民政局二月十一号开始上班,楚之自己的工作室放到二月十八号,刚好够他离完婚,和旅游回来的父母交代清楚,如果一切顺利还可以自己在家里待几天。
约好的时间是十一号上午九点,民政局离楚之家很近,他踩着点走到民政局门口,看见靠在车边的徐遂。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楚之没什么诚意的冲徐遂笑,语气轻松。正是北方冬天最冷的时候,他穿着一件徐遂没见过的厚厚的白色羽绒服,整个人看起来肿肿的,有点可爱。
楚之当然没有迟到,但是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徐遂突然意识到这是第一次等待的一方是他,这个认知让他沉默了两秒,“刚好,现在进去吗?”
“当然。”楚之缩了缩脖子,虽然步行只需要十多分钟,但是这一刻他还是觉得自己没开车出来是一种错误,没想到这么好的晴天却这么冷。
这个时候来离婚的人居然也不少,排在两个人前面的还有六七对,显然要有一会儿才能轮到他们。
有的人在吵架,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有人单方面哭哭啼啼,显然对现在的场面有点不能接受,也有人十分安静,连个眼神都不给身边的人一个,像楚之这样乐呵呵的倒像是走错了地方。屋子里不算安静,楚之嘀嘀咕咕,“都要离婚了还吵什么呀,大路朝天各走半边,省点力气去找生命里的第二春不好吗。”
徐遂闻言挑了一下眉,笑道,“第二春?”
楚之显然没想到他能搭话,转头看了他一眼才略带惊讶的说,“还年轻吗,有梦就去追?”他说完也不等徐遂给什么反应,迅速换了话题,“忙吗?结束了请你吃个散伙饭?”
徐遂看了一眼前面排着的人,回了句不受大脑控制的“好。”
两个人再就没有说话,毕竟像他们这样在离婚登记处好言好语说话的着实另类。前面一对年轻夫妻好像出了些问题,排到他们的时候已经快要十一点,离婚证和结婚证都是九元钱,当它的颜色也变成红色的时候,拿在手里反倒更多了一份感慨。
“和结婚证区别好像不大?”楚之饶有兴趣的翻看几遍,然后放在了帽子里面,他的衣服没有兜,拿在手里又有点冻手,“想吃什么?”
徐遂看着他不太轻松的把离婚证放进了帽子里,又转头和自己笑,突然问道,“这一年多里的你才是之前的你吧。”
两个人冷战的时候都没想过问一句到底是你变了还是你本来如此,都要分道扬镳了再去询问显然没有丝毫意义,楚之平静的回答,“我追你之前通过观察和调查发现你的理想型就是那种,做事规规矩矩,有条理,为人温柔谦逊,不争不抢,不爱喝酒,最好是那种顾家的,长得不要是那种惊艳款的。我从长相开始就和这些词完全相反,总得为爱牺牲点什么,又不能真去整容。嘶,其实我这算不算骗婚?”
徐遂在他说到理想型的时候就已经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看不见楚之漫不经心的表情似乎就能让他怪异的情绪有所缓解,他抿了抿唇,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再和楚之吃什么所谓的散伙饭。“我想起公司还有点事,先送你回家?”
楚之敏感的察觉到徐遂情绪并不高,他设身处地想一下,被骗了这么多年有点生气也是应该的,但是凭他对徐遂的了解又不像生气,对自己这种先考虑徐遂的条件反射有点无奈,楚之闷闷的说,“嗯……不用了,我走回去就行,散散步。”
徐遂却只是拿出了车钥匙,然后温柔的笑了笑,“不是怕冷?”
楚之脚步一顿,斜眼瞥他,看了一眼外面又下起来的雪,“也是,那谢谢了。”
第7章
坐到副驾驶的时候楚之有些恍惚,自从一年前两人开始间歇性冷战,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在新年前夕他还想过是不是可以好好谈谈,没想到这么快连离婚证都领完了。
这场婚姻开始于一个人小心翼翼的包含全部爱意的谎言,和另一个人的一句恰好合适。直到现在他甚至不知道徐遂说过的喜欢和爱到底是发自内心还是逢场作戏。
但这些他已经不想知道了。
“爸妈什么时候回来?”徐遂等他系上安全带,发动了车子,像是随意找了一个话题。
楚之意味不明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睛,“快了。”
“知知。”徐遂听出他语气的敷衍,神色晦暗不明,突然把车停到路边,转头看向他,“我能问问,你为什么突然要离婚吗?”
这个疑问来的太晚,楚之笑出声来,“你怎么不等我二婚了再来问呢?带着贺礼问一句为什么说不定别人还以为我抛弃了你。”
徐遂几乎要反问一句难道现在就不是你抛弃了我吗?可是从楚之提出离婚到现在他都没有说过一句不赞同,木已成舟他没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他能明显觉得自己情绪不对,可他并不想知道是因为什么。
楚之见他不接话,也不再说什么,平静的回视他。
徐遂看着他波澜不惊的眼神,想起家里完全消失的另一个人的痕迹,他一直以为只是因为习惯所以觉得不自然,可现在却不受控制的呛了一句,“你的感情就这么收放自如吗。”
楚之移开视线,淡淡的说,“是啊,你没有感情,所以不知道这东西还挺好往回收的。”不过只需要失望叠加出来的几百天而已。
楚之第二次见到徐遂只消一眼就认出了他,当年那个瘦弱,狼狈,令他惊艳的眼神再次出现的时候理所应当的让他停下脚步。
“晴儿。”楚之怼了怼身边的人,“那个男的是谁?是咱们院儿的嘛?怎么两年多好像都没见过?”
赵顺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又看了一眼楚之的神色,一脸了然,详细科普,“兄弟学院的台柱子吗。你一不参加活动,二不住校,一到放假就去找你那俩发小,可能不知道。他是经管学院的,叫徐遂,今年大四,早就不在学校了,现在这个时候回来应该是论文答辩的事儿吧。”
“经管学院和环境设计是兄弟学院?”楚之诧异,“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经管男神多,环设女神多吧。”赵顺晴感叹一声,“说起来你还是咱们院的院花呢。”
楚之的视线一直黏在徐遂身上,他比三年多前长高了不少,没了那份即使隔得很远还让人感受明显的抗拒感,和人说话的时候嘴角一直带着笑,看起来随和好相处,但抬眼的时候眼睛还是一样漂亮。
“为什么我是院花?院草不行吗?”楚之不怎么真诚的抗议。
“你可以照照镜子。”赵顺晴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说起来徐学长确实是个gay,但他可能不喜欢你留长头发。”
“他喜不喜欢关我什么事?”楚之斜睨他,“你怎么知道他是gay。”
“因为徐学长之前有过男朋友啊,兄弟学院吗,咱们院的女生对他的了解不下于对你的了解。”
“之前有过男朋友呀。”楚之眯起眼睛笑了笑,又喃喃自语,“大四的学长,啧,有点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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