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宋[美食]》TXT全集下载_22(2 / 2)

尝宋(美食) 傅支支 4803 字 2023-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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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轮到赵若拙吃惊,“吟雪姊姊?郡君弟妹,你说的可是琅嬛院擅奏箜篌的那位江行首?和她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上次点菜点了笋的小盆友来认领呀~

·冬天来了,也到了无情分别的时候。小薛和小苏要分开了,江姐姐和哥哥要分开了,而赵大哥还是一个人(sad

·55章以前的小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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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拖油盘内煿黄金,和米铛中煮白玉”的作者是济癫,对,就是那个摇扇子的济公。煿,音同“伯”。

第57章蜜煎金橘饼

苏蘅前世在网上看到过一个有意思的问题:在商场撞见闺蜜的男朋友和别的女生一起逛街,要不要告诉闺蜜?

跟帖的人众说纷纭。

这个问题已经够让人为难了,现在还有个附加条件:闺蜜的男朋友是自己的亲哥哥。

苏蘅在金水官邸中踱来踱去,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先去找苏璞对质,还是应该去告诉江吟雪这个消息。她此刻的心情,打个不恰当的比喻,有点像父母离异不知道要跟谁的小孩一样,不能接受,也无法解决。

前思后想,苏蘅还是决定先去找江吟雪,未必开口告诉江姊姊这件事,但可以先去看看她。

过了立冬,天色青苍,外间的北风呼啸,转眼已是时近小雪。

琅嬛院中。

苏蘅冒着风雪前来,狐裘披风下面是蜜合色斜领交襟暖袄,绫纹罗裙,卧兔儿暖帽,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露出来的只有一张鹅蛋小脸儿,鼻头冻得红红的。

方才出门的时候还没有下雪,下车了,雪花飘飘荡荡地落下来。

“这么冷的天气,你一向怕冷,何苦出门来?嫁了人了,还这么风风火火,这会子马滑霜浓,下雪了伞也不知道打一把。”

江吟雪吩咐婢子将热花茶和点心端给苏蘅,声音温柔而平稳,令人心安,“喝点热茶。蓓儿,给火盆添一点梅花碳和笺香木。”后半句是对着贴身丫鬟说的。

苏蘅端坐着,披风和暖帽已经脱下了,正捧着热花茶小口小口啜饮。

来的时候很冲动,一坐下来,看见江吟雪,又不知道开口。

顿了一会儿,苏蘅才道:“江姊姊,我最近听到一件事,来找你是想跟你说……”

苏蘅小心翼翼的,很犹豫,讲话也慢,反复设想这样说出来的后果。

只是,万万没想到,苏蘅的话还没有说完,江吟雪便开口打断她:“阿蘅妹妹,你若是想来告诉我苏璞和沈家娘子的事,此事我已经知道了。”

苏蘅默然,她注意到,江姊姊已经不唤苏璞为子玉了。

江吟雪将绿橘剥开,以银色小调羹抹上新雪般的盐卤,递了一片橘瓣给苏蘅。然后剥下的完整橘皮轻轻盖在香炉上,柑橘清香随着热意氤氲而出。

江吟雪的手又白又细,衬着绿橘,无端令人想起“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的诗句。伴随着这样旖旎的画面,她的声音却很清冷平淡,虽然尽力不显露出任何凄郁的语气,却听得人心中恻然。

随即,她又抛出一个让人更为吃惊的消息。

窗棂外的雪光一格一格照在她脸上,使得江吟雪的脸色异常苍白,有失于血色的透明之感。

“八月苏璞从怀州回来后,此事便是在长公主计划中的。及至我在和畅楼见你时,也便定下来了大概。我一直,都知道,只是他以为我不知道。”

“他来找过我,我却不会再见他了。”

她的声音一字一顿,很清醒,很明澈,很骄傲。

竭力隐藏将那么一点痛楚按耐下去。

奈何那钝痛的感觉随着一次次提起此事,便一圈圈如涟漪般扩大。

早已经选择的人生路,早已经哭过的决心,早已经知道的事情,本以为下一次说出来的时候可以坦然面对的有缘无分,在面对苏蘅关怀忐忑的眼神时,几乎决堤。

然而还是没有。

眼泪再流,想给他看的那个人,已经不会看见了。

江吟雪的目光移到眼前垂首不语的苏蘅,摸摸她的头,叹了口气,“傻丫头,我都没有哭,你哭什么?”

“没哭。”苏蘅的声音闷闷地从喉咙里挤出来,咬牙倔着,“橘子太酸了,酸得人眼睛疼。”

就像温热的水滴落在冰封的心上,江吟雪看见苏蘅拼命咬牙,努力不让她的感伤情绪影响到自己的样子,心中不由一暖。

她唇角牵起淡淡的弧度,“既然酸就别吃了,我去让婢子取些甜的点心小食来。”

婢子取来蜜煎金桔糕饼与粉煨莲子汤。

时人好吃蜜煎的果脯,喜欢的程度甚深,乃至于四司六局中出现了一个专门的蜜煎局。

而金桔也是时下十分流行的果子。从前仁宗皇帝的温成皇后嗜食金桔,宫中大量从江南运来这种果子,上行下效,京中人也纷纷仿效温成,这风气在高门贵族之家尤甚,数十年不衰。

只是宫中的金桔是连盆代树放在船上运来的,民间卖的果子却是散卖的,保存不了多久。

于是就有人想出了将金桔同樱桃、橄榄一般蜜煎食用的方子。金桔连皮带肉都可以食用,洗净擦干水分,去柄,划开米字花刀,剜去果核,放入银铫子里。甜酒筛去米粒,倒入铫子里,将金桔煮透。

将煮橘汤滤出来,便可以当做饮子喝了,酸酸甜甜,很是解渴。

待金桔放凉了后,加黄糖再煮。小火翻拌后,金桔本身再次析出的水分将黄糖慢慢煎化,变成深棕色的糖稀,丝丝缕缕得缠绕包裹在金桔上面,谓之“蜜煎”。①

做好后的蜜煎金桔不但颜色璨然,而且十分甜软可口,仍带有明显而清新的柑橘香气,可以空口吃,也可以拿来做各类糕点。

眼前的蜜煎金桔糕样子十分可爱,糯米粉、茯苓粉与飞面混合,揉擀出薄薄的皮,将蜜煎过的金桔切碎包入,拍扁变成胖乎乎的小饼模样上锅蒸熟,点缀上梅花瓣后装盘即可。

“好吃么?”江吟雪问。她妩媚的面容有恍惚的笑意,“我爱吃甜的。”

前半句没有说出来:心里苦,所以爱吃甜的。

这金桔糕又香又软,配上清淡粉甜的莲子汤,很是好吃。

怎奈苏蘅心里不是滋味,默然吃了两块,亦是味如嚼蜡。她终于忍不住,正色问道:“江姊姊,你既然知道哥哥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他?”

“告诉他,然后劝阻他,叫他不要违抗长公主的意思娶沈家娘子?”江吟雪看着苏蘅的眼睛,轻声道:“与父母之命比起来,我算什么呢?再要说这种话,只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身份之隔,犹如天堑,要怎么开口?

看着眼前这碟金灿灿的金桔糕,江吟雪的思绪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十三年前。

十三年前,一场旧梦。

那时候她还不是行首江吟雪,而是吏部侍郎江新林府中的嫡小姐江向晚,生活优渥,无忧无虑。

春日里,父亲带她去琼林苑南面的横街看马球比赛。

京中人喜爱击球,这场球是贵族与官员们之间的比赛,来参观的人甚多。家中的几个姨娘听闻连驸马都尉也带着长子来看马球,便央着父亲带庶妹们一起来。父亲不应允,到底只带着她去了。

其实她当时年纪小,又好静,本来就对这危险的运动不怎么感兴趣。加上前面坐着不时抚掌喝彩的大人们,她也看不清,颇感无聊。

心中只想,早知道爹爹说的有意思之事便是来观看这没意思的马球,还不如将这机会留给家中的姐妹们,自己留在家中练练箜篌玩玩磨喝乐呢。

大人们觥筹交错间,她便叫上婢女,悄悄站起来,想要溜到琼林苑的后花园去玩。

走出马球场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叫欢呼之声,声势浩大,她忍不住回头。

只见阳光下,场中有一小小朱衣少年足蹬乌靴,乘着疾驰的高大青骢骏马,如风回电激般东西驱突。奔马上的疾风使得那圆领窄袖袍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迅若流电。他见前方无人,手中的偃月球杖潇洒挥出,七宝球飞旋的影子如流星划过——

好!

场中的气氛随着这少年的一球瞬间沸腾,激动的大人们站起来喝彩,又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离开马球场后,便坐在殿后花园中的秋千上吃糕点。一碟香喷喷的蜜煎金桔糕吃了一半,爹爹还没有来找她。

她实在无聊,便让婢子给她推秋千,荡起来玩一玩。

和煦的熏风轻抚过面庞,荼靡乱花于风中飞舞如红绡,小姑娘的心在这莺啼婉转的春日逐渐欢快起来。

“再推高一点!阿卓!再高一点!”

她想要摘到枝头那一朵开得最好的海棠,于是在风中笑着吩咐婢子。

身后推秋千的力道陡然增大,她高高地荡起来,几乎与那花枝平齐。

太高了,高得她有点害怕,阿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力气了。

金色的阳光越过墙头,衣袂裙摆飘飘飞起,她微微闭上了眼睛,顿觉头晕目眩,于是声音带了点哭腔,“阿卓,我害怕,别推了,我想下来……”

要使飞荡的长秋千停下来很难,阿卓必然是没有这个本事的,然而那秋千却在身后之人的手中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

身后之人握着秋千两边的绳子,宛如隔空将她半拥在怀中。

她一转头,看见一双美眸漆黑幽深,笑得悠然潇洒,如同美好的春日灿阳,汗水打湿了他的衫袖,竟是刚才马球场上的朱衣少年。

登徒子!

她下意识的反应便是眼前的少年是个登徒子。

那少年见她警惕神色且有后退的步态,一笑坦然,问道:“在这里玩耍,你是这琼林苑的小侍女吗?可知道内务司怎么去么?”

她一愣,注意到这少年的衣饰极为华贵,竟将自己的穿着比了下去,顿时反应过来,感觉到羞辱,气急道:“你才是侍女!”

身边的婢子连忙来解释,“这是吏部侍郎家的小娘子,少年郎莫要认错人了。”

那少年好意帮她荡秋千反而被骂,摸摸鼻子,看着那金桔糕又一笑,“妹妹别生气,我见你出门还带着糕点吃,只以为你住在附近,这才误会你是琼林苑的人。若有唐突孟浪之处,烦请妹妹原谅则个。”

她看着那糕点,被这少年的几句解释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含羞半敛眉,垂下了双丫髻。

她回家后便旁敲侧击地从父亲口中得知,那着朱衣击球的少年正是家中姐妹们时常说起的长公主长子。

当日马球场中的惊鸿一瞥,还有那一声妹妹,却使得当时春心未萌的她久久记在心里。

直到父亲上呈质疑薛案之奏章后,父亲身死,江府妻孥也被充入教坊,死的死,逃的逃,她没有逃掉,被送入教坊数载,后来进了琅嬛院。

唯一庆幸的是,她还会弹箜篌,甫一登台,便迅速地成名了。成名了的行首只需要以声乐娱人耳,而不需要做她想象中的腌臜事。

十八岁的那年,有人豪掷千金前来看她。

她坐在珠帘后面演奏,一曲罢,那客人并没有提出要和她见面的要求。

她冷冷谢场欲离去,珠帘之外的人轻声含笑道:“妹妹,又见你。”

苏璞没有说他花了多少功夫才找到她,但她宁愿相信是他历尽波折才找到自己的,否则他如何能在她不说话的情况下认出自己的呢?

此后他常常来看她,除了公宴表演,几乎没有人能私下见到她。

她不愿意再用原先的旧名字,他略一思忖,便为她另取了一名字,吟雪。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他说自己最爱白乐天的诗,所以以白诗为她取名字。

向晚,吟雪,的确颇有诗意。那是自家族蒙冤败落之后,她第一次发自肺腑地觉得有一丝欣然慰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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