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不是心动,只是觉得能做出这种事情的展佳确实出乎她的意料。
士别三日,变化真的难以用三言两语说清。
“所以……”展佳对上了她的目光,笑得松快,“你愿意等等我吗?
“等我得到我爹的认可之后,八抬大轿把你迎上展家少夫人的位置。这样一来,你就不需要怕世家的束缚了,展家不会成为你的牢笼,而是你的靠山。”
乐谣有些发愣。
两人就这么相顾无言的时候,荆殊冒了出来,强硬地插入了两人中间。
“她不愿意。”荆殊冷声道。
展佳回过神来,眉头蹙成一团:“荆殊,你到底凭什么,百般阻挠我和乐谣的事情?”
“凭什么?”荆殊冷笑一声。
他一把抓住乐谣的手,牢牢捏在自己掌心:“或许就凭我是她未来的夫婿吧。
“实在不好意思,你来晚了,我们已经定了终生,就等着忙过这一阵之后成亲。”
他说着,甚至恶劣地挑起眉:“到时候,展少爷一定赏脸过来喝杯喜酒。”
展佳的脑海中犹如炸开一阵惊天雷霆。
他没有理会荆殊,只寻找到乐谣的目光,确认道:“乐谣……他,他说的……”
“对,是真的。”乐谣开口。
她呼出一口气,反手握住了荆殊。
两人终于从单方面的牵手变成了相互的交握。
“感谢您的厚爱。”乐谣道,“但……如您所见,事情就是这样。”
展佳根本接受不了这个消息,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好在他身后的小厮及时扶了他一把。
荆殊见状,直接带着乐谣越过他,回到了住所。
临关门前,他道:“展少爷,早些回去吧,另外,往后麻烦不要在新婚夫妇的门前徘徊等待了,要是被人知道,怕要坏了展家的名声。”
木门被重重关上,乐谣和荆殊在门后站了一会儿,一直到展佳主仆离开的脚步声响起,这才回过神。
乐谣也是这时候才发现,两人的手一直握着。
她尝试着想要挣脱,却无果,只能开口道:“你……”
“你是不是以为我刚才在说笑?”荆殊先一步打断了她,“是不是觉得我说我们要成亲,只是为了敷衍展佳的借口?”
乐谣愣住了。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方才面对展佳的一颗真心,她手足无措之际荆殊恰好站了出来,她便顺势将这个谎言编了下去。
可如今荆殊的质问,却让她觉得,如果自己点头承认了这件事的话,显得过于无耻。
荆殊捏了捏她的手:“对于我……你是怎么想的?难道真的一直把我当成什么莫名其妙的合伙人吗?”
乐谣轻轻“嗯”了一声,连嘴也没张。
“那你脸红什么?”荆殊又问。
乐谣闻言,下意识用没被他抓住的那只手去抚摸脸颊,果然感受到不同寻常的热度。
这番举动换来荆殊愉悦的一笑。
暗夜里,各种光源好像都离得很远,而他的笑声低沉,每一下颤动都直接撩拨进人的心弦。
弦音悦耳。
乐谣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里。
“总归是有一点心动的吧,比起展佳那样的家伙。”荆殊穷追不舍。
乐谣脑袋里一片空白,茫茫然又“嗯”了一声。
“嗯”过之后,她居然感觉自己的手被放开了。
荆殊还站在她身边,但整个人已经开心得不知如何是好,连手脚都找不到地方摆放。
月华如练,
他兀自激动了好一会儿,这才试探着,慢慢将双手放在乐谣肩上:“那我就当你是答应了啊!”
“啊?”乐谣疑惑地抬头看他。
“关于我们婚约的事情。”荆殊清了清嗓子。
乐谣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是刚承认了自己对他有一点不寻常的情感,话题居然就扯到婚约上去了。
“我们……这太仓促了。”她道。
“不仓促,哪里仓促了?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春天到秋天,一整个夏季很长的。”荆殊强词夺理道,“再说了,这种事和时间长短有什么关系,再给你几年,难道你就会看上别的人吗?”
感情苦手乐谣霎时失了声。
“那就这么说定了。”荆殊已经自顾自安排上了,“对了,光是我们这样口头约定可不行……嗯,过两日我爹应该会过来了,到时候恰好咱们把事情都安排了。
“酒楼刚开,你这段时间忙,成亲的事情拖两年也没关系,但是婚约这些总得按着流程先办了,免得其他人再认不清情况。
“乐阳那边,我去和他……”
乐谣听得晕头转向,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起,只匆忙间抓住了一个关键词:“你爹要过来?”
荆殊一想到自己老爹发现这边的怪异后杀过来的景象,罕见地缩了缩脖子。
但他不可能在乐谣面前露怯,于是梗着脖子点头道:“是,他,咳,他恰好要过来。”
“那你……”乐谣还想再问,却被荆殊打断。
“算了,先不提他了,到时候再说。”他道,“现在时间太晚了,咱们先休息吧,明日不是还要起个大早去城南取货吗?”
乐谣经他提醒,也想起了正事。
她其实还没理清思绪,见能把事情搁置下来,也乐得开心,于是与荆殊道别之后便回房洗漱了。
两刻后,她躺到床上,借着照进屋里的月光,描摹着房中物体的轮廓。
桌椅衣柜隐在黑暗中,边缘反射着微光,不知怎么的最后却凑成了荆殊方才兴奋得失态的模样。
乐谣捏着被角,暗暗舒了一口气。
“或许……这样也不错……”入睡之前,她喃喃道。
这之后,两人的关系肉眼可见亲密了许多。
就像初涉爱河的小情侣,两人生疏地摸着石头过河,但却对一切都跃跃欲试。
当然,这其中主动的更多是荆殊,但乐谣没拒绝,在他看来已经就是无比的配合了。
展佳借着聚会为名,又到酒楼来过几次,见着荆殊和乐谣默契的互动,似乎终于是死了心,渐渐减少了过来的次数。
而与之相反的,是乐福酒楼日渐攀升的营业额。
在经过了最初的尝新鲜之后,很多人直接爱上了乐福酒楼的食物。酒楼中的东西好吃不说,最主要的是在别处根本没有替代品可以解馋,想吃就得直接跑到酒楼来。
也是因此,经过了开张那几天的优惠之后,酒楼的顾客依旧络绎不绝,有好几日甚至因为备货不足而提前关了门。
乐谣与荆殊每日里忙到很晚,却甘之如饴。
这一天,傍晚时分,牛二又过来了,他给荆殊带来了一好一坏两个消息。
“先说好消息!”荆殊要求。
“好消息是……之前逃犯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您不用担心。”牛二道,“昨日,他们在潼宁附近一处村落被抓获,如今已经准备押回重新审判,左右逃不过一个死。”
“潼宁附近?呵。”荆殊冷笑一声,“也就是说,被抓到之前,他们还是想回景康的?”
潼宁离着景康不远,三个逃犯的行进路线分明是要返回景康。
“是。”牛二点头。
“他们回来做什么?自寻死路吗?”荆殊顺口一问。
牛二摇了摇头,道了句:“属下也不知。”
好在现在人已经被抓住,荆殊也懒得去探究,只交代牛二继续注意着那边的情况,免得生出意外。
随后,他定了定神:“坏消息呢?是什么?”
“您应该也猜到了……老爷过来了,已经在路上了。”牛二埋着头,一边说一边偷窥着他的表情。
荆殊面色确实有一些扭曲。
牛二想了想,劝道:“小主子,您也无需担心……您都大了,几年后就该及冠了,老爷不会再……嗯……”
“这可说不准。”荆殊心有余悸。
他从小到大一直皮得很,又不服管教,没少挨父亲的打。
但那时候,他们住在山里,他逃跑的时候钻着山林子一躲,能藏到天黑,等他爹消气了再回家。
可是现在,他是躲都没处躲了。
想象着自家老爹暴怒的模样,荆殊突然道:“不过……应该没啥大事,我这次这么久不归家,可是干了正事的。”
牛二点头。
他环顾了一圈顾客满满的酒楼:“这处酒楼如今经营得风生水起,老爷看了肯定高兴。”
“不止这个。”荆殊愉悦地朝他眨眨眼,“我还要给他带个媳妇儿回去呢。”
“额……少夫人?”牛二诧异。
但他又觉得一切在情理之中,于是回头看了看柜台后那个女子:“是那位……乐姑娘?”
“不然还能有谁?”荆殊道。
他也跟着回头看了心上人一眼,随即又道:“不行,我不能等着我爹杀过来,我自己挨训不要紧,我怕都时候他还在气头上,顺带着连累了乐谣。”
“您的意思是?”牛二询问。
“这样,他到哪里了?我过去接他。”荆殊道,“这样一来,我在路上就能跟他认错,在把事情说明白。”
牛二闻言,赞同得直点头:“您这个主意好,主动认错加上少夫人在这顶着,老爷就算再大的气,也该消了。”
“那是!”荆殊笑得得意。
于是牛二不再废话,径直将荆殊父亲的行踪道了出来,荆殊和他一合计,很快确定下可以碰头的地点。
“那就这样,我明日出发,刚好能在汇平那边接到他,之后我们再回来……”荆殊合计着,“前后也就五六天的功夫,嗯,酒楼如今大部分事情已经稳定,我下午找人将江胜接过来顶一阵,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您放心!”牛二道,“明日我也派几个人到这附近巡逻,保证没人敢来闹事。”
“那便好。”荆殊点头。
两人还在确定最后的事宜,荆殊突然听到身后的呼唤。
乐谣发现异状时,话音已经止不住,一句“荆殊”直接说了出去。
正在交谈的荆殊和牛二齐齐朝她看了过去。
乐谣也反应过来自己撞破了两人的密谈,尴尬地别开脸:“我就是想来问问你……你把那袋子干辣椒放在什么地方了?”
荆殊见状,没有回避,反而大大方方带着牛二来到她面前。
“就放在后厨柜子顶层,你不是说那些不能沾水吗?”荆殊应道。
随即,他朝乐谣介绍:“这是牛二……是我从小玩到大的伙伴。”
“不敢不敢。”牛二连忙朝乐谣行了礼,“少夫……呃不是,乐姑娘安康,我是少爷的手下。”
乐谣回了一礼,有些疑惑道:“你不是……泰然的那位管事吗?”
“是我。”牛二点点头。
“泰然是我家的产业。”荆殊承认道。
他拍了拍牛二,示意他自己离开,又带着乐谣往柜台走,“此事说来话长,我之后找机会再与你详细说明白。但你不用担心,我家是正经的人家,本家在磐宁那边,是皇帝正经册封的安锦侯。”
乐谣愣住了:“侯……侯爷?”
“那是我父亲……不过我爹就我一个儿子,我也已经册封了世子,没有意外的话,嗯,将来我也是侯爷了。”荆殊笑。
“你……”乐谣有些茫然。
“但你不用担心,我们跟展家可不一样。”荆殊带着她来到酒楼的休息间,将她安置在床边,“你可能也听过关于安锦侯府的流言。我们荆家原本也是前朝名臣,之前锦州还未被收复时,祖父便带着我们全家上了磐宁山。我们在山上生活,致力于救助附近的百姓流民,却被当时的逆贼贺家定义为‘山匪’。
“新皇攻打锦州之前,与我们取得了联系,我们荆家与朝廷军队里应外合,短短五个月之内就帮着朝廷拿下了锦州,我家也因此获封侯爵。
“我家的传统,男子从来都是只有一妻,我之前与你定下婚约,今后我便只有一人,不存在其他女人,更不存在你为妾之类的说法。”
“你……”乐谣原本想说我们身份悬殊,但话出了口,却不知为何变成了,“难怪你的性格如此洒脱。”
她之前便觉得荆殊非比寻常,既吃得了苦,又享得了福,看着像是个经过大风大浪的豁达男子。
此时知晓了他早年在山上,后来入了侯府接受正经管教的身世,大概也明白了过来。
先天的豁达开朗加上后天的奇妙经历,共同铸造了这样一个有些矛盾,却无比耀眼的侯府世子。
“是你喜欢的模样吗?”荆殊笑着问。
乐谣一愣,反应过来后别开头去不再说话。
荆殊得寸进尺:“你不说话,那肯定就是了。”
他边说边欺进,乐谣伸手拦了拦。
荆殊却顾不得礼了,直接伸手将她圈进怀里:“我明日要离开几天,去接我爹过来。”
“嗯。”乐谣闷闷应了一声。
“我会尽快,花不了多少时候的,你等着我。”荆殊交代道,“这段时间里,如果发生了什么事,尽可派人去找牛二,泰然在整个锦州都十分有名,只要他出名,景康城便没有解决不了的麻烦。”
乐谣无奈:“我能遇到什么麻烦,你别想多了。”
“我要离开你了,我哪哪都不放心。”荆殊道。
说着,他微微低下头,又道:“你呢?有什么想说的吗?明天我可就走了。”
乐谣问:“不是说……几天之后就回来吗?你想我说什么?……一路顺风?”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