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亮亮的,像是落下了揉碎的星辰,“我也知道,我最好看的哥哥,是个好人。”
少年握住她在脸颊上徘徊的手,仿佛剧毒砒霜和甜腻蜜糖,甜和苦混杂在心尖。
常婉看出了少年的难过。
她大方的抱抱他,软软的安慰他,“如果有人说哥哥是大坏蛋的话。”
“一定是他们嫉妒哥哥比他们长得好看啦。”
楚长青嘴角微微弯起,看着常婉,眼里都是温柔的浅光。
这是谁的掌上明珠。
何其幸运,能让他捡到,捧在手心。
他抱着小姑娘,声音轻柔的承诺。
“一日三餐,我都来喂婉婉,好不好?”
小姑娘想了想,“可是我只是开玩笑呀。”
她认真的说,“要是哥哥把婉婉喂胖了,婉婉会变丑的。”
少年摸她的头发,“婉婉不会变丑的,不吃饭,才会变丑。”
小姑娘立刻惊慌的照镜子,“啊,那我已经三顿没有吃啦,现在是不是特别丑?”
结果在镜子里就看见背后少年翘起的嘴角。
常婉:“……”
常婉拿小手敲他,“你欺负我!你说我丑!”
“我没有。”
这锅楚长青不背,他看着小姑娘,眼眸润润的,“无论婉婉变成什么样子,在我眼里,都是最漂亮的。”
他又摸她的头,“我永远会喜欢你。”
这次小姑娘生气,抱着头不让他摸了,“骗子,阿姨说,男生都是骗人的大猪蹄子!”
楚·猪蹄子·长青:“……”
楚长青转移话题,指着那些被涂鸦的布料:“……为什么要涂成那个样子?”
“……”常婉小声道,“我觉得黑。”
她终于露出了几分做错事一般的羞涩和小尴尬,“……很黑,又没有哥哥。”
楚长青眼底浮现了心疼,他手微微一动,想把小姑娘抱在怀里安慰。
可是即将伸出去的手,又缓缓收回来,他垂下睫毛,低声说,“我让人换掉。”
“没关系,我已经不害怕啦。”小姑娘又笑起来,眼睛亮亮的,“而且,哥哥穿黑色,真的好好看。”
楚长青微微垂下睫毛,他轻声道,“那你想不想让好看的哥哥,陪你一日三餐?”
“当然想啦。”
小姑娘欢欣雀跃,眼里都是细碎星光。
楚长青心里,软乎一片,像是盛满了蜜糖的湖。
被人喜欢,被人期待,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原来……被爱着,是这样,温暖的感觉。
哪怕赴汤蹈火,生死皆愿。
“只要不耽误炼血,你做什么,我都无所谓。”
男人的声音轻柔缓慢,“但我还是要警告你,谍影山到底是怎么回事,想必走过一次,你已经比我清楚。”
少年站在他身后,背脊笔直,不言不语。
“……不过。”
公卿面具的男人回头,似乎是笑了,“随你。”
常婉很开心。
她每天都能看到哥哥了。
少年每天都会出去,不知道多久,但出去之前,一定会喂着她把饭吃完。
第一次,少年来的很慢。
常婉害怕不吃饭变丑,所以就算没有哥哥,她也会乖乖把饭吃完了。
所以等到少年回来的时候,她低头,像是做错了事情,内疚的说,“我把饭吃完了。”
少年身上的衣服是新换的,干净无比,他的眼睛半眯着,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血色,他声音沙哑,“为什么内疚?”
“我没有等哥哥。”小姑娘低着头,一板一眼的说,“我下次要等哥哥回来吃饭。”
少年眼里的血色慢慢褪去,血脉里的躁动,也慢慢平息,除了隐隐作痛的伤口,他浑身上下,都沉浸在偷来的甜蜜中。
似乎再大的狂躁和疯狂,在女孩软而温柔的音色下,都能被治愈。
他轻声说:“婉婉没有错。”
“是哥哥回来晚了。”他轻缓的保证,“下次,哥哥一定会早点回来——”
他轻声道,“如果哥哥回来晚了,婉婉就记得,不按时吃饭,会变丑。”
“我知道!”小姑娘一下抬起了头,“所以婉婉才把饭都吃光了!”
她说完似乎是心虚,又立刻把头低下来了,一副愧疚的小模样,“但是,下次婉婉变丑,也要等哥哥回来才行。”
“……为什么?”
楚长青知道小女孩非常在意自己的容貌,怕丑。
“因为……哥哥是,很重要的人。”常婉声音闷闷的,“哪怕变成丑八怪,我也要和哥哥在一起的。”
楚长青心尖颤抖,他很想抱抱她,被撕裂又在慢慢愈合的肌肉悄悄颤抖,她的话让他头晕目眩,而剧烈的疼痛又迫他清醒。
他,配不上。
最后,他只能伸出了手,用颤抖的指尖,点了点她光洁白嫩的额头。
低低的说,“好。”
常婉却很高兴,一下扑到了他的怀里。
一瞬间,痛苦和幸福包围了少年。
小姑娘动了动脑袋,有些疑惑,“哥哥身上好像有股奇怪的味道。”
楚长青垂头,微微一笑,“是吗?”
“嗯!”常婉低头,冥思苦想,“什么味道呢……”
少年笑而不答,眼神温柔又遥远。
——那是,血的味道。
后来。
一日三餐,少年再也没迟到。
再痛再毒的暗器,再锋利的刀枪陷阱,也阻拦不了一颗滚烫又温柔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发糖发糖(。
再一两章就结束幼年期吧(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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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哥哥有时候不在。
除了吃饭的时候会回来。
常婉其实很好奇他在做什么。
她目送哥哥离开,坐在了门槛上。
她没什么事情做,每天的日常,就是送哥哥走,然后等哥哥回来。
这件事并不是很难,但是每天都做,就很无聊。
她有时候也想偷偷跟着哥哥下山,但是第一次做就被他逮到了,被他抱回了寝房床上,还贴心的给她盖好被子,十分严肃的说:“睡。”
空气中还是弥漫着那股浅浅的味道,和哥哥身上的浅浅香味,糅合在一起。
刚刚起床的常婉委屈巴巴:“……我睡不着。”
少年低头,想了半天,然后出去了。
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根长长的东西。
常婉不太认识。
少年把东西塞到她手上,“无聊,就玩这个。”
他又走了。
常婉看着手里的长棍子,有好几个孔,她玩了玩,不懂怎么弄,但也没丢在一边,而是抱在了怀里。
这是哥哥第一次送她东西呢。
她抱着它,继续蹲到门口等哥哥。
眼前出现了一道影子。
她回过头,看到了公卿面具人。
啊,那个坏人!
婉婉警惕起来。
面具人却缓缓笑了。
“别那么警惕我。”
“我们可是同盟。”
小姑娘声音脆脆的,“你是坏蛋!”
“呵呵。”面具人笑而不答,随后弓腰,在小姑娘耳边,悄悄说。
“我是坏蛋,你哥哥就是……小坏蛋。”
“哥哥才不是的!!”常婉拿长棍子打他,却打了一个空。
“因为他对你好。”面具人缓缓的说,“可是……好不公平啊。”
“看见你这样无辜又幸福的样子,我真的好难受啊。”
“所以,你要不要,知道,你哥哥每天都在做什么呢?”
他有低下头,在她耳边轻柔的说了几句话。
常婉瞳孔微微一缩。
“还有……你在你爱的哥哥身上……闻不到血腥味吗?”
……
血腥味……
她之前,一直都想着,哥哥身上的味道是什么呢?
她想了很久,慢慢想起来,好像,第一次和哥哥见面,他满身伤痕,她给他上药的时候。
流出的血。
就是那个味道。
她握着长棍,怔怔的,过了一会儿,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跌跌撞撞的朝着小路的尽头跑过去。
一直暗中监视的侍女想要阻拦她,却被人拉住。
戴着面具的男人无声无息的在她身后。
面具上惨白的公卿在微笑,但看上去,诡异而惨淡。
小路很弯曲,她一路下去,走到了之前楚长青把她带回来的地方。
再往前走一步。
冰冷锋利的黑色暗箭猛然朝着小姑娘的脑袋扎了过去!
“哧——”
利箭划破手掌,冲劲却完全被化解。
少年把她死死的揽在了怀里,胸膛起伏不定,鲜血从掌心流下,刺骨的疼痛,却比不上刚才那一瞬,钻心的恐惧。
“婉婉……”
他声音沙哑,“婉婉。”
他喊着她的名字,一声又一声,好像除了这样,什么都不会说了。
常婉也害怕,她好像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小声的道歉,“对不起哥哥,对不起……”
她说着说着,忽然感觉手里湿湿滑滑的,她想看,脑袋却一下被摁的更死。
少年声音沙哑,甚至带着些微的祈求,“不要看……”
常婉虽然年幼,但也不傻,她知道手掌心里是什么。
那是血。
哥哥的……血。
她虽然在哥哥怀里,目光却缓缓的往哥哥来时的山路望过去。
一片迷蒙的雾气中,被折断的刀枪剑戟,沾染着猩红血色,若隐若现。
常婉忽然,就觉得,很难受。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比哥哥不辞而别,比找不到哥哥,比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还要难受的多。
难受的她几乎要掉下泪来。
可是她忍住了。
她若无其事的喊他,“哥哥。”
就像他喊她婉婉一样,他喊一声,她就回一句。
一个少年,一个小姑娘,像是两个穷途末路的病人,只有呼唤着彼此的名字,才能带来一丝丝的安稳和温柔。
最后,两个人都累了,安静的拥抱着彼此。
常婉抱着哥哥留给自己的长棍子,问,“哥哥,这是什么呀。”
少年忍耐着疼痛,声音沙哑,“……笛子。”
“笛子是什么?”
“……”
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的说,“能……给人快乐的东西。”
“那它好厉害啊。”小姑娘说,“可是为什么我不快乐呢?”
她说着说着,声音低落下来,“婉婉……好难过呀。”
楚长青伸手,很想摸摸她的脑袋,可是伸出去的手,伤口刚刚愈合,尤带猩红血色。
于是,又缓缓放下。
声音沙哑而模糊的安慰她,“笛子要吹起来……才能让人不难过。”
他抱起她软软小小的身体,走到了一处山崖。
远山重叠,迷雾暗影,太阳被雾气遮挡,浮生一片暗色。
楚长青,也不会吹笛子。
他只是听母亲吹起过,她吹笛子的时候,偶尔会露出笑容。
并且告诉他,笛子,是能够带来快乐的东西。
浮生所有的温柔浪漫,都是从苦恋至深的母亲那里,学来的。
他一直所憎恨的,浪漫。
小姑娘牵住了他的手。
鲜血慢慢淌下,染红了她的手。
少年指尖颤抖。
他的血……那么脏。
可是常婉握着他,紧紧的。
没有半分嫌弃。
只是抿着唇,微微红了眼眶,撒娇一般说,“哥哥,吹笛子。”
少年哑声说,“好。”
他吹得,并不好听。
母亲曾经教他,但是他生来厌恶,折断了所有的竹笛。
他从未想过有这一天。
他会为自己的掌上明珠,吹一曲丝笛。
一曲罢,并不好听。
小姑娘却弯起了微红的眼眶,说,“哥哥吹得好听。”
少年看着她,不说话。
她托着下巴,看着远山雾色,软软的说,“以后哥哥,就吹笛子吧。”
“只要哥哥在山下吹笛子。”小姑娘软软的说,“婉婉就知道,该吃饭啦。”
少年指骨微微用力,脆弱的笛子上,崩现了裂纹。
“哥哥不喜欢婉婉。”常婉看着手指上沾染的血,鼻子酸酸的,“所以,才不愿意听婉婉讲话,对不对?”
不是。
怎么可能。
于是,对着女孩软软的眸光,他缓缓的,说,“不对。”
他蹲下来,看着她,目光深而温柔。
“因为哥哥,喜欢婉婉。”
少年眉眼还未长开,却已经有了成年时那般清俊风流的影子,他缓缓的说,“所以哥哥,哪怕豁出命来,也要爬到你身边的。”
常婉微微睁大眼。
他说,“这是,哥哥的选择。”
常婉的泪,终于滚落下来。
她伸手,抱住了少年,小声说,“那哥哥带着我一起吧。”
她说,“我不要呆在这里了。”
痛苦与伤痛,她才不要哥哥,一个人扛。
“我也要做小坏蛋,和哥哥在一起。”
九州大陆,神兽出世,生灵涂炭。
而青州一个名为赤火宗的小门派,却悄然崛起。
神兽压境,无人幸免,但只有青风宗和赤火宗,没有任何妖兽神兽敢来叨扰。
时日一长,渐渐的,就有无数被神兽攻破的宗门家族前来投效,一时间风头无两。
但青风宗掌门不知所踪,灵寂期长老也只有一位,所以发展并不如赤火宗。
但在某种力量的扶持下,也屹立不倒。
而赤火宗宗门楚斯年,也渐渐在白道传开了口碑,相传他年少有为,力量神秘,百兽莫敢招惹。
而这位少年掌门,有一位长睡不起的道侣。
青州偏北又临海,时常刮大风,入了冬,西北而来的寒风卷着冷雪,更是让人难以忍受。
悠扬的笛声飘扬。
少年锦衣玉带,眉眼清冷,唇色恬淡,一曲作罢,他放下了手中的玉笛。
这个世间,有些事情,是只要努力就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