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半张脸隐没在暗色中,声音漫漫:“不好闻。”
常婉:“……”
好了,闭嘴吧。
看着少女状若冷静沉稳,实则气冲冲的离开,少年才慢慢把手中蓝皮封白线的《桃花扇》放下,漆黑眼中不见烛火,一片沉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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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少女猛然将手中的纸撕成了碎片!
“为什么!”
她似乎不解恨,手一扬,一道火焰从手里掠起,将那纸片烧成了灰烬,“我不信!!”
赤衣少年站在一边,“阿兰,木已成舟……”
“哪里有木!!哪里成舟!!什么都没有!!”
少女狠狠踩了几脚灰烬,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看向赤衣少年,美丽的脸庞上尽是不甘,“为什么?是我不够美吗?”
沈丛看她,最后轻叹了一口气,“阿兰,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自欺欺人??自欺欺人……”沈兰捂住了脸,音色哽咽,“我没有!我只是不甘心……我好不甘心……”
那婚书上,写的是常婉的名字。
戚冰不日会向那老女人求亲。
沈丛靠上去,似乎是想安慰她,却一下被挥退了,“为什么这世间要有常婉!!我恨她!什么金枝玉叶的大小姐——不过一个被家族抛弃的女子,为什么不羞愧的死了算了!!”
沈丛一时间默然。
“阿丛,我不美吗?”
沈兰却像是魔障了,她看着沈丛,字字泣血,“我不好看吗?”
少女红裙艳丽,眉眼生辉。
沈丛心中一痛,喃喃道,“你自然是最好的……”
她像是一下找到了主心骨,抓着他的手,“你可愿为我疯一次?”
少年一怔,“为何要疯?”
沈兰咬牙切齿,“我要那女人颜面扫地,声名不复!”
沈丛目露心疼无奈:“还是莫要再说胡话了,还是快些去休息吧。”
“你不愿!!”
沈兰不甘心,被沈丛推着,去了自己的寝卧,喃喃的,似乎痴了,“为什么……为什么会有婚书,为什么一点,一点指望都不给我……”
……
安顿着少女沉沉安睡。
沈丛回到了书房,把地上的灰烬清理好,月光凄冷,他出了房间,望着自己的手,眼光黯淡。
幼时流离,若非小姐,他早就不存于世。
而且,常家……
想到当日,那少女眉眼清绝的模样,他冷笑一声。
常家人在装模做样方面,当真都是个中高手。
为了阿兰,装疯卖傻又有何难,只是那长老也不是个吃素的,与其冒险,倒不如……
心中做了思量,沈丛的目光幽暗下来。
常婉自是不知背后暗潮汹涌,她从衣柜里出来,阖上门正准备换亵衣休息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有敲门声。
“长老。”
是秋笏。
常婉开门:“何事?”
门外的少年没敢抬头看她:“是掌门让我送一些安神香来,说是有助您修练。”
秋笏负责她的日常起居,她喜欢小睡的事情瞒不住下面的人,想来应该也瞒不住那为原身害相思病的掌门大人了。
虽然知道他心思不纯,但掌门的面子还是不好拂,常婉收下了,秋笏为她点上香——她眼尖,看见秋笏点的就是送来的安神香,顿了顿,不由得问:“之前的香呢?”
秋笏低头:“您之前就是用的这种香,也是掌门送的。”
香雾袅袅。
之前的就是安神香?
常婉嗅了嗅,确实是之前的香味,觉得也还好啊。
虽然不是她的喜好……楚长青那家伙就是找事吧。
也没多想,“点完就退下吧。”
火烛的光芒摇曳。
少女一向浅眠,然而这次,不知为何,却睡的格外沉。
就在此时,风声微微一动,窗户大开。
蒙面黑衣人踩着冰冷的步调,手中利刃锋利又尖锐,他走到少女床前,高高的抬起了刀刃——
“哧——”
黑衣人眼睛倏然睁大,低头再看时,胸口已经插/入了一只细长的纸片,如今那纸片已经被鲜血染红。
血珠落入红毯的声音,如他来时一般,无声无息。
窗外雷光骤闪。
一声惊雷,随后雨声滴答,衬得室内静寂落针可闻。被纸刺穿的心脏艰难的跳动,他缓缓的,缓缓的朝着衣柜望过去。
敞开的衣柜门,一双闪烁着雷光的桃花眼,在微弱的烛光下,一点泪痣,冰冷如魔障。
这是他死前最后看到的光景。
烛火熄了。
少年黑色的亵衣有些短了,他也不在意赤脚不赤脚,踩着铺着柔软红毯的地面,来到了沉睡的少女床前。
他修长白皙的指上,夹着一张随意从书卷上撕下的书页,如今那书页半残,另一条已经入人胸口,血染红了上面的字迹。
少女沉沉睡着,似乎是做了什么美梦,嘴角露出了浅浅的笑,脸颊的梨窝像是装了甜酒,美的惊心动魄。
窗外又是一片雷光,瞬间照亮了少年手中残页。
——暗红尘霎时雪亮。
一如他的心。
杀手怒目圆睁,死不瞑目。
作者有话要说:啊
第20章我相信你
安神香的味道飘渺。
人们总是喜欢贪求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失去理智的人,还会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楚长青眼里沉沉的,暗暗的。
那贪婪的种子在心里,肆意生长,心中撩起了细细的火焰,燃着躁动。
但是却不知如何纾解。
他慢慢伸手,抚上了少女柔软纤细的睫毛,往下,是白皙柔嫩的面颊。
触感细腻柔美。
她笑的时候……
指尖轻柔的抚摸过少女的脸颊。
这里,会有一个小小的梨窝。
再往下,是红嫩的唇,弧度纤细的下巴,雪白细腻的脖颈,美好被裹挟在柔软的亵衣中。
——心中仿佛有野兽在嘶吼。
得到她。
无论如何,无论付出何等代价。
让她活在他的笼中,受他庇护,为他哭笑,或死或生。
被杀手打开的门窗外,一只淋着雨的画眉眼里光芒冰冷。
楚长青手中燃起了青色火焰,手中那半张纸瞬间灰飞烟灭。
他挥手熄了安神香,俯身将黑衣人的面巾摘下。
看到脸,他微微眯起了眼。
窗外的画眉被雨淋湿,却丝毫没有怨言,一双眼血红,它仿佛不再是画眉,而是一只食人血肉的鹰犬。
少年侧眼,望向画眉,闷笑了一声,声音轻缓:“你当是饿了……”
雷光闪烁,绚了少年冰冷的眉眼。
常婉这一觉睡的很沉,没做什么噩梦,醒过来的时候发现香已经断了,天光略明。
她总觉得有些不对。
空气中隐约有血腥味。
但是四下望过去,却并没有哪里不对,柔软的红色地毯,断燃的香……
“……”
常婉看着烧到一半的安神香,这掌门新送的香质量看上去不怎么样啊。
周遭没有异样,常婉照常起来,去暗室看了看楚长青。
烛火摇曳,少年依然在看书,见她来,眉眼清淡的样子。
常婉问:“要换药吗?”
楚长青温顺的点头,想要解开衣衫,却因为动作过大,微微嘶声,看上去很痛的模样。
常婉一下制止了他的动作,露出了无奈的表情,“我来。”
她替他解开了衣服,细嫩的指尖划过松散的绷带,露出了愈发严重的伤痕。
常婉犯难:“……怎么老不见好。”
看来那夏长老的毒确实是烈性。
楚长青看着她的眼睛,似是不经意:“好了会怎样?”
常婉理所当然:“当然是把你送走了。”
找个地方藏起来先避避风头,等过了这阵子,再教你怎么做个好人。
楚长青自是不知常婉心中所想,眸光骤然一暗。
常婉便去拿他的书,“还有想看的书吗,这些要还了。”
她一般会去藏书阁借些凡书来给他打发时间,既然是借的,自然是要还的。
只是常婉的动作被制止了。
少年从厚厚的一摞书中抽出一本《桃花扇》,桃花眼中无波无澜,“我可以留下这本吗?”
“……”
常婉同意了。
一本书而已,常婉也不缺钱,几块灵石的事。
路过小花园的时候,她看见一对鹧鸪飞过,嬉闹无比,看得她会心一笑。随后又有点惆怅起来,这么些天过去,男主洗白值不见动静,倒是黑化值噌噌噌的往上涨,但就是涨了黑化值,也不见他有什么奇怪的动作,反而老实了很多……
待得少女走了,少年的手慢慢抚过了书,染血残页夹在书里,一片猩红。
他侧眼,随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后山风动,耳边传来了细细的女音:“我便当你是真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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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婉这几日一直在钻研心动期的技巧,问她的弟子多了,渐渐孰能生巧,也算是真的摸到了一些心动期的窍门,这讲起课来也得心应手,有了些自信。
只是那赤火宗的两个弟子似乎不怎么待见她。
一个少女怀春,满心都是掌门大人的英姿飒爽,不喜她这个老女人上课也是理所应当,只是隔壁的少年却不知道是去幽会了哪家的美人,说好做交流弟子的,干脆没有来。
而且那少女也不做少女怀春状看窗外的风花雪月了,满眼通红的跟看仇人似的盯着她的脸看是作甚?
好在常婉心态甚好,即使被那磨刀霍霍的眼神盯着,也一样把课讲的满堂生彩。
说起来,常婉也好久没有见那个赤火宗的少年了,但是她也没有多想。
一节课讲完,常婉又感觉到了诡异的目光。
她侧眼望去,又在窗外看到了那两只鹧鸪。
它们咕咕叫了两声,互相替对方啄着翅膀,不一会儿,又飞走了。
山上多鸟兽,常婉也没有多想,讲完课,阖上教案就离开了。
而沈兰看着少女离开的影子,猛地攥紧了手,满眼都是恨意。
常婉刚刚出了夫子堂的门,就在门口看到了那个哑巴少年。
他穿着一身黑衣,仰头看着种在门口的青叶玉兰,一双新月眼温柔专注,就好像它真的开了花儿一般。
常婉想到了袖中的任务物品,一下把脚步刹住了。
这些天没白混,她差不多也摸清楚了一些事情——比如有一个长老姓裘名福,是个哑巴。
这年头哑巴不少,但是随便写张符就能是任务物品的哑巴,可不多见。
少年眼角余光看到了她,便转过头来,对她笑了笑。
少年唇红齿白,笑起来如清风明月,甚是养眼。
玉兰树上的两只鹧鸪扑棱棱的飞走了。
常婉看着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打招呼,好在哑巴少年又从怀里抽了张黄纸,及时解了她的困窘——
【几日不见,常长老又漂亮许多。】
常婉:“……”
【面若八月樱花。】少年又慢慢写,【很美。】
八月份有樱花?是她的常识错了还是这里的樱花都是八月份开的?
常婉摸不准这少年身份,还未说话,身后却传来微微讽刺:“常长老真的是艳冠天下。”
常婉回头,看见红衣张扬,少女眉目冷厉:“能得见您的倾城绝色,真是令人欢喜。”
正是那赤火宗的女弟子,沈兰。
还未走的弟子都在里面探头探脑。
常婉顿了顿,“谬赞了。”
沈兰冷笑一声:“只是常长老讲课一派胡言,到底是比不上您的美貌呢。”
常婉眉头一皱,这话可就不对味了,她讲课都是按照玉简上的来,说她一派胡言就是在搞事了,当下声音也冷起来,“此话何意?”
“我赤火宗弟子沈丛。”沈兰声音冰冷,“听了您的金玉良言,按您的方式修练,在当晚走火入魔,现在成了后山一个不知冷暖的傻子,不知您的金贵,可有听说这风言风语?”
她声音更凉,“当然,就是听说了,也不会在意吧,可惜我赤火宗好好的一同门,落得这样的境地——”
此话一出,按着常婉教诲的弟子瞬间就炸了,目光诡异的看着常婉,在背后窃窃私语起来。
但是没人敢触常婉霉头。
常婉倒也沉得住气,“这说话做事都得讲究证据,空口白牙,岂是你说什么是什么?”
谁知,这次沈兰没有说话,倒是她身后有弟子怯怯道:“那个交换弟子确实是……傻了,我来之前看见他在后山如三岁侄儿般……”
他似乎是难以启齿,没再说下去。
常婉眉头一皱,她想到了之前教李粟教出错处的那一遭来——难道那人真的按她之前的教法,走火入魔没出来不成??
但也不对啊,李粟是私下请教,她搪塞了些要命的胡言,但是平时讲课,却是中规中矩按玉简和基础理解上来的!
但心中终是有所不确定,心里难免失了底气。
gu903();周围怀疑的目光刺的人浑身不自在,沈兰嘲讽的目光更是首当其冲,常婉正准备说些什么,袖子却被人轻轻的拉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