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怎么捏啊?”许宁宁磕磕巴巴地问着,只觉得江逸的皮肤烫人,怎么碰都不合适。
“随便捏。”江逸低着头,声音闷闷的。
许宁宁“哦”了一声,手指搭在江逸的后颈,轻轻按了按:“我又不知道你哪里骨折了,万一把你捏碎了,怎么办?”
江逸笑了起来:“把我捏碎吧。”
碎成一捧骨灰,洒在你的怀里。
也不是不行。
他的脑袋就在许宁宁的脸边,浅淡的笑意混着呼吸,拂过她的锁骨。
痒痒的,带着温暖的体温。
“你笑啦?”许宁宁手指上移,摸摸江逸的头发,“笑什么?”
江逸很少笑,就算是用许宁宁的身体,也很少笑。
许宁宁倒是用江逸的身体对着镜子笑过很多次,但是她总是看着别扭,觉得江逸笑起来应该不是这样的。
可是江逸笑起来是什么样子,她又没见过。
许宁宁低下头,想看看江逸笑着的脸。
“你能给我讲个故事吗?”
江逸侧着脸从枕在许宁宁的肩头,他的脸朝着肩外,许宁宁看不见。
许宁宁大着胆子,手指撩拨着他的碎发:“讲什么故事呀?”
“随便。”江逸说。
他的嗓音低沉,在这个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好听。
“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许宁宁试探性的问道。
江逸“嗯”了一声。
于是许宁宁开始讲起了童话故事。
然而,烂熟于心的故事真要讲起来,还有一定的困难,许宁宁这脑子不好的,把她和灰姑娘搞混了。
更可笑的是,什么都不是很懂的江逸,还就这么停了下去。
“…后来王子找到了水晶鞋的主人,白雪公主和他结婚了。”
许宁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出了基本性错误,还有些疑惑地想着小矮人是那个剧本里的。
“水晶鞋是灰姑娘的吧?”就算迟钝如江逸似乎也察觉到了哪里不对。
许宁宁张了张嘴,反应了片刻点点头道:“好像是的。”
“你说错了吧?”江逸又问。
许宁宁感受了那么一丝丝的尴尬。
江逸又开始笑了。
他笑得很轻,带着气音,更像是无奈之下的叹息。
“这不重要。”许宁宁强行给自己打圆场。
江逸侧着脸枕累了,又换了个方向继续枕。
他这次是面对着许宁宁,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见小姑娘雪白细嫩的脖颈。
“什么重要?”江逸问。
许宁宁被江逸呼出来的热气挠着耳下敏感皮肤,细细密密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有些痒,但是也不去挠。
许宁宁怕江逸觉得自己讨厌这样就不枕着她了,可是她不讨厌。
就算不自在,那也不讨厌。
“重,重要的是…”
许宁宁垂眸瞥了一眼江逸,只能感觉到少年乌黑的发梢蹭着她的脸。
她的心里隐约冒出了些紧张,稍稍挺直了腰背。
重要的是什么她也不知道,现在硬胡扯一个好像也找不到合适的。
“重要的是他们都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江逸自问自答,帮许宁宁临时找了个理由。
许宁宁刚想顺着江逸的话点点头,但是很快她又觉得不太对。
别人的事重要什么,江逸的事才重要。
“重要的是你笑了啊,”许宁宁微微低头,捏住江逸额前的发梢,“我都没见过你笑。”
窗户没有关严,晚风从窗缝钻了进来。
深色的窗帘轻轻摆尾,带起了一丝银白月光。
江逸在许宁宁的肩头蹭了一下:“想看我笑啊?”
不知道为什么,许宁宁觉得的现在的江逸很不一样。
这个江逸话多,会笑。不仅爱逗她,还很温暖。
不同于大海的深蓝,这个江逸是太阳的暖黄色。
“想。”许宁宁抿了抿唇,手指搭上江逸的额头。
不是用她的身体替她笑,是用江逸原本的身体,替他自己去笑。
“我想看你一直都这样笑,”许宁宁抬起另一只手,抓住了江逸的小臂,“我想看你每天都高高兴兴的,每天都这样。”
她轻轻歪了歪脑袋,把自己的下巴贴在江逸的额头。
皮肤相贴处,她感到了一丝高于自己体温。
“你是不是又发烧了?”许宁宁握住江逸的肩膀,把人掰直坐正,“你的额头有点点热。”
江逸还沉浸在许宁宁刚才疑似告白的话里,整个人都懵懵的。
现在突然被对方拉到面前死盯着,换谁都受不了。
“没…”江逸抬手遮住了自己的上半张脸。
“就是热热的,”许宁宁摸了摸自己额头,再把江逸的手扒拉下来,仔仔细细摸了摸,“你又发烧了!”
江逸耐下性子回答她:“没发烧。”
“不行,”许宁宁跳下床,“我去叫护士姐姐。”
“等等…”
江逸拉住许宁宁的手腕,牵连着他另一只手也跟着大幅度动了一下。
“嘶——”江逸疼得眉头一皱,放手捂住了自己的手臂上方。
“你拉我干什么呀!”许宁宁连忙坐回床边,心疼地碰了碰胳膊上的伤口,“疼得厉害吗?”
不过是动了一下伤口,对江逸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可是许宁宁这幅紧张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他的胳膊要断了。
“现在不疼了。”江逸怕自己说疼的话,许宁宁又要急吼吼地去找护士姐姐。
“那你好好睡觉,不要动了,”许宁宁双手按着江逸的肩膀,把他按回床上躺着,“妈妈明天要给我们带早饭吃,你有没有想吃的?我让妈妈给你做。”
像是这种“吃什么”之类的小事,江逸从来没有特别喜欢,或者想要的。
他什么都行,什么都可以,家里的阿姨只会注意营养搭配,做出来的饭也非常可口。
可是,总少了些什么。
江逸看着许宁宁,小姑娘的眼睛里面像是藏着星星,即使在深夜,也亮得让人心动。
“想吃…蒸鸡蛋。”江逸说。
江逸也可以和家里的阿姨说,阿姨也会做给他吃。
可是这和于知白不一样。
阿姨是出于义务,江逸说了她就必须要做。
而于知白是宠爱,因为江逸是孩子,是于知白宠着的孩子。
“好!”
许宁宁满满应下,笑了起来。
原本藏着的星星的夜空弯成了一道银河。
江逸情不自禁抬起手,指尖擦过许宁宁的侧脸,微微带着些许留恋。
许宁宁的笑停在脸上,因为突如其来的触碰一动不动。
“笑起来真傻。”
江逸把许宁宁的发丝别在耳后。
他的指尖划过姑娘家的皮肤,指腹擦着耳廓,一路带下来。
江逸想起了自己少得可怜的童年记忆中,某部不知名的动画片里,戴着粉色蝴蝶结穿着红色花裙子的小猪也是这样开心地笑着。
“就像头猪。”
作者有话要说:江逸:那头猪很可爱,是我小时候的理想型。(拼命解释)
许二宁:你跟猪谈恋爱去吧。
第47章互怼日常
就像头猪。
许宁宁脸的笑就像潮水退潮,“唰”的一下消失得干干净净。
“你说我是猪,”许宁宁瞪着眼睛,抬手就把江逸的手给打开,“你才是猪呢!”
江逸一时语塞,做出解释:“我说的猪很可爱。”
许宁宁不听他的话:“再可爱也是猪。”
江逸无奈:“你歧视猪。”
“我不歧视猪,”许宁宁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床上,“我歧视你。”
“我是在夸你,”江逸微微抬起上半身,看见许宁宁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这才放心的躺了回去,“不知好歹。”
“你才像猪,”许宁宁把脸埋进被子里,闷闷道,“江猪猪,猪猪江。”
两个人猪来猪去,吵到深夜。
许宁宁眼皮打架,终于抱着被子沉沉睡去。
江逸白天睡多了,晚上不太能睡得着,他躺了一会儿,又重新坐起身来。
许宁宁的折叠床就在他床边,一步远的位置,依稀可以看见小姑娘乌黑的发。
江逸掀开被子,尝试着挪动自己打着石膏的左腿。
病床发出一声清响,江逸动作一停,屋内又重新陷入安静。
他的手上还带着手术需要的手环,伤痕交错的皮肤带着病态的苍白。
江逸坐在床边,一点一点挪到床尾。他弯下腰,捡起了许宁宁散在被子外的一缕长发。
姑娘家的发丝乌黑、柔软又细滑。
江逸唇角浮出一抹淡淡的笑,把那缕发丝掖在许宁宁的耳边。
她喜欢我。
江逸的眸子里像是藏着一汪清澈的泉眼,默无声息地往外涌着温柔甘洌的泉。
他看着许宁宁的睡颜,像是跟她一起沉浸在梦里。
然而梦终会惊醒,江逸抬眸看着被晚风吹起的窗帘,突然间有些迷茫。
这种心情江逸有过一次。
那是在他小的时候,江铭城突然对他一改常态,分明没有犯错,可是还要被拳脚相向。
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江铭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吧。
江逸抬起左手,垂眸看着那一处疤痕。
那是像山一样的父亲,就这么倒塌了。
那时候的江逸,也塌了。
他不知道要怎么办,最后选择了极端的方式。
可是这并没有让情况变得更好,于是江逸就在漫长的时间里,渐渐地妥协了。
像一只乖巧的雏鸟,本来柔软天真,却被逼着竖起根根倒刺。
然而周围的一切却又将他的尖锐打磨挫钝,把人逼向一个哀莫过于心死的境地。
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想。
像一具行尸走肉,在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走完这空洞又孤独的一生。
“江逸…”
许宁宁的声音软糯,在夜里显得格外招人疼。
江逸的手指点在她的额头,替她理了理凌乱的鬓发。
现在的许宁宁和以前太不一样了,小姑娘不仅不再畏畏缩缩,竟然还能挡在自己前面。
胆子那么小的许宁宁,江逸没想过她能够成长的这么迅速。
可是飞速成长的代价多半参着血泪。
江逸有时会想,他们之所以能重新把身体换过来,是不是因为许宁宁在他的身体里已经死过一次了。
“呼——”
江逸弓起腰,把脸埋进自己的掌心。
如果许宁宁没有遇到自己,她或许能遇到一个永远护着她的男生。
那个男生可以不高大帅气,但是足够爱她。
许宁宁永远都是父母爱人护在心尖上的宝贝。
而不是像自己这样,一味的让她受伤。
“你才是猪…”
许宁宁撅着嘴巴说梦话。
小姑娘的呼吸很轻,气得皱起了眉。
江逸用食指把她的眉头抚平,可是他拿开后一秒,许宁宁又重新把眉头皱了起来。
江逸锲而不舍,来来回回的数次,终于把她的眉头抚平。
“江逸,”许宁宁咕哝道,“你别怕。”
江逸的手指一顿,沉默着继续听她的梦话。
“我会陪着你的,”许宁宁这回说得有点磕巴,“只要你别丢下我。”
江逸的手在空中停了很久很久,直到许宁宁呼吸绵长,他才缓缓地收回来床边。
小丫头睫毛动了,眼皮也动了。
眼珠子滴溜溜的打转,还以为自己没有发现。
许宁宁醒了,可是在装睡。
江逸知道,却没有拆穿。
他没有做出回应,挪着自己的石膏腿重新回到了病床上。
许宁宁偷偷把眼睛眯出一条缝,看到病床边垂下的被角因为江逸的动作微微晃动。
她心里难受,在小床上翻了个身。
江逸不答应她。
隔天清晨,许宁宁起了个大早,把两瓶热水瓶都给装满了热水。
她洗漱完毕,端着盆给江逸挤牙膏。
江逸乱着头发,坐在床上刷牙洗脸。
许宁宁撇嘴:“你可真丑。”
江逸耷拉着眼皮:“你也不差。”
两人互相嫌弃完对方,江逸撑着床铺就要下来。
“你不能下床!”许宁宁端着盆跑到床边,“你骨折了!”
“没事,”江逸撑住许宁宁的肩膀,“扶我一下。”
“你要干什么?”许宁宁皱着眉,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架住了江逸。
小姑娘比江逸矮了个头,当单拐高度正合适:“上厕所。”
许宁宁眨了眨眼:“不是有尿盆吗?”
江逸脸上黑了一个度:“我不需要。”
看江逸吃瘪,许宁宁就高兴:“骨折了就好好在床上躺着,不听医生的话乱动会更严重的!”
江逸手臂架在她的肩膀,对着许宁宁的小脸就是一掐。
“你还掐我!”许宁宁气得要掐回去。
“嘶…”江逸瞬间虚弱。
“碰到哪了?”许宁宁立刻老实了。
江逸心情良好:“胳膊。”
许宁宁连忙去查看江逸的手臂:“给我看看,胳膊哪里疼?”
江逸到达卫生间,已经不再需要工具人许宁宁:“现在不疼了。”
许宁宁坚持要看看江逸的手臂,江逸伸出两根手指点在她的额头,把许宁宁推出一米开外:“我要上厕所了,你不要在这。”
许宁宁似乎也察觉到了江逸好像又在骗她,于是气呼呼地站在门边就是不动弹:“你上呗,我又不是没看过。”
江逸:“……”
虽然这话没毛病,但是听起来还是有些怪异。
“看过并不是什么好事,”江逸嘴角一抽,“以后不许说这种话。”
“你不让我说啊?”许宁宁瞪着眼睛,“我偏要说。”
“你说,”江逸破罐子破摔,也不管堵着门的许宁宁,转身就扒拉自己的裤子,“你去医院广播站对着喇叭说。”
许宁宁脸上一红,转过身子:“你就是个臭流氓。”
“是,我就是流氓,”江逸用回自己的身体,感到无比亲切,“你最好小心点。”
“哼,”许宁宁嘚瑟道,“就你现在这样,威胁谁呢?缺胳膊短腿的,我一只手就能打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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