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年望了一眼整块地,面积还真不小,她琢磨着说:“没事,我们今天先把全红了的都摘下来,看起来还真不少,你可以带一些去剧组里送给大家吃,我拿一些送朋友,剩下的我们还可以把它卖给游客。”
三人正说着话,一直闷头在田间劳动着的那个中年男人已经摘好一篮草莓了,他给篮子加上一个盖子,仔细的整齐码放在草棚里。
剪年好奇的问道:“那是,你请的工人吗?”
时光淡淡的说:“杨哥是这块地的主人,我跟他租了一季来种草莓,他帮我干活儿,还帮我守地,人特别好。”
剪年了然的点头,觉得杨哥确实是个好人。
其实真正的好人是时光。
杨哥的语言能力很差,脑子也有点不好使。
全村的人都在忙着想办法发家致富,跟着党的方针政策走,靠种经济作物赚钱的时候,杨哥还是只会种粮食。
杨哥的地又离公路很远,就算他懂得变通种了草莓也没人愿意爬这么远来摘,他又是个算不清楚钱的人,更加做不成买卖的事。
时光当时来村里租地的时候,选择可多了,他又不差钱,在好的位置租一块肥沃的土地,想种什么都成。
村支书带着时光看地,他觉得哪一块都不错的样子。
杨哥当时也混在围观的人群里,他听说有个小伙子要来村里租块地,给的钱还不少,正好杨哥的地才收完麦子,空着呢,他想靠空地赚钱,这个道理杨哥还是想得通的。
于是杨哥挤进人群里,拉着时光的手就要他跟着自己走。
时光猛然间被人拽住了,莫名的问道:“大哥,你是要带我去看地吗?你家的地在哪里啊?”
杨哥一句话都没有,一路上拽着时光就是不松手。
时光也是无奈,跟着他爬老半天才到了半山腰上。
杨哥指了指那块空地,又指了指地旁边的那间草棚,他拍了拍草棚里搭着的一张木板子,然后一跃坐上去说:“我给你守地,没人敢来。”
时光是在农村里长大的,他知道这种半山腰上的土地不会很肥沃,也知道这个完整话都说不好几句的汉子是个实心的人,不仅想租地给他,还帮他管呢。
时光见那处远离村庄,反倒清静,也不用担心会有往来的游客将他认出来,这样一想便更觉得杨哥这块地是个风水宝地了。
时光开始种草莓的时候,杨哥很自发的就来帮忙了,他从早忙到晚,一声不吭,只默默的干活儿。
每次时光来看过地里的情况然后离开的时候,杨哥都要一直把他送到停车场,直到看不见时光的车了,才一个人走回家去。
草莓开始结果的时候,杨哥便每天晚上都来草棚里睡觉了,他生怕有人偷了时光的果子。
时光太忙了,都忘记他种的草莓已经该熟了的事了。
杨哥眼看着成熟的果子开始变坏了,左右也等不到时光来,他掏出一张整日带在身上,都被揉得都邹巴巴了的名片对同村的人说:“帮我,打个电话。”
电话接通以后,杨哥紧张兮兮的对着电话说:“吃,吃草莓咯!”
时光的经纪人莫名其妙的说:“你是谁啊?你怎么有光的电话号码?”
杨哥也听不出来对方的声音其实和时光不一样,只顾着强调说:“草莓,都熟了。”
村民也知道杨哥的语言障碍,好心的接过电话说:“时小哥,你种的草莓该采收了,杨哥天天睡在地边上给你守着呢,你什么时候才有时间来处理啊?”
经纪人听得一头雾水,只应承着会转告时光有人给他打过电话。
时光一找到时间就忙着赶过来了。
杨哥是个实心眼儿又固执的人,时光很不放心他每天晚上住在这里。
那草棚旁边就是个很高的坎,时光真担心他晚上起夜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滚落下去,还是早些把草莓收了的好。
江月和时光也有许久不见了,可是男人之间的感情总不似女生那般粘腻亲昵,更何况,君子之交淡如水,两人认识这么多年也已经习惯了这样清浅的相处。
只是,江月忽然发现,时光和剪年之间好像很熟,于是问道:“你们很熟吗?”
剪年见到时光就完全掩饰不住内心的欢欣,爽快的承认两人的关系:“我们是好朋友啊。”
江月的眼皮跳了一跳,他没搞清,剪年是什么时候和时光成为好朋友的。
时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剪年伸手揪住了他斗笠下挂着的布帘。
剪年笑得很愉快的说:“你把脸遮起来干嘛?这是在山里,没有人认识你的啦。”
时光笑道:“是为了防晒和防蚊虫啦。”
剪年正被烈日晒得要冒汗,她也好想要一个这样的神物啊。
时光歉然的说:“我戴过的就不能再给你戴了,不过我可以帮你防晒。”
时光知道今天肯定是汗流浃背的结局,所以带了替换的衣物来,他拿起替换用的衬衣搭在剪年的头顶上,衬衣领子理出来,看着就像是帽沿儿一样,可以帮她遮阳,然后在她的下巴处打了一个结,整理好衬衣的下摆,就连她的脖子也一并遮挡起来了,完美防晒。
第一百四十九章优秀的人是孤独的
剪年想象着自己头顶衬衣的傻模样,忽然突发奇想的说:“你看我这样子像不像个采茶姑娘?”
时光闻言“噗呲”一声就笑出来了,剪年今天穿的一身衣服很有气质,是非常爽利的都市极简风。
现在她这样头上顶一件衬衣,确实变得“村味儿”浓了不少。
剪年装模作样的用手比划着采茶的动作,乐呵呵的唱了起来:“夏季里来麦穗黄,家家户户麦收忙,茶女只管来采茶,两眼盯在茶树上。又轻巧,又快当,好像一群蝴蝶在花园游荡……”
她高兴得忘形,身子乱晃带着脚下不稳,一个趔趄就往后倒去。
时光说着“小心”,伸手想要拽住她。
江月就站在剪年身后,不仅快速的接住了她,还将她一臂揽在了怀里。
剪年尴尬了一瞬,挣扎着站了起来。
时光忙道:“你穿着高跟鞋在这坑坑洼洼的地里不好走的,要慢一点啊。”
剪年应着,在地边上拿了一个篮子说:“那我就负责摘这一垄啦,咱们来比赛,看谁摘得快啊。”
时光笑道:“你慢慢的别摔啦,也没有想要你做劳动力。”
剪年闻言“哼哼”了一声说:“时光同学,我要郑重的告诉你一件事。”
时光愣愣的望着剪年,她便抬手指着江月说:“此时此刻站在这块地里的唯一非劳动力就只有江总而已!我必须是劳动力啊!”
从没下过地也没干过农活儿的江月表示:“我竟然无法反驳。”
时光晒然一笑说:“没关系,他负责吃就行了。”
剪年在心中不满的“哼哼”着:“你们就可劲儿宠着他吧!孩子就是这样被宠坏的!”
江月不是不想帮忙,但是让他弯腰弓背的在大日头下长时间劳作的话,他还真做不到,他是头脑派啊!
可江月也不想在剪年面前就被时光比了下去,仿佛就他吃不得苦似的。
于是江月拿起一个篮子,自告奋勇的说:“那我去时光前面那一垄吧。”
剪年已经摘下来几个大红草莓,正码放得高兴呢,闻言就开启了一个嘲讽模式说:“江总您快别闹了,您这身娇肉贵的晒伤了可咋整呢,我们这一地儿的草莓都不够您那张脸娇贵。
您快到草棚里歇着去,我们一会儿忙完了就洗草莓给您吃啊。”
剪年就差直接说“您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啊”,那嫌弃的小口吻,谁听不出来似的?
时光听见那话,“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他小声的问江月道:“你惹她不高兴啦?”
江月摊手,小声说:“我哪儿敢啊,她就是看我哪儿都不顺眼,找着机会就要戳一戳。”
时光笑得不能自抑,就差说出“你也有今天”的话来。
江月仰头望天,天上是一轮炽热的艳阳誓要将大地烤焦,他心中低估着:“现在想来,当年她对我那是真的好啊,何曾舍得说我一句不是呢?现如今这一开口就是一个嘲讽啊,心好累。”
江月本不是个口舌机敏之人,大多数时候他甚至都不愿意讲话,更遑论去与人争辩了,所以他有什么想法总也是闷在心里的。
剪年那般嘲讽江月,他也不过是选择自我消化,并不与她起争执。
剪年眼见江月就那样仰着他白皙的脸正对着大太阳猛晒,心中一阵阵的抽搐着:“皮肤白了不起哦?就可以这么个晒法啊?!我才懒得管你呢,晒成非洲人最好了。”
剪年蹲下去没摘到两颗草莓,眼角余光瞄到江月还保持着那个动作站在那里不动,她呼的一下站起身来,大声道:“江总,是发挥您的作用的时候了,您把摘好的草莓拿村口卖去!”
时光闻言便“额”了一声。
江月终于不再面对太阳思过了,转脸望着剪年,她急切的说:“村口在哪儿您知道吧?您拎几箱下去摆摊,趁着游客还没走,能卖出去多少算多少,卖完了就给我打电话,我们再给您送过去。”
时光有些担忧的说:“额,江月,你会卖东西吗?”
江月没卖过东西,可是做买卖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钱物交换的事儿,难不倒他,于是他二话没说,端了几箱草莓就下山往村口方向去了。
时光有些茫然,继续劳动就和剪年聊了起来:“年年,你怎么叫他江总啊?”
剪年随意的应答着:“因为我们公司和浩瀚的业务往来他是对接人,他的职位比我高多了,我叫他江总是尊称啊。”
时光还是不太懂,继续问道:“你怎么会跟江月一起来啊?你俩……”
剪年猛的抬头,语气急切的说:“嗨,嗨,嗨,你可别乱猜啊。我跟江总这不是因为业务往来又遇上了吗?我坐个顺风车嘛,多大事儿呢。”
时光懵懂的“哦”了一声,然后温柔的问她:“那你现在对他……”
剪年简直都要赶上抢答的速度了,她秒答道:“早就没影儿的事了!那都多少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啦,你怎么还记得啊,我都忘记了,哦呵呵呵。”
时光闻言,静默了很久,然后语重心长的说:“孟君那个人,什么事都不愿意说出口,他总是憋在心里,他不想和你对峙,也不想伤害你,结果被困住的却是他自己。
他的性格就是那样的,分明敏感得要死,又很介意,偏生还要作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他本来就很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表情又少,大家都习惯了他酷酷的样子,也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是在伤心难过,什么时候情绪失控。
我知道他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冷淡,对他而言,你也比你想的要重要得多。”
剪年觉得“孟君”这两个字简直就要成为她这一生的魔障了。
只不过是听时光提起这个名字而已,剪年的脑海里便全都是那个清冷少年的音容笑貌了,正所谓历历在目,如在昨日,不曾忘怀。
剪年不想听到关于孟君的任何事,那是唯一一个能让她全线溃败的人,她在孟君的面前,浑身都是破绽。
剪年兀自强笑了一下说:“哎,江总现在是浩瀚的小少爷,身份不可同日而语,要风得风要雨来雨,你还提他以前的事干嘛呢。正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们分别都有四五年了,和不认识也没太大区别啦哈。”
时光苦涩的笑了一下说:“这话我也常常听人说起,他们说时光已经是大明星啦,我们这些同学怎么好意思再联系他呢。
他们总是主动跟我划清界限,却还要说得那界限好像是我划下的一样。不联系,他们又怎么知道我就变了呢?
我只是成了社会人,有了更多的身不由己而已。
大家不是都在改变吗?我的改变只是稍微大一点,他们就赶紧要划下地界来,就要跟我保持距离或是断交吗?
江月也有这样的烦恼吧,就算他改姓江了,可他还是我们认识的孟君啊。”
剪年知道时光这些年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遇到过很多事情,却是连一个真正能交心的朋友都没有,所以他热爱着自己的事业,也有未完成的梦想,但是他总觉得很孤独。
时光在追求梦想的路上失去了太多,得到的也不少,但是心理上的满足并不是通过简单的加减法来进行计算的,不是说得到的比失去的多,他就会觉得幸福了。
他依旧在每次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起曾经和朋友之间那纯粹的关系和真心的快乐,那不是现在这种浮华漂泊的生活可以给与他的满足。
所以时光热爱种植物,他在栽种植株的时候,心中是很宁静的,他付出,然后收获,他不舍,它们便不离,最简单的关系。
剪年细细思索了一阵,然后语气尽量轻松的笑言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啊,时光。
人生就像一场马拉松,有人跑得快,有人跑得慢,你不能要求所有的队友都必须跟着你直到最后。如果他们的能力没有你强,早早就落了后,能陪你到终点的,偏生就只有你的对手,而不是你的朋友呢,还有可能是只有你一个人跑到了终点。
我想,优秀的人是孤独的。”
以前读幼儿园的时候,一天之内就能交到新的朋友,两人互相交换东西吃都能成就一段友谊。
后来长大一点了,很容易就能和身边的人成为朋友,和一个院子里差不多年龄的孩子,和班上的同桌,和座位附近的人,不出一两个月就能玩在一起,称朋道友。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