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江子羿不可置否的笑了笑,只道这个姑娘还是在犯傻呢,“不知你会不会玩牌?”
“自然是会了。”伊束想着,不明就里,久居深宫,又与一众男子弄权,朝中大臣人人自危,生怕站错了队,于是搅的她连个牌搭子都找不到,真叫人闲得发慌。
“听闻东齐人也好打牌,等项夫人到了,你俩若是投缘,尽管召她进宫陪你玩牌便是。”江子羿说着,从地上起身,又把伊束从地上扶起,这便提步走了。
伊束反应过来,这是要她通过后宅拉拢项家,并且是江昭无法涉足的,只道江子羿是真心为她,要她活的更加自在,竟忍不住上前从身后抱住他,轻声道:“子羿,谢谢你。”
江子羿心头一动,只觉伊束这一抱,紧紧的将他的下半辈子环在了这方寸之间,见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免宽慰几分,回过身,俯下头与她对视,道:“我只愿你好。”
他的身份特殊,不能太过偏袒任何一人,许多时候朝臣上折,怒斥伊束的过错,他都不动声色的压了下去,只怕她看得太多会打击她的信心,会让她压力倍增。
但如此一来,朝中不满的声音,便都朝他去了,那时他想,不过区区几年,总还是扛得住的;可当他去了山海关,第一次要为她的过错弥补,当江疾的利剑刺向他的胸膛,仍然令他心惊不已。
在江岐去世之后,他再次有了这样深重的无力感。
伊束静静注视着他,竟不知不觉流下泪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头扎进他的怀中,二人紧紧抱在一起。
良久,才听他道:“我要回去了。”
伊束依依不舍的与他告别,分明第二日就能见到,可她心里,总是舍不得。
渐渐的,她的眼前蒙上一层水雾,待回过神来,她已坐在望夷宫的高台之上,与江昭并肩。
殿中烛火跳跃,一片金碧辉煌,赴宴众人分为两行,坐于大殿左右两旁,江子羿的座位是下首右侧第一位,正对伊束。
安排完项仪一家落座,其余赴宴大臣各自坐下,今夜的主理人是江昭,他最是想拉拢项仪。
江子羿抬头望向伊束,只见她正仰着头,吸着鼻子,想来是想到一些往事吧。他如是想着,眼神又温柔几分。
伊束将眼泪倒了回去,整理好表情后,还未来得及瞧江子羿一眼,就将眼光落到项仪一家身上,由近及远的打量,只见项夫人与女儿落座,正说着悄悄话,项仪在一旁瞧着,盈着满眼爱意,叫她也想起自己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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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情分
江昭在上首望定殿中,见众人皆落座,又琢磨半晌,这才脆生生开了口:“齐使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寡人特在望夷宫设此晚宴,为大人接风洗尘。”话音甫落,遥敬项仪一杯。
此举太过官方,又不卑不亢,连一众平日里诟病江昭年幼,无法主理政务的大臣都觉得,相比去年,这个孩子可是进步了太多。
项仪见状,连忙起身笑道:“外臣承蒙圣上厚爱,感激不尽。”语毕,举杯一饮而尽。
待这二人一来一往,行完礼节,众人也才随之举杯饮酒。
江子羿坐在一旁,见江昭一杯酒水下肚,面色竟然毫无变化,遂轻笑一声,不由得怀疑,他饮的是酒还是茶水?
伊束见状,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只是循着他的目光望向江昭,二人目光一对,江昭眼中满是疑惑,但他并不急于解开谜题,而是对席间众人道:“既是为项仪大人接风洗尘,那这晚宴的主角便是他,大家不必拘礼。”
听到此话,众人这才松快一些,交头接耳的说起话来,江子羿侧头与项仪交谈,二人你来我往,谈笑风生,好不快活。
伊束见殿中热闹起来,正想与江昭说话,便想起来前些日子江静娴进宫给她请安时说的话。
那时她问:“为何昭儿总是不明白本后对他的心?”
入宫以来,她确实不明,她对江昭掏心掏肺,处处为他着想,替他压制着上将军府的拥趸,可江昭每每看她,却像如临大敌。
如此深重明显的防备心,让她很不好受,虽然她也知道,自己永远不能取代他的父皇母后在他心里的位置,可她也自私的想,想要这个孩子真心实意的叫她一句“娘”,这样她才能说服自己,继续为他遮风挡雨。
江静娴听罢,蹲在地上将头靠在她的膝头,少有的软下声儿来:“小婶娘。”说完,她就抬头与伊束对上了双眼。
伊束的手愣在一旁,心头荡起一片涟漪,这是认可她的意思吗?她无法克制自己的欣喜,自眼里漾出几分笑意问道:“你叫我什么?”她想确认,方才是否是她的幻觉。
江静娴笑了笑,又唤一句:“小婶娘。”带着几分甜笑。
伊束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你可是有话要说?”
“是。”江静娴仍然惬意的靠在她的膝头,笑得露出一对虎牙,道:“皇上到底年纪小,您别看他聪明,可有时候,连我的心思,他也猜不准呢。”
不论多熟悉的男女,若不交流,便都无法准确的知晓对方的心思,伊束想了想,这倒是真的,可她总不能觍着脸,告诉江昭,我对你很好,我很爱你。
她也是很怕衷心错付的。
遂对江静娴问道:“闺女你的意思是?”
“我给您讲个故事。”江静娴见她不解,反倒卖起关子来,“从前皇叔在世时,您也知道,他与昭弟,父慈子孝。”
伊束点点头,他父子俩形影不离,感情极深,她是很清楚的。
“可是您一定不知道,皇叔说,对待孩子,就是要将他当做狗儿一般喂养。”
“这是怎么个说法?”伊束不解。
江静娴接着说了下去:“那不就是,他饿了,你给吃的;他困了,你哄他睡觉;他想与别的狗儿去玩,您放他去便是,等他回来,您还要温声细语的问他。”
话到此处,江静娴并不理会伊束明不明白,而是从地上起身,清了清嗓子在殿中踱来踱去,过了半晌,伊束终是坐不住了,开口问她:“我问他,昭儿与别的狗儿玩的是否尽兴?”这里别的狗儿,指的自然是江疾。
江静娴听罢,立时学了先皇的模样,俯下身子对着与江昭身量差不多高的空气道:“昭儿今日又被先生夸了?昭儿真棒。”
话音未落,伊束就朗声笑了起来,连一旁昏昏欲睡的之桃也被此种情状感染,捂着嘴痴痴笑着。
若真如江静娴所说,先皇如此处理父子关系倒不失为一种好方法,可伊束心里总是打鼓,那会儿江昭尚未封太子,可如今,他是一国之君,即便与他亲密如江子羿,也是从未这样与他相处的。
“小婶娘,您就别想了。”江静娴像看穿她的心思似的,忍不住笑了起来,“公叔与您不一样,他要教导昭弟做国君,可您呢,只要教他做您的好孩子。”
话到此处,伊束好似豁然开朗,她说的母子情分,无非就是放手与关切,从前她只顾了放手,而未做到关切,江昭不明白她的心思,也是该的。遂点点头,将这事记进了心里。
伊束自记忆中抽离,只见江昭端坐在不合身量的龙椅上,冷清清的望向江疾的方向,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孤独。
她执起筷子,夹起一块秋梨膏放进江昭碗里,侧着头温声唤道:“昭儿。”
江昭闻声回头,正见伊束目光灼灼的打量着他,神情复杂,与往常不同,眉眼间很是温柔,他定了定心神,问道:“太后有个指教?”事到如今,他倒不相信,伊束会对他安好心。
“是你爱吃的秋梨膏。”伊束说着,见他仍然防备,便要将碗放回他的身前,正在这时,江昭竟然鬼使神差的接过她手中的筷子,颔首低眉道:“昭儿谢过小娘。”这算是接受了她的好意。
伊束心中大喜过望,只道江静娴这丫头,果然不会骗她,遂趁热打铁的对他笑道:“若是吃秋梨膏开了胃口,待会儿下了晚宴,我再差御厨房给你做些你爱吃的送过去好吗?”
江昭点点头,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在拒绝她时,他想起从前父皇哄他用饭时,也是这样说的,他再也不愿见到那样黯淡的神色,于是接了过来。
“小娘还记得我爱吃什么?”江昭吃了一筷秋梨膏,仰着头问道,他倒想知道,这伊束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伊束愣了一刻,知道江昭这是在考她,复伸手为他添排骨莲藕汤,“我记得去年你最爱吃的,这汤算一样,秋梨膏算一样,火焰虾,大闸蟹,和没有韭菜的韭菜饺子.......”伊束一字一句喋喋不休的说了起来,让江昭很是受用,看来她并非全然不关心自己。
江昭点点头,与她攀谈起来,聊了许久,伊束又道:“前些日子,听内侍省的人说,长安宫的蜡烛用得多,想来是你每日挑灯夜读。”伊束说到这,江昭侧头望了望她,只道她现在倒是心细得很,遂轻笑一声,道:“是,国事繁重,昭儿不敢怠慢。”
话音未落,伊束打心底生出一阵心疼,遂与他对视,柔声道:“你还小,身子也很重要,旁的事,交与你公叔去做吧,等你再大一些上手也不迟。”
江子羿在下首打了好大一个喷嚏,二人相视笑了起来,江昭虽不认同她的说法,可连起来日夜颠倒的查阅案牍,他确是很倦了,横竖前些时候也打压了将军府,收回了一部分兵权,难得伊束明事理,他是该休息一段时日了,遂点点头,应了下来。
殿中就这般和乐融融的持续到了散会的时分,江子羿瞧着时候还早,索性邀了项仪与他一道与江昭回书房闲聊,同时此举也为伊束留出拉拢项夫人的机会。
项仪不明就里的跟去了,伊束便将母女俩召来与自己一道去了御花园中的秋水亭闲谈,伴着园中的虫鸣,伊束与项夫人相谈甚欢,她便趁机说了:“夏日漫长,后院闲来无事,本后想邀夫人做个牌搭子。”
项夫人一听打牌,哪里还想得到那些弯弯绕绕,只道:“这齐地的牌与北地的牌怕是不一样的打法罢。”话音甫落,二人就痴痴笑了起来,连跟在身后的项琪也忍不住开了口:“母亲,太后娘娘邀您做牌搭子,您不谢恩就罢了,第一关心的反倒是牌的打法,若传出去,倒是您不知礼数了。”
伊束摆了摆手,带着几分雀跃的笑:“牌桌上不分大小,小姑娘不懂呢。”这是替项夫人解了围。
项琪听罢,偷笑起来,倒是项夫人,连忙告罪:“太后恕罪,臣妇初来北地,不知礼数。”这是存了几分试探的意思。
伊束连忙将她扶起,道:“既是牌搭子,又何必讲这话呢。”话一说完,她就将目光转向了项琪,只道,一路走来,这姑娘都不曾开口,方才一说话,竟是打趣她的母亲,着实活泼的紧,不与中北的大家闺秀相同,不免有些好奇,遂问:“这便是项琪吧?”
项琪应声点头,“正是小女。”
“听闻你是齐地有名的才女,想必往后会成为如项大人一般的大家?”伊束带着几分疑惑,身居高位已久,她实在不知该如何说话才能令这小姑娘的开心了。
项琪在齐地就听惯了这样的夸赞之语,此时并不窘迫,也不骄傲,而是轻轻一笑,道:“太后谬赞,小女不过闲时爱看些闲书,杂书,冷书,父亲说上不得台面的。”
“开卷有益,本后还是知道的。”伊束说着,点了点头,她打心底里觉得,这母女俩都是性情中人,值得深交。
項琪方才一直惦记着刺客之事,想来想去,终是坐不住了,索性向伊束求个恩典,“今日赴宴时,有人行刺,万幸公子疾武功高强,活捉了一名刺客,听说此刻他就在狱中刑讯,不知可否让小女去狱中一探究竟?”
伊束倒是没想到齐地风气开放到了这等程度,不由得连连咋舌,可若要拉拢项夫人,须得先遂了她的意,遂望她一眼,见她并无阻拦之意,才开了口:“桃桃,你领着人送项姑娘过去。”
“小女谢过太后。”
☆、红脸白脸
高泉宫一行八人挑着灯,领着项琪在御花园中穿行,因着他们挑的近道,没过多久,就到了天牢。
这是京城防守最严密的一处监牢,关押的都是重犯,死刑犯云云,若无天子御旨,他们不会再重获自由。
还未入内,项琪就被扑面而来的潮湿霉味熏得胸口发闷,和着牢内传来的阵阵气若游丝的呻-吟,听得她头皮发麻。内间烛火跳跃,她只能看见江疾映在墙上的影子,堪堪向前几步,里面就传来江疾的声音:“不知阁下是否听过凌迟之法?”
项琪听罢,愣在原地,她竟没想到,江疾并不上手刑讯,反而以攻心为上,很快,牢中就静了下来,静得只能听见囚犯大口的喘息。
“干我们这一行的,难不成还会怕死?”
话音甫落,只听皮鞭抽进皮肉的闷响,项琪见不得血腥,索性不再提步,就立在黑暗中,听江疾如何审讯。
“我自然知道你不怕。”江疾冷哼一声,在刺客跟前坐了下来,空气压抑,刺客不敢再与他对视,见他不再动作,索性闭了眼去,以求内心安宁。
静默半晌,江疾终于开了口:“本公子曾看过一本杂书,讲的是十大酷刑。”
这刺客来中北前经过许多特殊训练,不论怎样的酷刑,他都不会开口,除非受不住,再者他的家人在他行刺前已被上级接管,若他在任务中丧生,家人会得到一笔丰厚的抚恤金,若是出卖上级,则家人必死无疑。
所以在他被捕之时,他就已把自己当做一个死人,原想咬舌自尽,却被江疾扼住喉咙,在嘴里塞了麻核,不能言语,亦不能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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