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非当他在放屁,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斩钉截铁地拒绝:“别想在我床上吃东西。”
夏云则不满地哼唧两声,带着一身低气压掀被下床,用毛巾浸了冷水按压自己酸胀的眼皮,凉得直打哆嗦才勉强从排山倒海的困倦中清醒过来。
他耷拉着眉眼坐到桌前,闷头开吃,觉得每咽一口都是对早晨被掀被窝时悲愤交加的自己的背叛。
我竟然这么容易就妥协了,变节了,放弃原则了。
夏云则捶胸顿足,恨自己枉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
陆远非在一边浏览早间新闻,眼角余光瞥过来,静静地看他表演。
有这个脑回路异于常人的活宝,平淡的人间烟火气才显得妙不可言。
“你八点半有课。”他不经意提醒一句,果然看到夏云则加快了进餐速度,不再一边吃一边表情乍悲乍喜犹如平民影帝。
夏云则吃饱喝足,背上双肩包跟陆远非出门,想起早晨的第一位学员,迷茫地叹了口气。
希望对方别再提议他跳槽以助理之名行被包养之实。
要换成他上辈子的容貌,还能揣测一下人家是不是觊觎他的美色,可如今只要他不翘兰花指,怎么看都是个朴实刚健的纯爷们。
真不知道傅总图什么,他一个糙里糙气的健身教练,洗完澡连身体乳都懒得抹了,身不娇肉不软的,包养回去每天给总裁拉筋吗?
他扭过头,看着陆总俊朗坚毅的侧脸,回味刚下肚的美味早餐,以及主卧那张弹性良好软硬适中的大床。
一边回味一边胡思乱想,睡眠不足加上血液去支援胃部导致他脑袋越发不灵光,嘴上就没了把门的,嘟囔道:“我这算不算被陆哥包养了?”
饭也吃了床也睡了,再装三贞九烈就有点不像样了。
陆远非闻言突然一脚刹车,夏云则往前一栽,被安全带勒住腰腹,差点把早饭挤出来。
“陆哥你的驾照是买来的吗?”他跟陆哥混久了,也学会严肃正经地嘲讽人了,“突然刹车吓死人好不好?”
你满嘴跑火车才要吓死人。
身经百战的兵哥哥实在想不明白怎么会屡次在这小子手里翻船,只好无奈地承认再勇武的战士也遭不住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后面的车嘀嘀响成一片,陆远非定了定神,缓缓起步加速,冷冷地朝副驾驶看了一眼。
这一脑袋汪洋大海,够淹死一支突击队了。
航母来了都白给。
他们在早高峰的车流中起起停停,谁也没想到傅光洲提前到达,正在绕肩开胯伸胳膊压腿做热身,一边活动关节一边跟巡场教练聊闲天。
荣鼎及期楼内商铺十点整开门营业,健身房则早晨八点上班,晨练的学员需要乘专用直梯上来,与综合体连通的大门紧闭,让人既享受清静,又不必忍受落地玻璃之外各种奶茶蛋糕水果捞的诱惑。
所以早晨来练的人还不少,一排跑步机没几台闲着的。
傅总对有氧运动不屑一顾,独钟力量训续,目标是做个威猛绝伦的肌肉男。
上次想撩小教练却出师不利,先被陆远非挡了一记,又在夏云则那里碰了个软钉子,霸道总裁当时虽熄了心思,回去却越想越不对劲。
他在别的健身房也开了卡,本来犯不着来煌世热脸贴人凉屁股,可是每每想到夏教练那腰线分明的体型,心里总是放不下,想一想就痒一痒。
所以他提前到场,趁热身的功夫跟巡场教练搭讪,旁敲侧击地打探夏云则和陆远非的关系。
都是老板,他的身家可比姓陆的丰厚多了,拿钱砸也能把人砸得心甘情愿。
陆远非长得帅有什么用?脸又不能当饭吃。
早晨巡场的是虞苗苗,这姑娘八卦归八卦,从不吃自己人的瓜,任傅光洲怎么明示暗示,她只会装傻充愣一问三不知,脸上挂着明朗清新的职业笑容,让人想挑刺都找不着由头。
不过有时候,没有答案也是一种答案。
傅光洲不用她帮忙,自己组装好一百公斤杠铃,开始负重深蹲。
胸中有一股不平气撑着,让他觉得今天说不定可以加码到一百五。
没练几下,就见陆远非和夏云则相伴而来,小教练与同事们挥手打招呼,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始终笑盈盈地看着他老板。
甚至都没注意到傅总已经来练了。
虞苗苗幸灾乐祸地轻笑一声,陆哥和小夏之间明显清白如水,就这老小子心怀不轨,腐眼看人基。
傅光洲目不转睛地瞪过去,看着夏云则熟稔地把背包挂到老板肩上,脸上流露出撒娇耍赖的孩子气,给他的阳光帅哥形象增加了几分天真稚嫩。
他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觉得小教练以前帅则帅矣没有风情,想不到重伤一场之后,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不经意的骄矜,又乖又作,撩人而不自知。
陆远非感觉到他火热的视线,目光越过夏云则的头顶,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揉揉小帅哥的头,宠溺地说:“乖乖听话,晚上还让你睡我的床。”
“一言为定!”小帅哥喜出望外,比中了大奖还激动。
草!
他看上的人,不仅让别人看上了,还让别人上了!?
你他妈夏天不还说自己是直男吗?立冬刚过就弯了?
傅光洲一口郁气喷了出来,身上一卸力,杠铃脱手滑落。
“小心!”虞苗苗眼疾手快拦了一把,才没让杠铃砸住他的脚后跟。
“傅总!”夏云则这才发现他的存在,慌里慌张地跑过来,帮他检查了关节没有受伤,皱着眉头说:“欲速则不达,傅总体力还……不行,怎么能急着上一百公斤的?”
傅总呵呵两声,心想你他妈体力才不行,祝你们两个狗男男体力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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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一言为定!陆:你睡我的床,我去睡客房。夏:……感觉到自己被嫌弃了嘤嘤嘤
第31章内心戏
傅总绷着一张臭脸,好像全世界都欠他钱。
夏云则蹲下卸掉两片最沉的,让他接着从六十公斤练起。
傅光洲看着他半露不露的后腰和线条优美的肩背,恨自己早发迟至,更恨有人捷足先登。
“好了。”夏云则看看对方阴云密布的脸色,牢记不可交浅言深的道理,没好意思问他是基友跟人跑了还是公司快倒了。
要么就是更年期到了。
学员不高兴,教练更应谨言慎行,少触霉头。
换了真社畜可能还要营业性地哄一哄,可夏云则内心住着个公主,尽职尽责问心无愧就算了,才不肯多费力气给人当知心弟弟。
他摆出陪练不陪聊的专业态度,架不住有人上赶着招逗他,傅光洲明显贼心不死,一边练一边没话找话说。
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脚挖不倒,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再说,万一把人撩活络了呢?
他把自己跟陆远非比较了一番,没人家高没人家帅,更没人家年轻力壮正当年,唯一能战的就是成熟稳重出手大方,甩那些毛头小子八条街。
傅光洲心中尽是韵龄已逝的酸楚和妒意,装出老大哥关怀小兄弟的语气,嘘寒问暖,还问他周末有没有时间一起去看车展啊哪个男人不喜欢车啊老搭别人的顺风车多不方便啊。
到时候只要对方态度一松动,他不介意送出一辆宝马香车换得金屋藏骄。
孰料夏云则是个与众不同小青年,对车毫无兴趣,还喜格格地表示他现在有车坐还有专属司机,实在没必要劳动自己的尊手去拧方向盘。
傅光洲无语地看着他,又问他喜欢哪个牌子的腕表,哥送你一块当生日礼物。
夏云则也不懂表,胳膊一伸,亮出腕子上199包邮的运动手环,说:“这个就能看时间,还实时监测心率呢!”
傅光洲一咬牙,再次加码:“小夏父母不在本地吧?没打算买套房子接他们过来?”
夏云则摇头如拨浪鼓,心想他每天跟陈女士视频都要演技炸裂求不露馅,接过来同住?那是让他早死早超生吧!
傅光洲三板斧都打在棉花上,连个屁也没打出来,看他这油盐不进、无欲无求的样儿,重重地叹了口气,实在不明白这小子是有原则还是没出息。
连条缝儿也没有,功夫小蝇也叮不进去。
他哪知道人家是假儿子怕亲娘呢。
“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爱跟父母住一起。”傅光洲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其实在父母身边才知道有人疼的滋味。”
夏云则想起他上辈子的父皇和早逝的贤妃,实在无法苟同,只能呵呵呵。
傅光洲看他神情不豫,以为戳到痛处,眼睛一亮,轻声问:“你和陆总的事,你父母知道吗?”
对别的基佬可能是送命题,放到夏云则面前就是送分题,小教练困惑地看了他一眼,态度坦荡荡地承认:“知道,我妈还让我听他的话。”
傅光洲低头瞪着脚下的杠铃,觉得还要再卸两片才能举得起来。
人家把最凶险的地雷阵都蹚过去了,这墙脚可谓固若金汤,还有什么可挖的?
想起他最年少轻狂的时候,也不敢跟父母硬碰硬,到现在虽然时不时撩个小鲜肉来一段露水情缘,可没胆子把性取向亮到台面上来。
真是输得明明白白。
“行吧……你父母真开明。”傅光洲心有不甘,又妒又羡,忍不住要送点腻歪,“那他父母知道吗?”
这就把小教练难住了。
他再次想起,陆哥不仅从没提过他的父母,好像也没跟父母联系过。
夏云则尴尬地支吾了两声,心里止不住地好奇,又担心人家真把父母叫来,把他这个赖吃赖住的家伙扫地出门。
傅光洲察颜观色,心中暗喜,还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能用“我都是为你”好的态度发出乌鸦嘴之诅咒:“以后要是有什么不愉快的事,随时可以找我,我愿意帮你。”
夏云则看看他再看看降重到五十公斤的杠铃,委婉地说:“不用了吧。”
看您这样外强中干,陆哥用一只手就能撂翻。
我放着那么好使的壮劳力不用,找您能干啥?
愉快地送走被打击得灰头土脸的傅总,夏云则抓紧时间做了几组引体向上,然后迎来第二位学员。
这也是个健身老司机,不用他手把手地教,自顾自练得嗨爆。
夏云则把训练项目罗列出来,帮人家设定好器械,然后就无所事事地在一旁站桩,连加油打气吹彩虹屁都不必,这位在老学员里也算数得着的健身狂魔,自觉性无与伦比。
老实说,这阵子虽然课排得满,但是陪老手练完全不用劳心费力,轻省得很,比引领菜鸟入门容易多了。
人闲脑子转,遐想无极限,夏云则又开始琢磨陆哥的家庭情况,抓心挠肝地熬到午休,他连午饭都没顾上拿就拔腿狂奔上楼找陆哥。
他跟老板随意惯了,早忘了要敲门,直接推门就进,结果正撞见陆远非打电话。
“我家里不方便,不如在考点附近给表妹订个酒店。”陆远非眉眼冷峻,声音平缓温和,听起来客气,字里行间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冷淡与疏离。
夏云则脚步一顿,愣在门口。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拒人千里之外的陆远非。
即使是对自己这样非亲非故的外人,即使是戏弄他、嘲讽他的时候,陆哥整个气场也是暖的,像春日午后的阳光,温暖明亮却不灼人,总让他沉浸其中忘乎所以。
虽然嘴上常抱怨陆哥专制霸道又强势,却不得不承认陆哥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为依赖的人,是他的主心骨,他的中流砥柱,他的定海神针。
是陆哥给了他取之不尽的安全感以及自强不息的动力。
他这个诸事不懂的异世孤魂,得遇陆哥,三生有幸。
现在春晖日暖变成寒风凛冽,吹得他透心凉,没来由地恐慌起来。
害怕如果有一天,陆哥也会用这种冷若冰霜的态度对待他。
……有时候他也挺恨自己过于丰富的想象力以及跌宕起伏的内心戏。
光脑补一下那样的场景,夏云则就胸口闷痛,难过得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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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4月13日(周一)入V,当天二更,以后尽量日更,有事WB请假@叶桔桔(《功夫小蝇》一个很清奇欢乐的印度电影……
第32章表哥哥
陆远非注意到他怂头怂脑地立在门口迟疑不前的样子,眼里终于有了暖意,朝他招招手,继续漫不经心地跟电话那头的人打太极。
夏云则一颗沉到谷底的心瞬间飞上云端,欢腾雀跃,怕影响他讲电话,轻手轻脚地飘过去。
“没有嫌弃表妹的意思,只是我有租客,也是单身汉,莽撞邋遢,影响她发挥就不好了。”陆远非随手揉揉他的头,安抚之意不言自明。
夏云则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扬,明目张胆地把脑袋凑过来让他揉个够,距离近到都能听到电话里一个气急败坏的中年男声:“你让你租客出去住几天呗,媛媛就你一个表哥,你不帮她谁帮她?”
咦?哪来的老匹夫想帮陆哥清理门户?坏了,不会是陆老爷吧!
夏云则心底一寒,从头皮麻到脚底板,用小奶狗似的湿漉漉眼神看向他老板,就差没摇尾乞怜了。
主要还是硬件不够才要表情凑,如果他有尾巴,早就摇成螺旋桨了。
陆远非手背抵住嘴唇,生生压下喷薄欲出的笑意,保持着冷静沉稳的声线,讽道:“舅,你好歹接手公司十来年,不至于连这点酒店钱都要省吧?”
原来是舅舅,夏云则暗中松了口气,腰杆子又硬起来了。
不是直系亲属,那他就有一争之力,何况看陆远非这态度,对这个舅舅也没什么情分。
只是表妹要来,让他心生警觉,莫名地不痛快。
搁他以前的时代,表兄表妹可是保媒拉纤的重灾区,陆远非千万别英雄难过美人关,石榴裙下丢江山啊!
危机感汹涌澎湃,夏云则缩着脖子扭过身去,狂戳手机现场搜索:表兄妹能结婚吗?
同时支楞着耳朵听他舅回复。
事实证明不是每个人都像他那样一戳就跳脚的,陆远非他舅没白多吃几十年咸盐,被人嘲讽到脸上依然不动如山,坚持要把表妹往表哥家里送。
夏云则搜到清一水“三代以内不许通婚”的答案,把心又放回肚子里,扭脸一笑,用口型问:要不要我帮忙?
必要的话,他完全可以牺牲形象,扮演陆远非口中“莽撞又邋遢”的糙汉房客,让他舅知难而退。
陆远非摆摆手,挥苍蝇一样,他舅在那边长叹一声,幽幽地说:“都是自家亲戚,以前的事还不能翻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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