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郁颜正作为大夫在后方支援,冷友容则在一旁学着她的样子,照葫芦画瓢。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后,从前线退下的副将口中抱怨不断。
“就不该听邱烨的话,现在我们这么弱势,也不知邱三爷能不能撑得住?”
似乎是找不到宣泄的突破口,桌上的瓷器盒被他狠摔在地上,碎成渣子。
小兵在一旁唯唯诺诺地对答道,“属下、属下刚从前线得知,”
“邱统帅好像……倒下了。”
雪白的绷带“啪嗒”一声,掉落在地,却无人问津。
郁颜转过头来,一双晶亮的眸子瞪得大大的,“你、你刚才说什么?”
小兵被眼前这个轻纱掩面的女人吓了一跳,弱弱地眨巴了几下眼,答应道,“我说统帅倒下了啊……”
致死的电流直击心脏,下一秒,郁颜僵直着站起来身来,发了疯似的向前线奔去。
全然不顾身后小兵的嚷嚷,“诶,你还没给我包扎好呢!”
刺骨的寒风凛冽地拍打姑娘的脸颊,素色的轻纱也难逃一劫,轻轻软软的落在漠北的荒野上,消失不见。
怎么可能……
郁颜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不会的……不会的!我的夫君才不会那么轻而易举的死亡!
郁白薇也是这么骗我的……对!那个小兵一定也是在信口雌黄!
许是风太大了,姑娘的鼻尖还是不可抑制的红了。
没有人知道,那一段路,于她而言究竟何其漫长。
视线逐渐被泪水侵占得模糊不清,远远地,她看见了一个身型极像邱韫衍的人。
脚步顿了顿,她定格在了那一刻。
盈睫的泪珠嘀嘀嗒嗒的落在地上,她却不敢抹去。
……万一那个人不是我的夫君呢?
如果不是的话,我……
直到邱韫衍淡漠的声线在耳边响起,“注意防守!”
她才奋力抬头。
男人骑在马上英勇杀敌的场面映入眼帘。
心中悬着的那块大石头,这才落了地。
只是不巧,郁颜的小心脏在那短暂的一分钟里,经历了由大起再到大落的骤降。
纵使是大名鼎鼎的邱三爷,也终究敌不过数几十名士兵的围攻。
偏偏在她的眼前,他被硬生生地拉下了战马。
为首的边塞统帅举起手中的利刃,麻溜的刺向男人的胸腔。
鲜红的血液,汩汩流淌一地。
瞳孔放大了十倍有余,她亲眼看见自己的郎君倒在血泊中。
手中紧攥的,是她那枚绛紫色的香囊。
金豆子般大的泪珠再也忍不住,沿着脸边的轮廓簌簌而下。
小小的人儿蒙头挤进人群,试图冲进一片混战的前线。
可惜她的时运,似乎打从出生那天起,便是不济的。
除了遇见邱韫衍之外。
就在即将到达男人身边的前一秒,细滑白皙的小腿被乱箭射中,素色襦裙摆边须臾便被热烈的红色染浸。
透骨的刺痛从小腿一直贯穿入心脏,她拔出箭把,声声哀切,“夫君……”
邱韫衍倒在地上,撕心裂肺的疼痛在胸口蔓延,正呆呆的望着那片蔚蓝色的天空,微微勾唇。
怎么会连天色,都澄亮如她。
郁颜的那道轻声呼唤,于他耳中,更像是种幻觉。
即使是那盏倾城的脸颊真切出现在眸中,他也无动于衷。
啧,听说死前的那一秒,脑海中会浮现出最爱之人的面容,没想到是真的。
直到郁颜轻柔的将他抱在自己的腿上,邱韫衍的眸光中才闪过一丝惊异。
……是真的?
嘴角残留着一道血迹,他断断续续道,“你、你怎么……来……了?”
莹白的指尖轻轻擦拭着男人唇边的斑斑血迹,姑娘带着哭腔,“你不是说要陪我一辈子的吗?”
邱韫衍没力气说多余的话,“……走。”
“快……走!”
苍白的脸颊轻蹭邱韫衍的额角,郁颜含泪摇头,“我不要,我不走。”
“你不是说想听我亲口说我爱你的吗?”
她吼着嗓子叫唤,“我爱你,一直都很爱你,从我见到你的第一面,从我嫁给你的那一刻,我就爱上你了!”
干涸的唇瓣,黏糊糊的唾液缠在喉间。
她不知道,她第一次主动和他表白,竟会是在弥留之际。
她以为,在遇见他之后的日子里,她终于摆脱了难捱的日子,会过得越来越好……
可不曾想呀,遇见他,已经花光了自己全部的幸运了。
邱韫衍的嘴巴动了动,似乎在说些什么。
可惜周围嘈杂,她听不见。
不愿再让他费力说话,她垂下头,低低吻了上去。
稀薄的涎水交织在一起,满是血腥的味道。
确保自己的意思传达准确,郁颜离开他的唇瓣,哭着逞强,“你不会有事的,我背你回去。”
瘦小的肩头真的打算背邱韫衍回到营地。
可奈何身子虚,一双惨白的小腿还没能支撑自己站起来,便再次倒下。
眼前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
她昏厥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叉手手:不管惹!此章之后我要一直甜甜甜!甜到齁的那种!!
第33章情敌?
神智清晰时。
郁颜是被小腿上的隐隐作痛疼醒的。
双眸习惯了长时间黑暗的笼罩,不禁被眼帘中刺目的纸醉金迷晃得有些眩晕。
屋顶灯光如昼,一切金碧辉煌得恍如隔世。
“嘶……”她揉了揉自己的眼角,有些难以置信。
金丝纱帘倾泻而落,轻柔的将她依托在软绵绵的床榻上。
整座房间内都被拷上了层薄薄的金粉,富丽堂皇。
迷糊的杏眼眨巴了几下,郁颜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我……这是死后上天堂了?
许是听见了姑娘细微的动静,陌生的嗓音不合时宜地从屏风外响起。
“公主您醒了?”
郁颜微微颦蹙,谁的声音?还有……谁是公主?
男人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最终露面于屏风之内。
姑娘闻声抬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略显沧桑的脸。
男人的年岁已然越过半百……身手却依旧矫健,只是那对浅棕色的瞳仁里映着无尽的担忧。
郁颜的嗓子火辣辣的疼,刚想坐起身,便听见男人紧张兮兮的声音,“公主您有孕在身,还是躺下好生歇息吧?”
郁颜没工夫理会他的胡言乱语,唇瓣中硬挤出四个字,“……我夫君呢?”
“夫君?”眼前不知名的男人顿了两秒,才想起了什么,“……您,是说邱统帅?”
郁颜虚弱的点了点头。
眉头微颦,男人摸了摸下巴,“他的情况……不太好。”
没等男人的尾音落下,琉璃球似的泪珠砸在地上,晕开成片片雪花的模样。
颗颗正中男人的心尖。
她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几次为邱韫衍哭得这般声嘶力竭。
这男人算什么嘛!一次次勾人心弦!
就算要死的话……我也要和你一起。
荒谬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郁颜的哭声戛然而止,双手抱住床榻边的银木柱便准备撞。
好在男人眼疾手快,一双温热的手背直接阻挡住姑娘作势向前的额头,“公主万万不可有轻生的念头啊!”
郁颜哭的很大声,万念俱灰道,“夫君死了……我也不想一个人苟活在这世上了。”
“死了?”男人愣了愣,笑着补充道,“您误会了,他现在只是昏迷了,在太医院的厢房内住着呢……”
“这么说他没死?”
怕生的郁颜也不知怎的,对眼前的男人有种没由来的信赖感,激动的双手一下拽住男人的衣袖。
男人的视线在姑娘的手上停了几秒,微笑着点了点头,“没死。”
“我要去看他……”许是情绪趋于平静,郁颜的性子渐渐回到了往日里的胆怯,“可、可以吗?”
男人恭敬的朝她鞠了个躬,“公主殿下的吩咐,自然不敢不从。”
太医院内。
太医们正围在案桌边窸窸窣窣的议论。
“你们说殷统帅把敌方的将领和一个女人带回来……是出于什么意图?”
“不知道,不过这男人的病状还真不太好治。”
“是啊,受了殷统帅一刀还能活着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男人轻咳了声,太医们的八卦纷纷顿时消散,一个个毕恭毕敬道,“殷统帅好。”
郁颜听见男人低低的“嗯”了声,视线凝固在床榻上的人身上。
曳着虚弱的步子,姑娘紧张的朝着邱韫衍移步。
此刻,他平躺在冰冷的席榻上,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道直线,全然失去平日那般玩世不恭的模样。
良久之后,郁颜才平复自己的情绪,吸着鼻子转头看太医,“请问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阿?”
为首的太医顿了顿,“不好说,许是下一秒就能醒过来,许是……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眼瞧着郁颜的眼泪即将如断了线的珠子滚落,却又想强行忍住不让人看见。
太医们口中的殷统帅适时的率着众多太医离开了太医院。
留小夫妻俩独处的时间。
冰凉的指尖颤颤巍巍的触上男人露出的那截削瘦的手腕。
医书上著写的偏方倏忽显现在郁颜的脑海中。
平心而论,像郁颜这般细皮嫩肉的小姑娘,是最怕疼的。
白的几乎透明的小手忙不迭从桌上偷拿了把锋利的小刀,徐徐停在自己奶白色的腕前。
郁颜咽了口口水。
莹白的肌肤上出现一条深深的血印。
左手微捏开男人的下颌,粉红色的液体颗颗坠入邱韫衍的口中。
殷统帅进门时,映入眼帘的,是瘫倒在床边的姑娘。
一物换一物。
多日以后,邱韫衍真的醒了过来。
只是这份幸运是源于天生,还是来自于郁颜的血液,还得另当别论。
邱韫衍是在无人问津的情况下醒来的,怠倦的男人径自坐起身,按了下僵直的后颈。
打量了下四周的环境,他朝着拥簇在一块的太医们“喂”了声。
可惜无人应答,个个口中喃喃着,“这是自然醒来还是血液起了作用?”
他不耐烦的抓了下脸下的皮肤,重复道,“喂!”
直到他擅自解开缠绕在胸前的大片大片被血染红的绷带时,才引起了老太医的注目,“您可别胡来啊。”
邱韫衍偏了偏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语气冰冷,“这是哪?”
太医顿了顿,官方吹捧道,“这里是殷国国土,现在正值秋季,是万物滋长的……”
没等他说完,邱韫衍便漫不经心的打断了他,“谁带我来的?”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继续问道,“还有,只有我一个人被带到这了?”
“是殷统帅带您来的,”太医有问必答,“和你一同带来的还有个妙龄女子……”
眸光中泛起点点涟漪,漆黑的眼底闪现出细碎的柔情,“她在哪?”
“老身没猜错的话,应该在前朝公主的房间内。”
三次对话,两次截断,还有一次
看着邱韫衍独自远行的背影,太医撇了撇嘴,没、没礼貌!
邱韫衍并未对房内金光闪闪的奢华有过多关注。
只是面前的光景让他不悦。
素不相识的陌生男子正留在自家媳妇的床边守候……这能忍?
邱韫衍快步上前,剑眉星目中满是敌意,“你是?”
男人抬眼看他,并不责备他的以下犯上,话中含笑,“殷逸。”
熟悉的面容与那日将利刃刺入他的心脏的面容重叠。
邱韫衍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个阴冷的笑。
真有意思……准备致我于死地的人,现在怎么又想着救我一命了?
邱韫衍居高临下的俯视他,宣示主权道,“那么请问殷统帅现在……守在别家夫人的床边是什么意思?”
殷逸看出了邱韫衍的醋意,便将计就计,准备逗逗他。
“啊,因为……”目光回到郁颜的脸上,殷逸言笑晏晏,“我看她倾国倾城,便想抬回来做个殷国皇后之类的。”
假笑的脸面即将绷不住了,邱韫衍冷飕飕道,“皇后?”
“对啊,这边塞殷国的皇上是我,统帅也是我。”
邱韫衍舔了下后槽牙,一字一句吐的咬牙切齿,“她是我夫人。”
“你也知道她是你夫人?那你知不知道你夫人为你割腕喂血才晕厥的?”
二人间的火焰还未燃尽,床上人儿虚弱的咳嗽声便打断了他们。
“颜颜,你醒了?”
郁颜睁开眼时,看见的是邱韫衍的俊美皮囊。
不乐意妨碍小夫妻久别重逢,殷逸非常识相的离开了房间。
郁颜刚刚醒来,身子骨还很虚弱,依依的目光紧盯着面前的人儿,心中满是委屈。
邱韫衍无奈的叹了口气,温热的手掌拎兔仔似的将她扶起,背靠在床板上。
语气温柔的不像话,“怎么不开心了?”
“嗯?”
苍白的小脸憋了半天,支支吾吾出一句,“你以后不许……”
“不许离开我。”
越到后面,姑娘的声音就越是小得形同虚化。
她听见邱韫衍低笑了声,清澈笑声掺合着细碎的空气,似乎对她的话……很满意?
短暂的煽情过后,邱韫衍再次回到了原先的嬉皮笑脸,“啧,我好像记得有人和我表白了?”
眸光躲闪,郁颜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了嫩黄色的被褥上,“……”
“哎呀,是谁来着?”
邱韫衍装作不知道的模样,直勾勾的望着姑娘低垂的脑袋。
郁颜迟缓无声的摇了摇头。
邱韫衍嘶了声,捏了下自己的耳后,“好像……还割腕喂我血来着?”
“……”
“嗯?”
气氛安静了数十秒,郁颜温吞道,“我只是,想救人。”
岂料邱韫衍倏忽凑近,“承认喜欢我就那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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