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桌子上的少年,露出一只眼睛,半边脸上的惊讶,叫人一览无余。
闻听他的话,场子里的人那可是激动了,竖起来,这是什么概念?
陆见顿时放松了,微勾嘴角露出点笑意,不错不错,看来他的本事没有忘光了。
易清慢慢打开骰蛊,将里面的骰子露出来,完全展露在众人眼里时,倒吸凉气声此起彼伏。
三个骰子笔直地竖起来,顶上那个红透的一点,叫人不敢相信。
齐昆江脸色稍稍龟裂,怀疑易清“扮猪吃老虎”的念头,再次冒了出来。
“齐老板,该你了。”若羽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齐昆江原本自信打开骰蛊的手,略显缓慢,僵硬。
易清早知道他是一点,还是捧场的说着话,然而等看清那三个骰子的位置后,他才突然发觉有什么不一样的。
“喔,跟我一样诶……啊?不是!是两个叠起来的。”
没错,齐昆江的三个骰子,是两个叠在一起,还有一个单独的在一旁,所以说,齐昆江的点数,是两点。
这一局,还是易清赢了。
这个结果着实让众人始料未及,看到齐昆江难看的脸色,围观群众都默默往后退了点地方,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而扶若他们可压根没想着给齐昆江留点面子。
宋亦和陆见不用多说,肯定是一个劲的夸易清,扶若低首不语,若羽左右看了两眼,也走到易清旁边竖起大拇指。
易清半是心虚半是理直气壮的挨夸,对这个结果显然也是意料之外。
不过,肯定跟小陆脱不了关系,奇怪,他是怎么做到的啊?易清很好奇。
另一边,扶若脑子里面两个赌注早就想好,这会儿看到齐昆江不愉快的样子,竟是觉得……清清真棒,替她出了口气。
“齐老板向来说话算话,这两个赌注,必然不会赖着吧。”
听听这话说的,多敞亮,齐昆江还能说拒绝吗?
不能。
“殿下多虑,齐某虽是一介草民,但信守承诺,一直以来是齐某做事的原则。”
“如此,本宫便放心了。”扶若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微微颔首淡然道。
“若羽。”扶若复又唤道,对若羽使了个眼色,而后牵着易清,先往赌场后间走去。
若羽自然明白扶若何意,他先是招呼围观群众可以散了,自行方便。然后带着齐昆江到了扶若事先吩咐的地方。
进去时,扶若正在给易清剥葡萄,黑葡紫红色的外皮下,是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果肉,脉络清晰,触及舌尖,酸甜滋味令人口齿生津。
易清吃了一个接一个,边吃还边指挥着扶若,“真好吃真好吃,殿下我还要!”
语气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但话里不自觉的命令,还是能够听出来的。
齐昆江跟在若羽身后,听到易清这话,想到扶若的性子,叹息这易公子不会看眼色。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扶若并不生气易清的态度,反而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虽然没回应,却能叫人看出她的耐心与……好脾气?
这东西怎么也跟长公主沾不到半点吧!
齐昆江惊讶了一瞬,转而想到今日的种种,不由微哂,难不成不近美色的长公主,还真要下凡来了。
他不知道的是,有些刚做了“亏心事”的人,巴不得受点使唤,好教心里的愧疚减轻一点呢。
若羽还没说话,扶若余光扫到门口,招呼道,“齐老板,来了。”
神色波澜不惊,一如既往的了无变化,话里却带着一股子轻松,以及一点感几微弱的笑意。
齐昆江见此,再听着她这话,莫名的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具体这不对劲在哪儿,齐昆江又说不清楚,总之就觉得自己似乎上了套。
等到扶若把两个赌注说出来,齐昆江不得不承认,他这个直觉,永远在坏的时候灵。
接手地下场所有的赌场,一个月后,也就是他管的第二个半月的净利润,达到靖城内所有典当行一个月的利润。
还要找机会把地下场东南角的三分之一地段买下,花费金额不超过赌场一个月的利润。
这任务,未免太……合他口味了!
齐昆江本就是不安分的性子,否则依照他的家庭条件,没有必要将自己的赌术提到这个地步。
对他来说,任务越艰难,乐趣也就越多。
不过,在这之前,他得跟长公主好好说清楚,这赌注。
“依照殿下的意思,小民在今后三年内,悉归您差遣,为您管理地下赌场,尽力买到东南角那块路段。”
“这便是那两个赌注,殿下,是也不是?”
扶若听着齐昆江把三件繁复的事情,总结成只是三言两语的简单小事,就觉得自己今日这一出实在是值得。
不枉费她又是把清清找来,又是配合着赌了几局,这个齐昆江确实是有些本事的。
念及至此,扶若眼底深处的墨色淡了些,语气郑重道,“是,不过,前两项是赌注,最后一项,是拜托。”
拜托?这话可有些重了。闻言,齐昆江第一反应就是这样。
“东南角那处的主人,本宫并不知是何人。”
或者说,是扶若根本查不到这人的丁点消息。
出乎扶若的想法,齐昆江居然没有露出一点失望的神色,而是颇为兴奋的干劲十足道。
“隐在暗处的东西,一点一点被暴露在阳光下,实在是很让人愉悦的一个过程,您觉得呢?殿下。”
扶若顿了顿,拿过一旁的帕子擦手,而后带了点笑意道,“哈……看不出来齐老板还有这样的心态。”
“害呀!殿下过奖,过奖。”
在扶若他们商量计划的时候,外面关于扶若和齐昆江对赌,然后堂堂赌圣输给易家傻子两次的事,就在地下场瞬间传遍。
#易家嫡子,果真妖孽#
#赌圣落败,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泯灭,走进今日说事#
#长公主和易美人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惊!全能殿下也会马失前蹄!#
……
八卦这个东西,不仅现代传的快,古代似乎传的更快,而且版本多,词汇丰富,众说纷纭,头头是道。
易清翻着手里的一沓类似现代每日新闻的纸,不由感叹古代人的吃瓜速度,这才半天就印出来了,有被吓到。
但凡他有这个吃瓜灵敏度,也不至于每次都是班上最后一个知道八卦的。
扶若和齐昆江到了内院,据易清所知,好像是要去签订协议。
若羽跟着一起,他就被留在这个包厢里面吃东西,正好伙计送这种日常新闻报纸进来,他就拿着看了会儿。
但是看完就觉得,虽然消息灵通,但是……也太无聊了吧。
靓仔无语。
果然古代人有够没事干的。
是四书五经不好读,还是经史子集不好看呢?
易·学渣·清发出究极疑问。
易清发了会儿呆,突然想起来小二去通知宋亦了,那小亦他们俩应该快来了吧。
他这样想着,念头刚落,宋亦和陆见说着笑着走进来,易清赶紧把纸放回了原处,从桌子上了一块糕点,捧着就啃,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只要我隐藏的够快,就没人发现我在装傻。
宋亦和陆见在聊什么呢?
易清听了两耳,立马就猜到了。
刚刚他和齐昆江赌的时候,陆见很反常,原因就是,陆见在帮他“出老千”。
陆见,没进易府之前,居然是妙手空空的传人。
妙手空空,易清努力回想了一下曾经看过的小说描写里面,江湖上对这个名号的形容,半晌憋出一句,牛批。
妙手空空就是偷盗手最高级的称呼,是一个很老很老的派别,历代能被称作妙手空空的人,都是具有最高级能力的那位。
对这种大佬而言,隔空取物什么的,都是小事情。
正在吃东西的易清,突然停下了咀嚼的动作,眼睛睁大吃惊的发觉,自己可能想明白了一件事。
难怪刚刚殿下让他和齐昆江比,还有意无意的吸引齐昆江的注意力。
要不然一向对外人话少的长公主,怎么就一直跟齐昆江说话,还都是很长很长的一段话。
原来都是为了让小陆有机会动手。
啧啧啧,了不得。
这个长公主,易清啧啧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扶若,只觉得她心思太深,不愧是皇室的人。
这样一想,利用他当诱饵算什么,光明正大使阴招更了不起,哎,是他想多了。
扶若跟他果然不是一路人。
易清一向以颜分类的方法,在扶若这里,宣告失败。
宋亦和陆见又说起初见,他问陆见为什么会在地下场。
易清成功吃瓜,诶?小陆没进易府之前,还到过地下场吗?
易清嘴里嚼着的点心,不香了。他耳朵竖的老高,就为了听宋亦他们俩在聊什么。
嗷,原来不是比武输了进地下场,而是因为没取到雇家想要的东西啊。
所以信守承诺的小陆就进了地下场,这个剧情还真是出乎易清所想……
还以为又要牵扯一出江湖恩怨,爱恨情仇,原来真相如此朴素。
作者有话要说:祝要高考的宝贝们,考的全会蒙的全对!超常发挥,取得优异的成绩!加油加油加油
第32章殿下,这个算吗
靖城皇宫。
明承殿内暗香浮盈,红木梁椽上绕着几圈栩栩如生的金龙,金银线交织而绣的屏帘,遮得殿内有些暗沉,外间的光线便透的不多。
銮柱上神态生动,威严十足的金龙在这光影里,竟是显出了几分疲态,承德帝坐在檀木桌后撑着额头,似是在闭目养神。
池栖着一袭紫红官袍,头戴乌纱,背上绣着仙鹤,站姿挺直立在殿中央,头却微微低着,姿态摆的很恭敬。
殿内安静的只能听见呼吸声,池栖鼻息间闻到遮不住的苦涩药味,不由皱了皱眉,转而又意识到承德帝许是又在用药了。
承德帝的身体,当真是日愈况下,池栖隐蔽的打量了一眼他,快速收回了视线,还没长舒气来,承德帝竟是有了动静。
“池爱卿,可看出来什么?”
池栖愣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承德帝的意思,于是不慌不忙道,“圣上龙体抱恙,臣以为宜应多加休息。”
承德帝闻言,终于换了个姿势,睁眼坐直身子,看向池栖,话里带了些笑意,“你这鼻子倒是灵,点了三根沉香竟还能闻出药味。”
“皇上过奖,臣自小便比旁人对气味稍加灵敏,况且这药味比普通气味还要明显,闻出来也不值得骄傲。”
“你倒是谦虚。”不咸不淡的又夸了一句池栖,承德帝转了个话音问道,“那依你来看,接风宴在何处置办?”
又绕回来了……
池栖听到承德帝这话,不自觉蹙了蹙眉,少见犯了头疼。
这个事情从早朝说到现在,大臣们七嘴八舌说的没完没了,皇上又拿不定主意,下了早朝专门留下她,一直不说话,一开口居然还是说这事。
“不若湟烛台如何?”池栖说完这话,停顿了一下,没见承德帝开口,于是继续说道。
“此地是历来大型宴会的举办地,接风文武官员都不会有失偏驳,而且礼部安排起来也方便。”
池栖说完之后,承德帝便点头肯定,脸色虽有些不自然的苍白,但精气神可足得很。
“如此,便按照你说的来。”
池栖仔细推敲了一番这话的意思,试探道,“皇上您的意思是,让臣安排接风宴?”
承德帝却不肯定回答,而是反问,“你不愿?”
池栖默了默,想了一圈安排宴会要做的事,抬头看向承德帝,语气认真脸色严肃,“臣的能力,不足以妥善安排这个宴会。”
承德帝与她对视,浑浊的眸子定定看着她,视线上下移动,说不出的深意暗藏眼底。
像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似的。池栖不知怎地,这个念头出现的突然。
半晌他缓缓道,“此事交由礼部,你若有何想法,与张尚书商议便可。”
接风宴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起先接风宴是为了给雁州平叛的将士,而后以池栖为首的一批地方官员回归靖城,承德帝便想着,再为这些官员开一次接风宴。
谁料前段时间,发生了扶珏那事,扶若又被关了禁闭,所以这接风宴,便又拖延了一段时间。
池栖出宫时,顺公公特意送她离开,顺公公是太监总管,论起资历比池栖老多了,他主动来送池栖,池栖几乎是瞬间意识到,顺总管应该要嘱咐她什么。
池栖与顺总管看似并排而行,实则她走的稍靠后于他,顺公公不经意注意到这点,心里对池栖的好感便又多了些。
他在这时,开始有些理解承德帝了,走着走着,顺公公停下轻咳了声,池栖便知道这是要开始说道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
“丞相可知,皇上今日为何特意询问您,这接风宴的相关事宜?”
池栖大脑瞬间闪过无数个想法,末了却摇摇头,表情真挚,“恕臣愚钝,不知圣上何意。”
顺公公不做反应,仔细打量了几眼池栖,池栖表情不变,神色疑惑如常。
顺公公忽然叹了口气感慨道,“丞相大人,这副模样,跟殿下真是有些相似。”
殿下?池栖少见懵了一下,楞楞问道,“公公是说长公主殿下?”
“正是。”顺公公应道。
眼见池栖迷茫到眉毛鼻子都要皱到一块去了,顺公公才继续道,“其实皇上不仅赏识丞相您的才华,而且也很喜欢丞相的性格。”
池栖听着,只觉得事情变得奇怪了。
于是,那天听顺公公说了一番话,池栖终于明白过来顺公公的意思。
原来扶若和皇上的关系很僵,这些年除了上下朝,一句父女贴己话都没说过。
虽然基本上是扶若单方面冷战仇视皇上,但也使得皇上一颗爱女之心无处释放。
恰好她和扶若年岁相近,三年前那场殿试也使她在皇上面前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这时候她又任期满了回京,皇上就把一点点慈爱之心“赏”给她。
想到这里,池栖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向来走一步算十步看百步,这一遭可真是让她没想到。
竟然还有性格相似,池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扶若一天到晚木着脸,她一天可总是笑脸迎人。
虽则她是装的,但谁敢担保扶若不是呢?
再说她和扶若到底哪里有相似的地方?真不知道老皇帝从何看出,果然是老了,眼睛也花了。
而顺公公跟她说这些话,居然是为了让她以后多进宫陪皇上说说话。
期间半点不提皇上其他的儿女进宫孝敬,而是让她这个毫无血亲关系的丞相多去。
池栖对扶若在皇上心里的地位,再度有了新的认知。
顺公公一番话,让池栖很惊讶,不过她很快有了新的想法。
池栖不由再次摩挲手腕处的镯子,脸上挂着笑意,眼里却是冷的,半点不见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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